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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兵-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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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猛然拨动,雄浑沉厚的曲音冲天而起,直听得人血脉贲张,不由生出一股楚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吞天气概。
此时,李昂怀里那一支小小琵琶哪再是什么女儿家的玩意儿!分明是纵横沙场的将军手中的长枪大戟!
听着这使人浑然置身于金戈铁马的古战场的曲子,齐陵王的步伐大了起来,起舞的刀也越发凌厉,一阵强烈激荡的扫弦里,齐陵王手中的长刀发出了震裂的嗡鸣,似在呼应那强横的曲调。
风中,红梅漫天,被刀芒绞得细碎的花瓣合着晶莹的雪,飘然而落。
曲终人寂,李昂抱着那捧琵琶,出神地看着赤红花雪下的齐陵王,最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椅中,埋下了头。
挥刀一振,抖去刀锋上的花瓣,齐陵王还刀入鞘,目光复杂地看向了发呆的李昂,为什么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总是叫人难以捉摸,不知所措。
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语,直到月影西斜,齐陵王才走回,静静坐下,问,“刚才那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霸王卸甲。”李昂抬起了头,他的声音不高,“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学的曲子。”
“霸王,卸甲。”齐陵王轻声自语,“是那个为了虞美人,不肯渡江与刘季夺天下的楚霸王!”说到这里,她忽地一笑,笑得有些黯淡,“若是一个女子能如虞美人一般,有这么个有情有义的郎君,怕是给个皇后,也是不愿去换的吧?”
“可世间不离不弃若虞美人的女子,天下又有几个。”李昂淡淡地答道,“楚霸王死在乌江,也算值了。”
“若是有虞美人这样的女子钟情于你,你会怎么选,是美人还是江山?”齐陵王忽然问。
“我?”李昂愣了愣,过了会才道,“不知道,这种事情,也许只有遇上了才知道该怎么选,你现在问我,我答不出来。”
“这个问题,以前我娘问过我爹。”齐陵王倒了一杯酒,自己饮下,道,“我记得那时候我娘问完之后,笑着骂我爹说,‘你就不会骗骗我,说你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吗?’”说完,齐陵王放下了酒杯。
“你爹喜欢你娘,所以他才不愿骗她。我想你爹娘一定很恩爱。”李昂想了想说;然后问,“你问了我那么多,那么你呢?你怎么选?”
“我选美人。”齐陵王瞥了一眼李昂,淡淡说,接着自嘲地笑了起来,“不过像我这样子,恐怕没人会喜欢。”
“你错了。”李昂看着那张狰狞的鬼面,摇了摇头,道,“不管你是个什么样子,这世上总有个女子会喜欢你,喜欢你的好,喜欢你的坏。只要你不负她,她就不会负你。”
“你才多大,说起话来,倒像是个老男人。”看着比自己还低一头的李昂,齐陵王楞了楞,笑道,只是那笑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有些东西,其实每个人都懂,只是做不到而已。”李昂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朝齐陵王一举,饮下道,“不过只要你肯去做,总会做到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人们是不愿去做。”
“你说得有道理,值得干一杯。”齐陵王听着李昂似有所指的话,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她知道他是在劝她不要为样貌而自哀,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眉梢带着一抹喜意。
“不过说起来,男人终是比女人好,就算长得丑,只要有英雄气概,重情重义,还是会有女人真心喜欢。女人就不一样,长得丑,怕是没一个男人会去喜欢。”齐陵王忽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想知道,眼前的人会怎么答。
“喜欢一个人是没道理的。”李昂饮了一杯酒,静静道,“喜欢上了,别人眼里是丑,你看着却是漂亮,而且漂亮女人不一定就比丑女人好。”说完,他又满上了酒,一饮而尽。
“女人听了你这话,就算明明知道你是在骗人,心里也怕是高兴得很。”齐陵王举着酒杯这样说,眼里却也是高兴。
“的确,这话说出去,十个男人里面怕是有九个男人会说这是骗女人的小白脸讲的话,信不得。”李昂自嘲地笑了起来,手里把弄着酒杯,“男人,哪个不想如花美眷,左拥右抱,只不过大多数人,没那个本事,只能想想而已,要是让他们知道哪个痴情的男人,怕是很多人都是会恨得牙痒痒的!”
“怎么讲?”齐陵王问,她忽然发觉面前的李昂一点都不像是个少年,他身上那种沉静内敛的气息让他看上去倒像是个经历过沧桑的老男人。
“因为他们知道,痴情的男人最讨女人喜欢,身边的女人也总是比他们多,所以多半会眼红,眼红了就难免要恨得牙痒痒了。”李昂又饮下一杯,道,“不过呢,还有些人则是觉得那些痴情男人太傻太坏,身边那么多女人,却只爱一个,可偏偏又能让其他的女人为他伤心,为他痛苦,简直是傻得到家,坏到透顶,他们呀,真恨不得能自己代他去收了那些女人。”说到这里,李昂自己笑了起来。
“那你觉得那些痴情男人到底是傻还是坏?”齐陵王想了想,看着在笑的李昂问,“换了你,你怎么做?”
“傻不傻,坏不坏,只有那些情种自己知道,其他人说得都不算数。”李昂晃了晃酒杯,朝自己道,“至于我,我不知道。”说完,他饮下了杯中的酒,脸红得厉害。
“又是个不知道。”齐陵王摇了摇头,头一仰,也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后朝着李昂笑道,“不过你倒是个老实人,宁肯讲真话,也不愿骗我。”
“要是一个人连朋友也要骗的话,活着也无趣了!”李昂也摇了摇头,又往手中杯倒满了酒。
“朋友!”齐陵王看着喝酒的李昂,愣了愣,低下头,看到了酒杯中那张狰狞的鬼面倒影,“是吗?”她忽地大笑起来,抢过了李昂手里的酒壶,朝着他大声道,“为朋友。”说完,仰天长饮。清澈的烈酒在风中汇聚成一条白线,跌落在她的喉咙,冲入胸膛,心头像是起了一把烈火,虽然烧得心痛,可是却也暖得窝心。
“哈哈哈哈哈哈!”李昂看着狂饮的齐陵王,也大笑了起来,他夺过酒壶,朝着她道,“为朋友。”可惜,倒了半天,酒壶里却连一滴酒都倒不出来。
“你醉了。”齐陵王看着脸已通红的李昂,说。
“你才醉了。”李昂瞪着齐陵王,“只是你戴了面具,我看不出来。”
“好,我去拿酒,咱们不醉无归。”齐陵王道,如水的眼瞳里是几许难言的温柔。
“你去,我等你。”李昂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抱着琵琶,弹了起来。来到大秦之后,他还没有像今夜这么快活过,可以和人说那么多无聊却有趣的话。
齐陵王提了两坛子烧酒回来,李昂也不多说,两人一人提了一坛,拍开酒封,你一口,我一口地对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唱,一边说,至于唱得是什么,又说了些什么,到最后,李昂也糊涂了。
月过中天,两只空空的酒坛横在雪地里,孤零零的。齐陵王摇晃着身子,盯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昂,摘下面具,露出了绝世的容颜,“为什么你比我小了六岁?”她幽幽一叹,然后看着他,想起初见时黄沙里那个并不高大却让她心动的血色身影,淡淡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想我还是有些喜欢上你了,就像你说的,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
低喃的细语声里,齐陵王俯下身子,在李昂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温柔,“也许哪一天等我不会介意我自己的年纪时,我会去找你!”说完,她将手里的面具放入酣醉的李昂怀中,转身走入了落下的细雪中。
正传 第十七章 猛将
李昂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杆,捂着有些痛的头,忽然一样东西从怀中跌落,冰冷而坚硬。他皱着眉,拾起了狰狞的鬼面,披上衣服,出了房间,走到昨夜喝酒赏雪的庭院里,却只看见那一株孤零零的梅树。
“殿下清早带着大军去铁勒了。”古伦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他盯着李昂手中的面具,有些出神。
“出事了?”李昂转过身,握着面具的手紧了。
“不是,铁勒薛部的小公主一直爱慕殿下。”古伦摇了摇头,苍老的脸上是无奈。
“那是好事!”李昂握紧的手放开了,不过他不明白古伦为何看上去并不高兴。
“好事?”古伦笑了起来,笑声苦涩,“也许一个不好,就要打仗。”说完,他走到李昂身边,盯着他手上的面具,“北庭都护府的人已到了城外,你等不到殿下回来,这东西好好收着吧,莫要掉了。”
听着老人意味莫明的话,李昂将手中的面具塞到了他的手里,“替我告诉殿下,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我希望有一天,他会在我面前摘下面具,而不是悄悄的离开。”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
寒冷的风吹过,古伦抬眼看着远去的身影,低下了头,对着手中的面具笑了,“这个样子,才有些配的起小姐。”低笑里,他轻声自语,眼里是欣慰。
…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进雕花的窗格,照得屋内暖洋洋的。
拿着刻刀,李昂聚精会神地一刀一刀刻着手中的雕像,这是他曾答应过要送给齐陵王的物件,如今离开在即,他怎么也要刻完它。
不知不觉间,日头落了下去,屋子里也暗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李昂有些疲惫的放下手里的刻刀,看着指尖算不上精致的雕像,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刻了个女子出来,‘自己明明是想刻他…’,最后他摇了摇头,轻轻站起来,把雕像放在桌上,推开了门。
“让你们久等了。”看着如标枪般站立的两名虎豹骑,李昂右手握拳轻击胸膛。“李都尉请。”两名虎豹骑亦是以拳击胸,还了军礼道,说罢,两人站到了他身侧。
“古老,请替我向殿下道别。”李昂看向了亦等候了他很久的古伦。
“记得不要死,你死了,殿下她…”古伦的神情凝重,“大武令是草原上最可怕的传说,他说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我不会死。”李昂看着担心的老人,笑了笑,“我只怕那些来杀我的人到时来得去不得。”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大步离开了。
…
雪又大了起来,坐在盖着厚厚毡布的马车里,李昂闭着眼睛,看上去说不出的淡然自若。让在他对面的高敖曹不由另眼相看,“你倒是不怕死,突厥人可是出了三千金买你的人头,连他们的武神都派亲兵出来了。”
“最多不过一死。更何况,死的未必是我。”李昂睁开眼,看着身形魁梧,虎目炯炯的高敖曹,笑了笑,他面前这个大汉有着‘项羽再世’的勇名,再加上还未见面的的黑矟公于栗磾,北庭都护府的五虎神来了两个,他想死也难。
“你笑什么?”见李昂朝自己笑,高敖曹不由得问。
“我笑突厥的处罗可汗和大武令,这次做的是赔本生意。”李昂淡淡自语,“我不过区区一个小兵,不值得下这么大本钱。”
“嘿嘿!不值?”高敖曹忽地朝李昂笑了起来,“抓了突厥的两个王子,杀了突厥大武令身边的亲信将领,连带还折了突厥三百多的精兵,怎么会不值!照我看,上头只封你个都尉,还真是委屈你了呢!”
“不错了,我本来不过是个囚徒,要不是侯将军提拔,我还在玉龙堡喂马呢?”李昂看了眼高敖曹淡淡道,都尉下辖一百二十人,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军官了。
“你倒是看得开,那么大的功劳!”高敖曹摇了摇头,不过却也对宠辱不惊的李昂大生好感,隔了会他忽然问,“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杀了那个人的…”
见高敖曹欲言又止,似是不信他能杀了突厥的高手,李昂不由一笑,反问,“你觉得五步之内,有谁能躲过我大秦的钢弩连矢之利?”
“原来是这样。”高敖曹想了想自语道,“想来一定是那人中了你的计,否则又岂会近身五步,让你给当成靶子射。”说到这里,他大笑了起来,“那厮倒真是蠢得很,若是这次来的也是一般的货色,倒是也能省很多事?”
“这样换了一般人,可不会跟李兄弟你一样实诚,多半是要拿来吹些牛,说些大话的。”高敖曹忽地按住了李昂,“老弟,你是个人物!”说完,他猛然起身,巨大的身形顿时撑破了马车。
‘呼啦啦’刹那间,车厢就已经分崩离析,高敖曹站在马车上,环视四周白茫茫的雪地,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说来了就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那多没意思。”说话间,四周随行的一百虎豹骑,布阵护在了马车四周。
鹅毛般的雪片里,李昂依然静静地坐着,面带微笑,忽地他解下腰畔的酒壶,缓缓站了起来,悠闲地轻轻饮下一口,朝着前方淡然道,“李某早已恭候多时,如今人头在此,各位但取无妨。”
高敖曹眼睛一跳,他想不到年不过十七的李昂竟是如此豪气,不由大怔。
“高兄,大雪天寒,我敬你一杯。”李昂喊住了高敖曹,举起手中酒壶,昂首一饮,饮罢递了出去。
“好胆色。”高敖曹一愣,不过随即就接过酒壶豪饮而尽,然后从车上一跃而下,接过亲兵奉上的长槊,朝李昂大笑道,“老弟,且看我去杀了那些鼠辈,回头再与你痛饮。”说完,大步走到了阵前。
大风吹过,高敖曹横朔怒喝,声音如雷,“滚出来受死,鼠辈!”
‘哗哗’声中,雪地里,无数白衣的突厥武士破雪而出,手持长刀,弓弩,个个沉默如石,在他们中央,簇拥着一个高壮的大汉,那大汉身形魁梧,如铁塔一般,只见他瞪着高敖曹,冷冷地挥下了手,“杀。”
刹那间,那些突厥武士扣动了手中弓弩,黑压压的箭矢压向了列阵的一百虎豹骑。
“哼!”看着如蝗的箭岚,高敖曹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槊疾舞,竟似一面大盾,只听得‘叮叮叮’声,不绝于耳,而他身旁的虎豹骑亦是仗着身上重铠,挥刀格开了射来的箭矢。不过片刻,箭雨已尽,此时那些突厥武士已是冲到了他们近前。
“偃月。”高敖曹大喝一声,立时身周的虎豹骑散了开来,前呈弧状,形如弯月,他自己便站立于月牙内凹的底部。
“前军中突!”突厥的铁塔大汉见到虎豹骑的阵势,立时喊道,原本前冲的突厥武士猛地聚拢,向薄弱的月牙正中直杀过去,而他们身后的同伴则是抵住了两边偃月阵的两弯月轮。
偃月阵重两翼,而轻中腹,非骁勇绝锐之将镇于月中,用之必亡。而高敖却曹大刺刺地立于月中,浑然不将面前冲来的人潮放在眼里。
“受死。”高敖曹挥槊了,此时那些突厥武士已冲到他身前十步,不过却在他横槊一击下,三人被击断胸骨,倒飞而亡,其余人则被硬生生地往后逼退了。一时间,高敖曹长槊之下,无人能敌,逼得那些突厥武士节节后退,两翼的虎豹骑受他鼓舞,整个偃月阵竟是往前压了出去。
抄起一张大弓,李昂站在车上,似鹰般冷冷俯瞰整个战场,不断地射出强劲的铁箭,射杀那些近了高敖曹的突厥人。
“好箭法!”看着身前三尺处的突厥人倒下,高敖曹大呼了起来,这已是第十三个了,在李昂神准的箭法下,未穿重甲的他战到现在,身上连一处伤都没见着。不由让他大呼‘爽快’,长槊挥刺之下,再无一式护身,俱是不留后手的杀招。
“看起来史书上说的‘万人敌’,所言不虚!”李昂看着勇如熊貔的高敖曹,不由得自语道,他在边关两年,常听身边的老兵说起过往那些大将以一敌数百的骇人战绩,总以为是夸大之辞,可眼前的高敖曹让他信了。而这一战,也已无悬念!
殷红的血染红了白茫茫的雪,李昂脚畔的箭囊已空,他身边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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