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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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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上的张顺彩吃力地问道:“我家里的情况如何?”

张钻子摇头:“都很好。只是我出门前,你老婆要我捎口信,希望你早日回去。”

张顺彩一听,泪流满面。一会,李逊进来换药,张顺彩拉着他的手问:“李医生,你不要骗我,我的伤到底有没有治好的希望?你不说,我就不放手。”

李逊求饶道:“你放开我,我去外面跟张云卿商量一下好不好?”

张顺彩松开手,待李逊和张云卿出去,小心央求张钻子:“你帮我去听听,我知道他们在瞒着我什么。”

张钻子来到门口,听了一会回来,在张顺彩的一再央求下,说道:“李医生说你的伤已经变成破伤风,治不好了。”

张顺彩听后,反而显得格外平静,挣扎着要张钻子取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十行字,然后又要过印泥,在纸条上按了一个右手拇指纹印。

张云卿进来,张顺彩拉着他的手,未言泪先下:“顺路,你别瞒我了,我知道自己的事。现在,我身旁惟有你是我的亲人……我的遗嘱都写在这张纸上,烦你带回去转给我妻王氏,她见了我的字迹和纹印,一定相信的。”

张云卿接过遗书,上面除了一个“张”字,其余一个字都不认识。

张顺彩道:“这里写的内容:一是嘱我妻扶持孙儿中佐,接管好队伍,那是我一辈子出生入死挣回的家当;二是我的四房小妾,愿嫁人的也不要阻拦,愿替我守节的,供她们一生的吃喝用度;三是这里还写了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嘱家中有事时,都要请教你。顺路,我去后一切就拜托你了……还有我这具尸首,俗话说落叶归根,我希望能葬回故土。但是,千里迢迢,回去也不易,况且目下虽是冬季,但广西气候炎热,容易腐臭,就不麻烦你了。”

张云卿转问李逊:“有没有尸首防腐剂?”

李逊道:“桂林城这么大,防腐剂肯定是有的。”

“马上给我去买,还要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张云卿说着,便从衣兜里摸出一根金条递过去,“这够不够?”

本来不愿去的李逊见了金条,立刻眉开眼笑,连声说:“够了,够了!”

李逊出门,张云卿示意张钻子把门掩上,干咳一声,狞笑着望着张顺彩。张顺彩发现他的目光很异样,就问:“顺路,你要干什么?”

“我想这就送你归西。”

“你……”

“我怎么啦?事到如今,我干脆把什么都告诉你,也让你死个明白。实不相瞒,你的两个儿子张文、张武是我暗算的,你现在的伤是我暗中买通油注注干的,本来子弹取出后就会没事,也是我买通李逊下了败药。你没有得破伤风,也不会很快就死,但我要送你快点上西天!”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张顺彩惊恐异常。

“为什么?这还不简单?我一想兼并你的队伍,二想要你那四位娇嫩可人的小妾。”

“我有遗书在此,你休想达到目的!”

“遗书怎么啦?我难道不会请人模仿?甚至连你的指印,我也可以把你的手砍下来带回到武冈。”

张顺彩彻底绝望了。张云卿狞笑着,用枕头压住他的嘴,张顺彩挣扎着,脚踢手抓……

“钻子,你死啦,还不来帮手!”

“满老爷,卡脖子呀,那样死得快些。”

“不行,我要扶柩回去,这样才可以感动他的心腹。若脖子上有伤痕,会露出破绽。”

张钻子这才奋力抓住张顺彩的双手,十几分钟过去,张顺彩不再动弹了。张云卿仍不放心,继续捂了十几分钟。

确认张顺彩死了,两个人才坐下来休息。张云卿喘了一阵气,对张钻子说:“你回去先与尹东波他们商量,要蒲胡儿模仿彩老爷的笔迹,把遗书从头至尾改过。”

“具体怎么改?”

“第一,请张云卿扶持张中佐接管队伍,直至张中佐长大成人,能够独挡一面;第二,四位小妾不许嫁人,有敢违者请张云卿出面,全家诛灭;第三,照原文一字不改,这是彩老爷赞美我的原话,有这一段话,他的妻妾和心腹骨干才会相信。等会儿我把他的右手砍下来,你带回去在改过的遗书上按指印,然后启程返乡。”

“满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张云卿沉思片刻说:“现在彩老爷既然还能写遗书,说明他还活着。为了使王氏他们更加相信,你回去送遗书时,就说我正在竭尽全力救治彩老爷。无论如何,我争取在过年前赶回来,万不得已时,过年后一定回来。”

张钻子起身道:“我们开始做事吧。只是,如果把他的手砍断,他的家人开棺看尸岂不穿了帮?”

张云卿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自有办法。你把他的衣服全脱了,齐着臂膀把手砍断。”

张钻子明白过来:“你准备另砍一条胳膊换下他的?”

张云卿点头。两人七手八脚忙了一阵,把张顺彩的右手齐肩砍下。然后,张云卿来到厕所,撬开一块水泥板,刹那,一股臭气扑鼻而来。两人从下水道捞上一具尸体,张钻子认出是张顺彩的手下油注注,不禁从心里暗暗折服张云卿办事的周到。

然而,当打开衣服时,油注注的尸首已经高度腐烂。张云卿、张钻子面面相觑,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第二十章关月云甘心献初夜张云卿大意陷危城

张钻子突然记起一件事来:“满老爷,你离开武冈后,杨相晚娶了一位非常了得的老婆,叫关月云,长得花容月貌,文才不下于胡儿嫂嫂,论本事男人也及她不上。”

话分两头,却说1929年7月26日,张云卿、朱云汉、张顺彩三部合剿易豪,易豪不敌,败逃湘西腹地。

次日,三部班师各回驻地,虽无大的伤亡,但张顺彩大腿中弹、朱云汉部军师杨相晚臂膀挂花。

时值炎热天气,杨相晚伤势虽不重,但红肿难愈。洞口花园本有不少医生,但无一高明。一日,弟弟杨相斌从外地回来看望哥哥,见伤口脓血淋漓,恶臭难闻,便说道:“哥啊,这年头枪伤不好治,可能是弹头上有毒药所致,石背张家的彩老爷伤得比你还重呢,这两天听说张云卿陪他下桂林治疗去了。哥,若要想痊愈得快,不妨也去桂林,骑一匹快马,或许还能赶上他们。”

杨相晚一听,连连摇头:“去不得,去不得,张云卿哪里是陪张顺彩去治伤,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哥,难道连弟弟都不能告诉么?”

杨相晚自知说走了嘴,但见弟弟已听出了端倪,只好令杨相斌掩上窗户、房门,神秘兮兮地说:“弟啊,此事关系重大,你千万不可说与外人,一旦走漏风声,张云卿可能教你脑袋搬家。”

杨相斌点头:“哥,你只管说出来,我不会乱传的。”

杨相晚道:“张顺彩此行绝无回来的可能了。”

“你是说张云卿要下他的毒手?这是为什么?”杨相斌吃惊地望着哥哥。

杨相晚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早在九年前张云卿初入绿林,那时朱老爷雄心勃勃,欲称霸湘西南,因双壁岩易豪的弟弟被杀之事,我觉得张云卿是位难得的人才,建议朱老爷收罗他,谁想他语出惊人,尚未出道,就扬言称霸湘西,不肯受人牵制。以后的数年间,他果然如一股旋风,迅猛蹿起,形成一股势力。他先兼并了侄儿,下一个目标就是同宗的张顺彩。若不是中间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此事早就得逞。前段时间,张顺彩的两个儿子被刘异捉杀,我就怀疑是张云卿所为。这次他亲自陪伴张顺彩南下,这种估计更加得到证实。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张云卿要解尸回来。”

杨相斌目瞪口呆,很久才喃喃道:“如此说来,他兼并张顺彩之后,下一个目标岂不就是我们?”

杨相晚道:“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吃了张顺彩,下一个目标当然是朱云汉。弟,你对此事持何态度?”

杨相斌道:“朱云汉昏庸老朽,终有一天要被张云卿吃掉,若张云卿不损害我们的利益,我倒不反对。”

“你总算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弟,我有一事正要与你商量。”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便是朱云汉的大嗓门。

“相晚,你这是干什么,青天白日的,把门关上。”

杨相晚一边向弟弟使眼色,一边把窗户轻轻推开。杨相斌会意,把门打开,说道:“门没上闩,光线刺眼,有窗口足够了。”

朱云汉见窗户开着,也不疑有他,一屁股在杨相晚的对面坐下:“军师,有一个好消息,最近花园镇新开一家‘春和堂’药店,掌柜的叫关少亭,颇晓医道,擅长治疗刀伤枪伤跌打损伤。你不妨去那里试试。”

杨相晚苦笑着摇头:“这种人我逢得多了,牛皮吹得越大,越是没一点儿本事,信不得。”

朱云汉抚须笑道:“军师这就错了,别人可能没本事,怎能说关少亭没本事呢?俗话说‘不是好汉不出乡,不是肥土不栽姜’,姓关的本是江西临江人,身边有十个子女,他就仗着这身过硬本领,不但养活了全家,还发了大财,一来武冈就在花园镇买下数十亩上等良田,还开了一间偌大的药店。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他是个非凡人物。实不相瞒,我本来也想打他的主意,转念一想,觉得干我们这一行的,负伤是常事,总有求他的时候,遂留了一手。可不,现在不是派上了?”

杨相斌在一旁劝道:“哥,还是去试试吧。他是外乡人,也知道我们是干啥的,若医不好,自然不敢夸海口,除非他吃了豹子胆。”

杨相晚依言,遂道:“那好吧,弟,你去帮我叫一乘轿子来。”

杨相斌走后,朱云汉陪着说了一番话,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江湖闲语,然后就离去了。

杨相斌请轿夫回来,进屋特意问哥哥:“刚才你说有事和我商量,不知是何事。”

杨相晚见轿夫都在门外,小声道:“我想反正朱老爷迟早要垮在张云卿手里,与其让张云卿过来争取,不如我兄弟主动与他挂钩。他若从桂林回来,你要趁早与他联系。”

杨相斌道:“哥哥说的正是道理,弟多多留意便是。你还是安心养伤吧。”

杨相晚去到“春和堂”药店,关少亭果然非比寻常。他不像其他草药郎中,只管把嚼碎的草药大块大块地往伤口贴。相反,他只用烧酒把伤口洗净,不敷药,只一味地把深处的脓水、淤血全部挤出,然后再清洗伤口,在上面散点粉末,也不包扎,只用扇子驱赶蚊蝇,再就是吃几副消炎中药。

不出三天,杨相晚伤口痊愈,能下地走路了。第四天,自己去屋后厕所方便,回来时见厢房里一位如花似月的少女,刹那间,全身竟酥麻了许久。

回到病榻,杨相晚向正在忙碌的关少亭打听:“关掌柜,适才厢房里的女子是哪里来的?”他这样问的意思,以为那女子是关少亭的小妾。

关少亭随意答道:“那是小女,不是外人。”

听到这话,杨相晚心里又是一热,竟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从此以后,杨相晚仿佛肾亏似的,一天之内,就去后厕二十多次。关少亭是走南闯北过来的,自然明白杨相晚的心病,第五天一早,借口伤已治好,要他回去了。

杨相晚离开“春和堂”,便一病不起,于是又来到“春和堂”药店,说来也怪,只要看关少亭的小女几眼,病就好了。一回到自卫队队部(实为朱云汉的家),又是茶饭不思,睁眼闭眼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关家小女的形象。

朱云汉闻知军师得了怪病,十分焦急,到床前询问病由。知兄莫如弟,杨相斌对他说:“朱老爷,我哥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要治得好,非得关少亭之小女不可。”

朱云汉听罢先是一愣,继之“哈哈”大笑,走到床前对杨相晚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实不相瞒,老夫也看见过关家小姐一眼,此后便一直不能忘怀,可惜的是她才十五岁,太娇嫩了,老夫才没娶她。也罢,既然军师看上了她,我就忍痛割爱。只是你可别忘恩负义,有一日将我背叛。”

杨相晚见心事已被说穿,也不再在心里犯相思,拉着朱云汉的手央求道:“朱老爷,相晚只恨不得今夜就成亲,你快为我做主,把她娶过来。”

“看把你急的。”朱云汉道,“就算是人家愿意,也得择个吉日,送点礼,然后才是吹吹打打,迎娶过来。你已经三十岁了,熬了这么久,还在乎这几天?俗话说,‘心急喝不得热粥’,你时时刻刻想着要成亲,逼急了这好事砸了锅也说不定。”

杨相晚道:“我不管这么多,就只想早点和她成了好事,别说她是‘热粥’,就算是毒药,我也要一口吞到肚里,死了也心甘情愿!我虽是长到三十岁,可一直没有中意的,就这关家小姐,见上一眼,仿佛我已经等了几千年,到现在才遇见。你说,我能不急?”

朱云汉无奈,只好答应备上一份厚礼去花园镇向关少亭提亲。

原来杨相晚看上的少女,乃关少亭之小女,书名关月云,由于排行第八,家里人及邻居都叫她关老八,年方十五岁半。关月云出身行医世家,走南闯北,可谓见多识广,加之聪明好学,小小年纪学得满腹经纶,四书、五经融会贯通,颇有才学,关少亭视之如掌上明珠。

却说朱云汉欲为杨相晚求婚,备了礼物,转念一想,若遭拒绝恐面子上过不去。临时改变主意,令杨相斌代他出面。

杨相斌去了三个多小时,又拿着礼品回来了。杨相晚知道事情没办好,说来也怪,也就在这时候,全身不痛不酸,病全没有了,翻身从床上爬起,挂上枪,点起二十多名土匪,气势汹汹来到花园镇,把“春和堂”药店团团围住。

匪兵们按照杨相晚的吩咐一边朝天鸣枪,一边齐声呐喊:

“关少亭出来!”

“关月云出来!”

“不出来放火烧店啦!”

约半个小时过去,屋里的关少亭见众匪毫无退却之意,开了门,一边扶着金丝眼镜,一边求饶道:“好汉们,休要这样,近亲近邻的,若是要钱,可叫你们当家的上门。”

杨相晚早就做好了准备,见关少亭出来,“扑通”跪下去,双膝行走,一边泪流满面道:“岳父大人在上,可怜可怜小婿……我杨相晚今生今世若不得关月云为妻,定难活命。岳父大人,可怜可怜……”

“杨相晚!”关少亭咬牙叱骂道,“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禽兽,老夫一片好心救你狗命,你不仅不思图报,还死乞白赖霸我女儿。我女儿是规矩人家出身,宁死也不愿嫁给土匪做老婆!”

“岳父休怒。常言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虽然治好了我的枪伤,如今我又犯上了相思病。俗话说,百病不难治,惟有相思病无药治。若要治好我,非得月云与我成亲不可。岳父,你就答应小婿吧!”

“不要脸的东西,谁是你岳父?那楼底下的公猪才是你岳父呢!”

“岳父休要折杀自己,除非我死了,要不然非娶月云不可!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岳父大人就眼睁睁看我死吗?况且,我的相思病也是你女儿惹的。我自小长到现在,尚未对任何一位女子动容,自从在岳父家见了月云,我的魂就给她勾走了。”杨相晚说着,趁关少亭不提防,一把抱了他的双腿,耍赖道,“你不把月云嫁我,我就不放你。”任凭关少亭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松手,也不叫手下上前帮忙。

这时,关月云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利刀指着杨相晚骂道:“狗东西,放下我父亲,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杨相晚吓了一跳,慌忙放开关少亭,喃喃道:“宝贝,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没法活了,求求你放下刀子!”

关月云要父亲进屋里去,用身子挡住门口说:“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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