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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门第-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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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种?你哥哥带着你两个侄儿,无事就去后院里折腾,然后满身满脸的土回来!”王令婉语气带着埋怨,笑容里却有纵容,“你没瞧见你哥哥现在都晒黑了么?除了家里的空地,他还常去书院旁边的地里劳作,种了各式各样的粮食,也真有学子愿意跟着他干!”

姑嫂两个聊的兴起,还没说完别来详情,就又被刘氏叫去了正房,“我和你祖父打算等他过了生辰就回家去,你不是今年也要南下,就跟我们一同走吧。”刘氏对明姜说。

明姜十分高兴:“那敢情好!这样咱们路上可热闹了!”看着房里没旁人,她又悄悄问刘氏:“皇上准了祖父致仕了?”以前祖父也不是没提过,可皇上一向都是不准。

刘氏点头:“你祖父想叶落归根,回乡养老,把一腔肺腑之言都跟陛下说了,又说内阁诸位大人都能干,辅佐陛下是不成问题的,他自己已经年老,也该给年轻人让让地方,陛下听你祖父是真心想归乡,也就允了,只是让你祖父晚点上折子。”

“那就好,我也觉得还是咱们平江合适养老,燕京天又冷风又大,不利养生。”明姜陪着刘氏说了一会儿话,又在她这里用了午饭,然后才带着孩子们回了常家。

过后没几天严景安就正式上疏请辞,元景帝按惯例挽留几次,君臣二人演了几回师生情深,最后元景帝才下旨,等严景安过完七十寿辰,就许他致仕归乡。于是到了严景安寿辰这一天,倒少了许多无关紧要的投机分子来祝贺,省了严家人不少事。

可是众人都不曾料到,就在严景安生日的这一天,太子亲自带着赏赐旨意上门贺寿,让一干正在评估风向的人懊悔不已,忙不迭的又从家里赶去严家,真真切切的在燕京城里上演了一出人情冷暖戏。

热热闹闹的生日过完,严景安正式卸下了首辅的职衔,让严仁宽去定了八月初返乡的船,跟刘氏两个在家里慢慢收拾东西。与此同时,明姜也在常家开始打包行李,临走前,常太太把明姜叫去,私底下又塞给她一千两银票,“在江南不比登州,花销大,如果手上缺了短了,一定来信跟我说。”

此前常太太就已经当着众人给了她一些金银,此时又单独拿私房给她,明姜是真不好意思要了,可常太太十分坚持,最后都说是贴补两个孙儿的了,明姜也只能收下。她十分感念婆婆对他们夫妻的好意,郑重给常太太行了一礼:“儿媳不孝,以后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请您一定好好保重,等哪时公公闲了,和公公一道去江南养老,媳妇一定好好孝顺您二老。”

“好好好,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放心去吧,家里有你大嫂侍候我呢!你只要把常顾和孩子们照顾好了,我就再没什么可求的了。”常太太拉着她起来,又嘱咐了几句,就催她回去休息,“明日就要启程,早些回去歇了吧。”

明姜告退回去,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辞别常怀安夫妇,与严家人一起去通州码头,上了大船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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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路途

两年后。

常顾看着产婆从产房里抱出来的小婴儿;伸手揪了揪产婆特意掀开被子亮给他看的小**,说道:“又是个小子啊!”

身边的常敃也踮脚去看,嘴里说道:“爹;三弟比二弟生出来的时候还丑呢!”

腿短看不到的常敬……添哥儿在今年入学的时候终于有了大名……就抱着他爹的腿嚷嚷:“爹爹;我也要看弟弟!”

常顾就让产婆抱着孩子给两个儿子看;自己掀了帘子就进了产房,里面婆子们还在收拾,地上的水盆还没端出去,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床铺上的明姜脸色苍白,正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常顾就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她身边坐下,给她掖了掖被子。

明姜并没睡着,察觉到常顾的动作就睁开了眼:“你怎么进来了?孩子们呢?”

“在看弟弟呢。”常顾轻声答,“你先阖眼歇一歇,有我看着他们呢。”

明姜扯动唇角,微笑了一下:“嗯,你出去就看着鹏哥儿去上课,别叫他偷懒。让丫头们带着添哥儿在院子里多玩一会儿,别放任他又吃又睡的。”

常顾点头:“好,你放心吧,安心睡一觉,我去看着他们。”安抚着明姜睡了,自己起身出来,让乳母把初生的幼子接过去喂奶,然后拎着两个儿子出去:“鹏哥儿快回去上课,添哥儿也不许在这吵你娘,她睡着了。”

常敃只得老老实实的去先生那里上课,常顾则亲自带着常敬在院子里玩:“你光长肉不长个儿,这哪行?去把球给爹爹捡回来。”说着一使劲把球扔到了院子门口,常敬难得和爹爹一起玩,倒很听话的跑到门口去捡,然后再拿回来给他爹。

常顾一直陪着常敬玩了一个时辰,直到外院有人来找,才把他交给丫鬟婆子们,起身出去。他出去见了来请示的下属,处理了公务,然后又给严家和常家各写了信分别报喜,才再进了后院。

宁波离平江并不近,不过总比登州到青州近多了,所以也就过了七八天,平江那边刘氏就遣了心腹家人来探明姜,还给带了许多补品和给新生儿的长命锁。

“谦哥信中说,祖父现在每日都和他一同下田,两人一块儿研究哪种粮食长得好产量高,老爷子一点也不觉得累,反倒身体更好了。他们还给黄师兄写了信,建议他在治下督促百姓多种植玉米和甘薯,说这两样既耐旱又能充饥,十分合适陕西那边干旱的气候。”常顾给明姜复述信中内容。

明姜怀里抱着小儿子,笑道:“你是没见过哥哥的手记,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嫂嫂偷偷拿来给我瞧过,哥哥连作物的样子都画出来了,里面的记录那叫一个翔实浅近,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等到了平江,我还特意去看过,他这样的手记,在他书房里摞着足有半人多高。”一副赞叹不已的模样。

两年前从京里出来以后,到了平江,明姜也下船跟着回去住了几天,然后才由常顾亲自去接了她到宁波来,所以明姜亲眼见识了严谦这些年的积累。

常顾点头:“所以岳父今年外放南阳,也常写信来问谦哥农事,可见无论何事,只要立志勤奋去做,总是能做出成绩的,我真的很佩服谦哥的恒心和毅力。”

明姜拍拍哼唧的小儿子,接道:“其实大哥能坚持做他想做的事,其中也有二哥的功劳,我们这一房仅有他们兄弟两个,大哥是长子却心不在仕途,也亏得二哥资质出众,能挑起这光耀门楣的重担,不然大哥也是无法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的。”

她这两年渐渐能理解二哥的力争上游了,早年父亲不肯入仕,他们一家留在老家,日子虽然过得安适恬淡,可母亲在娘家那边必然是有些没脸的,偏偏二叔那边一直仕途顺遂,二哥比她和大哥早熟,应该是很早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能给大房争光的人的,他心里又仰慕方文忠公和祖父,想来必是以他们为目标的。

可是她还是不喜欢二哥一定要勉强别人和他一样的做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能走好的路,未必别人也能走好,就像大哥,现在不也走出了自己的路吗?

“确实是,阿诚近年已经开始侍奉太子读书,祖父也说,阿诚这个性子,将来定是前途无量。”常顾笑呵呵的,“你们严家的人,似乎都是颇有韧劲,宠辱不惊,我什么时候要是能学会也就好了。”

明姜斜眼看他:“你在我们家学了这么多年,又拜了我爹为师,还做了我们家的女婿,居然到现在都没学会,真是该打!”

常顾就伸出手去:“是该打,请娘子劳动玉手,罚我一罚吧。”

明姜拍了一下他的手,常顾动作十分快,就势就握住了明姜的手,还低头亲了一口:“真香。”亲完又去亲还在睡的小儿子,“这小子真能睡!”

明姜推他:“月子里的孩子不都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回当爹!还有啊,也不能总这小子这小子的叫,你也该给孩子取个名儿。”

“等我想想,满月之前一定取好,现在就先随便叫着吧。”不负责任的爹答道。

于是常顾果然一直拖到了满月前一天,才给他们的小儿子取了个名字:“大名叫常效,乳名就叫海哥儿,如何?大名我还得写信问过父亲,至于乳名么,他是在海滨出生的,索性叫个海字,海养人么。”

明姜并无异议:“好,海哥儿,海哥儿,我们也有名字了。”一边叫一边亲了亲孩子。

第二日是满月,常顾大摆满月酒,将宁波府内下辖的一众将领都请了来,明姜也在内院招待了来贺的女眷,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一日。

到七月里,海匪又开始四处袭扰,常顾不得不出海剿匪,临走嘱咐明姜:“这一去不知多久能回来,近一年来海匪越发猖獗,且有登岸的趋势,他们不止装备精良,连战法也精进了许多,我们都怀疑有人在背后支持,所以这次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过些日子你要是觉得身子好了,不妨带着孩子们去平江住些日子,反正路途不远,现在天也还好,你们一路慢慢乘船过去,这样我也放心。”

明姜听了有些不安:“那你们如今的情形,能打得过他们么?千万小心,别中了埋伏。”

“放心,他们虽然比早先长进了许多,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你别担心,等我大捷归来,就去平江接你们。”常顾笑道。

明姜还是有些惴惴:“那我们不去平江了,就在家等你,你可得毫发无伤的回来。”

常顾只得把明姜抱在怀里:“我只是怕你们在家无趣,回去平江一可以陪陪祖父母,二也可以让他们见见咱们海哥儿,三呢,你们回去有人照应,连两个孩子的学业也都不用操心,岂不是三全其美?”

那倒是真的,明姜想了想,说道:“那好,过些日子我们先去平江,听说欣姐儿订了亲,明年就要出嫁,我还想去看看那孩子。”那么多侄子侄女里面,明姜最喜欢和疼爱的就是欣姐儿,一则欣姐儿小的时候,明姜就照顾过,二则那孩子性子跟她颇像,最是投缘,明姜自己又没有女儿,就更疼欣姐儿了。

常顾松了口气:“要是鹏哥儿再大点就好了,我也能少些担心,好在如今离平江近,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把自己顾好了,全须全尾的回来。再说如今我好歹算是主将,身边总有亲兵相随,肯定没什么危险的。”

夫妻两个各自保证,让对方安心,说了半晚的知心话才睡下。第二日一早,明姜带着两个孩子送别常顾,回房先让丫鬟们收拾东西,又给平江去了一封信。过了几天严谦就亲自来接,明姜跟先生说明了,给他放了假,然后带着孩子们跟严谦一起回了平江。

平江的房舍,近些年也拓宽了些许,往西又买了两处房子,重新修盖了院落。严景安夫妇依旧住正房,严谦夫妇也还是住在东南角小院,明姜带着三个孩子回去,就被刘氏安排到西北角的院子里住,这样往正房去方便。

刘氏怀里抱着海哥儿,身前坐着王令婉和严谦的幼女绯姐儿,地上常敬追着常敃和廷锐,要和他们两个玩,两个大的却对他不大理睬,屋子里十足的热闹。明姜只得叫住常敃:“常敃!我在家怎么跟你说的?要带着弟弟玩。”她一生气就喊大名,于是常敃立刻老实了,拉着常敬的手一起玩。

“你小点声,别吓着孩子!”刘氏埋怨她,“有话好好说么。”叫丫鬟带着孩子们出去玩。

明姜就叹息:“祖母,您瞧瞧廷钊,不过比常敃大一岁,却比他懂事稳重多了,我们这个孩子太跳脱了。”又拉着身边的欣姐儿哀叹,“可惜我是个没闺女命的,又生了个小子,再没一个来哄我宽心的。”

刘氏看怀里的海哥儿睡着了,就让乳母接过抱下去,然后说道:“孩子跳脱怪谁?你和常顾小时候就没一个是稳重的,倒怪人家孩子!没闺女怕什么,过些年等常敃娶了媳妇,就有人哄你宽心了。”

几句话说的明姜无话可答,王令婉就从旁笑道:“祖母真是一针见血!我是真瞧不上妹妹这不知足的样,两个外甥多壮实活泼,她倒还来嫌弃!我还愁廷钊少年老成呢,你既喜欢廷钊,不如我拿他跟你换常敃吧。”

她本是开玩笑,说者无心,却不料刘氏听者有意,等王令婉带着欣姐儿去准备饭食,她就悄悄跟明姜说:“瞧你二嫂如今的情形,怕是真的生不出了,你大嫂这一胎又生了个女孩儿,要过继也只能选廷锐了,只是廷锐已有七岁,怕他和你二嫂不亲,我更怕你大嫂这里……”

“过继?您和祖父想给二哥家过继一个?”明姜一愣,“那也不能过继廷锐啊,大嫂一共只有两个儿子,这些年欣姐儿不在她身边,她已经受了许多思念之苦,这会儿又怎能好好的把儿子送出去?”

刘氏叹息一声:“我也只是想想,我知道对你大嫂实在是不太公平。可是你三弟四弟家里如今也都只有两个孩儿,我怕你二婶三婶不情愿,可总不能让你二哥绝后。”

明姜握住刘氏的手:“祖母且先别担心,二哥今年还不到三十,二嫂还要小一些,没准调理两年就好了呢?这事不急。”

刘氏想的却是,若要过继自然还是趁早过继的好,可是万一过继了,刘湘真的再生了一个男孩,却也难办,于是当下也说:“是我心急了些,我年纪大了,总想看到你们都是圆圆满满的,这才想到过继。这事我也没跟旁人说,你听了就算,别告诉你大嫂。”

明姜答应了:“孙女省得。”又宽慰了刘氏一会儿。

他们母子四人在平江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宁波那边始终没有水军回返的消息,明姜越来越不安,就要辞别了祖父母先回宁波去。还没等她动身,严景安就从巡抚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水军在舟山打了大胜仗,剿灭海匪加倭寇共计两千余人,还斩获了三条战船,其中都指挥佥事常顾身先士卒,立了头功,请功的折子已经八百里加急送进了京。

167偕老

明姜听了先是一喜;继而又一忧,心想这个冤家;走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他是主将有亲兵相随;断没什么危险的,可是怎么又身先士卒了?莫不是又受了伤?

她心里忧愁,跟刘氏嘀咕诉苦;刘氏就拉着她的手安慰:“自来出兵打仗;头功都是主将的,加一句身先士卒也是应有之意,你还当真了?”

明姜将信将疑:“真是这样的么?”

刘氏一笑:“傻孩子,做官就是这么回事。最大的功劳必是长官的;若长官厚道呢;就多为下属的人争取一些,遇见不厚道的,也只能说一句时运不济了。就说常顾此番的功劳,说他是头功,但必定也要加一句是都指挥使司指挥得当,封赏的旨意回来,也是少不得都司的几位大人的。”

事后果如刘氏所说,封赏的旨意到了,先嘉奖的是浙江都司,所有人等都给了赏赐,至于常顾则是升了都指挥同知,加副总兵衔,依旧掌领水军,负责沿海剿匪事宜。

常顾到湖州受了奖赏,又渡湖到平江来接明姜和几个孩子,严景安见了他很高兴:“好孩子,有出息。你当初跟我保证的话都已经做到,我没看错你,也很庆幸当初把明姜许给了你。”

“祖父,我……”这些年来,常顾也算见过了大风大浪,可是听了这几句话,仍是觉得心潮起伏,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连喉咙都有些哽住,最后只说了一句:“多谢祖父。”肯把你最疼爱的孙女许配给我。

严景安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进去见见你祖母,再去看看明姜和孩子们,晚上咱们喝酒给你庆功。”

常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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