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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鬼面卷(完整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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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马球场上两支队伍的来历:左臂上扎着红袖巾的是李氏亲王的队伍,带队的人是鲁王李灵夔;左臂上扎着紫袖巾的是武氏一族的队伍,带队是人是武三思。因为武后在上,在坐的人大多在为紫巾队伍加油助威,红巾队伍气势很低迷。
元曜觉得有些不忿,但也不敢言语,只能默默地看着。
武后喝了一口茶,心思显然不在马球上。她望了一眼白姬,轻声道:“白龙,光臧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可说不准。”白姬笑道。
武后道:“最近,宫里发生了一些怪事,你听说了吗?”
“韩国夫人作祟的事情?”白姬笑道。
“哦?你知道?”武后挑眉。
“当然知道。因为,韩国夫人作祟,是我造成的。”白姬笑道。
武后大怒,将茶杯摔在地上。
“啪嗒——”一声之后,观球的众人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武后。他们隔凤幡比较远,又在全神贯注地观看马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元曜见武后震怒,暗暗叫苦。他在心中埋怨白姬说话大胆,即使韩国夫人作祟真的是因为白姬的缘故,她也不该当着武后的面说出来。他又担心白姬突然遁了,留下他一个人给武后泄愤,急忙拉住了白姬的衣袖。
白姬笑着望着武后,黑眸仿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她唇角的笑意有一种妖异的魅惑,让人心在“欲望”的迷宫中迷失,不得出路。
武后神色莫测,脸上阴晴未定,众人没有弄清状况,一时不敢做声。
沉默了须臾之后,武后突然笑了,“刚才那一球太精彩了,看得人入迷了,失手打碎了茶盏。哈哈——”
“哈哈——”“哈哈——”众人也一起笑了起来,纷纷附和。
“刚才那一球确实精彩。”
“鲁王差一点儿摔下马了,还是武将军的球艺精湛。”
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在马球上去了。
“呼——”元曜松了一口气。
武后望了一眼白姬,“你居然敢承认帮助妖鬼作祟,谋害哀家的性命?”
白姬道:“天后睿智无双,早已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如果不承认,反而不够‘坦诚’。”
之前,光臧进言说他夜观天象,有妖气东来,并呈给武后八张金符,以防万一。然后,发生了韩国夫人作祟的事情。同时,光臧却因为去了缥缈阁,消失了踪迹。武后是一个聪明人,从这蛛丝马迹中不难猜出白姬与韩国夫人作祟有关。白姬明白在聪明人面前做戏,只怕弄巧成拙,不如坦诚承认。
武后道:“你应该知道,与我作对者,不管是人,还是非人,不管是天龙,还是地龙,我都会将他送入地狱,万劫不复。”
元曜冷汗如雨。
白姬的眼眸变作了金色,灼灼慑人,“吾之名,已为汝知晓。汝有生之年,与吾有契。吾堕地狱,汝必同往。汝堕地狱,吾必同行。”
武后冷冷地道:“难为你还记得契约,那你为何要助妖鬼作祟,谋害哀家性命?”
白姬的眼眸恢复了黑色,她淡淡地道:“收集‘因果’,是我存在于人世中的唯一意义。我只是在收集‘因果’,并非谋害天后,更不曾违约。韩国夫人的愿望,是我将要获得的‘因果’,我不会放弃。”
武后的表情变得有些可怕,“她的愿望?!她恨我逼死了她,她恨我杀死了她的女儿,她的愿望是要我死!你实现她的愿望,难道不是谋害我?昨晚,差一点儿,我就瞎了。”
武后因为太过恐惧,愤怒,声音颤抖不已。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她说,她的愿望是牡丹衣。”
武后大怒,“不要跟哀家提牡丹衣!哀家命令你,立刻把她赶走!让她消失!彻底地消失!”
乾封元年,益州刺史献牡丹衣给武皇后。魏国夫人贺兰氏十分喜欢牡丹衣的华艳,请求高宗将牡丹衣赐给自己。高宗宠爱贺兰氏,当着武后的面将牡丹衣赐给了贺兰氏。武后虽然没有出言反对,但是牡丹衣上的炽烈花纹化作了她心中的嫉妒与愤怒之火,这把火将亲情彻底燃烧殆尽。贺兰氏为得到了牡丹衣而感到满足时,完全没有料到华衣将会变成她的葬衣。
白姬道:“事情起于牡丹衣,也必将终于牡丹衣。‘因’已经种下,‘果’将成熟。”
武后打断白姬:“对哀家来说,‘因’和‘果’都不重要。”
白姬道:“可是,对我来说,‘因’和‘果’很重要,它们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而且,韩国夫人的‘因’和‘果’,对天后来说,也很重要。”
武后道:“哀家并不觉得她的‘因’和‘果’有多重要。”
“血浓于水,无论如何,韩国夫人也是您的姐姐,您难道不想知道她内心的真正愿望吗?您真的忍心在她死后,再一次无情地让她消失吗?至少,在她消失之前,听一听她真正的愿望吧。”
武后仿如被雷击中,她愣了一下,喃喃地道“她……她……真正的愿望……血浓于水……姐姐……”
“姐姐……姐姐……”武后喃喃念道。她抬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阳光那么明媚温暖,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很遥远的往事。她的童年岁月在利州度过。小时候,因为母亲的性格比较严厉,也不能经常照顾她,她最喜欢的人是姐姐,和她最亲密的人也是姐姐。春天,她和姐姐一起在庄院中奔跑,比谁的纸鸢放得更高。夏夜,她们一起躺在回廊下数星星,诉说美好的心愿。秋天,她们一起在树下等凉风,听蝉鸣。冬天,她们一起看雪落,一起在新年到来时穿上新衣放炮竹。她的点心弄掉了,脏了,伤心哭泣时,姐姐会把自己的点心让给她吃。她生病了,姐姐会为她担心,连最爱的庙会也不去逛了,守在她的枕边陪着她,照顾她。那时候,她们无忧无虑,天真快乐。那时候的幸福琐碎而温暖,像一件妥帖而慰藉的旧衣。无论怎样,她也是她的姐姐,一起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的姐姐。
武后沉默了一会儿,垂下了眼帘,“她想要什么?只要不是我的性命,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白姬抬眸望向武后,发现她的侧脸上有泪水滑落,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我也不知道会结出怎样的‘果’。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要得到韩国夫人的‘果’,您可能必须‘死’。”
“?!”武后望向白姬。
白姬也望着武后。
武后和白姬相互对视,久久无言。
元曜和上官婉儿有些紧张,他们看不出武后和白姬的眼神交汇到底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最后,武后开口了,“好吧。看在她是哀家的姐姐的份上,哀家就‘死’一次。”
上官婉儿大吃一惊。
元曜一头雾水。
白姬笑了,“我是商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人做事。‘死’一次,五千两黄金。”
元曜冷汗。
武后却道:“可以。但是,如果事情没有圆满解决,你……”
白姬笑着抢过了话,“我就去死十次。绝无戏言。”
“你需要几天时间?光臧的金符掉了一张,已经挡不住妖邪了。”
“不出意外,您明晚就可以‘死’了。”白姬笑道。
“哼。”武后道。
在白姬和武后的哑谜中,事情定下来了。
元曜、上官婉儿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
下午举行了四场马球赛,两场男子赛,一场女子赛,一场混合赛。白姬、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都下场了,元曜吃惊地发现龙妖的马球居然也打得不错。后来,武后和上官婉儿有事先退场了,留下大家继续玩。
在白姬的怂恿下,元曜也下场玩了一次不是比赛的散打,但他第一次打马球,动作很笨拙,总也打不到球。武三思嘲笑元曜,见武后不在场,没有忌惮,就假意失手,用球棍恶意地敲元曜的头。元曜的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包。
白姬很生气。
第四场比赛,仍是武三思带着武氏一族的队伍和李灵夔带领的李氏亲王队伍上场竞技。不知道为什么,武承嗣的球杖仿佛中了魔,总是敲在武三思的头上,把武三思打得满场跑。众人忍俊不禁,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捧腹大笑。
武三思气得脸色发绿,武承嗣不明所以,只能苦着脸向堂弟道歉。因为武承嗣是堂兄,武三思也不好多说什么。
元曜冷汗。他猜测一定是白姬干的。他偷眼向白姬望去,发现白姬笑得很欢快,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元曜也笑了。有时候,他觉得这条龙妖的内心真的很像小孩子。
傍晚,白姬、元曜离开了大明宫。出宫时,他们路过太液湖,元曜仿佛听见水风中有女子在低声哭泣,如丝如缕,不绝于耳。
“白姬,好像有谁在哭……”元曜道。
“那是风声。”白姬道。
“那是风声。”白姬道。
“可是……”元曜侧耳倾听,觉得不像是风声。
“快走吧。轩之。”白姬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阵凉风吹来,元曜打了一个寒战,他见白姬已经走远,不敢多做停留,疾步跟上。
元曜走得太匆忙,路边的一丛灌木探出的枝桠钩住了他的衣袖,他用力一扯,掉落了一物。——白绢包裹的小泥龙粉碎之后化作的五色土。
元曜丝毫没有察觉,径自去了。
夕阳之下,太液湖中缓缓伸出一只骷髅手,悄无声息地将白绢包裹的五色土拿走了。
第九章 泥俑
白姬、元曜回到缥缈阁,离奴已经做好了晚饭。吃过晚饭之后,白姬让离奴在回廊中点上三盏灯,让元曜去打一桶井水来。白姬拿出一坛五色土,笑道:“我们来捏泥人玩。”
元曜、离奴高兴地答应了。
白姬、元曜、离奴兴高采烈地用井水和五色土,捏东西玩。
白姬用五色土捏了一个女人,她捏得很仔细,女人的五官、体型,衣饰栩栩如真。元曜一眼就认出那是武后。
白姬捏武后的模样干什么?元曜心中十分疑惑,但是白姬神色凝重,他也不敢开口询问。
元曜照着离奴的模样捏了一只猫,不过捏得不太好,两只猫耳朵一大一小,还不对称。离奴还在惦记白姬少给的五枚钱,它捏了五枚开元通宝。虽然是泥的,它也很开心。
离奴望了一眼元曜捏的东西,问道:“书呆子,你捏的是什么?”
元曜望着泥像上一大一小,还不对称的猫耳朵,怕被离奴嘲笑,遮掩道:“兔子。”
离奴不相信:“胡说!你当爷没有见过兔子吗?!这明明是一只长得很丑的猫!”
元曜不敢说是照着离奴的模样捏的,哈哈一笑,“这是小生照着玉面狸的样子捏的。”
离奴道:“书呆子的手艺还不错。不过,阿黍比这只丑猫要稍微好看一点儿。”
白姬笑着提醒,“离奴,轩之捏的是碧眼黑猫哟。”
元曜脸色一变。
离奴也如梦初醒,它生气地骂道:“书呆子的手艺真差!爷哪有这么丑?!”
元曜不敢反驳。
“嘻嘻。”白姬掩唇诡笑。
月上中天时,白姬完成了武后的泥像。泥像长约一尺,仿如真人的缩小版,惟妙惟肖。白姬放下泥像,伸了一个懒腰,道:“啊啊,终于捏好了。”
元曜问道:“你捏天后的泥像干什么?”
白姬笑道:“让天后‘死’一次。”
元曜一惊,想要细问,但是白姬已经拿着泥像,打着呵欠走了,“我先去睡了。离奴,你收拾一下,五色土必须放在坛子里,贴上封条,以免失了灵气。”
“是。主人。”离奴道。
元曜问道:“白姬,光臧国师和狮火怎么样了?他们能够回来吗?”
白姬停住脚步,回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回来,只能希望他们吉人天相。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还是先把牡丹衣的事情解决了。”
“啊,嗯。”元曜道。
白姬打了一个呵欠,飘走了。
元曜担心光臧和狮火,临睡前他在秘色雀纹瓶的碎片前合掌祈祷,“光臧国师,狮火,希望你们平安无事,早日回来。”
元曜脱下外衣,准备睡觉时,才赫然发现放在衣袖中的白绢包裹的五色土不见了。
咦,五色土哪里去了?元曜挑燃灯盏,在缥缈阁中四处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他闷闷不乐地躺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在大约两更天时,他还是睡了过去。
在梦里,恍惚中,元曜行走在一片白雾里,好像是要去找五色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周围白雾散尽,他发现自己置身在大明宫中,太液湖畔。
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仰头望月。元曜定睛望去,发现是上次要拖他去湖底的魏国夫人。今夜,魏国夫人没有穿牡丹衣,只穿了一袭薄薄的单衣。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衬托得一点樱唇滟红似血。
元曜拔腿想逃,但魏国夫人已经侧过了头,定定地望着他。
见魏国夫人盯着他,元曜只好作了一揖,“小生见过魏国夫人。”
魏国夫人望着元曜,红唇微启,“妾身知道公子一定会来。”
“欸?!”元曜吃惊。她为什么知道他会来?难道,她在等他?她还想把他拖下湖底吗?
魏国夫人似乎看穿了元曜的心思,道:“公子不必惊慌,妾身不会再伤害你了。”说话间,她拿出一物,道:“公子是来找它的,对吗?”
元曜借着月光一看,正是他弄丢的五色土。
元曜点头,“原来是夫人拾到了。请夫人将此物还给小生。”
“它对公子来说很重要吗?”魏国夫人问道。
元曜点头,“是。”
手绢是之前去井底海市时,白姬绣了送给他的,虽然上面绣的图案都跑了,但是他还是很珍惜这条手绢。五色碎土让元曜想起小泥龙,他试图通过小泥龙想象白姬小时候的模样。这两件东西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魏国夫人突然发怒了,“丢了重要的东西,你也知道来寻找,可是你却夺走了妾身最重要的东西。”
元曜一头雾水,“小生从未夺走夫人您重要的东西……”
魏国夫人咬牙切齿,“牡丹衣,你夺走了妾身的牡丹衣!”
“唔,这……”元曜一时语塞。虽然,牡丹衣是魏国夫人自己丢下的,但是元曜和白姬不经她的允许就捡走了,这确实也算是“夺”走。元曜理亏,只好解释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您的母亲韩国夫人拜托白姬,说她希望得到牡丹衣,白姬就和小生来到了太液池……”
魏国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从白天武后和白姬的谈话中,元曜知道韩国夫人在大明宫作祟,魏国夫人也在大明宫,难道她们没有相见吗?“难道,你没有见过韩国夫人吗?您的牡丹衣在她身边。”
魏国夫人道:“妾身见过她,也见过牡丹衣。不过,她见不到妾身。”
元曜挠了挠头,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小生有一个疑问,韩国夫人的女儿不是您吗?她为什么把一株牡丹花当做女儿?”
魏国夫人幽幽地盯着元曜,“你想知道答案吗?”
元曜点头。
“妾身带你去看看吧。”魏国夫人站起身,向南飘去。
元曜疾步跟上。
一路行去,元曜在白雾中看见了许多亦真亦幻的鬼影。——被砍掉双腿,浑身棍棒痕迹的宫女在地上蠕蠕爬动;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子抱着婴儿尸体踽踽独行,婴尸的脐带还与母体连接着;七窍流血的宦官沉默地疾步飞走,仿佛还在急着替主子去办事。
元曜汗毛倒竖地与一群宫中冤鬼擦肩而过。
魏国夫人沉默地走在前面,仿佛没有看见周围的鬼影,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她自己本来就是其中之一。
元曜觉得胸口发闷,十分难受。
魏国夫人的目的地是紫宸殿。
月光下,紫宸殿外,盛开着一片诡异的黑色牡丹花海,犹如灰烬般的黑色绝望而压抑。
魏国夫人停在牡丹花海前,元曜也跟着停步。一瓣牡丹花瓣随风飞扬,飘落在元曜手上,迅速化作蚀骨的毒液,痛得他皱起了眉头。
不远处,韩国夫人站在牡丹花中,她披着华艳的牡丹衣,手中拿着一朵黑色牡丹。她用温柔的声音对手中的黑牡丹道:“敏儿,今晚就杀死她吗?”
黑牡丹中传来魏国夫人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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