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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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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和他的仆从不愧是经过风见过雨的,他们老老实实地等着搜身之后再走过去。
但阳立炉并不急着出去,他继续喊道:“东西留下,人走开!”
林子里齐声附和:“东西留下,人走开!”
知府不情愿地向四周拱手:“好汉们,我们是做手艺的,除了这副讨吃工具并无他物。身边还有点碎银,我们可以拿出来孝敬,工具还是让我们挑走吧!”
阳立炉并不理会,喝叫道:“打!”
林子里应和:“打!”
“杀!”
林子里呐喊声起:“杀!”
知府和仆从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为了活命,他们在一片打杀声中弃担而遁。
其时天已黑了。阳立炉把几只弹锤等并做一担挑了,藏在深山,才每隔一段时间放走一个被绑者。他挑着一担横财回到家中,埋藏在床脚下,没多久就出外当兵去了。一年后,阳立炉回家,得知事情早已平息,姓曾的知府回家后没多久就死去,家业由他守寡的儿媳梅满娘操持。阳立炉这才把钱拿出来,买地、买山、开作坊、兴土木。
易豪明白,阳立炉说的“正因为知道你们是土匪,我才愿意收留”的真正意思是什么。所谓“做贼心虚”,多少年来,阳立炉虽然富甲一方,活得十分威风,但一想到自己的发家历史,内心就感到十分害怕,担心梅满娘终有一天会寻上门来。很久以前,他就有意组织武装自保,但规矩人家子弟,谁愿舍死为他卖命?只有依靠土匪势力,土匪是没有退路的。阳立炉与易豪的结合,可谓是西门庆遇上潘金莲。
闲话休提,书归正传。却说阳立炉出去不到一个钟头,就安全地回到寨中,与正在陈家祠堂等他的易豪碰上头,并向易豪介绍他刚才在驿站客栈刺探到的情况。
易豪听后放心地说:“既然就只有张云卿、朱云汉两股土匪,我们大可不必惧怕。阳寨长马上去动员乡亲们,要他们准备石块、开水、热稀饭运到围墙脚下。今晚土匪是不敢入寨内的,天亮后可能会发起攻击??但也只是发泄而已。告诉乡亲们,土匪人数不多.他们在虚张声势,所谓枪声不过是燃放的花炮声。”
阳立炉依计去动员寨民。寨民们一听对方只有百余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凡青壮劳力都持鸟铳、长矛在墙脚严阵以待,老弱病残运送石块到围墙下,妇女则安排回家烧稀饭。
一切准备停当,阳立炉爬上山坡上向易豪汇报,研究行动计划。易豪说:“乡亲们都愿听你的,你下去指挥他们。因围墙太高,你们在下面看不到外面的敌情。我在这楼上可以看到。夜里,我在楼上悬一盏灯,没有敌情是在正中央;如果他们向西边攻,我把灯悬到西面;向东面攻我把灯悬到东头,你们要时刻注意灯的方向。到了白天,我用红旗代替灯。”
正说着,寨子周围的花炮声停止了,四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宁静。阳立炉问道:“他们是不是准备进攻了?”
易豪凭着他两年多土匪生涯练就的眼力,发现围寨的土匪正悄悄向宝瑶驿站方向撤退,说道:“他们知道伎俩已经被识破,连花炮也不燃放了。现在正回驿站休息。你下去通知乡亲们就地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天大战。若有敌情,我吹号提醒你们。”
阳立炉下去通知寨民就地休息,老病妇幼回家睡觉。
是夜无事故。破晓时,坐在楼上的易豪发现有一百多名荷枪实弹的匪徒走出驿站,他立即吹响号角,提醒乡亲们。
从驿站至寨子还有一段路,匪徒来到寨前,天已大亮,走在前头的十几人掮着梯子。他们避开正门的碉堡向寨西逼近。易豪立即把红旗插到西头。
匪徒到了墙下,一边呐喊,一边打枪,架起梯子就要爬进围墙内。寨内早有防备,一看见梯子,立即扔石头、泼滚烫的稀饭,反而用不上枪。坚持了半个小时,对方又撤退到距离围墙半里路处休整。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寨后山坡上的号角声又响起,阳立炉爬上楼梯悄悄向外一瞧,果见对方第二次冲锋开始了。
寨民们经历了一次激战,胆子大了,并积累了经验。这一次,尽管对方攻势更凶狠,但还是被压了下去。
匪徒两次失败后,很久没有动静,到了中午,寨后山坡上的号角声起,众寨民们抬头看时,红旗已移至西头。于是,一窝蜂地涌向西寨。抵达时,凶猛的匪徒已把竹梯架上了围墙,幸西寨的稀饭充足,寨民们各人持勺盛满奋力向墙外泼去,很快,墙外传来嗷嗷的叫痛声。接着,石块雨点般向外砸去。
众志成城,匪徒西面的进攻又失败了。
匪徒撤退后,阳立炉爬上寨后山坡,问易豪道:“他们已经攻了三次了,还会不会来?”
易豪摇头:“今天不会了,但晚上必须提防。”
阳立炉点头道:“我已经吩咐妇女多煮稀饭,石块还剩很多。”
“不,”易豪说,“这次不必煮太多稀饭,主要多准备水桶、面盆和水。”
“你是说他们会改用火攻?”
易豪点头:“是的。靠近围墙的易燃物都要搬走。”
阳立炉下令照办。
月黑风高,半夜时分,易豪发现驿站的土匪又出洞了,他吹起号角,提醒寨民。
一会,围墙四面突然烧起无数火把,一只只投入寨内。结果如何,他们则不得而知。
是夜无事故。次日上午,有一小部分匪徒向正门进攻。正门内外的工事坚固,双方隔着一定的距离放了一阵枪,均无伤亡。
这时,坐在楼上的易豪看出了端倪,令周连生接替他进行监视,自己则走下山坡到寨内与阳立炉商量要事。
两人在祠堂内碰了头,阳立炉忍不住问道:“易队长,匪徒是否还会有新的花样?”
易豪摇头:“匪徒已经技穷,他们刚才的进攻,无非是虚晃一枪,估计晚上还有相同的行动。”
阳立炉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你是说他们准备今晚撤退?”
易豪点头:“正是。我是来与寨长商量狙击之计。雪峰山只有一条驿道,附近的地形你最熟悉,请你选择一个狙击地点。”
阳立炉不假思索道:“此去东面离驿站十里的打狗坳有一个山谷,两边山势险要,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我们若能抢在匪军之前到达那里,定会给他们以沉重的打击!”
易豪兴奋地道:“太好了!寨子里不会有事,我已把任务交给周连生了,天黑后你领我们去打狗坳!”
果如易豪所料,傍晚,宝瑶驿出动小股匪徒从正门攻寨。这时,易豪已经准备就绪,率领十数名自卫队员,带足子弹,在阳立炉带领下,从东门出去,以稻田上的禾苗为掩体,绕过驿站,从山上牛道插入驿道,快速来到打狗坳。
打狗坳是当年阳立炉的发迹之处,这里的地形他十分熟悉。为了能更有利地打击匪徒,他们攀藤附葛,在山谷纵深处的坡上找到一条雨水冲成的壕沟,然后潜伏下来,注视着驿道西头那面。
壕沟以下是一堵十几丈高的悬崖,悬崖下才是古驿道,在这里狙击是最好不过了,既能给对方以最大的打击,自己又不会有一点损伤。
山上巨蚊十分猖狂,毒蛇也在近处游动,好在这批人都是经常在夜间钻山的夜猫子,他们自有对付的办法。
有风穿过山谷,从上头通过高高的森林。天上星星闪烁,能隐隐约约照见下面青石铺成的驿道。比蚊虫声更大的是狼嚎和夜莺叫。偶尔,远山传来老虎的吼声,一声两声啸鸣以后,万山即归于寂静,只剩下不知畏惧的巨蚊在耳畔絮语……
仿佛等了很久,驿道西头仍无动静。有人开始焦烦地一边拍打蚊子,一边说:“恐怕今晚不会过来了,要不他们下午已经离开溪。”
“不会,”易豪自信地说,“弟兄们稍安勿躁,他们一定会过来的。因为今天的迹象已经非常明白。”
“听说杨相晚懂周易、八卦,这里的危险他会预测出来的。”一名手下说。
易豪突然记起来了,转问阳立炉:“寨长,据说你也懂得一点,你试一试,看今天他们宜不宜向东行。”
阳立炉点点头,闭上眼,伸出左手,用拇指掐着指关节,然后“甲子、乙丑、丙寅、丁卯”地念念有词,突然,他睁开眼说:“不好,据掐算,他们今晚东方有大凶!”
众人一时泄了气,懒洋洋地把背靠在土壁上。
“不过,”阳立炉又说道,“我掐的不一定准,一般情况下问卦似乎更准确。“他从内衣里摸出两枚用竹笋做成的卦,“如果打的卦都是不利,那我们就只能改日再来。”说完,口里念念有词,把两片竹笋向沟底一抛……
易豪从口袋里摸出手电筒,紧张地打开开关。光柱下,只见两片竹笋一面向上,另一面朝下,他松了口气,高兴地说:“巽卦!”
就在这时,驿道西边出现了人影,易豪压低嗓门说:“匪军过来了,弟兄们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众人立即散开,子弹上膛,手握扳机,屏声息气地瞄准。
一列黑影在驿道上迤逦而来,慢慢进入了伏击圈……
第十章逞兽性凶残纵毒火 杀无辜凄惨哭冤魂
火势最旺盛的时候,围墙内几乎没有一处空隙不被火所占领,连水分十足的香椿树都在燃烧。寨中心的火浪如海啸般扬起数十丈高,一些几十斤重的木料被热气高高地抛起,漫天飞舞,烟雾直冲云霄……满耳都是燃烧的炸裂声、木楼的倒塌声,而人临死的哀嚎、猪狗牛羊的惨叫,几乎被密不透风的火浪掩盖得听不出半点声音……
溪四千寨民及数代所创造的财富就这样化为灰烬……
书接上回,却说阳立炉佯装答应献易豪首级求和,杨相晚一时未能识穿,待阳立炉离去后大呼上当。
朱云汉不解,问道:“难道阳立炉求和有诈?”
杨相晚点头说:“他来此不是求和,而是奉易豪之命探听虚实。我们应该杀了他,这样还能坚持下去,给寨内造成心理恐惧。”
“探听虚实?我们有什么虚实可探听?”朱云汉仍不明白。
杨相晚叹道:“易豪不知底细,以为我们有不少人来攻寨。如今,阳立炉只看到我们三个首领,回去后必与易豪商量,动员数千寨民参战。”
朱云汉捶胸不迭。
张云卿问道:“下一步该么办?”
“撤退。”杨相晚只说了两个字。
“万万不可!”朱云汉反对,“我们远道而来,这样灰溜溜回去,岂不大丢面子?”
张云卿也附和道:“即使达不到目的,也该攻开一个缺口,杀一批人,弟兄们心理上才会平服一些。”
见两名头领持相同观点,杨相晚不再坚持,说道:“若要进攻,今晚黑灯瞎火,又无准备,一旦攻进去地形不熟悉,吃亏的是我们。不如把弟兄们撤回来,睡一觉,养养神,待天亮后再行动。”
朱、张没有异议。当即下令撤围,并差人去邻近小寨借梯子。
次日一早,张、朱两部合成一股,前头部队扛着梯子,准备从寨子两头攻破缺口,入寨杀人。不想对方早有防备。
一连发起两次进攻,均告失败。张云卿一时火起,吃过饭后,他手持双枪身先士卒,率部从西头进攻。
张云卿不怕死的表现鼓舞了一帮亡命之徒,他们以阶梯阵势冲至围墙下。张云卿率先架起竹梯,一边蹬梯,一边喊叫:“弟兄们,血洗陈家寨的时候到了,冲啊!”
“冲啊??”呐喊连成一片。
正在攀登,围墙内突然飞出一样东西来,落地时,张云卿身后的徒众立即嗷嗷叫痛,不敢前行。
“娘卖×!”张云卿骂了一句,正要喝令匪众跟着他登墙,脸上一阵难熬的炙热,痛得他从梯上滚了下来。伸手一刮,炙面更宽,并刮下一片面皮。原来是一些滚烫的稀饭在作怪。
稀饭和石块雨点般飞出,前面的匪众哭爹叫娘、抱头撤退。
西头进攻又失败了,还砸伤、烫伤不少人,张云卿右脸亦被烫伤大片。
撤回驿站,杨相晚认为不宜硬取,改用火攻。
整个下午,张、朱二匪督促本部匪徒去邻村抢干柴、煤油、松油。
是夜月黑风高,就着风向,张、朱率部带着干柴等易燃物摸至围墙下,突然点起火把,向寨内抛掷,然后又把淋了煤油的干柴和松油扔过去。这次寨内又有防备。以水泼火,加上5月雨水多,各处潮湿,火攻也告失败。
匪众再无计可施了。朱云汉只好同意撤退。张云卿担心说:“经过几次交锋,知道易豪非等闲之辈。我们撤退的路只有一条,万一他派人狙击怎么办?”
杨相晚赞同这观点,决定天亮后仍继续攻寨,不显露撤退迹象。为防万一,又暗中派人去近村抢棉被备用。
次日天亮,又向正门发起一次小规模进攻,到夜晚,又发起一次。撤退前夕,张云卿提醒:“出发前,相晚兄算了一卦,说近时没有进攻时机,要到10月份方能得到各路神灵相助。想起来确有道理。昨晚,如果是10月份,天干物燥,用火攻定能大功告成了。所以,今晚还要请相晚兄掐算掐算。”
杨相晚点点头,闭着眼掐着指头算了一番,突然大惊失色说:“今晚东方灾星值日,去必大凶!”
朱云汉先是一惊,继而说道:“依我看未必。”
“你有何依据?”杨相晚不满地问。
“你太年轻,不知晓世上的事。”朱云汉从鼻子里哼出轻蔑声。
张云卿感到朱云汉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要说,立即追问道:“朱老爷,此话怎讲?”
朱云汉点点头,说出一段阳立炉在打狗坳大发横财的传奇故事。
张云卿唏嘘不已:“难怪梅满娘曾对我说,时机成熟她要求我办一件事……”
朱云汉摸着胡须,得意地瞟杨相晚说:“阳立炉也通晓周易、八封,他身上经常揣一副竹卦,凡遇难定之事,必掐算一番,打几卦,才做最后决定。今晚他要去拦截我们,如此大事,焉有不卜之理?他一卜卦,必知东方头上灾星值日,我们肯定不会通过,难道他会故意去山上喂蚊子、受毒蛇、猛兽滋扰?”
杨相晚觉得朱云汉说的有道理,把目光投向张云卿。
张云卿说:“还是今晚走吧。”
三名首脑统一意见,即开始撤退。匪徒都穿布草鞋,这种鞋系布条做成,比普通稻草鞋耐穿十几倍,但价格昂贵。由于时间不够充足,棉被一共只抢来五六十条。
午夜时分,队伍进入雪峰山最险要处。脚下是万丈深涧,头上是千丈悬崖,有飞瀑倾泻而下,轰然作响。置身其中,胆再大者也会毛骨悚然。张云卿心里一惊,情不自禁道:“如果有人在这里关羊,一声吼叫,有谁敢不乖乖就范?”
朱云汉接过话说:“当年阳立炉正是在这里发迹的。”
“前面就是打狗坳?”杨相晚问。
“是的。打狗坳过去是一个狭长的山谷。”
杨相晚回过头对张云卿说:“前面是最危险的一段路,要弟兄们把棉被用水泡湿。”
张云卿于是退到后面,组织匪徒把棉被放在飞瀑下浸水。棉被浸了水,叠起来顶在头上,可以抵挡枪弹。
走过绝壁就是打狗坳。过打狗坳未遇敌,匪徒们放松下来。谁想刚进入打狗坳峡谷,突然枪声大作,走在前面的匪徒猝不及防,倒在血泊中。
张云卿下令躲藏,但山谷两侧是绝壁,无处可躲,一百多号人马全部暴露在射击范围内。
朱云汉捶胸,大叫“天要绝我了!”,张云卿与杨相晚商量,决定两人共顶一条湿棉被,没有棉被的就只好光着头向前冲,能活多少算多少。
杨相晚提醒:“死几个人问题不大,但枪不能丢!”
张云卿下命道:“凡顶了棉被的弟兄,都有拾枪的义务!”
就这样,前面的光着头冲,后面的顶着被子走。枪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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