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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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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也在考虑向李隆基投降。”
安思顺继续试探他道:“我想只要主动投降,李隆基虽然不会让我再掌军权,但至少他不会杀我,以我的资历,还可以担任一州太守,这个和投靠安禄山也差不多。”
“大帅难道忘记王忠嗣的下场了吗?”高秀岩明显有些着急了,劝他道:“当年王忠嗣就是因为不肯攻打石堡城,违抗了李隆基的旨意,结果被贬为九江太守,李隆基虽然当时没有杀他,但一年后王忠嗣却暴死,这肯定就是李隆基下的手,他最擅于此道,韦坚、皇甫惟明不都一样吗?先贬黜,让天下以为他仁慈为怀,等众人都不再注意了,他再下手,这些人不都是一年后蹊跷地死去吗?大帅若投降了他,一年后必死无疑。”
“这个……让我再想一想。”
“大帅,不要想了,东平郡王是你的族弟,都是安家子弟,只有他能善待大帅,保留大帅的实力。”
安思顺瞥了他一眼,他‘哎!’地一声长叹,道:“我安思顺什么时候用这么长时间决策的,也好!就按照你的方案,去范阳投奔我族弟安禄山,我这就给他写一封信,派人送去。”
安思顺迅速写了一封信,当着高秀岩的面递给亲兵道:“这封信你立刻替我送出去,用八百里加急快报,两天之内必须要送至范阳,晚一天,便提人头来见我。”
亲兵接了信快步而去,高秀岩暗暗心喜,又道:“大帅,李隆基的大军离这里只有两天路程,如果等东平郡王的回信再走,恐怕时间就会来不及了,不如我们立刻就出发。”
安思顺点了点头,“我计划就是今天半夜出发,你也回去准备一下吧!”
“那属下告退!”
高秀岩退出了房间,安思顺慢慢走到窗前,注视着高秀岩在院中消失的背影,冷冷一笑道:“原来你是安禄山的一条狗!”
他向院中的亲兵一招手,亲兵快步走到窗下,“请大帅吩咐!”
“给我盯住高秀岩,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有任何动静,要立刻向我禀报!”
……
高秀岩住在城西,他的妻儿已经秘密派人送去了洛阳,整个大宅中就只住他一人,安思顺猜得并没有错,他确实已经投靠了安禄山,鸟择良木而栖,他也需要考虑自己的前程,自从安思顺拒绝了李隆基命他下台的旨意,高秀岩便知道,安思顺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李隆基必然第一个对他下手,而接任的郭子仪和自己关系不好,若他上台,不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就在这时,安禄山派人秘密来找他,高秀岩便顺势倒进了安禄山的怀抱,被安禄山任命为平卢都兵马使,但安禄山的任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必须要把安思顺劝说来范阳,若安思顺不肯来范阳,那他高秀岩的平卢都兵马使就是一个梦而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安思顺果然被他劝服了,愿意去范阳,高秀岩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刻赶回府中,他一路走进了后院,在一个角落中有一只鸽笼,里面有五只鸽子,这是安禄山命人送给他的报信鸽,高秀岩飞快写了两封一样的鸽信,信中告诉安禄山,安思顺将半夜起兵,赶赴范阳,让安禄山做好接兵的准备。
他将鸽信分别塞进一只信管中,又快步走到鸽笼前,探手摸出了两只强壮的鸽子,将两份鸽信分别绑在它们腿上,他又小心翼翼确认,已经捆绑结实了,他猛地将两只信鸽抛起,两只信鸽在空中扑愣愣展开翅膀,带着高秀岩的升官发财梦,盘旋着向遥远的范阳飞去。
……
深夜,朔方军的大营中忽然鼓声大作,两万余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他们懵懵懂懂,拿着兵器,胡乱地套上盔甲便从营帐中奔跑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或许是回纥军又打来了!”
各种消息在士兵们之间传播,但没有人给他们解释原因,也没有人给他们训话,甚至连整理队伍的时间都没有,跟着大部队慌慌张张向黄河岸边奔去。
灵州城紧靠黄河,距离河岸不足十里,朔方军在黄河上有一百余艘渡船,一次便可将两万人送过黄河,此时,安思顺和十几名心腹将领已经先到了,安思顺望着黑沉沉的江面,久久沉思不语,他知道对岸便是郭子仪的部队,如果这样过去,不等他们上岸便会被他拦截,他绝不能从这里渡河。
安思顺沉思良久,兵不厌诈,最好是将郭子仪拖在这里,他则从会州渡河,想到这,他叫来一名心腹大将,低声嘱咐了他几句,大将领令而去,这时,高秀岩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心中惊恐异常,安思顺不是要去范阳吗?去范阳应该向东走才对,怎么要往西渡黄河?
“大帅,你不是去……”
“放心,我是去范阳!”
安思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道:“如果向东走,便正好被李隆基的大部队拦截住,所以我要先向西走,再向南绕到李隆基的身后才改向东行,你明白吗?”
“可是……”高秀岩还想说向北走去范阳更快,但安思顺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拦住他的话头道:“你先上船,我们乘船南下!”
他给几名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们立刻簇拥着高秀岩便向大船走去,走了几步,高秀岩忽然反应过,不对!安思顺绝不是去范阳。
“安帅,这是怎么回事?”高秀岩大喊一声,他想挣脱亲兵,不料几个亲兵都力大无穷,强拖着他的胳膊向大船而去。
“快来人!”高秀岩向自己的亲兵求救,他只喊了一声,便被一名士兵用刀柄狠狠砸在他后脑上,他顿时晕了过去。
刀光闪动,和他一起来的几名亲兵立刻消失在黑暗之中,安思顺要的是高秀岩的三千部属,否则,他早就杀了这个背叛自己的人,他竟敢暗送鸽信给安禄山。
“大帅,军队都到岸边了,现在怎么办?”
安思顺阴冷地望着对岸,他忽然转身下令道:“命大军调转向南,向会州进军,告诉士兵们,回纥人进攻河西,圣上命我们急赴河西救援。”
夜色中,二万朔方大军调头向南,浩浩荡荡向会州进发,与此同时,一百艘大船也离岸出发了,五十艘驶向对岸,而另外五十艘则顺水向北而去,郭子仪的军队从北面九原而来,这五十艘大船就逆向往九原方向而去。
……
幽州城,高秀岩送去鸽信在第二天晚上抵达了幽州,立刻便被送到了安禄山的桌上,此时,安禄山正和他的几名大将及谋士商量出兵事宜,安禄山已经决定出兵了,在最早的计划中,安禄山是打算低调隐忍,争取成为李隆基最后一个削藩的对象,但形势急剧变化,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李隆基竟然把河东军主力调去关陇,使河东一带只有极少的兵力驻防,这使得安禄山怦然心动了。
可以说从数年前开始,安禄山便眼睁睁地盯着河东,他费尽心机想兼任河东节度使,但他一直就未能如愿以偿,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机会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河东空虚。
“各位将军,我的想法大家都已经知晓了,现在我就想征求大家的意见,河东我们该不该拿?”
沙盘房间里有七人,都是安禄山的心腹,谋士高尚、大将史思明、蔡希德、田乾真、李归仁、张通儒以及安禄山次子安庆绪。
进攻河东是一件大事,安禄山不仅要听谋士的主意,也要听手下大将的建议,这些大将个个都能独挡一面,皆是能征善战之将。
谋士高尚先道:“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河东军队只有一万余人,皆分布较散,其中比较集中的地方是北都太原,有兵力五千人,其次便是井陉关隘,有守兵两千人,应该说河东唾手可得,关键是我们用什么方式去占领,是强行出兵,还是找个借口,我个人倾向于找一个借口。”
安禄山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他见几员大将都保持着沉默,便有些不悦道:“你们也说一说,不要站在那里不说话。”
这时史思明上前一步,缓缓对众人道:“我个人以为强占也好,找借口进入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们能不能长期占据河东,还有,占据河东后,我们的下一步又该如何?还有,李庆安有没有进占了河西,我们就不需要任何借口,直接出兵就是。”
史思明最关注的人就是李庆安,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无法摆脱李庆安的阴影,多年前的耻辱成为了他一生的噩梦,他总会不知不觉便扯到李庆安的身上,已经成为他的一个习惯,众人也了解他这个毛病,谁也不敢笑话他。
这时,蔡希德刚要开口,安禄山便阻止了他,“希德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见。”
蔡希德是个斩断杀伐的人,他决定了一件事,立刻就会去做,无论事情有多艰难,他都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安禄山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肯定会说,连夜出兵夺取河东。
安禄山又看了看田乾真,这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将,一直最受安禄山器重,田乾真小名阿浩,在范阳的人缘非常好,除了史思明,田乾真和史思明又不共戴天之仇,这一点安禄山也知道,所以他尽量不安排他们二人一起做事。
“阿浩,你说说看,你有什么看法!”
田乾真上前行一礼道:“安帅,我的想法和高先生一样,河东肯定要占,关键是怎么占,我主张找借口,这样才会出师有名,除非安帅已经决定昭示天下,要取代李氏江山,否则,还是慎重一点好,至于占据河东后计划我倒认为不重要,时局在变化,就像大帅一个月前还想着低调隐忍,而现在便决定出兵河东了,所以计划不重要,重要的是关注局势的变化。”
说完,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史思明,心中轻轻哼了一声,史思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说得不错!”
安禄山赞许地点了点头,田乾真的分析很对他胃口,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人,李归仁、张通儒和安庆绪都表示应该占据河东,成为事实上的河东节度使。
现在进军河东已经成为了共识,这一点已不容置疑,关键就在于用什么样的借口?总不能学李庆安,用河东剿匪的借口吧!河东也没有土匪可剿。
就在众人都沉思想着借口时,一名亲兵走进房间,悄悄地将一封鸽信递给安禄山,“安帅,是高秀岩送来的。”
安禄山一怔,他打开信看了看,安思顺果然要投奔河北,就在这时,安禄山的脑海忽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各位,安思顺要投靠河北,我们应该帮助圣上,去河东拦截安思顺,大家看这个借口如何?”
……
就在安思顺撤离灵州的同时,李隆基的大军已经抵达了青刚岭,这里是盐州、庆州和灵州的交界处,山势陡峭,森林茂密,这时天空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使大军的行进变得异常艰难,李隆基也被雨淋湿了身子,他这些天和两个新得的美人夜夜寻欢,身体极为虚弱,被雨淋了后,很快便生病了,李琬立刻命三军就地驻营,等大雨停止后再继续前行。
一条瘦长的身体在大雨中出现,李琬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走到父皇的大帐前,一名侍卫上前道:“殿下,陛下身体不好,不能惊扰了他。”
“我知道,我就来看一看。”
李琬缓缓走到帐门口,驻足凝听,只听大帐不时传来父皇的咳嗽声和呼吸时的嘶嘶声,李琬的心异常沉重,他知道父皇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想让父皇再改变立储之意恐怕已是不太现实,眼看长孙李豫即将登基,这使李琬的心中充满了失落。
李琬是李隆基的第六子,素有雅称,风格秀整,在名门士族中很有声望,他一向也看淡权势,在没有出任河东节度使之前,李琬很少想过去争夺皇位,他从来便认为皇位与他无缘,但人的心思是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当李琬出任河东节度使后,手中握住了实实在在的军权,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甜滋味,内心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开始对皇位有了一种渴求,他有希望吗?原本他一直怀着一线希望,带着这一线希望他来到了庆州,可现在,他亲眼看见了父皇的身体在一天天衰竭,他便知道,可能性不大了,父皇无论如何不会冒社稷动荡的风险,再改立太子。
李琬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要离开大帐,就在这时,大帐中忽然传来了李隆基虚弱的声音。'Zei8。Com电子书下载:。 '
“是琬儿吗?”
“是!父皇,是我。”
“你……进来吧!”
李琬走进大帐,李隆基躺在卧榻上,他身边不再是两个新得的庆州女子,而是跟他一同出京的武贤仪,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熟悉他,能照顾他身体的女人。
“父皇!”李琬跪了下来。
李隆基吃力地坐起身,道:“朕正好有一件事情想找你。”
“父皇请说!”
“朕思量很久,朔方军也是朕的军队,朕不想和朔方军有任何交战杀戮,所以朕决定再给安思顺一个机会,如果他肯立即来投降朕,朕可以改封他为河南道观察使,不会杀他,你以为如何?”
“父皇仁慈,这是安思顺最后的机会,他若再不肯痛改前非,苍天也不容他。”
“嗯!”李隆基点了点头,对他笑道:“所以朕就在想,究竟派谁去做朕的使者最好,想来想去,还是皇儿你去最为合适!”
第三百五十六章 初展头角
李琬万万没有想到父皇竟是要派自己去灵州,他心中充满了苦涩,他当然知道去灵州意味着什么,不仅要面临被安思顺掳为人质的危险,更重要是他的河东军会交给谁?
忽然间,李琬明白了父皇命他来关陇护驾的真正原因,不是什么护驾,而是借护驾为名,再夺他的军权,想得再深一层,或许武贤仪的两个儿子和自己一样,都不过是给父皇做了嫁衣。
难怪父皇肯答应党项人的要求,让他们防御回纥,他是想把朔方军也一并带回长安,届时十八万大军,一齐交给皇储李豫,这或许就是父皇要亲自来朔方的真正原因。
“怎么!你不肯去吗?”
李隆基咳嗽了两声,语气渐渐变得严厉起来,正如李琬的猜测,李隆基这次来朔方确实是为了收集军队,关中只有八万军队,大多是新兵,这些军队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节度使的雄兵,李隆基做了近四十年的皇帝,这个道理他懂,这也是他极力要打吐蕃的缘故,打残了吐蕃,陇右和河西就不会受那么大的威胁,这样他就可以调部分军队回防长安,至于他御驾巡视关陇,一方面固然是想亲自夺安思顺的权,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收集兵力,让这些军队回防长安,这便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此时,他感觉儿子已看出了自己的真正心思,他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杀机,脸上的肉抖了抖,慈爱没有了,变得异常狰狞可怖,道:“难道你也想抗旨不成?”
“孩儿不敢,明天一早孩儿就出发。”
“不!你现在就去,现在就出发!”
李琬无奈,只得颤声道:“孩儿遵旨。”
待李琬走了,武贤仪给李隆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埋怨他道:“外面这么黑,还下雨,不如明天再让他出发。”
李隆基没有回答她的话,闭上了眼睛,过来片刻,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急道:“快!快把那个药给朕。”
武贤仪吓了一跳,慌忙道:“陛下,你身体不适,不能服那个药,御医再三叮嘱过,生病时不能服用。”
“你快……给朕!”李隆基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奇大,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捏断,他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奇异的光泽,这种奇异的光泽令武贤仪心中感到一阵惊怖。
“我给你就是了。”
她不敢再拒绝,便从箱子里取出一只小檀木盒,打开,里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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