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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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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枪拿开,说道:“我量你也没有这个胆!”
小船平稳地到了河中心,突然,艄公纵身一跃,没入了深水中。沈鸿英万没有料到这一招,正不知所措间,船开始剧烈地晃动……沈鸿英是旱鸭子,他明白这是艄公在作祟,绝望地叫道:“老天爷,难道就让我在这里完蛋!”
“沈司令别慌!”张云卿边说边脱下衣服,一头钻入水中,沿着船底潜游。
张云卿从几岁开始就在水里泡,练就了一身好水性,没想到今日派上了大用场。
水刺骨寒,身体在入水不久,就已经麻木,以至他抓住了艄公的一条腿,还没有感觉。
舶公发现有人潜下船底,只好放弃把船掀翻的念头,奋力与张云卿打斗。
张云卿在水性方面与艄公比技逊一筹,但他是赤身裸体,游动十分灵活,恰恰相反,艄公下水时斗笠蓑衣虽然已经脱去,但仍穿着厚厚的衣裤,行动十分不便。在他渐渐体力不支之际,只好奋力浮出水面换气。他这一浮头,恰好给船上的沈鸿英看见,操起竹篙,劈头乱捅。张云卿害怕有人开枪,急道:“当心暴露目标,递枪给我,在水里打才没有声音。”
有人把枪递给张云卿,张云卿用枪管顶着艄公的背连开数枪,直至确认死了,才用手推着小船向岸边靠。
船脱险,张云卿爬上岸,为防易豪追击,又向底舱打了一梭子弹,把船击沉,这才穿上衣服,带领沈鸿英向东南方向逃窜。
逃了很久,估计追兵不会再追来了,张云卿冰冷的身子此时也出了火,来到一个土地庙,建议坐下来喘喘气。
这是靠近大路的土地庙,向南通往龙溪,向东北直达石背,沈鸿英惊魂刚定,切齿骂道:“刁民,十足的刁民!老子若攻下此城,非得妇孺俱杀,寸草不留!”
张云卿问道:“沈司令,什么时候可以攻城?”
沈鸿英回过头来,反问道:“你认为呢?”
张云卿想了想:“今日之接火,对方已明白我们的意图,必定做好了充足准备,依我之见,不如再拖十数日,待他们疲乏了、麻木了,再一举进攻,定会奏效。”
沈鸿英高兴地在张云卿肩上狠拍一下:“想不到你小子还懂兵法!”
兵法?什么‘兵法’?”张云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你小子还会幽默呢,有意思!你明明用了兵书上的计,还要装蒜。我不跟你逗。”沈鸿英认真道,“还有什么高见,都说出来!”
“高见谈不上。”张云卿说,“不过我们采取拖一段时间的办法也有一个不足之处,就是他们一旦知道沈司令的用意,会派人去邵阳搬救兵。”
沈鸿英点头:“听你的口气,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云卿:“办法总是有的,张湘砥他们既然要搬救兵,少不得要派人过境,而从武冈至邵阳,惟有一条道路。只要我们派人在中途设卡,严加盘查,定能抓获,除去这后患。”
沈鸿英连连点头:“很好!此事刻不容缓,你马上回去办两件大事,一是在去邵阳的路上设卡,二是集合朱云汉、张顺彩尽快过来与我会合。你就等在此处,我马上派人送一匹马来。”
沈鸿英在十几位卫兵的保护下离开,留下张云卿一个人在土地庙里。
张云卿十分焦急,他担心易豪已派出送信兵,如果拦截失误,这次的计划将会受挫。
两个多小时,沈鸿英果然送来一匹白马。这是一匹真正的神驹,骑上后行走如飞,且上身不摇,每到交叉路口,只要稍加示意,它就知道该朝哪条路上去。
一路快马加鞭赶回石背张家,张云卿急匆匆下马,召来留在家中的钟雪华,令他带数名匪兵抄近路去石下江设卡拦截所有去邵阳的过路人,形迹可疑者,可当场打死。
张云卿估计了一下时间。计算出如果易豪真的派去了送信兵,钟雪华有十分的把握提前赶到石下江,而且正好是后半夜拦截住。
他才松了口气,走进屋里,正想着该去哪一位太太房里,蒲胡儿早倚在门口,目光含情地望着他。
张云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径至蒲胡儿房里。胡儿一边掩好门,一边宽衣解带来到他身边。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问道:“有心事吗?”
张云卿将沈鸿英说他“懂兵法”的事向蒲胡儿说了,并连连摇头说:“真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蒲胡儿听后笑得立不起腰,指着张云卿的额头道:“所以我说你该多看些书,你就是不听,可不,你连这么基本的学问都不懂,幸亏沈鸿英不知你底细,要不你这次可闹大笑话了。”
张云卿如坠五里云雾,瞪着蒲胡儿。
蒲胡儿敛起笑容,认真道:“你向沈鸿英提出拖一段时间以使敌人麻痹的办法,兵书上确有这样一条计。只要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条计出自《曹刿论战》,原文云:‘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此治气者也,击其惰归。故再而三,三而竭……’”蒲胡儿耐心地把理论向张云卿解释一遍。
张云卿恍然大悟,敲着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原来人家早在两千年前就知道了,我真笨!”
蒲胡儿则表扬道:“你无师自通,这正是你的聪明处。事实上古人很多的智慧、计谋,都是从实践中来的,然后才变成书,后人若太拘泥于书本,反倒是一种悲哀。‘纸上谈兵’这句话的典故你听说过吗?”
张云卿点头:“那是春秋战国时赵括的故事,你都说过几遍了。”
蒲胡儿点头道:“所以我说,读无字的书比读有字的书更管用。”
张云卿因十分疲劳,倦意上来,打一个哈欠说道:“睡吧,明天我还有很多事呢。”说着,先钻进被窝,眯眼望着蒲胡儿。
蒲胡儿向他送一个媚眼,裸身滚入张云卿怀里……
次日一早,张云卿起床令张钻子进雪峰山把朱云汉、张顺彩及他们的部队叫出来,共商攻城大计。
下午,钟雪华从石下江回来,报告已于昨晚半夜,拦截了易豪派往邵阳搬兵的两名信差。张云卿关切地问:“两名信差你如何处理了?”
“杀了。”钟雪华道,“我本想带回家交给满老爷,因他们交代很快,用不着带回来,加之从石下江到家里太远,一路难免出差错。”
张云卿点头:“办得好,再接再励,你的任务仍是提防张湘砥继续派人送信。”
又过了两天,朱云汉、张顺彩率部来到石背张家,与张云卿会集,三股土匪计二百余人枪,声势浩大。
三位匪首简单地交换了意见,一致认为先把队伍拖到龙溪与沈鸿英见面再说。
由于武冈城内正紧张做迎战准备,无暇顾及其他。因此,张云卿等土匪无所顾忌,一路见值钱之物就抢,见漂亮女人就强奸。所到之处,百姓大受其害。
从石背乡一路向南抢过去,于第四天到达南乡龙溪,二百匪众肩挑手提,将抢得的钱、首饰自己留下,其余大米、大豆、食油、盐、煤油等物献给沈鸿英做见面礼。
沈鸿英大喜,他的日子正艰难,一万余众每天吃用开销庞大。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据扎龙溪,自然不敢公开抢。这里是广西至武冈、邵阳的必经地,一旦惹怒百姓,麻烦不少。因此,凡大米、食油、蔬菜、荤菜等物,都向当地老百姓购买。没有钱,沈鸿英就集合部下,站在台上说:“弟兄们,最近本司令手头吃紧,但也不能饿了大家。不过,这样的日子不长啦,武冈城是一座数百年没有战事的和平城市,所聚金银宝物特多。据当地人说,城里的银子比腰还深,所以,我们发大财的日子就要到了!今日本司令特向弟兄们借一借,什么戒指、自来水笔、银钱、铜板??凡值钱的都拿出来,记上名字,等打下武冈城,加倍赔偿!”
就这样,沈鸿英用种种物品向龙溪老百姓换食物,总算撑过来了。今日,见张云卿等人带来这么多东西,哪有不高兴之理。
是晚,沈鸿英召集黄干双、张云卿、朱云汉、张顺彩、杨相晚开会,具体研究攻城方案。沈鸿英特意让张云卿坐在自己身边,说了一遍开场白,拍着他的肩说:“张先生是位智多星,前些天他提出来的攻城之计很可取,这些天,城内一定是风声鹤唳,异常紧张,我们有意拖一段时间,直至他们思想上产生麻痹,再出兵攻城。这在兵书上叫‘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看来,张先生还是好好读过几本兵书的。”
张云卿感觉到朱云汉、张顺彩正在用目光看他,因此有点面红耳赤??他们是知道自己底细的。
“不过,”沈鸿英说,“事后我经过反复的思考,认为此计尚不足取。因为,这种计是针对敌我双方兵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采用的。而如今,我们有一万雄兵,且武器装备精良。兵书曰:‘十倍围之,一倍攻之。’武冈城不过才二千名守军,我们连围城的力量都具备了,何必要多此一举。张先生,你认为呢?”
张云卿一愣,很快他明白,沈鸿英所以改变主意急于攻城,很可能是饷尽粮绝,他稍作思忖,点头说道:“沈司令言之有理,不愧有大将风度。司令虽然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不过,我觉得武冈民情特殊,不能把它看做只有二千守军,而应该看成有六万劲敌。如此一来,以我方一万对彼六万,只可智取。加之,武冈城墙这道特殊屏障,我们更应该小心又小心,最好要想出几条妙计来。”
沈鸿英皱眉道:“几条妙计?你说说看。”
张云卿接着说:“我们在兵力上做过比较后,现在又要做指挥人员的比较。当然,沈司令是全国有名的大将,连蒋介石、陈炯明都让您三分。但是这里是小地方,打的也是小仗,打个不妥当的比喻望司令不要生气??沈司令好比强龙,而武冈只是浅水……”他见沈鸿英没有生气,大着胆子说:“敌方的张湘砥是保定军校生,有一套系统的作战本领,特别是城中的土匪易豪,是个狡诈异常、精于打小仗的惯匪,我们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在经过这两个方面的比较后,我初步做出了一个不成熟的方案:耐心地等过十天或半月,待敌方真正麻痹后,再一举攻城,我相信凭着沈司令的威风,定可奏效。不过,战争总是变幻莫测的,如果万一失效,那么另有两个办法??火攻和坑道战。当然,如此一来,我们一万位弟兄的给养就成了大问题。我想,既然是诚心合作,我们也该主动作点贡献。沈司令是正规部队,有一个形象问题,加之无论成败,都要从龙溪经过,当然不可能向百姓强行索要。给养的问题就由我、朱老爷、张老爷三人负责吧,横竖别人都叫我们土匪。”
张云卿的一番话,句句都说到沈鸿英的心坎里,但因为面子关系,不肯直接认同,故作不悦道:“你也把别人估计得太高了,我就不信武冈城有这样难攻。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关于何时攻城,我自会有安排。”
张云卿明白沈鸿英在自找台阶,放下心来,离别后又同朱云汉、张顺彩商量,决定从即日起,每天去龙溪以外的乡、镇抢劫。
当晚,张云卿率部沿着南山脚下一路向云山方向抢去。这里是武冈县有名的粮仓,稍富裕的家庭,都存有几十石谷。抢钱抢粮的同时,张云卿特意叮嘱匪众,煤油比钱粮更重要,应该放在首要位置上。
一夜下来,抢得数百石粮食,上百斤煤油。次日,仍向纵深处大抢特抢,反正官军在城里不敢出来,张云卿正好借此机会为所欲为,大发横财。
一连数日,张云卿为沈鸿英抢得足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粮食和物资,因见天气晴朗,正是攻城好气候,1926年10月20日,张云卿向沈鸿英提议可以进攻。
当天下午,被派往城里打探的张钻子回来报告说,武冈城里的官兵经过连续十天的紧张之后,如今已经开始变得麻痹。又说,他到和合街钟半仙处卜上了一课,钟半仙说,久晴必有久雨,立冬以后,气候转阴,将会有连续七七四十九日的绵绵雨天。
傍晚,沈鸿英召开紧急会议,动员将士深夜攻城。他挽着袖子,唾沫飞溅地说:“弟兄们,我们早也盼晚也盼的发财日子终于来到了!武冈城里的银子比腰还深,弟兄们好好地干,攻下来城里的金银财宝就是我们的啦!哈哈!”这就是沈鸿英的进攻动员令。
沈鸿英的动员令简单、实在,很符合部下的胃口,接下来才是具体布置作战部署,决定以黄干双团为“敢死团”,扛着用数节梯子绑成的云梯登城;两个机枪连用轻、重机枪从两翼扫射城墙上的守军,掩护敢死队。一旦攻开了缺口,大部队蜂拥而上,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全城。特别是对当铺、钱庄进行重点封锁,以防金银珠宝外流。
一切部署妥当,立即发动将士出发。这些广西佬们,对武冈城的金银财宝觊觎已久,早就巴望着这一天来临。因此,都十分踊跃,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队伍很集合完毕,少不得又由沈鸿英叉着腰唾沫飞溅地动员。什么“发大财”之类说了一大通,然后出发,由张云卿等本地土匪部队带路。
从龙溪到县城约十五里路,路程不远,因队伍太长,足足走了三个多钟头才来到正南门对岸的半边街上。半边街顾名思义,就是说这条街只一面有房子,临河是一条不足一丈的麻石路,与对岸的城墙隔河相望。攻城的惟一通道是南门正面的赧水桥。
赧水桥又名梯云桥,意即登云山的第一个梯阶,一共三个石拱,桥宽一丈许,半边街到桥头算是尽头,此处是一块广漠的开阔地。
大军兵临城下,立即引起城内一阵骚乱,急促的警报声尖厉异常,划破了沉寂已久的古城夜空。
攻击前,沈鸿英问张云卿还有什么准备工作没有做好。张云卿道:“军事上的事,沈司令已布置得滴水不漏,我最放心不下的仍是张湘砥派人出城报信。”
沈鸿英点头:“那好吧,你派人负责封锁各道城门。”转对黄干双,“攻城立即开始!”
一声令下,黄干双率“敢死团”扛着云梯一路呐喊着向赧水桥冲锋。机枪连在桥两旁选好地形,向城楼射击。大军黑压压地随在“敢死团”后面,呐喊着涌向城墙下。
一时间枪声、呐喊声连成一片,响彻天际,吓得城外的百姓纷纷从床上爬起来,卷着家中被絮逃命。朱云汉、张顺彩率部正好趁机抢夺,发混乱财。
战斗打响后,已经麻痹的守城军民复又紧张起来,城墙上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又是打枪,又是扔石块,又是泼滚烫的稀饭。
“敢死团”的云梯架上西南城楼,不怕死的桂军有几次将要登上城墙,但还是被打了下来,伤亡十分惨重。
沈鸿英总算又一次尝到了武冈人的厉害,知道硬攻不行,只好鸣号收兵,城墙下丢下一堆尸体。
沈鸿英十分恼怒,发誓非要攻下不可。他令张云卿去附近找一根大柱,打算改变战术,撞开城门。
张云卿率本部人员将半边街一栋富人豪宅拆了,取下一根数百斤重的楠木大柱。
第二次攻城开始,“敢死团”扛着楠木柱在机枪的掩护下猛撞城门。
城上守军感到情况危急,冒着弹雨,一齐向城门口开枪。“敢死团”成员纷纷中弹倒毙,撞门声由强而弱……伤亡比前一次更惨重。
第二次攻城又失败了,沈鸿英鸣金收兵,将部队撤离至城南约三里处的黄家坊,仅在四门附近留下伏兵,拦截出城报信者。
是夜无话。
次日,张云卿建议仍用撞城门之方法。“昨晚所以失败,原因是只有一根大柱,前面的人被打死后,再无接应,以至劳而无功,白白损兵折将,若多用几根木柱,呈阶梯形势,前赴后继,定能奏效。”张云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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