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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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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亨点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准你使用一切手段。”

“奴才遵旨!”

……

安抱玉离开了紫宸殿,便急急忙忙向皇城赶去,李庆安在皇城的吏部有一个临时朝房,可当他赶到皇城,却得知李庆安临时有要事,已经返回军营了,并给他留了一封信。

安抱玉拆开信,不由愣了一下,李庆安竟是拜托他将今天吐蕃使者在紫宸偏殿上展示的地图弄到手。

吐蕃人所住的鸿胪寺客馆正是由羽林军负责安全保卫,李庆安让他偷地图,不就是监守自盗吗?安抱玉不由陷入了沉思,怎样才能把地图搞到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 平楼事件(上)

就在吐蕃人今天入住鸿胪寺客馆之时,在长安的平康坊平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平康坊是长安的声色娱乐之处,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红灯区,坊内妓馆林立,有私人开的青楼,也有官办的教坊,妓馆在唐朝是休闲娱乐之处,不仅仅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尤其一些高档的妓馆,很多女人卖艺不卖身,叫做伎,和乐坊一样,这些年轻女子大多才艺双绝,弹琴跳舞,陪客人喝酒吟诗,遇到心仪之人才会共度春宵。

在平康坊西北角,有一家妓馆,叫做平楼听风,名字起得很风雅,一般人都简称它为平楼,也算是平康坊的高档妓馆,而且它不仅是妓馆,而且也是一家酒肆,所以从早到晚,生意都十分兴隆。

中午时分,一行人约七八名客人来到了平楼,中间被簇拥之人,正是李庆安大舅子独孤长凤,独孤家是长安显贵,在长安中很有人脉,这一群人,都是从小和独孤长凤一起长大的官宦子弟,他们有的从军,也有的在朝廷为官,当然,也有无所事事,靠啃父母家业生活的浪荡子,但现在他却是朋友间的久别重逢,众人便拉着独孤长凤来平康坊,为他摆宴接风。

来平楼喝花酒是长孙南翼的提议,长孙南翼是长孙全绪的次子,现任羽林军郎将,他的性格十分豪爽,总以拯救天下良善为己任,极好打抱不平,豪爽之人也大多好酒,所以长孙南翼最大的爱好,就是拉几个同僚来平康坊喝花酒。

这家平楼妓馆也是长孙南翼常来之处,一进门他便扯开嗓门喊道:“有客人来了,你们接不接!”

店伙计都认识他,正在算帐的罗掌柜连忙迎上来笑道:“别的客都不接,只接长孙将军。”

“我可没带钱啊!你们不怕吗?”

罗掌柜也笑道:“没钱没关系,尽管吃喝玩乐,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再给。”

长孙南翼哈哈大笑,回头对众人道:“看见没有,多会说话,让人听了舒坦。”

他又指着独孤长凤对罗掌柜道:“今天是给我的朋友接风,你可知道我这朋友是谁吗?他可是李庆安的……”

话没有说完,便被独孤长凤捅了一下,让他不要多嘴,长孙南翼打了个哈哈咽回了后面的话,对罗掌柜道:"今天吃饭喝酒,去三楼的有凤来仪室,把白四娘和肖怜儿请来陪酒,其他粉头再每人配一个。”

“好!没问题,正好白四娘和肖怜儿没有客人,诸位楼上请。”

众人一起往楼上走去,这时,独孤长凤有些埋怨他道:“吃饭喝酒就行了,干嘛要找女人来。”

长孙南翼嘿嘿一笑道:“看来嫂夫人把你管得太严了,你好歹是上州长史,又马上升京兆少尹了,怎么连官场规矩都不懂?”

“官场有找女人的规矩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时,另一名羽林军郎将韦应物笑道:“长安和州县不同,很多事情都要到教坊妓馆中谈,尤其独孤兄将出任京兆少尹,那就应酬更多,几乎每天都有酒局,官衙里只办堂面上的事情,堂面之下的事就得边喝花酒边谈,所以今天带独孤兄来,就是要独孤兄先适应一下。”

众人纷纷应和,独孤长凤眉头却皱成一团,他是个中规中矩之人,对这种官场规矩并不认同,但他也不好扫众人的兴,只好随大家一起进了三楼雅室。

平楼妓馆占地很大,妓馆和酒肆有一墙之隔,但出入自由,酒肆一共有三层,一楼二楼都坐满了客人,但三楼的两间雅室都空着,众人走进右首一间,纷纷宽衣解带脱去了外袍,坐了下来,立刻跑上来两名伙计,拎着两只大桶,桶中都是冰块,冰中各有十瓶上好的葡萄酒,这是唐人喝葡萄酒的规矩,要用冰镇,很多大户人家都有冰窖或冰井,冬天藏冰,夏天享用。

“来!大家先把酒满上。”

长孙南翼性子很急,不等陪酒的女人来,便抢过酒瓶给每个人满上一杯,他端起酒杯一口饮了,咂了砸嘴笑道:“这酒不错,来!每人先喝一杯。”

“美酒如船,美人如水,有船无水,长孙将军怎么能尝出酒的滋味?”

只见门口走进一队身着红纱裙的女子,个个长得风娇水媚,美貌如花,为首是两个女子,她俩却穿着白裙,比其他女子更显丰姿绰约,说话的是走在前面的白裙女子,她轻轻抿嘴一笑,芊芊玉手接过了酒壶,对众人道:“大家请安坐,让四娘和怜儿给大家斟酒。”

众人一起鼓掌大笑,“妙!四娘的酒怎能不喝。”

众女子纷纷入座,每人陪坐一名客人,顿时房内香气袭人,响起一片莺声燕语。

长孙南翼见独孤长凤望着为首白裙女子发怔,便用胳膊一拐他笑道:“看来你真是没见过世面,这就把你吸引住了吗?待会儿她用樱桃小嘴给你渡酒时,你岂不是要疯掉?”

独孤长凤脸一红,讪讪道:“这怎么行!”

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中却也有些动了,美人用小嘴渡酒,那该怎样销魂。

长孙南翼比较粗鲁,一把将白四娘拽过来,将她硬按坐在独孤长凤身旁,笑道:“四娘,今天你就伺候这位独孤兄,把他伺候好了,将来平楼有什么事,尽管去京兆府找他。”

他又对独孤长凤暧昧地笑道:“四娘最擅长吹箫引凤,偏你的名字叫长凤,你们岂不是天作良缘?”

白四娘的皓腕虽然被长孙南翼拉得生疼,但长孙南翼的最后一句话却使她眼睛一亮,她阅人无数,独孤长凤相貌不俗,而且他又姓独孤,谁不知道李庆安就是独孤家的女婿,独孤长凤,难道他就是……

她眼波流动,浅浅一笑,娇躯依偎在独孤长凤身上,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含娇细语道:“君为长凤妾为凰,细品箫曲入西房,独孤使君,可是新任的京兆少尹?”

独孤长凤家教极严,年轻时从未涉足青楼烟花之地,后又外出为官,一心治民,竟听不懂这些含义隐晦的艳诗,但白四娘的温柔攻势却让他招架不住,他一边躲闪,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猜到我是京兆少尹?”

白四娘大多与官宦客人打交道,她也知道京兆少尹空缺一人,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独孤长凤,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她顿时芳心窃喜,若能把独孤长凤揽为她的入幕之宾,以后也好为她父兄谋上个好店铺,她也可以从良专心做买卖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嚷声,有人说着下流玩笑,放肆地大笑,似乎一群人走进了隔壁雅室,众人听隔壁吵嚷,都不由一皱眉,隔壁都是些什么人?这般没品。

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只见罗掌柜向四娘招了招手,四娘便对独孤长凤嫣然一笑:“凤郎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她出了门,问道:“什么事?”

“四娘,隔壁让你去陪酒,这里就交给怜儿吧!”

四娘正在打独孤长凤的主意,哪里肯走,她脸一沉道:“掌柜,这可不讲规矩啊!总有先来后到,再说我这边的客人也很重要,掌柜却找别人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罗掌柜急忙拉住她,央求道:“我也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可是隔壁这群人我们惹不起,他们指明要你去,你就帮帮大叔吧!”

“他们是什么人,这么强势?”

罗掌柜压低声音道:“是金吾卫和关中军的一群军官,我们惹不起的。”

长孙南翼等人虽然是羽林军,但他们只管皇城和宫城,而平康坊属于万年县,正是金吾卫的管辖范围,所以一般店铺都惹不起金吾卫,除非后台很硬,偏偏平楼没有什么后台,是一个扬州商人所开。

四娘听说是金吾卫,她更不愿意去了,这帮人喝酒极为下流,会把她们的衣裳扒光,上次她们一个姐妹不肯,被他们把衣裙扒光,从二楼扔下去,腰都摔断了。

“我不去,你就说我在陪客。”

她挣脱了罗掌柜的手,便慌慌张张进屋了,四娘虽然逃进了屋,但她依然心事忡忡,她也担心被报复,她坐在独孤长凤身边,有些心神不宁,旁边的长孙南翼见多识广,他见四娘出去一趟,便脸色不对,便问道:“四娘,是隔壁要你去吗?”

四娘微微点头,黯然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就在这里陪长凤兄,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逼你去陪酒。”

“好大的口气!”

‘砰!’地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了,只见外面走进一群身着盔甲的军官,为首一人,长得鹰鼻鹫眼,一脸横肉,身着银甲银盔,这是金吾卫的装束,金吾卫中郎将以上者皆是银甲银盔,他旁边也站着一名品阶颇高的军官,左臂戴着红袖套,却是关中军。

四娘见是此人,吓得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慢慢躲到独孤长凤的身后。

“公子……救救我!”

第四百七十六章 平楼事件(下)

眼前一群凶神恶煞的军官独孤长凤并不认识,他却本能地将四娘揽到自己身后,尽管他只是个文官,但也有保护弱女子侠义心肠,而旁边的长孙南翼却认识眼前的几个人,不仅他认识,周围其他同伴都认识,为首满脸横肉的年轻军官名叫王越,是京兆尹王玙之子,也是王珙的侄子,同时也是监国摄政王李亨的女婿,他娶了李亨之女丹阳郡主为妻。

别看这个王越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四五岁,从军不过两年,却凭借父伯和岳丈的权势做到了金吾卫中郎将之职,骄横跋扈,连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都怕他几分,他手下有两千人,负责平康坊、宣阳坊、崇仁坊以及东市一带的安全,他几乎就成了这一带的土皇帝。

而他旁边的关中军军官也是一名中郎将,名叫林毅,他的兄长便是半个多月前率军冲击裴府寿宴的将军林剑,和兄长一样,林毅也是陈玄礼的心腹,林氏兄弟二人的姑母便是陈玄礼之妻,林毅是一个极为狡猾之人,他家境富裕,便加倍地讨好王越,隔三差五便请王越喝酒,今天也是他做东,正好遇到长孙南翼等人给独孤长凤做东,尽管羽林军和关中军及金吾卫井水不犯河水,但长孙全绪和陈玄礼却关系交恶,看见长孙南翼,林毅心中便生出一种给姑父出口恶气的念头,但他不会出头,他要让王越出头,王越年轻,又骄横跋扈,正好做他的刀。

“我说是谁,原来是长孙将军,既然是同僚,就不必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

林毅一指独孤长凤身后的白四娘道:“这个粉头王小将军很喜欢,长孙将军就把她让给我们吧!”

长孙南翼虽然不至于为一个陪酒女人和王越等人翻脸,但刚才王越是一脚踢开门,如果就这么把白四娘交给他们,这个面子长孙南翼却过不去,他便笑了笑道:“既然是同僚,为什么要我们让给你们,而不是你们让步?”

王越也认识长孙南翼,见他居然不给自己面子,不由心中暗怒,他眼一瞥,看见了躲在独孤长凤身后的白四娘,便厉声喝道:“你这个小娼妇,还不给爷滚过来!”

四娘吓得浑身发抖,她知道这个王衙内是要拿自己来杀鸡儆猴了,这个王衙内一向好残虐女人,她若过去了,纵然不死也会残疾,她哪里敢过去,刚才独孤长凤把自己揽到身后,使她对独孤长凤生出了一分倚靠,她紧紧抓住独孤长凤的胳膊,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哀求独孤长凤救她,独孤长凤也有些看不惯王越的嚣张,他便一步走出,拱拱手道:“在下是许州长史,请这位将官给我个面子,放过这个姑娘,可好?”

独孤长凤是一个君子,他不愿通报自己的姓名来以势压人,更不愿说自己将为京兆少尹,他认为只要表明自己也是官场中人,这个军官应该有所忌讳,然后他再委屈道个歉,双方客气几句久仰误会之类的话,这件事就算了结了,这是他的为人处事经验,一般来说并没有错。

但是独孤长凤却忘了这里是长安,不是河南道,更不知道有一种人不知天高地厚,专门欺软怕硬,如果他说自己姓独孤,又是京兆少尹,王越倒不敢惹他了,偏偏王越就是个欺软怕硬之人,他听说独孤长凤只是一名地方长史,天下脚下,地方长史算个屁,他一声怒骂:“哪来的土鳖!”

猛地一拳挥打在独孤长凤的面门上,独孤长凤措不及防,跌跌撞撞退出一丈外,一连撞翻了五六张矮桌,仰面翻倒在地,鼻血喷溅而出,他一声闷哼,痛苦地捂住了脸。

王越突然动手使房内一阵大乱,陪酒女人们尖声大叫,向外奔逃,长孙南翼勃然大怒,他扑上去掐住了王越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他骑在王越身上,斗大的拳头向王越脸上猛砸,“你这个王八蛋,竟敢打老子的朋友,今天老子给你好看!”

王越是仗势欺人,他本人却是个纨绔子弟,哪里是雄壮魁梧的长孙南翼的对手,片刻也被打得鼻血四溅,痛得他如杀猪般嚎叫,林毅也故意不拉,等王越被打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装模作样劝架,“长孙将军快住手!王小将军可是监国女婿,你惹不起的!”

他越这样说,长孙南翼打得越狠,这时韦应物见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事,他从后面一把抱住长孙南翼,将他拖起来,“长孙,别打了!”

王越几乎要被打死,他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种亏,他爬起身便向楼下跑去,口中疯狂地叫喊:“长孙狗贼,有种你给我等着!看老子怎么杀你。”

林毅等人也跟着他向楼下跑去,这时,白四娘已经用裙子给独孤长凤擦干净了脸色的血迹,将他扶起来,她心中对独孤长凤感激不尽,便急忙对他道:“独孤公子,你们快走吧!这个王越附近有军队,他肯定是去召集军队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独孤长凤点点头,“姑娘也跟我们一起走。”

“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长孙南翼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有金吾卫的军队奔来,这是一支巡逻的金吾卫军队,正好碰到了求助的王越,长孙南翼眼中露出了狠意,立刻对韦应物道:“你速从后门回去,召一些弟兄们过来!”

韦应物也知道情况危急,若不求救,可能他们小命就会丢在此处,他点点头,飞奔出房门,从后门向离开了妓馆,向离这里最近的皇城安上门方向赶去求救,片刻,王越便带着一队金吾卫士兵杀气腾腾赶来,他骑在马上,满脸鲜血,马鞍桥上横着一根金吾大棍,手握一把弓箭,他心中已经恨到了极点,他是什么人,相国之侄,京兆尹之子,监国摄政王的女婿,竟然被一个免职大将之子按在地上猛揍,他打的是自己吗?不!他打的不是自己,他打的是王家的权势,打的是监国殿下的脸。

复仇的怒火已经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他纵马奔至妓馆前大吼:“把前面和后门都堵住,不准一个人逃走!”

这时,妓馆罗掌柜跑出来战战兢兢央求道:“王将军,求你高抬贵手,我们愿意赔钱赔礼!”

“去你母亲的狗屁!”

王越一棍横扫过去,正打在罗掌柜的左臂上,罗掌柜惨叫一声,捂住手臂跌跌撞撞向回逃,王越眼睛都杀红了,他用大棍指着三楼大吼:“长孙狗贼,剁下你的两条狗腿,爷爷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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