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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谢-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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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大概是今天的日头太过明亮才导致这么刺目。
顾生想了想,反正他都得罪过温浮祝一次了,倒也不怕得罪这第二次。而且他又不怕跟死人打交道,此刻上前去握住了那把枪,便打算拔下来。
却没想到没抽的动。
又拼着八成的内力试了试,察觉到这次能成,才动了手。
直到将这人已经软了又发臭的身子护住了,顾生也有点茫然——看得出来,温浮祝当时那一举,不是为了留他一命,就是要杀了他的。这得多大仇啊,灌了这么多的内力?
只是还等拖着这人再走一分,忽然眼角余光便瞟到丁点不对,顾生还未等警戒的回过头去,身旁已多了俩人,女子手中的匕首抵上他喉咙,「尸体还我们。」
顾生叹了口气,羽鸦虽已包抄过来,但顾生却摇了摇头,让他们都退下,顿了顿又补充道,「老熟人了。」
岑幺忽略这个老熟人,口气仍旧强硬道,「把常欢还我们!」
说着竟当先哭了起来。
顾生也难受,此刻倒也不怕他们杀了自己,只轻声道,「你们问问,温浮祝能让吗?」
「他刚才都没有将他放下来!」
顾生又摇了摇头,「岑幺,毅哥,你们回去吧。」
毅风刚才本是想趁机抢下来的,没想到顾生倒做了这一举,尤其是……他们其实早就来了的,只不过不想跟温浮祝这人打上交道。
怎么打交道?
谢常欢行动前认认真真同他们道,「你们谁都不许动温浮祝。」
「那怎么打?」
「我和小白去杀。」
「谁杀苏衍?」
「季子佛啊。」语毕又笑,谢常欢神情嘲弄,「你们几个啊,都是后补杀手罢了,这等功劳基本没你们的份儿,你们继续运银子去吧。」
本以为是这样的安排,却没想到……
谢常欢当时竟然去刺杀了苏衍。
他们还想问问他,是季子佛後来又临时改的,还是你自己想去这么做的?
如果是你自己要这么做的,那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让温浮祝知道这件事,让他后悔死。
可没想到……常欢先走了,聂白当天就失踪了,季子佛在昨天夜里,也服毒自杀了。
他死前只笑叹了一句,「温浮祝,这杯敬你,当是举世无双。」尔后一饮而尽这杯毒酒。
怎么能不举世无双呢,如此心狠手辣,做事凌厉果断,断然不再是当初那个会意气用事的二流谋客了。
真真一流人物啊……
只可惜,他温浮祝只是表面上赢了,实际上,这场攻心之战里,他季子佛亦没输。
「走吧,你们赶紧走吧,趁温浮祝还不知道这件事。」顾生又叹气,「他一会若是派羽鸦出来了,你们那时也不好脱身。」
顿了顿,又认真补充道,「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尸首。」
岑幺气的往地上一摔匕首,捂着脸就往后跑了,毅风心下也难受的很,两边为难,还能怎么办,只拍了拍顾生的肩,也不多说,也不敢看他双手勒住的尸首,只掉头去追岑幺了。
周边的羽鸦也摸不着头脑,顾生将软软的尸体彻底扛上肩,一边走一边同他们道,「刚才的事谁都不许去告诉温浮祝,倒是可以告诉江墨,但是江墨肯定也会说跟我一样的话。」
於是几只羽鸦就更茫然了。
顾生刚把尸首放好在药庐,就见温浮祝又晃来了,头发仍旧有点乱,衣衫也脏,眸光也没多大神采,瞧见了尸体倒是亮了亮,「你把他带回来啦……」
顾生点头。
「我刚才忘了。」
顾生只盯着温浮祝的眸子,不为所动。
「烧了吧。」
然后温浮祝似乎是懒得再看那人一眼,又往外踉跄着走。
顾生寻思了会儿,忽然也学温浮祝那么奇怪的调子道了句,「他让我烧了你呢,谢常欢,地下有知就化作厉鬼去吓死他成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谢常欢的尸首还是烧了,温浮祝亲自去点的火把。
江墨曾经苦口婆心了很久,都被温浮祝一脸冷淡的拒绝了,「留着没用啊。」
「那他妈烧了就能有用了?」
「至少看不见不心烦。」
然后温浮祝就点了火,直接烧了顾生的药庐。
顾生那时候在寝殿照料苏衍,他脖颈上那一刀也已经快好全了,这边药还没上完呢,就听见后头起了打斗之声。
一拉开门去就是滔天火光,众羽鸦纷纷逻也来不及巡了,不是去救火,是去劝架——江墨和温浮祝打起来了。
顾生当时都无法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了——你们他妈的都在干甚么?
「我他妈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干甚么!」江墨怒吼了一句,懒得再去和温浮祝缠斗,扭头就走。
温浮祝也收了招式,晃晃悠悠又往自己的房间飘。
那把火将顾生的药庐烧了个精光后,这年的第一场雪就下了。
重修药庐还要赶着这等大雪天自然是叫苦不迭,顾生虽然被他俩气的不轻,可也更是救人要紧——又病了一个,温浮祝。
那时候正好是谢常欢的头七。
顾生觉得该是自己的预言应了准,谢常欢化作厉鬼回来找他索命了。
也不是甚么大征兆,其实说白了还该是前阵子淋了雨他就有发烧,现几天烧的大了,有往死里烧的架势了。
顾生轻声的问江墨,「我能不救吗?」
江墨挑眉,「你能不救吗?!」
尔后他俩也算是不再说话,这几天谁的火气都大,还都莫名其妙。
苏衍脖颈上的伤好了一些后就又重新处理起事情来了,他们谁都不能倒下,更何况他想忙一点。
那天的一幕总像是一种奇怪的梦境,让苏衍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处在真实里——太傅杀了他喜欢的人。
可又像是在做梦。
闲下来的时候就发慌,就忍不住揪着给他上药的顾大哥不放,「谢常欢那个人呢?」
「谢常欢那个人呢?」
小半月余后天冷的要人命时,顾生刚忙完了那边又来照料温浮祝,窝在床上的人咳嗽个不停,一不咳嗽张嘴第一句便是这话。
顾生正犹豫着该怎么回。
又听那人轻声笑,「我烧了是不是?」
顾生便闷头去戳那药碳盆,不再讲话了。
隗昇十三年天最寒的时候江墨突然说要走了。
尔后摔了一小撮精兵和五万兵马还真就远扎边境了,自此三年内从未回过头来。
顾生寻思着,他大概也是受不了这样的温浮祝了。
苏衍近些年倒是越来越频繁的往他太傅这边跑了,怕是看不住他他再出了事。
只不过总归是忙的时候多,後来索性一咬牙一合计,拿链子栓床上算了吧。可那么个活生生的人,懂礼貌人又好,真能拴住了吗,真能舍得栓了吗。
顾生认命,又重修了个小药庐,就在温浮祝那冷清朴素的小房间边上,能闲着没事煎药闲着没事看他发癫。
其实这人倒也不是多发癫。
一般闲着没事拥着小被子坐在床上发愣的时候多。
偶尔自己来给他喂药的时候,他会疑惑的问问他,「谢常欢那个人呢?」
尔后不等自己答,就听他自己先回了这个答案。
有毛病,真是有毛病。
数着最受不了的便是大晚上的,他忽然穿着纯白的里衣赤着脚便闯出去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走,四处找火把。
顾生有一次在听那声音不对时就醒了,心说他这一次再烧药庐,那死的可就是他自己了,於是再度认命,搬出药庐,在他屋子里打地铺。
大半夜被他飞扑下床的身形震住,尔后恶狠狠的一脚踩中肺腑踩醒过。
只不过好在,近些年这种不正常的苗头越来越没有了,他举动也越来越正常了,有时候还清醒无比。
比如说又是一年寒冬腊月,顾生寻思着自己也快老了,不能老拿内力护着自己睡凉砖,大不了买个床支在这儿吧,这个举动还没做,第二天早上晴雪方歇,就听见那人冷声道,「顾生你在这儿干吗?」
顾生瞧他眼里又复了清明,只好支吾道,「来给你换药。」
温浮祝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不冷不淡的哦了一句。
十二月大雪纷飞的时候江墨他们那边尤其冷,片片雪笺之中传回了江墨的一封书信。
拆开被小羽鸦贴心护了一路的『家书』,苏衍和顾生一起抻头瞧,那么大一张纸上就俩字——挺好。
你他妈倒不如不传!
三年了来一次信!一次就施舍俩字!真是!
但心底还是有些许兴奋的,苏衍留了那小羽鸦几天,提笔写了好久好久——比方说甚么太傅越来越清醒啦,大概也是走出那段阴影啦;宫里也都一切安好啦,江叔你甚么时候回来啊……之类之类的。
後来要让那羽鸦送走时,苏衍又临时改变主意,多留他一夜。
心说想起前几天太傅忽然同他论了会兵术之道,这本是江叔会给他讲的东西,没想到以前是太傅走了江叔担起他的责任,现在倒换着江叔走了太傅又担起他的责任了,这俩人也真是……太默契了!
眼下拿着厚厚的书信又提着笔想去找太傅,心说一定要哄着太傅也写两句话,指不定江叔看到了就想回来了呢。
刚跑出殿门就有羽鸦追出来想给他披狐裘,苏衍抬头看了眼天空中轻柔的鹅雪,开心的道了句不用,便又忙一鼓作气的往太傅那边赶。
太傅虽然清醒了,反而厉色的时候更多,自己若有些无知问题去问他,铁定是要挨骂的,问题是挨骂便算了,顾哥离得那么近能听到,回头总是要再笑话自己一些时日的。
便是明里上不笑,暗地里也肯定是要笑的。
因为太傅说话真是太狠了,对自己要求也太严了。
现下趁着自己还有这个开口的勇气,赶紧去再烦一遭他的太傅。
苏衍飞速的跑到了温浮祝这边,推门而入就被暖意袭面,可是四顾一番,太傅竟然不在。
又去药庐瞅了瞅,顾哥竟然也不在。
又往地上瞧了瞧,有两串脚印是往外走的,两个都差不多大小……
苏衍先顺着左边的走,走了会儿发现是去顾哥的大药庐,心下一愣,掉头便往另一个脚印的路途上寻。
雪越下越大,苏衍顺着那脚印一路走一路晃,直到他走到了那间空置的宫殿前。
殿门微开了一个小缝隙,只容一人钻身的模样。
若是温太傅的话,他铁定会心思缜密的将门缝合上不被人发现的,雪地里的脚印也该除去。
是吧……他太傅,可是聪明的很啊。
苏衍忍住心下泛起的苦涩,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寻,绕过了后门立在了一处空敞的地上,眼前便是万丈天险,如风决断。
这里常年不曾有人来,亦不曾有飞鸟途径,所以这块地上的雪便显得格外纯白,格外柔。
苏衍盯着那一溜串没入悬崖边上的脚印,忽然就不敢再想了。
寒风吹得忽然有些狠了,倏忽便吹散了他手中紧握的书信,染了墨的纸张『哗啦啦』的便纷飞作天边墨雪,再也不见。
*******
「温尘难祝浮生义,谢却人间欢客常。」
——《常欢谢》正剧终。
古物,于二零一五,八月零一,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就写了一个番外0。0
下午14点22分22秒更上=w=
爱你们=3=
☆、【番外——多情囊。】
隗昇二十七年年末,宫墙高筑固如铁塔的宫殿里,迎来了最不开眼的一位梁上君子。
此刻这位梁上君子真是十分惆怅,因为传说中这间宫殿是隗昇护得最为严密的一处,按理说应该是有稀世宝物或者金银宝器的,可他现下绕开层层守卫闯进来了,才发现……
空空如也,甚么东西都没有。
偌大一间宫殿里就中央立了个小桌,桌上似乎是供了个牌位,牌位前摆了个坛子,呃……
他又定睛仔细瞧了瞧,那坛子旁边似乎有个小布袋软趴趴的放着!别不是好东西就藏在那里头?
还未等举步往前走,便听得角落里传来一声不冷不淡的劝,「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吧。」
他讶异了一下,这般吃惊的回过头,才发现角落里的椅子上竟然是坐了一个人的!
只不过四下晦暗一片,他看不大清这人的长相,而他之前之所以会放心大胆的进来,就是他完全没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
眼下保命要紧的同时,他也慌,毕竟他还不至于色盲到瞧不清这人穿了件甚么颜色的衣裳。
有点不自在,又不知道这位後来治国有方又神出鬼没的帝王怎么会大半夜的闲着没事自己守着这间屋子……又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恍恍惚惚间便不知怎么了,特发昏。
屋外的羽鸦此刻也有点心惊胆战,心说这小子刚才速度太快了,绕着弯拐着圈就他娘蹿进来了,他们本是能拦住的,可他当时必然要拔出武器去拦胁,怎么说呢……今天这个时辰,不大是个适合发出任何声响来打扰他们家陛下的时候。
此刻正进退两难,便听得屋里的苏衍又和和气气了一句,「行了,把他带出去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於是两个羽鸦模样的人便赶忙进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就麻溜把这个好运气的小偷给抓出去了。
今天是温太傅走的第十四年了。
苏衍轻轻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向了那牌位,眸光落过那暗色锦囊时忍不住自己也一愣。
这锦囊是後来顾生给的,说是当时从谢常欢尸首上发现的。
拆开看了看,是一节苍白的指骨。
顾生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个谢常欢随身带着驱毒避邪的——正如当初岑幺报他活命之恩的那个狼牙,也是带点这种功效,所以以为这个也是有这种用途的,可是凑到鼻端来闻了闻,又闻不出淬过甚么特殊草药的气味,顾生本是想自己留着研究研究的,反正谢常欢留着也没用了。
後来才想到,这指骨可能是温浮祝的。
又心下不无感慨,还好他娘的自己拿的早,不然被温浮祝当天一个回头的时间就失心疯一样的冲上来一把火烧了他整个药庐,所有的统统都化成灰了,混杂成那么一堆粉末,是要劳他费心费力的蹲下身捡寻个大半天,把你俩唯一有点联系的东西统统给分辨出来么?
这边一堆,那边一堆?
顾生当时真是很想也暴揍一顿温浮祝出口恶气的,可是这口气他竟然好脾气的给咽下去了。
只认命的将当日被那人丧心病狂化作一堆粉末的东西统统扫了起来,封进了同一个坛子,一直留存在这个屋子里。
後来这个药庐虽然建起来了……他也甚少来这儿,都是窝在小药庐里。
如今这大药庐便是彻底荒废下来,苏衍索性便将此弄做了一处墓,闲着没事了,就自己过来坐一阵子。其实也不是太常来,有时候想念的狠了,就过来呆一会儿,安安心。
手指刚想拂过那锦囊,苏衍又一顿,收回了手去,只轻轻叹了一句,便不再有其他动作。
谢常欢那时候又在想些甚么呢?当年太傅的暗器迫得他手中匕首歪了一分时,苏恒觉得自己耳边好像落了一声轻微的叹。
那声叹息实在太轻了,也太渺茫,他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或者那个人是否真的叹气了。
他只是看到他很平静的转过身去,等苏恒从恍惚中回过神思来,就看到那柄□□早已刺穿他的肺腑。
又静默的瞧了这锦囊两眼,苏恒倒是落了句实打实的叹,尔后推门走了出去。
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锦囊到底还是归谢常欢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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