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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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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见儿子精神头还不错,不像是要死的样子,低声嘟哝了一句:“不开就不开!反正我拿回来了一付,再煎了给阿大服了就是。不济还有方子哩,有钱还怕抓不到药不成?阿大,咱回家!”

阿大此刻精神来了,脚底有了劲,也不用人背了,只是让冯氏搀扶着,慢慢下了床,出药铺门往家走。

先前以为儿子病危,冯氏一身屎尿急匆匆沿着街跑来,尽管行人纷纷避让,她却无暇顾及,此刻搀扶着儿子沿街回去,看见路人捏着鼻子躲避,虽然她自己捡破烂不怕脏臭,可看见人家这样,终觉有些脸红,便捡了一坨雪块,把身上沾附的大便擦掉,让臭味略微减少一点。

几个邻居陪着走了一段,见阿大已经能自己走路了,这才各自散了。

冯氏谢过几位邻居,独自搀扶着儿子回家。

快到浮云堂时,冯氏站住了,想想先前两位大夫的话,别人说的她不相信,可惠仁堂的大夫说的,不由得她不信。如果是这样,那浮云堂这大夫还真是救了自己儿子性命的,自己讹了人家银子,还拿马桶去砸人家,饶是她泼皮惯了,想想自己恩将仇报,到底有些脸红害臊,没脸路过浮云堂,便对儿子说绕个弯看看年景散散心,扶着儿子绕了一条街,这才回到了家里。

冯氏搀扶儿子躺下,先找来柴火生了炕,免得儿子冻着,这才洗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把撒在地上的面小心都撮了起来,把肉洗了剁了弦子,开始揉面包饺子。

包好饺子下锅煮好,把那瘸腿的小方桌放在炕头,放上两个缺了口的土碗,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盛在碗里,拿了两双筷子,脱了鞋子上了炕,盘膝而坐,拍了拍儿子,笑嘻嘻道:“阿大!起来了!吃饺子了!猪肉白菜馅的哩!馋了吧?”

阿大瞅也不瞅一眼,依旧蜷缩着身子朝里睡着。

“阿大!吃饺子了!阿大!”

“不吃!我说了,宁可饿死,也不吃你讹诈恩人拿回来的银子!”

冯氏也觉理亏,这次不敢摆老娘的架子,叹了口气,道:“娘也知道错怪了他们,娘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只是,这日子艰难,你身子骨不好,娘又没别的本事,咱们娘俩不耍泼皮无赖,咱这日子还怎么过?”

阿大还是蒙着头不吭气,冯氏连哄带骗说了好半天,饺子都要凉了,阿大还是那句话宁可饿死也不吃。

冯氏没办法,只好长叹一声道:“那好吧,这顿饺子已经做了,总不能倒掉浪费吧?送回去给人家,人家也看不起这黑面饺子啊。算算买面买肉一共花了三十七文,剩下的钱娘一文不动,咱们吃了饺子就给他们全退回去,成不?”

“不成!全部得退给人家!”

“可是三十七文钱,你让娘去哪里找去?”

“我不管!人家的钱一文不能少,全退给人家!”

冯氏干嚎着哭了一会,见儿子依旧一声不吭,只好下炕耷拉上鞋子,说道:“好!娘前辈子欠你的!这就把剩下的黑面拿去退了,再把外屋拣回来的东西拿去卖了,应该能筹够三十七文,一并还给他们!阿大,你先吃,别等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娘说了退就一定退!”

阿大闷声闷气道:“那我等你回来。”

冯氏知道儿子倔强,多说无用,提了那小半袋黑面,将外间一大捆破烂扛在背上,慢慢出门走了。

阿大这才挣扎着躺好,看着小桌上那两碗饺子,想起母亲先前恩将仇报讹诈人家银子的情景,心里总觉不是滋味,越看越心里堵得慌,挣扎着下了床,拿起那两碗饺子,开门出来,走出院门,哗的一下都倒在了屋角。拎着两个空碗转身回屋。

阿大却没看见,就在他倒饺子的时候,在不远处墙角站着一个老妇,望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到了傍晚,冯氏才回来,十分的疲惫,脸上却有了笑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放在方桌上:“三十七文!退黑面拿回二十三文,卖东西赚了十文,娘又央求前面饭馆掌柜,让我帮忙洗碗拖地,一下午赚了五文,刨去退他们的钱,咱们还剩一文钱哩!”

阿大怔怔地望着冯氏被冰水冻得红肿如棒槌一般的一双老手,一串眼泪滚落了下来,哽咽着说了声:“娘……!你这……”说了半截,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哭啥哩!阿大乖,不哭!别哭坏了身子骨!娘下半辈子还指望你养老哩!”

“嗯……”阿大点点头。

冯氏和颜悦色道:“儿啊,咱们打个商量成不?”

阿大点点头。

“这钱就当咱们借他浮云堂的,娘想留着给你讨一房媳妇,等将来咱们日子好了,连本带利还他们,再给他们赔个礼,你说好不好?”

“不好!”阿大闷声道,“我宁可娶不到媳妇,也不要你讹恩人来的钱!”

冯氏搓了搓手,又道:“可是,就算不娶媳妇,你这病还没好利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惠仁堂大夫说了没事了的。”

“那不一样啊,虽然惠仁堂的两个大夫说了没事,但娘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他们说错了,他们没什么,那可就把咱们害了。得防着一手,等到你病彻底好了,娘一准把钱拿去还了,娘发誓!好不好?”

“不好!”阿大还是闷声闷气道。

第143章 祸事

阿大伸手抓过包裹,打开包裹看了一眼,里面几块碎银子,还有几吊串着的和一些零散铜钱:“全部在这?”

“是啊。”冯氏点点头,一眼看见桌上两个碗都空了,奇道:“儿啊,饺子呢?”

“倒了!”

“倒了?我的老天爷,那是饺子!过年的饺子!你咋倒了哩!”

“不是我们的东西,就不该碰!”

“你!你这孩子!咱们不是要还他们钱吗?还了钱这饺子就是咱们的啦呀!”

“我不管,看着堵心!所以倒了。”

冯氏见儿子如此倔强,又气又急:“你倒哪了?”

“院门外墙角了。”

“我瞅瞅去还在不!”冯氏咚咚跑出门,可找了半天,哪里还有饺子的影子,肯定是叫花子拣了吃了,又或者是野狗叼了去了。冯氏站在门口叉着腰狠狠骂了一通,这才返回家里。

一进门,便看见儿子换了一身到处是补丁的单衣,把原先那件棉袄夹在腋下,手里提着那蓝布包裹,正要出门,慌忙问道:“儿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把钱和棉袄给人家退回去!”

“哎呀不是说了吗,等你病好了再退嘛,娘都答应了。”

阿大不理母亲,拉开门,踉跄着往外走,寒风夹杂着雪花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但就是这件单衣,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一件衣服了。母亲给他缝好过年的夹袄,上午发狂的时候,脱了不知道扔到哪里了。

冯氏知道儿子倔强,说也没用,没办法只好跟着,来到浮云堂门外,冯氏终觉不好意思,远远在墙角站着,看着儿子阿大进了浮云堂。

杜文浩正坐在火炉边跟庞雨琴说着话。地上的污物已经清扫干净,地板也用水冲洗过了。由于担心那冯氏再来闹事,呼延忠一个男的不好应付,换成了女护卫首领辛九娘坐在大堂守护。杜文浩和庞雨琴见阿大进来,有些意外。

阿大走到他们面前,咕咚跪倒磕头。杜文浩急忙上前搀扶他起来,阿大把棉袄和手里蓝布包放在桌上,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碎银子和铜钱,说道:“先生、夫人,多谢您们救我一命,我娘不知道实情,所以说话不中听,让您们受委屈了。我替我娘向您们赔罪。这是先前讹的银子,还给您们,还有棉袄。多谢了!”

说罢又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门外走。

庞雨琴见他单薄的身子冻得直哆嗦,拿起棉袄追上去:“等等!小兄弟,这棉袄算是我们送给你的,穿上吧。”

“不不!”阿大推辞着。

庞雨琴不由分说,把棉袄披在他身上:“这是我们夫妻送你的,又不是讹的偷的抢的,送你你还不要?!听话!快穿上,别冻着了啊!”

阿大这才把棉袄穿上,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夫人!”转身要走。

杜文浩道:“你等一下,回来!我给你诊脉看看你的病!”

阿大道:“谢谢先生了,惠仁堂的大夫已经给我看过,说没什么大碍了。”

“你娘拿走的那包药没吃吧?”

“没吃。”

“那就好,记住,那包药必须拿回来我帮你们煎了再服用,千万不要自己煎服,里面的附子有剧毒,需要特别处理,要不然会中毒的。千万记住!”

“嗯,谢谢大夫。”

阿大出了门,跟着母亲一起回了家。

尽管大年初一晚上还是啃硬邦邦的糠面窝头,但阿大吃得很香,有了这件厚棉袄,身上也暖洋洋的。冯氏见儿子精神头不错,心中一块石头也放下了。

第二天,阿大的病还没断根,还在出冷汗,恶寒,手足还有些冷。冯氏便拿出那付从浮云堂抢回来的药准备给儿子煎服。

阿大说:“娘,浮云堂的大夫说,这药不能自己煎服,里面的附子有剧毒,得拿去他们那煎。”

“听他的!他是憋着法想把这药拿回去!哼,不就是附子吗?你爹当年病那么重,天天都是你娘替你爹熬药,后来你爹去世了,你又老生病,娘还不是给你天天熬药啊?这附子也不是什么生僻的药,方子里经常用到,娘知道的,大夫也讲过,要煮久一点,把三碗水煮成一碗,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大见母亲成竹在胸,也不多说了。

冯氏倒了三碗水,大火煎熬,花了半个来时辰,终于煎得只剩一碗汤药,冯氏把药吹温了,送到阿大面前。阿大喝了一口,皱眉道:“好麻!好苦啊!”

“良药苦口!昨天你服了这药,今天就好多了,再付这一剂,应该就没问题了。快喝吧,一口气喝完!”

阿大又喝了两口,觉得麻得厉害,想起了杜文浩的叮嘱,心里不踏实,便骗冯氏道:“药太苦了,娘,你到门口看看有没有卖麦芽糖,咱们不是还有一文钱吗,买一块回来给我吃,好不好?”

“好,娘这就去看看。”

等冯氏一出门,阿大便把半碗汤药倒在了角落柴堆里。

片刻,冯氏回来了:“没见到卖麦芽糖的。”

“不用了,我已经捏着鼻子喝完了。”

“哦,那你在家躺着,娘上街看看能拣些什么回来。”

“娘,我陪你去!我已经没事了!”

冯氏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点点头:“那也好,娘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屋里。”

背了两个背篓,手里拿了个拾荒用的铁钩,冯氏带着儿子上街捡破烂去了。

刚出了院门,阿大便停下来,扔掉铁钩,双手撑着膝盖,痛苦地低着头急促地呼吸着。

冯氏慌了:“阿大,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我喘不过气来,嘴巴、舌头发麻,手脚也发麻。”阿大伸出手瞧了一眼,又捂着心口,表情十分痛苦,“我……我肚子象火烧一样。”

“啊,来!娘扶你回屋歇着。”

冯氏扔掉背篓,搀扶着儿子回到家里,躺在土炕上,盖上被子,坐在床沿,焦急地望着儿子:“惠仁堂的大夫说你腹痛肠结,会不会又是上次那毛病?”

阿大痛苦地呻吟着,拉风箱一样穿着粗气:“我……,我不知道……,好麻啊!手脚、全身都麻透了!”

冯氏忙替儿子搓揉手脚,又道:“娘生火热点水给你喝,兴许就好了。”

阿大点点头。冯氏急忙跑去抱柴火来生火,热了半锅水,用土碗盛了,端过来给阿大喝。

阿大烦躁地一甩手,将那碗水摔翻在地上,摔得粉碎,急促地用两手揪着心口:“娘!我心慌……,喘不过气……”

眼看儿子脸色苍白,嘴角流着口水,冯氏顿时慌了手脚,来回跑了几步:“这可怎么办?你等等啊,娘去叫隔壁大叔大婶来帮忙,背你去惠仁堂看病!——他们说过的,就算没钱,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冯氏匆匆叫来几个隔壁邻居,又手忙脚乱地把儿子背着往惠仁堂跑。

大年初二,药铺正式开门营业,但还没有病人上门,杜文浩和庞雨琴、雪霏儿正坐在堂里说话。

冯氏他们经过浮云堂门口,冯氏二话不说,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杜文浩。

坐在旁边的女护卫首领辛九娘,右手正搭在椅子扶手上,见此情景,右手一使劲,吧嗒一声硬生生掰下一块木头,扬手飞出,正中冯氏扬起的胳膊肘。

冯氏哎哟一声惨叫,举起要砸石头的那手臂被木块击中,差点折了,手里石块掉落下来,当的一下正砸在她脚背上,痛得她抱着脚单腿原地乱跳。

两次动手都自己吃亏了,冯氏不敢再乱来,此刻也无暇耍泼,叫骂了几声,一瘸一拐跟着跑了。

杜文浩走到门口,望着他们背影,奇道:“昨天那阿大不是来道歉赔罪了吗?怎么这妇人又发癫来找麻烦?”

雪霏儿已经听说这件事了,又亲眼看见这妇人的泼妇样,他爹开客栈,这种事遇到多了,哼声道:“这种泼皮,不捞点好处只怕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杜文浩摇头道:“似乎不是,刚才几个人背着的那孩子好像是昨天来的那阿大,我担心他们还是擅自煎服了那付药,可能孩子中毒了。”

二女都吃了一惊。

这时护卫呼延忠听到动静也出来了,杜文浩转身对他道:“你马上派两个人跟上去看看情况,有什么及时回报!”

……

惠仁堂里,两个店伙计正端着一盆粪水手忙脚乱给阿大灌。一大盆粪水已经灌完了,阿大吐得唏哩哗啦的,双手撑着两膝不停哼哼。冯氏再一旁呜呜地哭着,嘴里不停咒骂着浮云堂的大夫。

庄大夫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夫总是向着大夫的,皱眉道:“你老是说人家浮云堂大夫在药里给你儿子下毒,你有证据吗?”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我儿子先前刚刚服了他浮云堂的药,马上就中毒了,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阿大感到吐出来之后,身体好受一些,便又猛喝了几口粪水,打着干呕,听母亲这话,实在忍不住,用孱弱的声音道:“娘!不能怪人家浮云堂,药是你强抢过来的,而且人家都说了这药有毒,必须拿给他们煎熬,不能擅自煎服的,可你偏偏硬要自己煎服,还硬逼我喝,幸亏我偷偷倒掉了半碗……,哇~!”弯腰又狂吐起来。

第144章 附子九两

冯氏一听这话,心中暗自庆幸儿子偷偷倒掉一些,否则,只怕儿子路上就毒发而死了。可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厉声道:“儿子别乱说,明明就是浮云堂杀千刀的大夫下了毒的!附子只要慢慢煮就没有毒了,娘知道的!所以煮好久才给你服的,是他浮云堂另外在药里下毒了!你这不是附子中毒!”

庄大夫冷笑:“附子之毒,又岂是你这妇人能知晓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老娘以前煎药也煎过附子的,都是三碗水煎成一碗,煮过不知多少次,何曾出过事情?不是他下毒又是什么?反正我儿子喝了他们的药中毒了,我要去衙门告他们去!”

庄大夫懒得理她,走到肖大夫身边看他忙着给阿大催吐排毒。

肖大夫让伙计给阿大喝了一大盆粪水,把肚子里的毒物吐得差不多了,这才换成清水洗胃,然后开了方子给他解毒。

肖大夫一向比较沉稳,庄大夫和冯氏刚才的对话他已经听到了,想了想,对冯氏道:“你再把浮云堂那药方拿来我看看!”

冯氏取出药方递给他。

这一次,肖大夫仔细看了一遍,不由眉头皱到了一起,将方子递给庄大夫:“你看看附子的剂量!”

庄大夫这一瞧,顿时吓了一大跳:“九两?附子居然用了九两?”

肖大夫叹了口气:“是啊,如此用药,怎能不中毒呢!先前我们都没注意这剂量,想着任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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