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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魔李斯-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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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拜道:“小人泾水河渠的河渠吏陈琨。”
“陈琨,你任河渠吏几年了?”
“回大人,小人任河渠吏十年,一直跟在河渠令郑国的身边。”
“你对郑国了解多少?”
“小人与郑国工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了十年,几乎没有一刻分开过。”
“那速速把那郑国的祸国殃民之事说出来!”
“祸国殃民?”河渠吏陈琨仰起黝黑干瘦的脸膛,看向李斯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小人做河吏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官吏。修建河渠之前,河渠令郑国跑遍了关中四万多顷的不毛之地,仔细计算,生怕算错了一点达不到效果或者让老百姓白白辛劳。这十年来,他与所有河工同吃同睡,从来不曾给自己多加一点好处!整整十年,河渠令每天完上只能睡三个时辰,以至于身体吃不消病倒,但是河渠令醒了还是那样辛劳的工作,我们劝他多休息,他只说,希望早日修得河渠,让关中的土地早日变成良田!”
河渠吏陈琨越说越激动,眼底晶莹闪烁,几乎要爆出泪花。但是这位倔强的老河工生生把泪水咽了回去,继续说:“小人说的是真是假,大人自可以去问那泾水河渠的十数万劳工!如果谁说河渠令是祸国殃民,我看他才是!”
李斯尴尬的笑笑,扭头看看大家,大家的表情也都相当尴尬。
这样,李斯连续提审了十多个和郑国一起工作的河渠官吏甚至是普通河工,在他们的嘴里,就像游侠前面说的,郑国就是当代官吏的典范!所有对官吏的溢美之词都让他们说了个遍。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纷纷点头不止,有的还流下感动的眼泪。
昌平君昌文君两个人也发觉势头不对,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讨论了很久,抬头说道:“这郑国大奸若善,大伪如真,定是以这样模范官吏的形象来收买人心。如若不然,怎么会十年都未察觉他是韩国奸细?”
李斯点头称是,向百官中问道:“御史大夫可在?”
隗状出列应道:“下官在。”
李斯说道:“御史大夫必定已经查封了郑国的家产。此人早有预谋,所贪必定甚巨。请大人公布查抄所得。”
隗状道:“郑国家产不足十金,每月的进项只有朝廷支付的俸禄,并无其他。”
百官一片哗然。要知道,郑国身为关中水渠总指挥,统领着十多万民夫,支配着巨万的资金,只要稍微动动指头,譬如虚报损耗,偷工减料,轻轻松松便可富得冒油。这样的诱惑,有几人能够抵挡?更何况是一个以破坏为己任的间谍!
赢政看向郑国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怜惜和喜爱。就算那十多名河工说谎,御史大夫隗状是秦国三代老臣,他在秦国为官的时间比赢政的年龄还要大,口碑也一向好的没话说,是鼎鼎有名的正人君子。他的话要是还不可信,那天下就没有可信之人了。
李斯说道:“如此说来,如若不是郑国初始做间在先,那他真算得上一位忠正廉洁的好官了。”
昌平君正要发作,赢政忽然面向郑国,语气和善的说道:“郑国,你还有何话说?”
郑国说道:“郑国最初的确是奉命而来,但是修建泾水河渠,却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赢政微微一笑:“哦?那你细细说来,怎样的利国利民?”
郑国等得就是这一刻。李斯早已告诉过他,无论谁问什么话,只要回答那一句就行了,但如果是秦王问“怎样的利国利民”,就要仔细说明,不要再只说那一句了。
郑国是个水利专家,朝政的事情他不懂,但是泾水河渠怎样的利国利民,却正好说到他的长项上。郑国马上给嬴政算了一笔帐:泾水河渠建成之后,可以将四万多顷的不毛之地改造成肥沃良田,每亩田的产量能够达到一钟。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仅靠泾水河渠,就可以解决秦国三分之一人口的吃饭问题,或者,解决一支六十万大军越境作战的军粮问题。
赢政和百官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赢政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虚报邀功可是要受重罚的。”
李斯已经听出来,郑国的命已经保住了,现在秦王考虑的只是他如果虚报邀功所受的重罚了。
郑国摇头,将四万多顷良田分解到关中各郡,此郡能得几许,彼郡能得几许。又历数各郡人口、地形、气候、土质,条分缕析,言之凿凿,不由得人不信。要知道,这其中的许多数据和资料,是郑国用两条腿一步步跑出来的,在官方报表上根本了解不到。
此时的郑国,已经没有了死囚犯的萎靡不振,取而代之的是挺直的腰板,高昂的头颅,满脸的光辉。
李斯看着他,心潮澎湃。他知道,这是一个学者的自信,不用趋炎附势,不用委身求荣,这一刻,在秦王面前,郑国表现出了一位科学家的尊严。
郑国只是一个水利专家,不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但是,他的话还是感染了现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赢政。
赢政不是水利专家,他是一个政治家,他是秦王,是一国之君。所以,他知道郑国所说的一切以为着什么,也知道,这样的人才,只能留,不能杀。
当郑国滔滔不绝的说完,才发现现场如此安静。他这才从精神世界回到了大秦国的金銮宝典,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好像大家还沉浸之中,不能自拔。
李斯看了看赢政,没有说话。他知道,郑国的命保住了。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安静,让赢政多想一会儿。
赢政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扫视全场,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到现在,连傻子都能听出赢政的意思了。大家心里的天平早就偏向郑国这边了,只是碍于昌平君和昌文君才没太多的表现出来。现在,秦王都发话了,还顾及什么?
大家纷纷上前,跪地山呼:“此乃大秦之福!万世之福!”
赢政很是满意,他宣布:“郑国当庭释放,任河渠令,继续泾水河渠未竟之事。”
大家山呼万岁,赢政摆手继续说道:“郑国建渠有功,泾水河渠自今日起,更名郑国渠。”
以自己的名字为河渠命名,郑国老泪纵横,叩头谢恩。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奖赏更让他高兴的了。
第一章 灭韩!
内乱尽除,还有郑国这样的人才从事基础设施建设,抵抗天灾,大秦国四海升平,一片繁荣。
恩,是时候冲出秦国,走向世界了。
当李斯向赢政提出这一口号时,赢政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请卿家献策。”意思就是,你给个大致方案先。
李斯说道:“臣请先攻韩国。”
“哦?”
“韩国与我大秦紧紧相邻,拿下韩国,举手之劳。这样,可以轻易震慑住其他五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不出半月,那五国必定争相割地求和,大秦愈强,五国愈弱,再攻打起来就容易多了。”
赢政摇摇头:“我的想法与卿家相反。
“韩国说是韩国,实际上却更像是为大秦的一个附属。多年来,他们从来都没少了朝贡和孝敬,这样还先打他,恐怕只会让其他五国相互勾结,背水一战。
“我们可以从最强大的赵国开始。攻打下韩国只会让他们害怕,攻打下赵国却可以让他们闻风丧胆!到时候,我们乘胜追击,必然一举拿下六国!”
赢政虽然提出了和自己不同的观点,但是李斯很高兴,他看见了赢政的成长。尽管如此,李斯对赢政的想法并不认同:谁知道其他五国闻风丧胆以后,是因为害怕而讨好秦国,。电子书。还是联合起来,一起对抗秦国呢。
李斯终于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李斯说:“吾王说得没错。但是六国之中,赵国最强,攻打赵国绝非一日之功。李斯想到一个办法:
“我们可以假称要攻打韩国,张扬的天下皆知。这时候,我们就可以观察其他五国的动静。如果其他五国只求自保却不敢行动,那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灭掉韩国;如果其他五国要联合起来救韩国,我们就抓住那个主谋之国,给他一个迎头痛击。这样对六国的心理影响一定更大。”
李斯这个办法,其实现在某些国家也使用过。就是声名自己要打谁,要制裁谁,看看大家的反应,看看谁和自己站在一起,谁又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这是一个试探的好方法。
赢政立刻眼睛一亮,大赞李斯这个办法周到。
马上,李斯在六国的耳目把消息传了出去:秦国要攻打韩国了!不仅是要占地,而是要灭掉韩国!吞并韩国!
一时间,好像是几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池水,一下子荡开了无数的涟漪。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六国立刻开了锅。
首先最担心的当然是韩国。
韩国和燕国是弱国,可韩国最倒霉,偏偏和最强盛的秦国紧紧相邻。秦国一不高兴就会来欺负她一下,而她只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忍辱负重,还要陪着笑脸,生怕惹恼了秦国。这还不算,三十多年来,韩国割地赔款进贡,能使的招都使了,这才想出了历史上最失败的间谍活动:派郑国去秦国修建水渠,使秦国没有精力攻打自己。
千算万算,到最后秦国还是拉下了脸,要一举灭了自己。全国上下人心惶惶。
当时的韩国国君是韩王安。
韩王安听说了这个消息,马上召集王公大臣商量对策,大家面对强大的秦国也是一筹莫展,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嘛!要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给韩王安分析对抗必败的理由,最终得出一致的结论:投降。
大家的反应把韩王安气得半死。
韩王安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刚刚即位两年就出了这样的事,心里着实的不爽。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退朝再议。
韩王安慢慢踱到太后的寝宫,唉声叹气。
太后问他怎么了,他就把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跟母亲学了一遍。
太后说道:“大王,你忘了一个人,他一定可以帮助大王度过危机。”
韩王安眼睛一亮,正要问这个人是谁,马上自己也想到了,立刻又黯淡下来。
太后说得这个人,就是韩非。
韩非之才,天下皆知。可是为什么韩王安却不愿意用他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怕韩非取而代之。
早在六十多年前,韩襄王在位,太子婴病死,太子的位子就腾出来了。当时韩国还有两位公子,公子咎和公子虮虱。公子虮虱的名字就起得够倒霉的,运气更是好不到哪去。他虽然比公子咎年长,却正在楚国做人质,山高路远,有劲也使不上。在加上公子咎使了点小手段,太子之尊自然落到了公子咎的头上。韩襄王卒,公子咎立,是为韩釐王。韩釐王在位二十三年,卒,子韩桓惠王立。韩桓惠王在位三十四年,卒,子韩王安立。
正是因为如此,公子咎,也就是韩釐王,对公子虮虱十分忌惮,终身也没有接公子虮虱回国,公子虮虱也只得在楚国郁郁而终。
而韩非,正是公子虮虱的亲儿子。
这样算来,韩非是韩王安的亲叔叔了。
如果韩非是个酒囊饭袋,或者是个资质平平之人也倒罢了。偏偏韩非从小就锋芒毕露,他的天分与才华使他的名望一直盖过了任何一位韩王。因此,虽然他是贵族,虽然他才华横溢,却从来没有被韩室启用过。就连韩桓惠王临死的时候还在嘱咐韩王安,无论如何也不要启用韩非。“如果不启用他,顶多我们割地赔款,算个弱国;如果启用他,你根本驾驭不了他,国家就是他的了。”
正因为如此,韩非才有时间去荀子那里求学。正因为如此,韩非才有时间著书。
当年和李斯分别的时候,李斯只是韩非的配角;十年过去了,李斯已经风云直上,当上了秦国的廷尉,而韩非还是当年的韩非,唯一不同的就是年华已老。
如果韩非不是贵族,他也可以和李斯一样,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施展才华,那样,以韩非之才,他恐怕早已是任何一国的丞相。但他是韩室宗亲,是韩王的亲叔叔,他只能留在韩国,即使不被启用。
韩非并没有因此抱怨过,反而不止一次为韩王进书,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是韩王从来不敢拆开叔叔韩非的奏疏就扔到了一边。
现在,韩国处于危机之中,韩非知道,韩王必须要用他了,但是它却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他还记得当年与李斯话别,自己曾弹剑高歌:
“子欲西入秦,吾将东归韩,子勿为秦相,吾不为韩将,子攻兮吾守,兄弟两相伤。千般相见好,莫逢在沙场。”
没想到,十年之后,却一语成谶。
第二章 尉缭入秦
且不提那韩王与韩非,现在,秦国的咸阳城来了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就是尉缭。
当年,尉缭与李斯在乡间驿站曾结交为好友,李斯还去尉缭的府上和他促膝长谈。这样的友谊已经过去十多年,当年的尉缭虽然已经垂垂老矣,却老而弥壮,老而弥坚。
尉缭的到来使李斯兴奋不已。他知道,统一六国,正需要尉缭这样的旷世奇才。尉缭却并不太感冒:
“兄弟,老哥我只是游行到此,思念兄弟才来看望。统一六国?那秦王只是一个小孩子,口角鹅黄,乳臭未干,要他来统一六国,绝非天下之福。”
李斯哈哈大笑:“秦王虽然年轻,他的头脑心智却远非你我所能想象。你说他口角鹅黄,乳臭未干,这样的词用在秦王身上,我相信一会儿老哥见到秦王517Ζ,都会觉得自己的措辞可笑了。”
尉缭惊讶道:“一会儿见到秦王?兄弟说笑了。老哥我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难道我们要这样聊天到天亮去见他?”
李斯摇头,正色道:“吾王勤勉之极,每晚批阅奏章,这个时候一定还不曾睡下。”
尉缭不信,李斯说:“那不如老哥现在就陪我去一趟。”
尉缭也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就当时看看咸阳城的夜景。”
兵家出身的尉缭子坚信,一国王城的夜色足以看出该国的兴衰气象。临淄王城夜夜笙歌,声闻街市。大梁王城入夜则前黑后亮:处置国事的前城殿阁官署灯火全熄,后城则因魏王与嫔妃诸般游乐而夜夜通明。新郑王城则内外灯火幽微,夜来一片死气沉沉。赵楚燕三国也大体如此,蓟城如临淄,郢都如大梁,邯郸如新郑。尉缭子从来没有进过秦国王城,李斯特意领他穿行了整个前城。一路看来,官署间间灯火明亮,时有吏员匆匆进出,正殿前的车马场也是车马纷纭时进时出。尉缭子不禁万般感慨:大秦之盛,并不是偶然得之啊。
李斯已经对守卫在书房门口的侍卫低声介绍,侍卫疑惑的看了尉缭一眼,进去通报了。
尉缭也不在意,他也没想看见秦王,还在四处观看。这时,赢政却已经匆忙的从里面赶了出来,对折尉缭深深一揖道:“先生夜来,赢政有礼了。”
尉缭没有见过赢政,只见一位俊美的年轻人从里面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以为是王亲贵族,还在打量,却听那人自称赢政,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转向李斯:“谁?他说他是谁?”
李斯忍住笑,拉了尉缭一把:“这就是我们的秦王!”
赢政也轻轻笑了起来,又是深深一揖:“赢政有礼了。”
尉缭连忙上前还礼。他没有想到四更天了,一代君王居然还在书房,更没有想到,秦王会亲自出来迎接,还如此谦恭有礼。
赢政双手扶住尉缭,请他进入书房。
走进书房,尉缭看到几案旁边堆着整齐的竹简奏章,一边已经打开过,又重新卷好,另一边的还没有打开。几案上还有一份摊开的,红色的毛笔就放在一边。
尉缭被赢政的勤勉打动了。
嬴政请尉缭坐进西首长案,自己坐进了东首偏案,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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