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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霸启示录-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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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是项羽北上营救的国家,也算是北方强国了,项羽也对它很不客气,把赵王歇(原赵国王族的后人)给挪到了赵国北部的代郡(北京西北方向,接近匈奴,穷冷的地方)做代王,把赵国的核心本土,封给了知名“贤人”赵王歇下面的相国张耳,张耳也是从着诸侯联军入咸阳的,也算是项羽的“群臣诸将”派,称之为常山王。

张耳的“干儿子”陈余因为跟干爹张耳闹意见,弃了将军印跑到河北东南角的南皮县去钓鱼。但是他对于当初略定赵国贡献很大,于是,项羽把南皮附近三个县封给了他。陈余拎着鱼竿非常不满意,嫌给张耳的多了,给我的才这么点,张耳是王,我才是侯,我非跟他猴急不可。

总之,赵国也被分裂为二,以跟随项氏入关的张耳为赵地之王。

燕国呢,项羽把燕王韩广挪到辽东郡(在今辽宁东部)为辽东王,把原有的燕国封给追随自己入关的燕将臧荼,立之为燕王。燕国亦被切割为二,以接近项羽的燕将为燕王。

这样合计下来,一共是十八个王,比从前的六个王多了,于是有人就说项羽这是搞大分封,是历史的倒退,其实,把王的数量,从六个增加到十八个,这到底是加重了分封割据,还是和分封割据在做斗争呢?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后者。这种割据的局面,并不是由于项羽而产生的,当秦帝国的专制高压系统开始崩溃,各地反秦,势必会出现各地的势力,形成割据。中国又那么大,于是先出来了六个王,而且多是六国诸侯贵族的后人称王,这本来是在项羽出任上将军之前就已经有的形势,是很正常的必然现象。

项羽到处安插自己的部将,驱逐六个旧王,总体形成十八个王,这不是加剧了既有割据,而是削弱了六王势力,正是朝着消灭割据、加强项羽“集权”统治力度的方向努力。在分封时,故意给六王的君臣制造矛盾,让他们内乱,使他们互相牵制,勾心斗角,无法对项羽构成威胁,并最终有利于项羽去收编他们,重新建立统一帝国。所以说,这不能是割据倒退,而是在收拾天下,是曲折地去往统一的方向发展。

项羽为什么不干脆派自己的楚将去齐、赵、秦、燕、魏为王,而是派追随项羽入咸阳来自诸侯国的将官去呢?大约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不能够。派自己的楚国部下到这些地方为王,显出了自己的私,势必更加激化与六王既有割据势力之间的矛盾。唯独是对于韩国,它最小最弱,项羽后来就诛杀了韩王成,然后派自己的部将楚人郑昌过去为王。尽管如此,项羽还是为某些个诸侯王派置了楚人做其相国,譬如项氏家族的项它就被派到山西西南部的西魏王魏豹那里做相国,盯着和制约着魏豹。

可以说,项羽这是在力求控制和整合已经分立为六王的诸侯们,是走向称帝目标的第一步努力。

项羽本人,则占了九个郡,自立为西楚霸王。在他的上边,唯一比他大的,就是义帝。西楚霸王的“霸”,不是霸道不讲理的意思,而是春秋时代霸主的意思。春秋时代多个诸侯的领袖就叫霸,如霸主齐桓公,霸主替式微的周天子维持诸侯秩序。现在诸侯都叫“王”了,项羽叫霸王,可以把他理解成多个诸侯王的领袖,替义帝管理多个诸侯,一如齐桓公替周天子管理多个诸侯。其实,现在天下所有十八个王都是他封的,他已不只是霸王(多个王的上级领袖),而是实质上的帝了(所有王的上级领袖)。但是,现在义帝还在,十八个王不能推举项羽当皇帝——那成了造反了。而后来义帝没有了的时候(具体怎么没有的,随后再说),好几个诸侯王(包括刘邦),立刻开始反项羽,项羽立刻和他们展开交战,甚至在刘邦的裹挟下,主要的诸侯很快都联兵打项羽。众王推举项羽为帝的事情,固然也就不会有了。

总的来讲,旧的诸侯王还在,新封的王多是旧诸侯王的部将,他们对项羽的忠心,此时还不强,项羽叫他们给自己上帝号,显然不可能。而项羽自己的部将,功劳和资格都还比不了张耳、臧荼、赵将申阳这些人,还不配被封为王。

为项羽计,现在只有以自己的军队,把这些诸侯王都战败,遣自己的部将为新王,那么,众王给他上帝号,才能说是可以和必然的。但是,眼下六大贵族诸侯王都在,自有王国地盘,项羽以楚军去打他们——而他们又没什么过错可被打,项羽一是不容易击败他们,二是如果真的去打,那在诸侯眼里,他就跟侵略成性的暴秦一样了。

所以,现在项羽能做的,就是以诸侯联军中的诸侯诸将,提拔为王,瓦解旧的六大贵族王。即便如此,这也在随后遭受了六贵族王的反击。

项羽作为霸王,直辖的九郡占有山东南部、中原河南东部(魏地)、江苏、安徽的部分地区,总体来讲是淮河流域。

现在说说项羽的部将,英布在灭秦战争中常为军锋,以少败众,也很听项羽的话。项羽把英布(他在诛秦战争中常为军锋,以少败众也最听项羽的话)封为九江王,地辖江西和邻近的安徽、河南、湖北部分地区,把楚怀王下面的柱国共敖封为临江王,地辖湖北、四川部分地区,乃楚国核心旧地。因为这个地盘是他略定下来的。这也是十八王中的两个。

严格来讲,英布和共敖都不是项羽的部将,是本不受项羽隶属的楚将,当时击章邯救赵时,楚怀王命令他俩都总受项羽指挥罢了。

项羽当然可以把自己的九郡裂出几个,封给自己的部将和亲戚为王。但是项羽不会愿意这么干,不过,他把自己的亲戚和部将封为侯,有几百几千户的食邑,这倒肯定是有的。

最后要说的是,即便项羽的这个分封是回归了分封制,那也不能以“倒退”名之,而是历史渐进性的正确举措。秦帝国的迅速颠覆,除了秦朝法苛,爱对外打仗以外——这个其实在后代也都一样,主要还在于取消了齐、楚、韩、魏等曾经几百上千年的诸侯国,人们是不能立刻接受的,连陈胜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不是要绝他们的种,而是我们这样没种的,也要上去当王侯,那就是功劳大的裂地为诸侯王,功劳小的做食邑的侯。这场运动从一开始,就是明确指向分封,而且这样还很符合民意,立了旧诸侯王族的后人为新的诸侯王,是“从民欲也”。所以,当秦被推翻,重新树立多个诸侯王,在当时的起义将领和民间看来,都是受欢迎的。这也表现为,人们并没闹出要推翻各个诸侯王,要搞统一郡县制的新起义。

所争的只是,这个多个诸侯王上面,谁是帝——天子,一个拥有若干直辖郡并且得到诸侯拥戴的天子。

能说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吗?如果非说这是倒退,那这倒退就是当时全国人民的选择。其实,在当时的人民看来,如果一个王族没有世代干缺德的事,就把他的王国给取消了,这是不义的——荆轲大约就是这么想的。而历史所谓的前进,从诸侯王国的分封制向统一郡县制,也应该是渐进性的。中间有个分封的王与皇帝直辖的郡县并存的过渡阶段(也就是后来西汉前半期的样子,直到汉武帝才基本结束)。

第八章 彭城之战,项羽携三万骑兵大破刘邦五十六万大军

韩信忍胯下之辱

公元前206年四月,完成大分封的诸侯各王们,高高兴兴地领着自属的部队,都前往自己的属国了。

项羽也出了函谷关,向东而去,半路上先得让最大的贵族——楚怀王,给自己腾出彭城的王宫。项羽说:“古代的帝都有地方千里,而且必须居住在上游。”于是派人先行,跑去劝义帝楚怀王,要他去上游待着。彭城处于楚地的下游,上游就是湖南。义帝撅着嘴,搬家到了湖南东部的郴县,等待自己风雨未卜的前程。项羽随即入了彭城。

这时刘邦,也卷了自己的行李,带了项羽颁给他的“汉王”大印,带着自己刚刚在这个体制下封的几个侯(有建成侯曹参、临武侯樊哙、昭平侯夏侯婴、威武侯周勃、建武侯靳歙),向南往汉中这个自己的王国而去了。

从陕西到汉中这段翻越秦岭的荒山道路非常难走,中间靠的是千里栈道,也就是靠近山腰处凿石为洞,每隔一定间距地排列起来,然后将大块的方木嵌入洞中,上面铺板,形成悬空的板路。

南下走在栈道上的刘邦的队伍中,还有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叫韩信,担任出纳工作——给士兵发粮饷。

韩信小时候就胸有大志,对未来期望很高。他的老家在苏北淮阴,往西北一百公里就是张良逃亡而居的下邳,下邳再往西北一百公里就是沛县(刘邦老家)。这一带苏北准确地说是苏北中的淮北,其“地薄”,也就是土质不算好,不肥沃,这大约跟淮河经常泛滥有关,河沙都把土地破坏了。而“土薄而俗浇”大约是古人的一个共识,土地贫薄,于是人们风俗轻浮,不朴实,易闹事。这一带也确实如此,这一带的民风彪悍,人们急躁易动,多是狂暴青年,是秦末造反干部的集散地。

因为土薄,所以民也贫。韩信家里就穷得叮当响,老妈死掉了,穷得没好东西裹着她下葬,但是他还硬是要到处寻找一块高敞开阔的地面去挖坑安息她。韩信说:“哪有宽敞高平的地方啊,能住下一万户人家的,我要在那儿埋我妈,因为将来我也得跟着埋这儿,得有一万户人家给我守墓呢!”旁人听了都觉得这个冷笑话不好笑。韩信还是硬找了这样一块平敞地,以他的经济实力,自然是一个野狼出没,一分钱墓穴费也不用花的荒旷之地。

一般胸有大志的人,脸皮都比较厚。韩信喜欢跑到人家家里蹭饭吃,所以人们都厌恶他。韩信穷,也净讲冷笑话没什么好品行,根本不可能被推择当吏,被推择为吏需要家产和品行好一点儿。那么,当行商坐贾——前者跑腿贩东西,后者坐着囤积搞批发,这种需要斤斤计较和向警察城管装孙子的活计,韩信也没有兴趣和能力干。所以他只好饿着或者跑去蹭饭。

周围的熟人都蹭过了实在不好继续蹭了,韩信就跑到他们淮阴县下面的“下乡”(县乡邑三级设置)的一个亭长家里蹭饭。一蹭就是数月。亭长碍于自己的面子和男子汉的气魄,不好意思直接出马撵他走,就叫自己的媳妇出手。他媳妇很有创意,这一天提前起个大早把饭做好了,就端到自己的床上藏着和老公一起吃——看韩信把他们逼的。之所以在床上吃,因为这地方很隐秘,韩信如果突然闯来了,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韩信准时按照吃饭的点儿来了,一看,夫妻俩还没有做饭的意思,就坐在那儿等。等了半天,她还是不做饭。韩信也不好问,对方就是不做,比谁能饿过谁。一直拖了好久,韩信饿得实在扛不住了,人家就是“饿”着不做。韩信突然明白了,这俩肯定藏着先把饭吃完了。韩信看自己饿着赛过这俩“饱人”的机会没有了,拖不下去了,就发了大脾气,把亭长骂了一顿,说是和他绝交。于是辞别了这个面红耳赤的亭长,再也不来了。

亭长也埋怨自己的媳妇:“你看把韩信逼跑了。”

他媳妇说:“他若是我儿子,我养了这样的儿子,我也不会给他饭吃的!”

韩信饿着肚子,跑回到县城边上的壕沟里,钓鱼吃。这壕沟边上,有很多注意给家里节约用水的人,在这里使用公家免费的水,在很制造污染地洗衣服呢,都是老年妇女。

韩信一边钓鱼,一边瞄着这帮妇女随身携带的便当。对于贫穷的韩信来讲,吃饭真是一件大事啊。有个老妇女被瞅得实在不好意思了,就走过来,提着湿淋淋的手对他说:“你不要来回看了,我不会在这里洗澡的。我以前年轻时候在家洗澡,倒还经常有东邻的坏小子偷窥。现在我都这么老了,洗澡你也不会爱看的。你老看我,引得我很怀念逝去的青春啊,洗衣服都洗不专心了。”

韩信说:“老妈,您误会我了,我现在一点淫欲都没有了,因为连饱暖都还解决不了呢!我这钓鱼的手都饿得直哆嗦呢。我看你们倒是都带了饭。”

漂母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同志,当即说:“我看你这么高大的汉子,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能吃得紧呢,我胃口越来越小了,这样吧,我的便当,分给你一半吧。唉,你也惹得我总是怀念从前啊。”

说完,就抖抖颤颤地走回去,把盒饭分了一半儿,拿饭盒盖儿盛了,给韩信送过来。

韩信说:“我不着急吃,您先吃。”

漂母很感动:“你这个长大(高大的意思)的孩子还真是有孝心啊。”

韩信说:“不是,我是想等您吃完了,我好用您的筷子!”

“哈哈,”漂母说,“这个笑话讲得很冷。”于是,气鼓鼓地又把一双筷子给韩信拿过来。韩信也不理了,“啪啪”地把饭先吃了个精光,然后瞪着眼睛看着漂母:“真,真好吃耶,你们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漂母不知该哭该乐了,说:“你以后注意,不要再讲任何冷笑话了。”

第二天,韩信自己带着一次性筷子,又准点跑来壕沟边钓鱼等着了。这帮妇女又在呢。这帮老妇女看来是职业给人洗衣服的,今天又一人端了几大筐,在河边拿着大棒槌连劈再打地洗衣服。

漂母看见韩信来了,呵呵一笑,到了点儿,准时把盒饭给韩信又送过去了。韩信很感动,想再说话,终于忍住了,说:“我不说冷笑话了,我不说话了。”

漂母很慈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长大的少年,几乎要令她落下泪来。

仁心的有无,和富裕的程度,之间真是没有关系啊。

就这样,一连数十日,韩信每天吃一顿饭,就是跑到这河边等着漂母给他吃。这一天,他吃完之后,心中真是高兴,就说:“老妈,您放心吧,将来我有了出息,一定厚厚地报答您!”

漂母听了却勃然变色,怒着说道:“你啊你啊!大丈夫不能自己喂饱自己,我是哀伤你这个汉子而送食给你,难道我是希图当作交易,喂你以求将来回报我吗!”

漂母的高尚人格一下子把韩信感愧得无地自容,人家是纯粹出于本性的哀怜而送食于他,他怎么能像商人似的污之为图报呢?韩信眼中含着泪光,说:“妈妈,我对不起,我这也是说冷笑话。以后再不敢了!”

唉,一代骄子,正出现在一代令人骄傲的人民当中啊。漂母的人格,比起所谓的“养儿防老”之类俗鄙的话,真是云彩一样高高飘扬。我光知道淮北下邳这一带的人们急躁彪悍,岂料在刚烈的人群中、在偏于野蛮性的时代里才正有不受拘束和修剪的纯粹的人性。

韩信此后不再去壕沟边上混饭吃了,改当大丈夫,加入了一些团体,给自己弄了把刀带着,帮人家铲事儿,就是当马仔,具体地点是在农贸市场里。在农贸市场里的酒肆歌舞场所,他在那儿立着当保安,有过来吃霸王餐的,或者欺负小姐不给钱少给钱的,他就过去威吓人家,乃至揍人家,给小姐撑腰。酒肆老板出去逛游,他就跟一帮人一起在后面跟着,威慑其私人仇家。随着他的经验和资格越来越老,就给自己左边配了把刀,右边配了把剑。其实真正的高手,真正的蛮汉,是既不带刀也不带剑,在那儿叉膀子一走,自己的名号和脸就是一个招牌,就能平事儿。

当时的店铺并不沿街排列,做小买卖的也不走街串巷,而是在专门划出的商品交易区,外面有围墙,叫做“市”——也就是我上一段里说的这个“农贸市场”。从“市”的围墙大门进去,嘻呼!市内“人种多样化”也非常丰富,走卒贩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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