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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4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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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将军,现在草料库中有多少存料了?”

“回禀大将军,前天刚刚从河西送来五十万担干草,至此草料库中已有干草六百万担,但我们已陆续向华州草场发运了二百万担,如果算上这部分,那我们就有八百万担草料了,昨天又接到陇右的消息,下个月开始将会有两百万担干草运至,都是春天晒干的嫩草。”

李庆安点点头,从数量上来看,是足够唐军骑兵大半年的使用了,现在他关心的是安全问题,尤其是他的斥候爆炸了河北火药场后,安禄山很可能会对草料库下手,作为报复,他不敢有半点大意。

“我这次前来视察,主要是希望你们加强安保,将安保等级提为甲等,消除任何一个漏洞。”

“末将遵令!”

他们又行了数里,远远地便看见了巨大的仓库群,雍县草料库位于唐直道正南约三里处,又修了一条支道相连,占地数十顷,又三百多座巨大的仓库组成,外面修有两道高墙包围,草料库由军方直接控制,有八千士兵在周围驻守,仅哨塔就有近百座,防守异常严密,另外还有两千四百名草料工,他们都是当地民众,家世清白,而且进出草料库都要光身换衣,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私携火种入库。

草料库现在是乙等安保,昼夜各巡逻三次,如果升级到甲等,那就是不分昼夜的不间断巡逻,哨塔再增加一倍,郎将以下官兵不准放假,不准和外界有任何联系,草料工由每天入库改为三天入库一次,搜身并由士兵一对一监视换衣。

李庆安一行抵达草料库,驻守草料库的中郎将赵凤钧上前半跪见礼,“末将参见大将军!”

“赵将军请起!”

李庆安笑了笑,又指着崔宁道:“我今天请崔太守前来视察草料库,可否允许入内?”

赵凤钧摇了摇头道:“地方官员进入草料库必须有大将军的金令箭,这是大将军亲自制定的铁规,现在只是大将军口述,恕末将不能从命,而且大将军本人也只能有二十名亲兵陪同,这是第五条第三款的规定。”

李庆安暗暗赞许,他请崔宁一同前来其实就是为了试探草料库的防御,现在他很满意,他便回头对崔宁歉然道:“崔太守,军规如此,抱歉了。”

崔宁苦笑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是做了李庆安的试金石,便道:“既然规矩如此,我当然不能违规,我便在外面等候,殿下尽管前去视察。”

“那好吧!我们按规矩办事。”

李庆安便对身后的二十名亲兵笑道:“你们二十人随我进去视察!”

他催马正要入内,赵凤钧却拦住了他,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指了指远处的一排木房,肃然道:“大将军定下的规矩,第二条第一款,任何人进入草料库都必须接受搜身并更衣,很抱歉,这任何人也包括大将军在内。”

……

半个月后,中郎将赵凤钧被提升一级,封为一等中郎将,散官忠武将军,赏钱三千贯。

第十四卷 渔阳鼓动

第五百八十六章 幽州急报

十月的最后的一天,一场小雪纷纷扬扬洒落河北道,许多小河已经开始结冰,冬天降临了,冬天是万物休眠的季节,树叶凋零,草色枯黄,生机顿寂,大地一片萧瑟。

冬天也是军队休养的季节,兵甲入库,士兵归营,普通民众也开始忙碌着准备新年了,谁也不会想到,战争会在冬天爆发。

在幽州城南的南大营内,气氛显得有些紧张,所有的士兵都在营帐内不准外出,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帅帐附近来回巡逻,靠近帅帐更是三步一岗,两步一哨,戒备异常森严。

帅帐内,很少穿军服的安禄山身着金盔金甲,肥硕的身躯几乎将金甲撑爆,加一个南瓜似的脑袋上戴一顶削尖了的金盔,活脱脱就像一只涂了金粉的大癞蛤蟆,尽管安禄山妆扮滑稽,但周围的谋士将领却没有一人敢笑出声,因为安禄山此时在说的事情,是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身家性命,安禄山已经决定起兵了。

应该是起兵而不是造反,因为安禄山也立了一位大唐皇帝,尽管这位大唐皇帝被关在一间破庙里,整日以掏蛐蛐、捉蚂蚱为乐,但他毕竟是大唐皇帝,是安禄山出兵夺位的借口,现在天下人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拳头硬,打下关中,推这位蛐蛐皇帝上位,那谁敢再说他们是儿戏?

“我再说一遍,我不能真等到黄河冰冻才动手,无论如何要赶在黄河冰冻前将相州拿下,诸位可明白?”

安禄山目光冷厉,像刀子一样向大帐内的众人一一望去,所有人都心生忐忑,大家都明白,安禄山原本是想黄河结冻后再攻相州,然后直接从冰上过河横扫河南道,因为河南道没有什么军队,只有许叔翼、季广琛之类的游兵散勇,而且许叔翼还暗中投靠了这边,拿下河南就更不在话下了,但人算不如天算,李庆安却提前动手了,横扫河南道,一举将河南道占据,而且不断增兵,现在李光弼手下已有二十余万大军,这样一来,如果再等冰冻后出兵,恐怕就不是他们占据河南道,而是李光弼渡河进攻河北了,可能他们连相州都打不下来。

安禄山的目光最后落在高尚身上,对他道:“高先生,你以为呢?”

高尚轻轻捋了一下颌下鼠须,他的想法可和别人不同,因为他知道真相,安禄山提前出兵并不是因为惧怕李光弼,他们手中有五十万大军,以安禄山的高傲,还没有把李光弼的二十万军队放在眼中,进攻相州,再围城打援,不是正好吗?安禄山之所以要提前出兵,是被契丹和奚人逼迫,将军队借给他这么久了,钱财没有,女人不见,这两支部落再也等不下去了,都不约而同地提出撤兵,安禄山被逼无奈,只能答应立刻出兵,高尚是知道这个缘故的,但他不能说出来,而且他还要给安禄山找一个最好的理由。

“微臣支持燕王殿下的决定,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长安那边很可能要对河北进行二次移民。”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在众将耳中却俨如一记响钟,顿时大帐内议论声一片,这些大将跟随安禄山多年,几乎家家都是豪强地主,谁家没有千万亩良田?谁家没有千百佃户?可是上一次河北移民,走了四十几万户佃农,几乎家家户户都受到了冲击,最严重的是史思明府,他的三千佃户和两千奴户竟逃走了一半,以至于粮食收获时无人可用,只得花高价去雇人,几乎每家每户都出现这样的尴尬,而现在,李庆安居然要搞二次移民,就俨如捅了马蜂窝一样,在大营中炸开了。

“他李庆安算个鸟,敢来管河北的事情!”

蔡希德首先沉不住气,大声叫嚷起来,旁边的一脸阴鹜的李怀仙用胳膊捅了他一下,蔡希德立刻闭嘴了,这时,史思明站了出来,他扫了众人一眼,厉声道:“大帅已经做出决策,尔等还有何异议?”

大帐内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史思明向安禄山躬身道:“大帅请只管下令,我等赴汤蹈火!”

安禄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

他一摆手令道:“抬进来!”

帐帘掀开,只见近百名士兵抬进了一只庞然大物,是一只长四丈,宽三丈的大台子,几乎占据了帅帐的一半,众人纷纷闪开,眼中闪动着惊讶,这竟然是沙盘,沙盘是李庆安率先使用,很快便被其他军队效仿,安禄山也制作了几个大沙盘,今天他抬进来的,是河北道的沙盘,平原、城池、山峦、河流、桥梁、官道,几乎应有尽有,而且他还有厚厚的副本,每个城池的人口、官员、钱粮收入、良田桑陌等等,也有详细的记录,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沙盘的小旗和图标,细心的人都会发现,每杆小旗上都是一个大将的名字,然后图标会指引这杆小旗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做完,都有详细的表述。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他们每个人的任务了,不须安禄山提醒,众人一起围拢上来,注视着自己的任务,脸上或喜或忧,不一而论,史思明脸色凝重,他的任务竟然是攻打相州,而且十日之内必须攻下,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心中变得沉甸甸的。

而蔡希德却是一脸沮丧,倒不是他的任务太重,而是他的任务太轻了,他是任务是偷袭井陉,他不喜欢这种小打小闹之事。

“老史,把你的任务让我吧!”蔡希德低声对史思明道。

史思明一愣,他随即心中一阵狂喜,蔡希德竟然没有看出安禄山的用意,打相州者,最后必然是要渡河去对付河南李光弼,而取井陉者,最后一定是进河东,河东是郭子仪的军队,要比李光弼的陇右军好对付得多。

他心念一转,便道:“我倒是无妨,恐怕大帅已经决定,不好再更改了。”

“不妨!只要你愿意,我去给大帅说。”

这时,安禄山开口道:“大家的任务我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出发,该走哪条线路,你们自己看好,一路攻城掠寨,我不会约束你们的军纪,该给弟兄们的奖励,大家不要吝啬,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在我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你们的任务,不管你们怎么去做,完成了我重赏,完不成,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安禄山看了众人一眼,提高声音道“我的话听到了吗?”

“末将遵令!”

“诸将回去动员部署,三天后,祭旗起兵!”

“遵令!”

大帐里的吼声直冲云霄,河北上空风云突变,战争的阴云开始笼罩在河北道上空。

……

幽州城的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各城门口地检查变得异常严格,从前几乎是不闻不问,而现在每一个人都进行搜身,马车和行李也要严格检查,一个角落也不放过,就算运草料的马车出入,也要用长矛捅扎。

不仅城门盘查严格,一队队士兵开始在城内巡逻,任何形迹可疑的人都立刻会被拦下盘问,凡外乡口音之人都需当地人作保,无法提供保人者,则立刻抓捕,客栈、酒楼、青楼也是如此,士兵挨家挨户搜查,外来人口逐一进行盘问检查,不时有人被士兵拖走,大哭大叫,幽州城被闹得一片鸡飞狗跳。

黄昏时,小雪渐渐停了,整个幽州大地都被蒙上了一层浅白色,格外的清雅洁白,天气依然寒冷,大多数人都呆在家中不愿出来,而此时密集的鼓声敲响了,这是开始宵禁的鼓声,一队队骑兵在街坊中奔跑叫喊:“宵禁开始!不得出门!”

这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向西城门疾速奔去,还不到门口,便有士兵高声喝道:“站住!”

马车放慢了速度,立刻奔上来十几名士兵将马车团团围住,此时城门即将关闭,城门口已经没有人进出,突然来一辆马车,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

“什么人要出城?”一名郎将骑马上前问道。

车窗打开,只见里面坐着一名身着官服的文官,他拱拱手笑道:“我是燕军屯田支使马浚,奉命前去易州校检军田,收取田租。”

屯田支使只是一个中下级官员,地位不高,不过郎将见是一名燕军文官,脸色明显缓和了很多,他接过文书看了看,尽管他不识字,但下面大红的燕军衙门的印章他却认识,他将文书还给了马浚,又探头看了看马车内,没有其他人,便一摆手令道:“放人!”

城门缓缓开了,马车驶出了城门,向易州方向飞驰而去……马浚是严庄的老下级,是严庄一手提拔的心腹,曾官任范阳盐铁使,掌握着范阳军的经济命脉,在严庄失踪后,他也渐渐失宠,尤其高尚掌握了大权,对严庄的故吏一概贬黜,马浚被贬为屯田使,一年后又被贬为屯田支使,主管易州的屯田,这已经是一种近似吏的职务了,上次,严庄潜入幽州拉拢一些老部下,马浚便是其中之一,他对安禄山已经完全失望,便要立刻跟严庄离开幽州,但严庄却劝他,留在燕军中,更有立功的机会。

现在,立功的机会来了,他已经得到准确消息,安禄山三天后将正式起兵造反,马浚心急如焚,无论如何他要通知周围州县,还有长安,但安禄山已经封锁了幽州的鸽信,他只能到易州求援。

易州位于幽州的西面,两天后的夜晚,一路风尘仆仆的马车抵达了易县,马车驶进县城,在州衙侧门停了下来。

马浚不等马车停稳,翻身跳下马车,直向州衙侧门跑去,州衙前衙后府,后面便是太守的私人住处了,门口站着两名守门家人,见夜色中有人冲来,连忙架起红黑棍喊道:“什么人,敢擅闯太守府!”

“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马浚常来易州,对易州官府非常熟悉,两名家人愣了一下,忽然认出了他,“是马屯田使吗?”

“正是我,你们太守可在?”

“在!我这就去禀报,请稍后。”

家人匆匆去了,马浚看了看夜色,心中充满了焦虑,后天安禄山就要造反了,可河北州县却一无所知,大祸将至,生灵涂炭。

这时,家人出来道:“我家太守请马使君进去,请随我来。”

“多谢了!”马浚跟着他走进了府门。

易州太守姓邬,叫邬崇义,从易县县令一步步升为易州太守,在这里已经做官七年,他今年约五十余岁,长得又黑又瘦,他出身贫寒,开元十年考中进士,出任密县主簿,正是因为他出身贫寒的缘故,对钱情有独钟,为官近三十年,他已收刮了数万贯的家产,在长安和洛阳各有一栋价值几千贯的大宅。

今晚他正在看书,忽然听说马浚来访,心中不由有些惊讶,这么晚来做什么?

“大人,马使君来了。”

“请他进来!”

马浚快步走进房间,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太守还有心看书吗?安禄山大军马上就要杀来了。”

邬崇义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使君这是何意?”

马浚便将安禄山即将起兵的消息告诉了他,道:“邬太守要立刻通知朝廷,还有,要立刻组织民众,事不宜迟,太守请即刻进行!”

邬崇义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他拍了拍胸口道:“请放心,我立刻会通知朝廷,马车就组织民众撤退,使君一路风尘仆仆,请去驿馆稍歇。”

马浚一颗心放下了,他已奔跑两天两夜,着实疲惫至极,便点点头道:“好吧!我去驿馆,太守请务必重视。”

“我明白,来人,请马使君去驿馆休息。”

两名家人将马浚带下去了,邬崇义坐了下来,他的目光中在灯光中闪烁不定,这时他从抽屉的一只密盒中取出了一封信,这竟然是安禄山写给他的亲笔信,他一遍又一遍地读这封信,他想着自己的万贯家产,想着他的娇妻美妾,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命蒋司马速来见我!”

……

驿馆离州衙不远,是一座由四十间屋子组成的院落,实际就是官办的招待所,驿馆内几乎没有人,马浚住在单独的一间院子里,他已疲惫不堪,用热水泡了脚准备睡觉了。

他刚上床榻,还在半梦半醒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将他惊醒了,他感到脚步声已经冲了小院,他一翻身坐起来,低声喝道:“是什么人?”

‘砰!’地一声巨响,他的房门被一脚踢开,两条黑影闪进,手中都握有雪亮的长刀,一言不发,猛地向坐在床边发愣地马浚劈去,吓得他抓起床板格挡,他认出这是两名衙役,便大喊道:“我是屯田支使马浚,你们为何杀我?”

“住手!”

院子里有人喊停了两名衙役,只见十几名黑影走进屋子,灯亮了,进来的全部是带刀衙役,为首之人马浚认识,正是易州司马蒋孝通,这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蒋通原是范阳军中郎将,在裴宽帐下听令,后来跟随裴宽去了河东,裴宽进京为礼部尚书时,便推荐他转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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