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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之帝国再起-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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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谍司冀州部的几名探子跟随这位被巨鹿一带称为‘活神仙’的中年方士已经整整一年多,他在各地的言行举止都被记录下来,送往雒阳。
对于张角这个天生的传道者,刘宏一直都没有松懈过对他的监视,连续一年多的报告让他相信随着国政的改善,有着可怕组织能力的张角目前只是在乡间给人治病,没有任何建立教派的意思。想到明年即将发生的灾祸,刘宏觉得是时候和他见一面了,于是一道诏令从尚书台发往了冀州。
半个月后,当高邑(冀州治所)的官吏找到张角的时候,穿着黄布麻衣的他正在一处村子里给人看病。由于有天子下发的诏令,几名前来相寻的官吏都是不敢怠慢这位被天子称为有道的方士。
“天子让我去雒阳!”接过明皇色的诏令,张角不似身旁两个兄弟那般喜出望外,他的确在巨鹿一带小有名声,可是还不至于那么快就传到雒阳,被天子知晓,尽管心中有些欣喜,可是张角更多还是感到疑惑。
“兄长,你说天子长什么样?”如同帝国绝大部分的百姓一样,张角的两个兄弟张梁和张宝对于皇权充满着神秘的敬畏感,同时对上雒之行充满期待。
“见到就知道了。”张角随意地答了一句,到现在他仍旧在思索着天子召见自己的目的,从开春以来,他去过的几个地方都有传言说天子是神人转世,这让他心里多少对这次召见有些想法。
从冀州一路东行,张角发现司隶地区比起他年轻时候完全变了个模样,原本的荒地都被开垦,夏日里碧青的麦浪让人禁不住心生喜意,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国家破败,只有完全绝望时才会想推倒重建,对于张角来说,建宁元年以后的国家改变巨大,虽然民间还是有很多人吃不饱饭,可是比起以前年年饿殍遍野,如今已经好得多,而且至少有让人活下去看着国家再次兴盛的希望。
张梁和张宝就没有年少时曾经游学过的兄长张角那么多感慨,他们只是惊叹于司隶地区的富庶,他们一路过来,发觉在田里劳作的百姓比起冀州乡野的村民,身子骨看上去要好得多,脸上也没有饥色。
进入雒阳后,张角发现这座城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年轻时曾经经常在街头见到的豪族子弟飞扬跋扈的场面几近绝迹,而那些游侠之士也不见了踪影,街道上的商铺依然热闹如昔,只是少了几分嘈杂,街边上乞讨的人也少了很多,总之和他曾经印象中的京师完全不同了。
南宫,张梁和张宝被拦在了外面,因为天子召见的只是他们的兄长张角,看着有些失望的两个兄弟,张角倒是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次得蒙天子召见,是福是祸他心中也没有底。
建章宫内,刘宏看着案几上由东观提出的《太平清领书》,这部孝顺皇帝时期琅邪地方献上的神书,在青州,冀州一带已经广为流传,对此他并不反感,剔除《太平清领书》里一些长寿成仙,通神占验和谶纬之说,这部卷帙浩繁,内容庞杂达到十卷的书籍不失为道教典籍。
刘宏用了一个月时间看完了这部《太平清领书》,觉得这部典籍里奉天法道,广述治世之道,伦理之则和达于天下太平的主旨很适合作为帝国的宗教,当然这要除去里面的谶纬和灾异祥瑞说。当然他最感兴趣的还是书中主张自食其力,周穷救急的思想。如今在益州的五斗米道虽以道德经为根本,但是实际却是以《太平清领书》立教。
当张角进入大殿以后,向天子行礼以后,就发觉天子正盯着他,那种目光让他觉得似乎天子很了解他。“赐座!”随着刘宏开口,殿内的宫人为张角奉上了座席,年约四十的张角肤色黝黑,人很削瘦,一看就知道是长年奔波的人,当然让刘宏在意的是张角的眼睛,能让人感觉到宁静,而他的声音则很低沉,配合起来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张角同样看着天子,他自幼学经,长大后游学四方,可是却始终难以步入仕途,心灰意冷之下回家埋首于黄老之学,后来又学了《太平清领书》中的治病救人之术,再次周游四方,见过的人很多,可是都没有面前年少的天子奇特,他总觉的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冷冽如雪山一样的青年在俯视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难以言述,自从他信道之后,就相信这个世上是有神明的,而眼前只有十三岁的天子那双墨黑瞳仁里透出的沉静让他想起了各地天子乃神人转世的传言。
看着在自己的注视下忽然低头的张角,刘宏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他将精神放在了他想要组建的宗教构想上,“这是朕写的一点有关《太平清领书》的心得!”将一份写好的文书递给张角,刘宏没有再说什么,脸上的神情让他看上去显得有几分肃穆和神秘。
接过天子递过来的文书,张角从看到第一眼后就再也移不开了,他一页又一页地仔细翻阅,全神贯注以至于忘了时间。刘宏并没有催促他,只是自始至终保持着身上那种肃穆和神秘莫测,他不会和张角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必须在他心里建立一个深刻的印象,让他相信天子乃是授命于天。
过了很久,张角才从失神状态里回过神来,当他看着似乎永远都是那种神情淡漠,身上透着一股神秘肃穆的天子,想到自己所看的文书里那个庞大而细致的宗教架构,张角心里一直蛰伏的对于宗教的热情不可遏制地高涨了起来。
此时言语似乎是多余的一样,看着张角,刘宏心领神会般地点了点头,就再也没有说话,而张角则似乎受到感召一般,跪在了天子面前,再次以大礼参拜后,请辞离去了。
直到张角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刘宏才松了一口气,在张角这样的信道者面前装扮神秘,实在是件很累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张角是否明白自己要他做的事情,但是刚才那种情况下,他觉得那种应对方式才是最正确的。
“找张鲁进宫。”刘宏不能肯定张角这个似乎已经陷入宗教情绪的信道者接下来会怎么做,而他也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到宗教中去,他要做的只是控制而已。
半个时辰后,从细柳营被急招入宫的张鲁踏进了建章宫的天子寝殿,他的祖父正是建立五斗米道的张陵,而他的父亲这是五斗米道现任的天师,而他能加入细柳营也得益于五斗米道在益州的影响力。大风成立没有多久,他就成为了被刻意培养的骨干,从而成为了天子最忠实的信徒。
行礼之后,刘宏将和张角带走的内容同样的文书交给了张鲁,他要张鲁这个家学渊源的五斗米道日后的天师作为他的代理人和张角一起构建以《太平清领书》中提炼的主旨为宗的太平道,来作为帝国的宗教。
张鲁接受了这个任务,作为大风骨干的他和其他成员一样,唯天子之命是从,而且对于宗教他并不陌生,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接受过最严密的宗教礼仪训练。
宫外刘宏为张角安排的宅邸内,***通明,张角按照着天子所赐下的书卷,在心中勾勒着如何传道的计划,天子对太平道的架构是宏伟而严谨的,信徒,长老,祭酒,天师,大贤良师,天子,国州郡县方,这一切的划分都让他恨不得立刻开始布道。
放下手里的书卷,张角站立了起来,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在强烈的自我暗示下,他回想着和天子见面的每一个场景,他觉得天子就是太平道所信奉的至高神祗太一在人间之子,而他是太一派下辅佐天子布道的大贤良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早有安排。
注:秦汉时,太一即至高神,被视为天的象征,民间又称天,天帝或上帝,而当时的贵族则普遍崇拜太一,至于三清,此时地位还不尊崇。
五十五。贱业
建宁三年,大量天子亲注的书籍在市面上卖出以后,对整个帝国的学术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冲击。尽管造纸术早已发明,但是可以用来书写的纸张却价格不菲,藏书普遍仍以竹简为主,因此对于轻便易携,字迹清晰,一册能抵数十斤竹简的书籍,各地士族都是争先恐后的购买,远胜刘宏的预期。
帝国的选官制度虽以察举为主,但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被举荐的士人只有通过考核,才能顺利得到官职,对于想要做官的士人来说,朝廷对于学术的倾向性将极大地影响他们,毕竟‘正身之士’只是少数,更多的是‘仰禄之士’,因此雒阳的太学里,很快兴起了一股学习天子亲注书籍的风潮。
刘宏亲自注释的书籍,有着千余年的累积,在当时来说很难有人能从书籍里挑出谬误,再加上他天子的名义,除了极少数的积年老儒有些微词以外,很快便被大多数的儒生接受了,谁都不知道何时天子亲注的书籍就成了日后选官的标准。
北海高密,郑玄研读地方官吏送来的天子注释典籍,已经有一个月了,不尚虚弱,天性务实的他自幼向学,遍览群经,成年后更是游学关西,拜在了当时大儒马融门下七年,离开时被这位大儒感叹为‘郑生今去,吾道东矣。’而他归乡以后,因为牵连到孝桓皇帝时的党锢之祸而难以入仕,建宁以后,地方官曾屡次向雒阳推荐这位经学大师,可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而郑玄也不以为意,只是埋首学术,同时教授弟子,闲暇时操田耕作,倒也自得其乐。
放下手中的一卷《商君书》,郑玄心潮起伏,天子注释的典籍里不少观点都与他不谋而合,甚至比他更高明,让他大有吾道不孤的感觉,此时帝国的学术界,今文经学日益与谶纬合流,繁文缛节已经失去了本义,如‘曰若稽古’四个字便能解释十万言,满篇空洞无用,而古文经学则只重视典籍本身意义,失去了继承创新的进取意义,而天子则别出机枢,在儒家,法家,道家各家学说典籍的注释里,将各家学说融合,取长补短,却又统一在儒学下,大有百家归一之势,这样既可以避免帝国在思想上的混乱,又能用其余学说来补足儒学在具体治国手段上的不足。
“老师,天子请您去雒阳当太学的大祭酒!”就在郑玄提笔打算写下自己的心得和思索的时候,几个弟子满脸喜意地在书房外大喊着,向老师报喜。
墨水滴落,染黑了笔下的帛纸,郑玄一脸的错愕,建宁以后天子革除弊政,他也是大受鼓舞,当时地方官吏向雒阳举荐他,他心中也是踌躇满志,希望能报效国家,可是最后却都是不见消息,他虽不以为意,认为是自己的才学德行不足,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些失落,这两年多里都是用心专研学问,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天子居然征辟他为太学大祭酒,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
郑玄的学生可没想这么多,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老师被天子请去太学做大祭酒,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也能沾光不少,在弟子们的道喜声里,郑玄回过了神,他看着地方官吏送来的那些天子注释的书籍,似乎明白了天子的用意,整理了衣冠之后,他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在宅邸的正厅内接受了天子的诏令,前往雒阳赴任,而随行的只有十余名用心学术的弟子。
当郑玄这位海内称道的大师前往雒阳的时候,护乌丸校尉卢植和护羌校尉李膺这两个同样秉持兼容并蓄的当世大儒名士都撰文称赞天子注释的书籍,而蔡邕这位在雒阳任官的大儒也被调入了太学,担任郑玄的副手,一时间天下名声最高的几位大儒名士的声援一下子扭转了自孝和皇帝以后浮华的学术风气,务实再次被士人们所重视。
刘宏对于自己所营造的局势感到满意,虽然现在这种学术思想上的改变更多是表面上,但是只要保持这种趋势,迟早会改变一切。
暗中操纵着书籍买卖的贾诩再一次震惊于垄断的暴利,三个月内书籍的得利竟然超过了四亿钱,而且仍旧是供不应求,由于是卖的是天子亲注的书籍,那些商人豪强都是识趣得很,没有一个人敢在密谍司的人前去提出合作时开出不合时宜的条件,都是想着办法和他们攀关系套交情,想靠上天子。
尽管天子曾有过卖书不卖纸之语,不过贾诩觉得自己当时肯定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如今雒阳城内的黑市上,被称为雒阳纸的新纸张价格被炒得极高,各地的商人豪强都是眼都不眨的买下,毕竟这比起青州制造的纸张质量不知好上多少倍,就算卖上三倍的价钱依然卖得出去,根本不用担心销路。
建章宫内,司马防和杨彪等人算着天子让他们知道的纸张和书籍买卖帐目,都是暗自咂舌,书籍,纸张,茶叶的收入一年起码能让国库里多出十多亿的现钱,可以用来修缮各地的水利,同时投入边境的建设,支持流民迁徙。此时两人在天子的时常灌输下,也打消了大规模经营的念头,现在天下穷困,老百姓能吃饱饭都做不到,这些东西大量生产也不过是让那些豪强得了实惠,还不如一直维持高价。
刘宏明白以眼下的国情,书籍,纸张,茶叶要普及到普通人家根本是痴人说梦,只有整个国家经济好转,百姓手里有了余钱,才能消费这些东西。现在是他从豪强身上用这些‘奢侈品’敛财的阶段,还不到将这些东西惠及普通人的时候。
雒阳城内,太傅府,看着几个来和自己商量要请天子将造纸术用之于民的弟子,陈蕃不言不语,他知道这几个弟子并没有私心,只是这事情天子早就和自己以及胡广等人商量过,如今国家财政紧张,要从那些豪强身上弄钱,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这话他又不能明说,只能隐晦地提及,好在他的几个弟子也都是明理之人,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都是恭敬地离开了。
等弟子离开以后,陈蕃不由为天子开始担心,这茶叶一事还好说,可是这书籍和纸张不同,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攻讦天子,不知道天子会如何应对。
就在陈蕃,胡广等人担心的时候,沉寂已久的‘清议’再次热闹了起来,如他们所预料那样,果然有人借这事攻讦天子,语言激烈,丝毫不比他们以前劝谏孝桓皇帝时,不过这一回倒不是只有一个声音,以年轻太学生为主的一批人倒是竭力为天子辩护,双方争得是热闹无比,可天子却不闻不问,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样。
直到半个月后,一道诏令下来,才平息了这场争论,而这道诏令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说造纸,印刷书籍成本巨大,国家不是不想用之于民,实在是无力为之,高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天子为了勉励各地士人,决定在各地官学向品学兼优的学生提供书籍和纸张。在这场‘清议’较量中取胜的文渊,在太学进一步扩大了影响力,而刘宏离他控制舆论的目的也更近了一步。
利用造纸和印刷一事,刘宏成功地在太学生和士人中造起了一个话题,那就是被儒家学说鄙薄为贱业的工匠技巧是不是真地如他们所认为那般。对于刘宏来说,这种话题更值得当时的士人争论,至少这比他们没事讨论各地的祥瑞灾祸和谶纬学说要有意义得多。
尽管天子在这个话题中的态度隐晦,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偏向反对儒家学说将百工和方技(医学,同样被儒家视作贱业。)当成贱业一方的,所以对于一些‘仰禄之士’来说,当然是毫无保留地选择站到了天子支持的一方,于是一场争论从太学开始,最后波及各地,不过这种争论轮不到被涉及的‘贱业者’们参与,从始至终,都是士人在思考这个问题。
刘宏在这场争论中始终没有发表任何公开的意见,只是通过各种途径操纵着这场争论,让它控制在理性的思辨范围内,而不是回到原有的那种以‘道德’做武器来互相攻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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