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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目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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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更刺激了他的反叛精神,他在糊里糊涂中走进了军校。

不幸,母亲的话被言中。对军校的严格管理、整齐划一,秦亚非一开始就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应。他喜欢自由自在,完全凭兴趣和爱好安排自己的一日生活,譬如说玩电脑,他可以通宵达旦地干,而军校有着统一的作息制度,到时间就得熄灯。

他在一些小事上同校方闹得很僵,那时,“网吧”刚刚兴起,他就偷偷摸摸到校外网吧上网聊天,还用自备的笔记本电脑下载了不少资料。学校规定学员不能谈恋爱,他却经常约一些女同学出去吃饭、唱歌、跳舞,还堂而皇之地与一名女同学建立恋爱关系。校方对他不能说不宽容,只给他的档案里装进去个警告处分,最终还是给他颁发了毕业证书。

结束了紧张而无聊的军校生活,秦亚非期盼着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他被分配到海军观通部门一个高山观测站当资料员,这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区,秦亚非爬了三天山路,才到达那个位于大山深处的山顶观测站。

现实是严酷的。除了交通不便、高山缺氧、蔬菜匮乏,自然条件恶劣外,工作更是单调枯燥,每天值班时间就是不停地翻译资料,记录数据,分析情报,他渴望的那种轻松浪漫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方式根本就无法实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像黑夜一样挤压着他。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里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站里除了三五个“又呆又老”,不爱讲话的男军人外,想找个漂亮姑娘聊聊天、谈谈恋爱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他生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怎能耐得住这种寂寞?

一天,秦亚非溜到八公里外的一个山寨去看黎族的“篝火节”,他在那里遇见一个叫阿春的黎族姑娘,虽然那姑娘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但还是让他动了心。他一有空就溜出去找阿春约会,跟她学唱山歌,跳竹竿舞,可能还犯了类似亚当与夏娃在一起时犯过的错误。总之,那段时间他感到太空虚。在军校谈的对象也吹了,总想出去寻找点刺激,也说不上是爱与不爱,这完全是他糟糕的心态造成的。更糟糕的是,一次约会时,正好被姑娘的情人撞上。他失魂落魄,拔腿就跑。那个黎族汉子手持弯刀,扬鞭策马,从后面紧追,一直追到山预,秦亚非情急之下翻过铁门才免遭皮肉之苦。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多里,那个黎族汉子天天在大门外面寻衅。为了他的人身安全,当然也为了他能够更好地反省自己,他被行政看管一个月,闭门思过的秦亚非并没有发现自己错在哪里,而是把过剩的精力转换成另一种能量释放出来。他利用自备的笔记本电脑与通往山顶惟一的一条程控电话线路相连接,开始他的网上漫游,他结交过日本少女,法国女郎,做过各种各样的尝试,但都无法排遣心中的郁闷。后来,他入侵政府和企业的信息网,轻易地获得了中国多媒体通讯网的最高权限,并对主机系统进行删除、修改。这时候他觉得很好玩,很过瘾,他发现惟有破坏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快感,他甚至想通过互联网为他的这一发现申请专利。

一天晚上,他从外国一家电台得知中国陆海空三军在台湾海峡进行军事演习的消息——他每天至少有六个小时负责监听外国电台的广播。下班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直接登陆到民航局的蓝天网,想查看一下空军机场的位置,战机的种类、数量。开始他估计可能难度很大,没想到他竟然轻而易举地进入了空军一个机场的调度室,这时候他激动得不能自持,就是说他可以当一次空军司令了,他可以在千里之外发布命令,指挥战机起飞,降落,掌握战场的指挥权。就在他向机场发布第一个命令时,他的企图被网管员识破了,当时对方很紧张,整个机场马上进入戒备状态,并录下了网上的全部数据。

秦亚非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他公然与网管员叫板,留言说:“你们的网络不堪一击,要帮助吗?”这个事件被定为国内首宗破坏计算机信息网络系统的恶性事件,国家公安部、解放军总部、空军、海军都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侦破,二十四岁的秦亚非很快就被抓获归案。这件事,也给国家和军队的网络安全部门敲响了警钟,一个“金盾防火墙”计划由此开始启动。秦亚非被称之为中国第一个电脑“黑客”,经军事法庭不公开审理,认为他缺乏实质性的犯罪动机,也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从轻发落,劳动教养两年。

半年后,军队的局域网普遍开通,并进行全军联网的准备,秦亚非再次成为热点人物,他被网络安全部门找去单独谈话,听取他对网络安全的建议,但他的意见哪些被采纳,哪些收有被采纳,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惟一清楚的是,电脑网络并不神秘。只要他想攻击哪个网站或者对其渗透,他就有能力做到。

在劳教队的高墙里,他详细研究了美国计算机战部队在海湾战争和科索沃战争中进行实战攻击和防御的战例,写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论文。他提出:电磁脉冲摧毁、计算机病毒攻击、计算机渗透和芯片“黑洞”,已经形成了当今世界军事领域不见硝烟的战场。他的一篇论文用化名发表在一份颇有影响的军事学术杂志上。

胡天民就是从那篇文章开始知道秦亚非这个人的。像许多读者一样,他看过那篇论文之后给编辑部写了一封信,并提出了同作者本人切磋的愿望,他原以为作者是位军事学术所里的研究员,或者是位资深教授,怎么也没想到作者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儿,而且是所属部队的一个劳教人员,这就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从有关部门弄到了这份档案,但还没有来得及与本人见面,关参谋长就出海回来了。世界原本就这么大,转来转去大家都转到一起来了。

“我要见见这个人。”关维汉推开办公桌上的那份档案,饶有兴趣地说。

“你觉得他能行吗?”胡天民犹豫地说。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行。”关维汉的眼睛里洋溢着火一般的激情。“一个小时候被家长宠坏了的好孩子,一个心高气盛但缺乏献身精神的青年,一个给他一片桑叶就能吐出丝来的春蚕,我看不出为什么不用他。”

“那好。我现在就去把他找来。”

31

当天下午,胡天民办了必要的手续之后,驱车直接去了市郊的劳教队。他没费多少口舌,劳教队领导就去提秦亚非。

会议室相当简陋,一排“碧丽华”生产的塑木桌,桌子中间放着一把落满灰尘的塑料花,墙壁上一边贴着各种管理规定,另一边贴着劳教人员表现示意图,胡天民背着手抬头看着示意图,目光停留在秦亚非的名字下面,这个名字下面插满了小红旗。

胡天民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他走到窗前,背对着门口整理着军服,盘算着说些什么。这个人毕竟是个被劳教的青年军官,一个被认为是缺乏人生目标的迷途羔羊,需要认真对待才行。

“报告!”

胡天民闻声转过身来。

秦亚非要比他想象的矮小,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七。他长着一头鬈曲的黑发,脸色苍白,眼睛灰蒙蒙的,嘴角上挂着失意的怨恨。他的神态表明,这是一个自恃才商的人,又深为自己的不得志而惆怅满腹,所以他才常常做出一些荒唐事来。他身穿一套蓝色工作服,没佩戴军衔标识,衣服扣得严严实实,真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在这个季节看上去有些不合时宜。

“秦亚非。”胡天民绕过会议桌,伸出了手。“我叫胡天民,我们曾经联系过。”

“那好。”秦亚非出言不逊,“我在这里挺好,我哪里也不想去,更不想去那个该死的鬼山头上,我受够了!”

胡天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个上尉军官在他们面前放了一杯茶水,就转身出去了。“你抽烟吧”胡天民说着打开一盒“芙蓉王”,给秦亚非递过去一支,自己先点着后,又把打火机丢了过来。

秦亚非弯身接了火,猛抽了几下,他被呛得咳了起来。

“你是中尉军衔吧?”胡天民问道。

秦业非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那么,今天你就以中尉的身份同我讲话。”胡天民严肃地说,“我是舰队信息中心主任胡天民上校,我看过你发表在军事学术杂志上的那篇文章,编辑部转过我写给你的一封信。这是几天前的事。”

“请原谅,胡主任。”秦亚非抬起头说,“我不想再谈计算机攻击的事。”

“如果是我就不会这样想。”胡天民说,“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在计算机攻击下栽了跟头,那是你玩过了头,怎么能怪起计算机呢?我认为你在这方面的造诣不错,你不觉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浪费青春吗?”

“你想让我再回到那个鬼山头上去吗?我只要想一想那个鬼地方,就会发疯的。”

“那好,秦亚非,”胡天民说,“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工作,我认为还是适合你的。”

“我在这里挺好,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受够了。”

“你一定是疯了。”胡大民把头向后一仰,放声大笑,“我还没有听说过有人愿意在劳教队里呆一辈子的,再说,那太不现实,据我所知,你被劳动教养的期限是两年,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了吧?你已经荒废了不少时光,难道说你还想继续荒废下去?”

秦亚非不说话了,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胡天民。

“即使你想继续荒废下去,那也是办不到的,国家和军队培养你这样一个大学生,你知道要花多少钱?要二十万,想不到吧。这笔钱不能再流失,让你在这里再待一天就是浪费,懂吗?”

秦亚非不懂。他只知道为了自己活着,他那个糊涂的母亲只希望他解教之后就回到广州,哪怕扫大街也行,淘厕所也行。她在信上就是这样对他说的。

“我们注意到了你在这里的表现,你花了大量时问和精力研究了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中外军计算机战的战例,提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观点……”

“那只不过是我个人的爱好而已。”

“如果把你的个人爱好同我们军队的事联系在一起,你不觉得更能发挥你个人的聪明才智吗?”

“晚了,已经没有可能了。”秦亚非低着头,咬着嘴唇,倔犟地没让眼泪流出来。

胡天民不声不响,从他随身携带的那个手提公文包里取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打开信封抽出来一个批阅件,一句话没说递了过去。批件的末尾赫然印着舰队政治部的字样。

这是一份对秦亚非提前解除劳动教养的请示,没有讲什么理由,只笼统地提到“因工作需要”,上面有舰队司令员、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的批示。

秦亚非一下子愣住了。他手里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难以置信的文件。他一个小小的副连职中尉资料员,一个被劳动教养的罪错人员,竟然有这么多的大人物为他签署赦免,他心底陡然生出一阵兴奋。

“你也看得出来,部队领导是想尽力挽救你,当然,还希望你为部队建设做些事情。”胡天民收回批阅件,放回公文包里。

“我还能做什么?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已经完了。”

“你没有完成,这不像你秦亚非说的话,不像一个入侵蓝天网企图篡夺空军战机指挥权的电脑黑客说的话。”胡天民几乎咆哮起来,“军校培养你这么多年,各级领导对你这么器重。你就这么自暴自弃,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个人的爱好,如果不同军队的事业结合起来,有什么屁用?这些道理还用我来教你?你不是想改变命运吗?那你就必须振作起来,今天就跟我走。”

“去哪里?”秦亚非被胡天民吼得昏了头。

“不该问的不问。你是军人,就必须学会服从。”胡天民说着站了起来。“我给你二十分钟时间,洗一个冷水澡,换上你的新军装,提上你的行李,向我报到。”

“我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我想让你消失一个月,看一看你秦亚非到底是不是个可造之材。”胡天民一看手表:“还不快去,你已经用去了三分钟。”

一个小时后,秦亚非被胡天民领到了关维汉的办公室。“参谋长,我把他带来了。”

关维汉端坐在办公桌前,他正全神贯注地从局域网上看陆战队A旅的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足《海军陆战队A旅训练问题二十例》。看到有人进来,他放下手中的鼠标,摘掉护目镜,转过身来。

“很好,天民,你干得很出色。”关维议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你就是秦亚非?”

“是,首长。”秦亚非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与刚才劳教队里相比,秦亚非活脱脱换了一个人。他身穿上白下蓝海军常礼服,军用三接头皮鞋擦得锃亮,肩上金牌银星中尉军衔更使他显得英俊洒脱,军校学员特有的那种气质溢于言表。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关维汉像拉家常似的说。

“报告首长,信息工程学院计算机系。”

“你们学院我去过,校园很优美,那林荫道太好了,就是梧桐树的花在春天里乱飞,沾到身上挺痒痒的,人们叫它‘美人脱衣’,对吧?学院师资力量也雄厚,哈军工的老班底嘛,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们系……”

秦亚非听着听着,好像自己仍在军校里坐在课堂上听老院长聊天似的。四年的军校生活,酸甜苦辣、荣辱沉浮,但那毕竟是母校,一切都可以包容,离开校门走上社会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往往会想到母校的老师、校长和朝夕相处的同学们。

“我搞过几年教学,我很欣赏有才华的学生。”关维汉说。“从军校毕业分配到军队工作,对有的人来说只是志愿,但我认为它更是一种神圣的义务。你不这样认为吗?”

“是这样的,首长。”秦亚非站得笔直,左手把帽子端在胸前,“不过,我还不知道胡主任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天民,你没有把任务交待过吗?”

“还没有,参谋长。”

“把那份文件给中尉同志看一看。”

胡天民从公文包里找出那份关于组建陆战队信息战部队的批件,递给秦亚非:“你就坐在这里看。”

批件只有两页,写得清楚明了,秦亚非刚坐下就看完了,他既疑惑又兴奋,站起来说:“首长,是让我参加海军陆战队信息战部队?”

“一点不错。如果你能把它看成是一个军人神圣义务的话,你就是这支部队的第一个志愿者。”

秦亚非“咔嚓”一个立正,动作十分漂亮得体,胡天民就十分喜欢。“首长,这正是我最大的人生目标。”

关维汉微微一笑:“秦亚非,你还记得你的入伍誓言吗?”

“记得,首长。”

“从现在起,你就处于胡天民主任的领导之下,参与筹建海军陆战队A旅信息战部队,并尽快开展工作。具体事宜和工作程序他会给你明确指示的。”

关维汉说着起身送客。

32

当晚,肖镇南在家里用军线同在海练场上的吴曙光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俩人谈得不太投机,意见分歧集中在开不开、怎样开海上打导弹庆功大会上。

正如林沐阳预料的那样,肖镇南一出海回来,就向吴曙光提出了召开庆功大会的要求,他在电话里气宇轩昂地对吴曙光说:“吴政委,这可是咱A旅有史以来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依我看呀,不亚于九八年的那次抗洪,咱A旅的‘红星五’导弹是出尽风头。”

电话那头的吴曙光说:“有你肖旅长亲自带领A旅的精兵强将,打不好就不正常了。”

肖镇南感觉这话有点刺耳。打不好就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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