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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帝-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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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坐着的人,还有见惯了大风大雨的老管家都没有因为这点小事情而动容,倒是显得他们有些大惊小怪了。
宫长月哪里会在乎别人,她听了迟北城的话之后,点点头,随意应了一声。
她身后的流沁拿起筷子,开始为宫长月布菜,宫长月稳稳坐在那里,一番派头,比起东道主堂堂镇北王来,都要大上那么几分。
终于等到一顿饭吃完了,迟北城与宫长月去了书房,留下一地闲言碎语。
书房内,一个美貌侍女站在一旁为宫长月两人沏茶。
她应该是迟北城身边的大丫鬟,像她这种大丫鬟,从小过的生活,比起一般的大家小姐来说,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上好的锦缎,浑身气质自然和一般的粗使丫头不一样。
此时看她的这番动作,应该是特意修过茶道的,而且应该也是颇有造诣,一番动作也有了淡淡的悠闲韵味,倒是蛮赏心悦目的。
“请用茶。”那大丫鬟先是将茶杯放到了迟北城面前,然后再将另一杯茶,轻放到宫长月身前,一双美目笑盈盈地望着宫长月,眼神中带了几分探究。
迟北城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在自己身边跟了许多年的大丫鬟的眼神,再瞟见宫长月身边那两个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却格外遵守本分的侍女,心中顿时升起不悦。
“下去吧。”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冰寒。
那大丫鬟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连忙福身应道,然后退了出去。
“关于那件事情……”迟北城说着,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宫长月身后的两人。
宫长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们会一起。”
迟北城愣了愣,没有多问什么,继续说道:“去皇陵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可能还要等上几天。”
“为何?”宫长月皱起了眉头。
虽说她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毕竟要复活青晨的东西差不多都到手了,就剩下这个赤炎神木,她肯定是想早一日拿到,早一日安心的。
提起这个,迟北城的神色有些无奈:“我回京,陛下肯定知道,我定是要进宫一趟的,还有……私闯皇陵,本就是死罪,所以我们还是要好好部署一下的。”更何况,他也算是皇族中人,若是此行被揭发,那恐怕是株连九族的事情,所以他们还是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以确保万无一失。
隔了好一会儿,宫长月才勉强同意。
“好。”
不过她脸色不怎么好看,拂袖起来便走了,桌上那杯热茶,竟是动也未动。
迟北城望了宫长月离去的背影许久,眼神闪烁着晦明莫测的光芒,然后,他低声开口,自言自语般说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你如此……”
这话说出口之后,这才反应过来的迟北城顿时一愣,随即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他低吟道,然后仰起头,柔顺墨黑的头发顺着肩膀滑下,勾勒出一抹深沉美丽的痕迹。
屋外的阳光越过门框,落了进来,投射在他的脸上,让迟北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线条。
迟北城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抹深沉的背影,越行越远……
一声淡淡的叹息,带着复杂的情绪,落在房间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接下来几天,迟北城都忙碌不已,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不过这个时候他通常都会到宫长月住的雪苑坐一会儿。有时候宫长月睡得早,他回得晚,他也没有生气,听了消息之后便是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一举动,不得不让人遐想连篇。
对人不假辞色、冷情冷血的镇北王,竟然会如此对待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这也不得不让人深究,这镇北王所谓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了。
以前大家都认为,镇北王是在军营里面呆久了,或者是镇北王有着过人的意志力,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镇北王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喜欢男子。
断袖在靳国并不算是很盛行,但有还是有的,可是堂堂镇北王,在百姓们心中如同天神般强大的人物竟然会流出这样的传言,就不得不让人震惊了。
百姓们的八卦之火是猛烈的,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是人人心中的八卦之火呢?没等多久,这个匪夷所思的流言就传得整个靳国都城沸沸扬扬,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这日白天,迟北城没有出门,而是坐在书房处理公文,等到事情都忙活得差不多了,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站在一旁,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问道:“对了,你可知道,钰公子在做什么?”
小厮摇摇头:“奴才不知道。”
“是嘛……”迟北城说着,便想站起身来。
那小厮望见他的动作,急急忙忙开口:“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迟北城今日心情颇好,便没有计较小厮越矩的事情,还带了几分笑意地看向小厮,刻意打趣道:“本王要去雪苑,怎么,你还要管着本王不成?”
小厮连连摇头说不是,但一张脸的脸色憋得很是难看。
迟北城眯起眼睛,看出了小厮是有话要说,便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沉声问道:“什么事,说!”
那小厮犹犹豫豫,还是开口:“王……王爷,您还是……还是避一避吧,不要……不要去那个雪苑找……找那钰公子了……”
他望着迟北城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那些难听的流言,他可都是听在耳里的。一开始他还觉得是那些人嫉妒自家王爷,便说出这些话恶意中伤自家王爷,但这事儿却是当不得真的。但慢慢的,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关注自家王爷的动作,发现他真的天天都往那雪苑跑,而且对待那钰公子的态度,还真有那流言中的几分意思。
于是,他害怕了,这才有了这一番话出口。
迟北城几日来忙着各种公务,并没有听到这种流言,便皱了眉头:“为何?”
这个小厮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对他的忠诚自然不用怀疑,而他说出这番话,也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见那小厮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迟北城的语气柔和了几分,又问:“告诉本王,你为何会这么说。”
小厮心知这次肯定是躲不过去的,眼一闭,牙一咬,便狠下心说道:“外面都在传王爷您是断袖!你喜欢的就是住在雪苑的那个钰公子!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都是这件事情!大家都说得很难听!奴才不想王爷您被这种流言中伤!所以奴才也不想您去雪苑见那个钰公子!”
大声将这番话吼出口,小厮带了几分期待和恳求地望着迟北城。
迟北城沉默了,他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个。断袖……吗……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觉得愤怒或者生气,心中的平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道他真的……
迟北城皱了皱眉头,硬是将这个想法逼出脑外。然后,他笑着拍拍小厮的肩膀:“好了,别去相信那些没影儿的事,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的,清者自清。本王找钰公子,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的,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选择不去呢?”
小厮被迟北城的一番话说得愧疚不已:“奴才……奴才错了,奴才不该去相信那些谣言,王爷,您快去吧,耽误了事儿可不好!”
他望着迟北城,眼中的相信是如此明显。
不知道为何,迟北城心中有愧疚一闪而过。
“好了,走吧,等会儿就该吃饭了。”他望了望外面的天,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是!”小厮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人正准备出门,就看到一个女子端着一个托盘,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是王珺。
“王爷,您这是要出去吗?”王珺望着迟北城问道,脸上的笑意并未减去半分,那双剪水秋眸仿佛会说话一般,闪烁着亮光望着迟北城。
迟北城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王珺显然有些修为不到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向前走了几步,柔软的腰肢仿佛扶风弱柳,盈盈不可一握。
“王爷,妾身今儿特意进厨房为您熬了一碗汤,您尝尝吧!”她说着,充满了期待地看着迟北城。
迟北城扬眉,目光随之落在王珺手中托盘的碗中。
迟北城想,喝碗汤应该耽误不了什么时间,便点点头:“看起来味道似乎不错,过来,放下吧。”他知道,这个王珺,熬汤的手段算是一绝,近日都在外面奔波,许久没喝到她煮的汤,倒是有些怀念了。
于是他在书桌后面重新坐下,看着王珺走过来,将手中的汤碗端到他的面前。
迟北城拿起汤匙,喝了一口,顿时点点头,称赞道:“嗯,味道不错。”
王珺得了赞扬,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
“这里还有几碟小菜,王爷搭配着吃,味道应该更好的。”王珺说着,又将身后侍女挎着的食盒中,端出几个精致的小碟子,银筷也被他摆了出来。
迟北城也没有拒绝,拿起筷子夹了点小菜,搭配着吃,味道果然很好。
当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王珺一边为他整理着凌乱的书桌桌面,一边仿佛很是随意地说到:“雪苑的那位钰公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啊,看起来挺神秘的样子,他也是靳国人吗?不过妾身觉得,他们住在我们王府的时间,还是不要太久的好,毕竟是……”
她的目光无意在迟北城脸上扫过,却发现他早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满脸都是阴沉。
“王爷……”王珺喃喃地唤道。
其实她说这话也勉强算是合情合理,王府中没有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地位高的,除了王爷迟北城,和郡主迟律儿之外,便是她们两位姑娘了。虽说王爷一直没有进过她们的房,但还是吩咐过下人要对她们恭恭敬敬的。
王府中的事情很多,没有一个女主人打理是肯定不可能的,郡主迟律儿天生性子活脱,不喜欢做这些事情,所以王爷迟北城便吩咐让王珺来打理这些事情。
所以,王珺虽说不是王妃,不是侧妃,更不是姨娘,但半个女主人,还是算得上的。
王珺最近听到了那些很难听的流言,心中总是像哽着什么似的不舒服。虽说有些顾忌王爷的态度,但是她仔细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于是她来之前,便特意熬了这么一碗汤,在迟北城将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来到书房,借着迟北城喝汤心情不错的时候,说出这一番话。
在她心里,王爷始终是个男人不是,而且那钰公子毕竟还是外人,说不定王爷心里一高兴,便答应寻摸个时间将他们打发了呢。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然会引来王爷如此震怒。
迟北城只觉得王珺这番话刺耳得很,顿时没了胃口,而且看着面前的碗碗碟碟,心中更是窝火,一个没忍住便拂袖将桌面上所有东西扫下。
王珺心里一颤,慌忙跪下,她身后的侍女,也惊恐万状地伏下。
身为王爷的迟北城,发起怒来,是如此的恐怖。
“王爷!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多嘴!”王珺跪伏在地上,连连说道,语气都在忍不住地恐惧颤抖。
“错了?”迟北城声音微微拔高,看着王珺的时候,心中的愤怒竟然又升起了几分。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以前他觉得这王珺虽说不算是他心中的良人,但也算是有教养的好姑娘,平日与她接触,也觉得她勉强算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所以才决定将府中的事情交给她打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认为挺有分寸的王珺,居然会在今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完全是他的侮辱,更是对公子钰的侮辱!
于是,他越看王珺越不顺眼,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绝情地说道:“你,明日便收了东西出府吧。”
王珺身子一颤,差点儿没晕厥过去。
她苍白着一张脸,不顾一切地扑到迟北城的脚边,哀求着哭喊道:“王爷!不要啊王爷!妾身知道错了!求王爷不要讲妾身赶出王府啊王爷!求求您!求您看在妾身跟了您这么些年的份儿上,就饶了妾身这一次吧!”
她哭得撕心裂肺,恐怕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都会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可惜,她遇到的是迟北城,心若磐石的迟北城,一个在战场上冷血的将军迟北城!岂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哭喊就软下心来?!
迟北城抬脚将王珺甩到一边,然后站起身来,垂眸望着她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不要自称妾身,本王可是碰都没碰你,你在王府借住这么些日子也差不多了,该把你送回你家了。”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将“借住”两个字咬得很重。
事实上,虽然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碰王珺,但是在别人看来,王珺始终是他的女人,就算回了家,恐怕也是嫁不出去的,而她的家里更是接受不了这样被退回来的女儿,所以她以后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被送进尼姑庵去当尼姑,伴随青灯古佛一生,要么——死。
迟北城知道这样做可能给王珺带来的后果,但是他还是这样选择了,而她怎样的下场,于他无关。
迟北城的如此绝情,让王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灭绝了,她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迟北城静静看着王珺的身子,冷哼了一声,然后拂袖离去了。
最后,王珺还是被送出王府了,尽管她朝着管家苦苦哀求了许久,但铁石心肠的管家并没有一丝动容,让侍女们为她整理好了东西,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她送上了回家的马车。
据说后来,回了家的王珺被家中人视作耻辱,在家里住了几天,便被送进了尼姑庵。没过几日,受不了那里生活,和其他人嘲讽的王珺,终于忍不住投井自尽了。
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女子,就这般香消玉殒。
世间,本来就是如此残酷。
迟北城吩咐了管家几句,便朝着雪苑而去,而附中人知道迟北城仅仅是因为王珺多说了几句话,便直接将她赶出府之后,便人人自危,谁也不敢乱嚼舌头,生怕下一个被赶出去的就是自己,要知道镇北王府对待下人向来是比较宽容的,要是连镇北王府都不要的下人,恐怕出去之后,那是在任何一个大人家,都无法做事的,最后,也无疑是死路一条。
于是人人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再乱弹这件事情,府中的风气,倒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清净了许多。
迟北城本来是满腔怒火的,可是当他踏入雪苑,看到靠在软椅小憩的身影的一刹那,那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主子睡了吗?”迟北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朝着站在一旁的明敏问道。
明敏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一个声音响起——
“没有。”
说这话的人,显然是宫长月。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丝疲意都没有,反而亮的惊人。
她撑着椅背,慢慢坐直了身子,然后揉了揉头,举动透露出一种无声的慵懒,竟然让一旁的迟北城看楞了。
院中的其他侍女都是被赶出去了的,只剩下流沁明敏二人,不过院中看起来冷清,但周围也被宸楼的侍卫严密保护起来了的,若是没有经过宫长月的同意,恐怕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走进这里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宫长月今日并没有戴面具,一张素脸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舒展着它的每一根线条,仿佛画中人一般,美丽得不可思议。
今日的宫长月,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柔和,那看起来的感觉,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跟在迟北城身后而来的小厮看到这一直戴着面具,神秘兮兮的钰公子陡然摘下面具,忍不住被那张脸晃花了眼睛,好半天儿都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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