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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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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猛焱叹道:“我们怀州军队战斗力不如清河军,只有仗着天时地利讨些便宜,我也曾建议刘先生,与其与清河军硬碰硬,不如转头北进,拣清河军防御薄弱处收复失地,扰乱其补给线,非但可以鼓舞士气,而且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可惜唉!可惜了我怀州子弟的数万条性命!”

霍颂道:“胡兄,我一向敬重您在军中的声望地位。本来为主公尽忠是我们做臣下的义不容辞的责任,但这样明知道送死又是另一回事。实不相瞒,我欲派兵护送刘先生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不准他再糟蹋我们剩下的这点弟兄,不知道胡兄意下如何?”

胡猛焱拔剑起身道:“霍将军,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是叛乱,人人得而诛之,你可明白?”

霍颂神色平静道:“既然敢跟将军挑明,就是敬重将军的意思。将军放心,所有干系我愿一力承担。我对主公忠心与否,天地可鉴!若是将军因此将霍某斩杀当场,霍颂决无怨恨。我辈武人,死于刀剑之下,岂不强似死于书生之口!”

胡猛焱愤然掷剑于地道:“我怀州有这么多忠贞烈士,为什么却要受制于阮香一个区区女子!林清泉如是,田矫如是,将军又如是!你们都自顾自地成全了自身的名节,谁还为主公分忧解难!真正的忠诚是什么?是眼看主公身陷险境还计较自身的名位性命么?将军你能不能告诉我?”

霍颂愧不能答。

胡猛焱续道:“刘先生对于情势估计错误,导致我们一败再败,诚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我们最后不是也都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听任失败发生么?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些将军的失职吗?”

霍颂道:“诚如将军所言。将军现在可有良策?只要不听那刘梦苇的摆布,颂愿与将军共为主公大业出力。”

胡猛焱道:“霍将军,我建议咱们放弃与公主城的敌军硬拼,北上骚扰其交通线,顺带募集新兵,派人潜入公主城,与守军取得联系,要求他们多守一天胜利的希望便大一天。”

霍颂道:“只好如此。”

十日,胡猛焱与霍颂发动兵谏,解除了刘梦苇的兵权,在刘梦苇“懦夫!胆小鬼!”的叫骂声中,胡、霍率部向北开拔。刘梦苇跳脚大骂一通之后,发现陪伴自己的只剩下了清风白云,没脸返回怀州,只好冒险向西走,希望能侥幸穿过清河军占领区到达公主城或者能碰上远征军。

七月,纳兰庆部与公主城围城军取得联系,得知霍、胡大部都已覆灭后,纳兰庆放心东进,留下两营部队接替呼延豹的部队维系灵绥与公主城的交通线,自率主力与黄猛、萧智、宁宇会攻怀州。

驻留在柴州的怀州远征军终于有了动静。在长期得不到怀州的消息之后,他们向怀州派出的探子终于活着回来了一个。根据这个幸存的暗探的描述,现在怀州遍地的清河旗号使人几乎以为到了清河军队的腹地,毫无疑问怀州大部都已沦陷。而关于已经发生的各场战役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但无一例外,都是一边倒的清河军胜利、怀州军失败。更有不少人都在谣传怀州已经失陷。刘向远窜南方丛林,等等。所有的消息都对怀州极其不利。

井麟闻信大惊道:“我有罪!主公以重兵交付与我,危急时候我却驻留外地,而置主公于险地!懈怠军机,万死莫赎!”乃召集远征军众将议事,欲自解兵权。众将皆劝留。井麟之子井奂道:“父亲!非是奂因私废公,只是怀州久已不通音问,主公生死未卜,现在军心动摇,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人心。父亲乃是怀州撑天之梁,万不可轻言引退。”众将纷纷跟着劝谏,唯有从事平怀秀冷笑不语。井麟摒退众人,唯独留下井奂与平怀秀。因问怀秀道:“刚才众将皆劝谏本帅,唯独先生冷笑不语,是何缘故?”

平怀秀道:“你父子心事难道以为别人都看不出么?一个假意引退,一个出来劝留,不过是想试探众将心意。现在怀州危殆,土地沦丧,主公连败,生死未卜,重兵皆在将军之手,柴州东半也尽在将军掌握之中,将军坐视清河肆虐却一直按兵不动,不就是抱定了拥兵自重,自立为主的意思么!”

井麟大惊道:“某决无此意!”

平怀秀只是冷笑。

井奂怒道:“我父执掌数十万人生死,对主公的忠诚天地可鉴,哪用你一个小小从事说三道四!”

平怀秀铿锵一声抽出匕首,井奂亦是拔剑在手道:“怎的!”

平怀秀森然一笑道:“平某人的刀剑不会招呼自己人!”匕首向后反刺入自己左眼,顿时血流如注,井麟井奂两人大吃一惊。

平怀秀咬牙道:“平某冒犯将军虎威,罪该万死!现在先以一目筹将军,剩下这只眼睛用来看将军对对怀州的忠诚!将军反攻怀州之日,就是平某伏剑自刎之时!”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井麟顾谓井奂道:“人心岂可欺乎!怀州虽破碎,人心尚未散。”当下准备大军起行。

隔日,怀州田繇来投。井麟因问起怀州战况,田繇尽自己所知,一一分述,井麟道:“田校尉来得正好,我大军正要回怀州,你正好做向导。”

田繇笑道,“我正有此意。不过我来此之时听到关于平怀秀的不少议论,到底怎么回事?”

井麟叹了口气,道:“此事本是我父子不对在先。”当下竟毫不隐瞒当日之事,与田繇说了。

田繇肃然起敬道:“平先生一片忠贞之情,将军一片坦荡无私之心,都不愧为怀州栋梁只是平先生行为的确过于偏激,若是果然大军起行之日平先生自刎于军前,对于咱们的士气可是致命的打击。田某来到军前还未有效力之处,现在愿为将军说平先生一说,以解将军之忧,未知可否?”

井麟大喜道:“如此甚好!”

田繇乃拜谒平怀秀,开口便问道:“平先生果然怀州忠臣乎?”

平怀秀不悦道:“黄口小儿也知道忠奸之分么?”

田繇乃道:“小子不知,小子只知效忠主公。不知先生效忠何人?”

平怀秀含怒道:“我自是效忠主公的。”

田繇抚掌道:“好!平先生,小子再问一句,如果有人给清河军帮忙,他算不算怀州的忠臣?”

“当然不算。”

“现在先生在给清河军帮忙,为什么还能口口声声自称忠臣呢?这忠臣二字未免太不值钱了罢?”

“你说什么!”平怀秀大怒。

“先生心中无鬼何必动怒?先生请试想一下,井家父子掌握十几万怀州精锐部队,怀州命运全在他们手上。也就是他们反志未明,否则又怎会因将军区区几句话而放弃,如果他们真的要反出怀州,又岂是先生区区一条性命拦阻得住的?先生的行为不是要救怀州,而是以怀州的命运在冒险,一个不慎,就反帮了清河的大忙了。而井家父子现在盟誓回师怀州,他们就没有回头的道路了,先生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先生可曾想过,如果您果然自刎于军前,对我们的士气将是多么致命的打击,将士们还怎么和清河军作战?”

平怀秀跺脚醒悟道:“是我太冲动了!这可如何是好!”

田繇见平怀秀是个直爽人,倒不好过分相激,犹豫了一下才道:“先生,先前皆是戏言,不可当真。先生舍生取义的精神小子是极佩服的。现在小子冒昧再问一句,若是怀州有难,需要先生捐弃性命,先生还有这样的胆量么?”

“当然有!”平怀秀激动起来道,“平某才智平庸,唯有这条性命是可以拿来为主公效力的。田校尉有什么妙策不妨直言。”

“先生即日启程赶赴柴州,如此如此行事。柴州应该会同情我怀州对抗清河的义举。”

“你确定这会管用?”平怀秀道。

“不一定,不过至少不会起到反作用就是。现在我们所有的机会都要尝试。”

“田校尉,令叔田矫与我熟识,他智计超群,只是为人死板些,以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不过我看你智勇双全,在怀州后起之秀中也算佼佼者了,怀州的未来,便要靠你们了。”

“先生厚爱,折杀小子了。”

平怀秀向井麟请命出使柴州,闻听此信,井麟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即批准。平怀秀抵达柴州之后,厚馈破军牙与星雨兄妹,深与结交,请求代为引荐穆恬。星雨允之。

穆恬责备星雨与破军牙道:“先前我一直扣押怀州使者,现在我们正是反击怀州的时候,汝兄妹怎可收受别人礼物,代为说项?”

破军牙赧颜不能答,星雨反笑道:“将军的责难小女子不能赞同。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情势已然不同,怀州虽然还是我们的敌人,阮香却是更危险的。唇亡齿寒的道理很明显,若是我们放任阮香吞并怀州,那么清河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所以现在保存怀州,就是给我们东方留下了一道屏障。我们正好趁机收回失地,向怀州索取最多的利益。不战而胜,何乐而不为?”

穆恬道:“话虽如此,但怀州素无信义,只怕是养虎遗患。而且我们一直与阮香催促我们出兵的使者虚与委蛇,清河已经对我们的拖延表示了相当的不耐烦,不出兵也就罢了,如今反倒要暗助怀州,我怕此举会惹怒阮香。”

星雨笑道:“将军,您的志向难道只是这一州的小小守牧么?经过此役,怀州必然一蹶不振,将军难道没有想过要取代怀州做南方的霸主?阮香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必担忧。若论南方气候下作战,清河军又怎能与我们相比!”

“如此,如何回复清河使者?”

“就说我们马上出兵,将怀州远征军‘赶出’柴州,剩下的事情让阮香头痛去吧。到时候,我们的大军就驻扎在柴、怀边界上,‘牵制’怀州军队,坐观清河和怀州拼出个你死我活。既不能让清河完全并吞怀州,也不能让怀州轻易缓过这口气来。”

“听起来似乎是很不错的计划,但我总觉得太便宜了刘向那小子。不如我们干脆沿江东下,趁怀州空虚,攻略其江南之地,最多与清河夹江对峙,也是个南北割据之势。”

星雨皱眉道:“将军此言差矣!我详细询问过使者,远征军主将井麟对于怀州忠诚并不可靠。不可对其逼迫太紧,否则他孤注一掷反出怀州,不管是反攻柴州还是投降阮香,对我们都是莫大的威胁。”

穆恬仍然不甘心,苦思一阵道:“要么我先见见柴州使者再做决定吧。”

星雨无奈道:“这样也好。”

从穆恬处告辞出来,破军牙忍不住责备星雨道:“当时那人来送礼,我就说不要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还好穆将军没有怪罪,要不然这怀州再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处!”

星雨笑道:“我的好兄长,不是妹妹夸口,没有金刚钻,我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咱们两个客居柴州、寄人篱下,总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是要回到屏兰去的。驱逐南蛮,救我百姓,恢复兄长你的君位。这些事情,我们都要自己一点点作起来,谁也不能依靠。现在我也不怕别人说我贪婪爱财,我要趁着柴州还需要我们,趁着我在这里还有点权力,尽量积蓄力量,抓住每一个机会。兄长,这世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全部的指望,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破军牙听得异常感动,道:“妹妹,以前是我糊涂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穆恬接见平怀秀,一并召集文武计议是否帮助怀州之事,支持反对者都有,两派各执己见,庭议久久都没有决断。平怀秀乃闯上殿堂,大声道:“怀州柴州,并为大州,立基百年,未尝动摇,唇亡齿寒,相互依存。两家罢兵弭和,是为怀州,更为柴州自己,这个道理很难懂么?我今日来此,实为柴州,我怀州自有忠臣良将保土安疆,难道是来请求柴州的施舍的么!”

句廉讥讽道:“自从四月以来,怀州接连丧师失地,听说清河军所到之处,郡县竞相献城求官,未知忠臣何在、良将何在?”

平怀秀双目尽赤,厉声呵斥道:“一派胡言!清河自入怀州,不说处处都遇顽强抵抗,但也经过一次次血战才勉强站住脚跟,清河军强天下闻名,怀州子弟前仆后继牺牲于战场者,不下十万,只因清河军横暴,动辄屠城,我家主公不忍兵火祸及百姓,才晓谕各城守军,勿做无谓之抵抗。然我怀州许德民先生,以一书生之身,数百孤弱之旅,抗击清河数万大军达一月之久,杀伤敌人以万计,最后以身殉城,阖城百姓含笑就戮,誓死报效主公。酋首阮香都再拜而厚葬,唯恐失我怀州人望。此等忠贞义士,一个便足以感天动地,何况还有千千万万的义士奋不顾身、追随其后。其浩气也足以使天惊地裂,军虽屡败,非战之罪,天时不与耳!清河恃强逞凶,上违天时,下伤人和,凶威必不能久!”

句廉喏喏而退。皮鲸笑道:“依平先生所言,清河连胜,怀州连败,原来都不过是暂时的,不需我们相助,怀州只凭天时人和就能打败清河。那么何如我们等着看看,究竟是清河先被天雷劈死呢,还是怀州的浩然正气被清河的凶暴盖过。”柴州文武皆笑。

平怀秀从容道:“逆来顺受、引颈受戮本非我们的习惯,怀州军事民力的确不足以与清河一战,但即便打到最后一个人,我们也不会投降,这是我怀州的气节。只是可笑诸位各个自诩明智,殊不知唇亡齿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今日尔等诸位可以锦衣貂裘,高座欢会,嘲笑我怀州以弱抗强不自量力,他日也不过是清河的阶下囚而已。只怕未必有我怀州义士的气节罢!”

皮鲸气结。从边席客卿席上站起一名老者华奚,尖声道:“清河顺天承命,阮香大义所归,征伐怀州正是以顺击逆、以大义讨不臣,名至实归,怀州自身理屈,还敢大放厥词,妄言天命,真正可笑!”

平怀秀仰天大笑道:“久闻柴州撷英殿精英荟萃,原来不过是些尸位素餐之辈!尔之谬论本不值一驳,但今日既然我是客,诸位是主,便分说一下也无妨。所谓清河大义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在座诸位只要晓事的都不会不清楚。阮香何许人,披着公主外皮的一只母狼而已。天子授她节钺,赐予高官显爵,给予其征伐之权,是期望她诛除朝堂上的奸雄,这也就是这位先生所谓的大义了。那么她是如何用这大义的名分的呢?先是吞并淄州,然后是阴谋刺杀朝廷任命的征北将军泸州刺史赵熙,挑拨赵氏兄弟内斗,趁机蚕食泸州土地,杀我大周将士百姓何止百万!屠刀尚温,又掉头南下,侵略我怀州,放着国仇家恨不报,一再损人肥己,只为其个人私欲,试问这是天子授意还是这位先生所见到的天意!如果这是天意,那么我得说天道不公,其他人我管不到,平某人是要逆天而行的!”

华奚面红耳赤,掩面出殿。

周襄道:“任凭先生舌灿莲花,对怀州又有何利!先生既然如此忠义,何不到军前效力,为你家主公尽忠?”

平怀秀正色道:“这位先生责备的是。周礼有言,上有明君,文武佐使,各司其则,是以人分贵贱,君高臣低,各守本分。平某学武不成,学文不精,徒有口舌之利,愧对君父,只好请缨出使,希以微薄之身,解家国倒悬之危。如若使命不成,也只有一条性命酬谢我家主公而已。”

穆恬道:“平先生辩才过人,然则怀州强盛之时,辱我过甚,不怕说句实话,就算出兵对我柴州有天大的好处,我也不会出兵帮助我的仇敌的!”

平怀秀默然,整理衣冠,对穆恬拜了两拜,转身面向东方,低声自言自语道:“田繇贤侄,怀秀已然尽力,今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旋即跪地向怀州方向拜了四拜,朗声吟道:“抗暴逆强,义士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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