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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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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揽着他臂膀苦笑,笑的咬牙切齿的附在他耳旁一字一顿道,「我谢常欢是爱用下三滥的手段不假,可我断不会对你用那些个法子。」
  理顺他散乱在耳旁的鬓发,谢常欢犹豫在三,还是忍不住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温浮祝,你今晚且先放心睡吧,以后总有一天……我是会要你心甘情愿躺在我身下的。」
  再後来呢……
  再後来的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
  大浪淘沙也不过一瞬之事,多少人又仅仅只是一瞬之光?
  江湖与庙堂实质上并无任何不同,都是个江山倍有才人出的地方罢了。
  一代换一代,一叠更一叠,最后能在刀锋尖尖上立住脚的,便仅仅是那最圆润的一颗珍珠。
  只可惜,十三寻并不是。
  他是块顽石。
  传闻朝堂中曾有一暗杀组织,名唤『封墨』,其下所有刺客杀手各伺不同,最为管辖江湖事的,便作——『羽鸦』。
  这一任帝王坐的无非是傀儡之权,天下人都知刚立国时,那人无非是一个才年仅十二岁乳臭未干的小破娃娃,实权全落在了国师江墨的手里,故而有人言罢——「封墨」便是由国师组织起来的暗中帝国。而燕子楼,便是由『封墨』管辖下的『羽鸦』抹杀其留存在历史上的痕迹。
  燕子楼着火的那天,温浮祝正在茶渡小筑吹笛。
  随手剔了旧竹做的笛音本就喑哑,吹了没几声便彻底没了声响,在手里倒转了几下便是当暗器抛出去也嫌不雅观,只好随手弃到一旁懒得再续新竹,无聊又寂寂时拢了袖抬头望月,却见湛蓝天幕上星子黯淡,呼啦啦一阵黑鸦飞过,带着十二月冷冽的再不得的烽火。
  明眼人都知,这是隗昇帝国一举推翻旧政顺带吞并了南方边陲小国后的又一新策——国师江墨的野心,实在太大太大了。
  於是乎有自知之明的江湖侠客纷纷自保,要么老老实实封了刀枪回家种地喂猪,要么投奔朝廷管辖之下的『慎独』——区别于锦衣卫,并不保护大内王公朝臣,而是单纯的来这里挂个名,依旧可以做你的大侠,救你的江湖苍生,可唯一不同便是——你并非是个真真正正的自由身了,而是要归朝廷管辖的,必要时,还得听朝廷调令。
  因此,这一举推出后,许多侠客也选了第三条路——归隐。
  当然,归隐的前提是,你得有钱。因为你既不想养猪,又不想拿朝廷的银子脏了手,没点名气的还好,换了套不装潇洒的粗布麻衣去改行端个茶倒个水也可,那但凡有点名气的,除了易容重混人世,便只能干喝着西北风等死。
  所以谢常欢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温浮祝究竟为甚么会这么有钱。
  温浮祝其实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谢常欢为甚么还敢如此张扬。
  『荼蘼』和『山河』现今的动静也都小了,并不是朝廷饲养的那群刺客杀手不想杀他们,而是不一定杀的过、再加上同为杀手,行踪各自飘忽,亦不好追寻下手。除了谢常欢那个明目张胆的倒霉蛋,除此之外,几乎很少听说有荼蘼和山河的杀手同羽鸦打杀起来,因此朝堂也只好暂时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又绕回了一个最初的问题,在最初江墨刚操控那个傀儡帝王颁布了这个消息后,江湖人本是没怕的——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只要高手统统联合起来,还怕朝廷的打压不成?说句不怕落头的话——便是反了那又怎样?!那又待如何?!现今天下谁人不知,这年轻的小帝王能坐上一国之主的位置,不也是靠的他身后的那群掌权傀儡造反而来的结果么!
  可其一是江湖人低估了高手大侠们的心态——各自清高,各自扫着家眼前的那一丁点雪。
  尤其是不知怎了,在这个消息刚传出不久后,就有好几个江湖上的大侠纷纷投奔了『慎独』。
  慎独慎独——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却不知是他们中了邪、还是从这句话里悟了道,笑其贪生怕死也罢,唾其见钱眼开也好,总之江湖名流一塌大半,剩下那一小拨便已是云逐流散,成不了甚么大气候。
  江墨曾同如今的小帝王苏衍这么讲过——「想要推翻一个帝国很容易,想要推散一盘人心也很容易。帝王得靠人心聚,否则散沙如盘脆碎地,轻易而已。」
  小小的少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其意。
  黑袍黑发的阔肩男人长身而立,眉梢微挑眼风冷厉,他立在帝王寝殿旁的海棠花下,掐了一朵又一朵,越掐越快,越掐力道越狠,眨眼间落了一地海棠,他又忽然怔神,垂眸俱是冷寂,「是不是你太傅在这里,换成他讲,你便能明了了?」
  苏衍不敢应声,只是拽着自己的衣角轻轻搓弄。
  世人都说国师江墨不好,说他邪佞,说他独揽大权,说他玩弄帝王之心。
  可苏衍知道的,江墨叔叔人其实很好,太傅也曾这么说过。
  太傅总说,这个帝王的天下,有人做了忠臣,便必得有人做了奸臣。
  无论为忠为奸,你只要知道,我和江墨都是为了你这个帝王苏衍铺就天下,这便成了。
  後来来年开春笑植海棠的时候,太傅又曾言,「他是舍不得我作奸人。可实际上,我却是要比他狡诈千千万万倍。」
  撂下这句话,种完海棠花后,太傅便失踪了。
  除了隗昇帝国一日比一日更稳的大业,一天比一天更牢固的夯基外,再也寻不到那个笑执卷喜躲回廊上偷懒的太傅了。
  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个黑袍提剑的国师哪怕把自己忙成了一只脚不沾地的陀螺,也要旋着身子偷溜回寝殿一趟趟去戳这个懒虫,「这书你还能不能教了?不能教就尽早请辞,休得误人子弟。」
  往往说的太傅一张脸不红不臊,只掷了手中书卷当暗器瞄他,「江墨,你知道我们夫子如今缘何身体依旧健朗,牙口也好么?」
  国师江墨顶着他那一张看似精明的面容暗自思索了半晌,喉头滚咽了几遭也不敢给出最为笃定的答案。
  面前这人却施施然的起了身,伸展了下手臂,又扩了扩肩肘,这才拢袖浅笑而立,拖长了声调道,「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语毕弓腰拾取刚才砸中江墨而落了地的书本,「咻」的一下便又当石块掷了出去,连连引了金渠河中十多个水漂,这才一页沾一页的浸透了满纸,将甚么狗屁圣贤满腔之乎者也尽数污成了连片晕墨,沉沉如晦落,这金丝装帧的书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浮重,「噗通」一声坠入河底,惊得游鱼一阵乱蹦,姹紫嫣红瞬间炸无数水花满满。
  他这才像是舒了口气,冲远处在廊下习字的苏衍道,「阿衍,我且问你,我刚才这一举里,你悟出了甚么?」
  苏衍眨眨眼,深谙太傅恐怖的性格,遂从容马屁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太傅哈哈笑仰了一张脸,去看江墨那瞬间五颜六色交汇的尴尬面容,伸出葱白的指尖,颤悠悠指着苏衍道,「瞧见没,这小子当真孺子可教也。如此有慧性,还需得我提点甚么?」
  还需要提点的多了去了!
  当先便要教他如何躲着你这个太傅!
  上天入地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没谱没调的人了,江墨只恨不得一剑捅穿眼前这个祸害。
  可也正是这个祸害,曾与自己言之凿凿,「江墨,护好苏衍。」
  护好苏衍、护好苏衍、护好苏衍……
  这还用得他说么?
  让苏衍存活下去、不仅仅是存活的好,还是让他当上隗昇帝国之主的意义,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俩也永远不会忘。
  不止他俩不会忘,夫子也不会忘,葬于地底的大哥……更不会忘。
  只是江墨没想到,那个祸害留下这句话,竟是为了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温浮祝吃饭的速度着实很慢。
  恰如师父所言——像甚么王公贵族家出来的那种特别讲究的公子。
  但是也正如师父如此这般的夸奖,聂白深知师娘为甚么不喜欢和自家师父一起吃饭了。
  因为他速度太慢,跟师父在一起吃饭,哪里像是聂白陪他卧房顶时匆匆解决的速食——三两口一吞咽,完事,管饱。
  绝不是将大把时光统统浪费在剔鱼肉身上的。
  直到夜幕上抖挂起无数星子,趁着那鱼凉了发腥前,温浮祝堪堪停了筷子,拿过一旁绢巾擦了擦嘴,尔后就在聂白以为他们可以走了的时候,温浮祝竟然又提了筷子去戳那鱼骨头,挑那稠脊髓。
  聂白寻思着,他师父现在肯定在心底开骂了,也肯定好误以为自己把师娘拐跑了。
  像是瞧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沉不住气,温浮祝笑言了句,「你莫急,我将这鱼骨头剔好了咱们就能走了。」
  聂白不解,却也不敢多开口问。
  不知怎了——别看师娘总是一副文弱的模样,脸上也时常挂笑,虽然不是自家师父那浮夸的笑容,只是唇角好像一直有微微抿起个弧度,却也让聂白有点怕。
  就是有点不自在,好像所有心思在这个人面前都藏不住似的。
  是他一垂眸长睫微掩满眸水色时,乍然又忆这人眼中水波微荡之姿——像醉酒,醉他自己,亦醉看客。
  却也像是饮茶,总以为三分醉了,没想到秉承的却是十三分的清明。
  秦娘和自己说过的——万物皆有个度,如若一个人太过或是太不过,前者不是祸国妖孽,便是璞玉无瑕,后者不是逍遥隐客便是顽石无光。
  聂白是听不懂这话的,寻思了很久也不知秦娘是怎么得出了这个奇葩的结论。在心头上颠三倒四的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去问了问师父,师父便反问他,「你觉得你十三叔是个甚么样的人?是一块发不了亮的臭粪坑石头,还是一块亮晶晶的大金钻。」
  聂白「啊」了一声,一瞬间便懂了。
  他後来将这个道理用在了许多他所见着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
  可唯独对于温浮祝这个人,他拿捏不定。
  第一感觉,温浮祝明明该是前者,是璞玉无暇。
  可偏偏多了几眼凝视,便觉得这人是顽石无光。
  无论无暇还是无光,这都不是聂白要考虑的范围,因此他只是秉持着师父教他的原则——能别说话就别说话,咱能装哑巴就不必非得装傻子。
  因此聂白也只是微微点了头,示意前辈想怎样就怎样,他只默默帮忙打个下手便好。
  直到温浮祝提了这个小食盒慢悠悠跟着聂白晃到了谢常欢所在的酒楼后,已经十分的月上中天了。
  聂白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没骗自己的——温前辈的轻功,果真不过尔尔。
  因此心下忽又有点小庆幸,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是那么差劲的。
  因为师父曾说自己的名字能挂上那悬赏榜,纯属布榜那人忽然打了个瞌睡,错划了十多号人的名字,才将你提上来了吧。
  只听得聂白一张小脸青红相交,想了半天也只能怔怔的在原地空张嘴「啊……」原来是这样的么。
  可秦娘却说师父只是为了打击自己让自己不懈怠的,今日瞧见了温前辈,聂白便又觉得,师父果真是为了打击自己才会那么说的。
  温浮祝沐浴完出来后就瞧见谢常欢已霸占了他的床,一边剔着牙还一边打了个满是腥气的饱嗝,笑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谢谢啊老温,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过……你还带了那么多鱼刺回来做甚么?」
  谢常欢指了指小食盒旁侧一个干干净净的小袋子,他去找聂白问过了,是温浮祝在酒楼里拿筷子一点点剔下来的小刺,直接交由大厨洗干净了这才装着带回来了。
  只不过谢常欢寻思着,他应该不是打包回来叫他把这些也吃下去的。
  「可作毒,亦可作暗器。」温浮祝擦了擦仍旧湿漉漉的头发,「我怕路上暗器不够用了。石子那东西随身携带太多也不方便,刚才吃饭时瞧见这鱼刺晶莹剔透,骨头又硬,倒觉不错。」
  谢常欢闻言却像是听了甚么了不得的话,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便奔去桌边揽了温浮祝,「老温,一路上你不用出手太多,这些尾随而来的杀手好解决,只是到了最后要取东西时,只念你能多帮忙提点下,多一个人便多一双眼睛……你也不用怕别的,我在这儿,还要你出手做甚么?」
  「你给我松手谢常欢,」温浮祝双手都按在头发上,想起身没起的来,被他两臂抱着死死的勒回怀里。
  「你身上一股腥味,我刚洗完澡。」
  「好吧。」谢常欢不情不愿的松了手,「我原本也刚洗完澡呢。」
  顿了顿,眼瞧着温浮祝只穿着一件薄薄单衫又坐远了,谢常欢忍不住巴巴的跟上前,却也不敢离太近道,「老温,多谢你的宵夜。」
  「嗯。」
  「嘶——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谢常欢的调子忽然变了起来。
  温浮祝继续淡定的擦着头发,头也不抬道,「暖饱思淫欲,我听过的。」
  谢常欢一瞬间想出口的话又尽数堵回喉间——这就是他为甚么喜欢叫温浮祝为温老狐狸,因为他实在太擅读人心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另外一句话——」
  「甚么?」
  这回轮到温浮祝讶然。
  「夜深情急时,当值透死忘生事?」
  一字比一字咬音更晦沉,沉沉如暗中催生暧昧情氛。
  语毕便一个闪身扑过去抱住了温浮祝的腰,再一个旋身又回到了榻边,二话不说将人往床上放了,急匆匆便要去拉扯他的衣服,吻他的唇。
  温浮祝不着恼,单指划过刚才未来得及放下的手中木梳,齿齿独飞,根根凌厉的冲谢常欢脑门扎去。
  谢常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本以为他刚洗完澡,身上肯定是不会带甚么暗器之流的了。
  情急之下一个闪身翻下床,谢常欢揉着差点闪着的老腰摇头连叹,「温浮祝,你这个人当真无趣。这种时候了……你还能找着利物作暗器。」
  言罢倒是识趣的转身悻悻出了房门,待到旋身要关时,恰看的背对着他跪在床上的温浮祝脱了身上罩衫,皎皎月华下,身子便也像是镀了银一般,熠熠发着光。
  他不由得又拿不动腿了。
  温浮祝只是嫌这身衣服刚刚被他扑过来沾着了腥味,本意是重换一件新的好尽早躺下休息呢,微微扭身却瞧得谢常欢竟还没走,倒不知傻了还是怎的,只屏气凝神的眼睛也不眨。
  温浮祝笑了笑,毫不介意的将身子半扭回来,腰身上那漂亮的脊线便立马更加明显,身前淡红也借着暗色遮掩,若隐若现,并着那水色薄唇同眼中波光潋滟,咬音一字比一字用力,吐息一次比一次清晰,却统统都不诱人。
  何止十分的不诱人,简直是十分的不讨喜——
  因为他说,「谢常欢,哪一天你肯心甘情愿的在我下面,哪一天我就真能让你碰了我。」
  谢常欢也笑,笑的十分用力,有点咬牙切齿的趋势——「老温,我再送你一句话可好?」
  「甚么?」
  温浮祝从善如流的脱了衣服,也不怕谢常欢看见的,径自去翻新衫。
  「夜深情急时,当做云雨翻入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谢常欢飞快的替他拍上了门板,多看一眼也不敢的便蹿远了,独留一线尾音,「这句话,送你,亦送我。」
  讽刺我只能在梦中上了你?还是讽刺你只能在梦中抱了我?
  温浮祝轻轻笑了笑,他向来不是个做梦的人。
  他想做的,总有一天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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