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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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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娘娘让我来问一问,贵妃娘娘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
太真观是杨玉环的私人禁地,从来不准任何宫中人踏入,这是宫里人人皆知的规矩,平时来送物品都是放在门口便可,今天居然有宦官敢进来,而且是擅自闯入,杨玉环不由勃然大怒,指着外面怒斥道:“你给我出去!”
“娘娘,武娘娘是一片好意,你不要不知好歹。”
“滚!滚出去!”
杨玉环恨得眼中喷火,她随手抄起金箭便朝几个宦官冲去,“本宫杀了你们这几个狗奴才!”
几名宦官吓得转身便逃,温进忠跑得慢了一点,被杨玉环一箭插在左肩上,痛得他一声惨叫,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向观外逃去,杨玉环见他们逃远了,这才恨声道:“把大门关了,不准任何人再进来!”
……
温进忠一路跌跌撞撞奔回了武贤仪的内宫,杨玉环毕竟是柔弱女子,再加上金箭并不锐利,因此温进忠虽被戳破了一点皮,但其实也并无大碍,尽管如此,温进忠还是哭喊连天,就仿佛他马上要死了一般。
“娘娘,救我啊!”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跪在武贤仪面前,带着哭腔喊道:“娘娘,奴才要死了,救我啊!”
武贤仪正坐在榻前喝一碗燕窝粥,被温进忠的忽然闯来吓了一大跳,她把玉碗重重往桌上一搁,不悦道:“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你哪里要死了?”
“奴才……奴才被贵妃娘娘刺了一箭。”
温进忠摸了摸肩膀,只觉湿黏黏的,火辣辣地痛,“有血啊!娘娘,奴才要死了。”
“闭嘴!”武贤仪一声怒斥道:“不要再给我丢人显眼了。”
“是!是!” 温进忠不敢再叫喊,武贤仪背着手走到他身后看了看,道:“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破了点皮,上点药就行了。”
武贤仪关心的是杨玉环的情况,她冷冷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温进忠连忙上前低声道:“奴才去时,她们没有发现我,我听得很清楚,她对圣上颇有怨言,还有她那个侍女,也怂恿她另嫁他人。”
温进忠便将刚才听见看见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道:“奴才听得清清楚楚,敢以人头担保,绝没有半点虚言。”
武贤仪眯着眼睛笑了,笑得格外得意,杨玉环终于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了,她点了点头,对温进忠赞许道:“你做得很好,本宫赏你一百贯钱,好好去养伤吧!”
“多谢娘娘赏赐!”温进忠欢喜无限地去领钱了。
武贤仪哼了一声,转身向李隆基的静室而去。
……
在大明宫中,武贤仪的资格远比杨玉环老,她姑姑便是李隆基曾经最宠爱的妃子武惠妃,她也得了一个‘小武妃’的绰号,她身上流着武则天的血统,因此她在宫内也格外地强硬,她曾经被李隆基宠爱过,为他生下了好几个孩子,却大多夭折了,而自从杨玉环进宫后,武贤仪便和所有的妃子一样,失去了大唐皇帝的宠爱,就这么孤孤单单过了十年后,她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杨玉环和李隆基发生了矛盾,她便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步步扩大战果,竟重新将李隆基的心牢牢捏在手中。
刚开始她低调隐忍,不敢过于嚣张,可自从杨玉环进了太真观,她便立刻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将大明宫内宫上上下下的主要宦官和宫女都统统换掉,将忠心于杨玉环的宫人也悉数赶走,但这样还不够,杨玉环还在大明宫中,李隆基和她随时会旧情复燃,她一定要彻底断绝杨玉环的希望,几个月来,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机会不仅是杨玉环失言,同时也因为李隆基这几天情绪反常,脾气格外狂躁,这让武贤仪感到是一个机会,所以今天她才特地派温进忠去刺探杨玉环的情况。
武贤仪快步走过一座白玉桥,便来到了李隆基的静心殿,门口侍卫正要去禀报,武贤仪却摆摆手问道:“圣上怎么样了?”
侍卫小声道:“今天安静点了,御医说圣上不能再受刺激。”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武贤仪快步向宫殿内走去。
……
静心殿的一间静室里,李隆基佝偻着后背站在窗前,他出神地望着远处花开得正艳的几株石榴,他今天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四天前他得到消息,安思顺拒绝了罢免他朔方节度使的诏书,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拥兵自立了,连李庆安都不敢走出这一步,安思顺却走出了,这个消息使李隆基心中的狂暴之兽被释放了,几年来的纵欲和滥用药物摧毁了他的身心,他失去了一个帝王应有的涵养,歇斯底里地在宫中吼叫、打人、杀人,俨如在大明宫掀起了一场暴风骤雨,每一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他们就仿佛狂风暴雨下的一株株小树,随时有死亡的危险,连武贤仪也不敢来看他。
好在李隆基最后把自己关在静心殿中,不吃不喝,不准任何人进静心殿一步,一直到昨天下午,李隆基才重新恢复了饮食。
几天的精神折磨使李隆基憔悴不堪,仿佛又苍老了几岁,对正常人而言,当他遭受了重大挫折后,往往会反省回思,寻找自己犯错的症结所在,但对于李隆基却已不是这么回事,他的思维方式开始异于常人了,他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削藩的激进,反而认为是自己平时太过于软弱,太迁就这些节度使了,所以他们根本不把自己的旨意放在眼中,他在静静地思考,他需要采取一些强硬的措施,他要让天下所有人都在他的帝威下瑟瑟发抖。
李隆基的拳头慢慢地捏紧了,此时他非但没有回头反省,反而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这时,静室外传来一阵低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武贤仪的声音,“陛下,臣妾可以进来吗?”
“可以进来!”
门开了,武贤仪从外面翩翩走进,公允地说,武贤仪也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她今年已近四十,但看起来她仍如二十余岁的丽人,她尤其爱穿一身绿裙,绿裙衬托出她白腻的肌肤,就俨如一片四月的新叶。
曾几时,唯一能安抚李隆基内心焦躁的,并不是武贤仪,而是杨玉环,杨玉环就仿佛是春雨,细细密密地滋润着李隆基孤独而苍老的心,但现在,武贤仪已经不给杨玉环这个机会了,当杨玉环没有能跟上李隆基的心路历程,便给了早在暗处窥伺的武贤仪一个机会,她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李隆基身边,并无情地将杨玉环关在了门外。
她的姿容仅次于杨玉环和梅妃,但她的心机却是前两个人望尘莫及,杨玉环老实厚道,梅妃孤芳自赏,而武贤仪的心机和城府却比大海还要深,比毒蛇还要狠。
她就像一个极善解牛的庖丁,而李隆基就是她刀下之牛,李隆基心中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都被她了解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达到目的。
她慢慢走到李隆基身边,温柔地扶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陛下感觉好点没有?”
“朕感觉好多了,这两天朕的心情不好,让爱妃受苦了。”
“陛下,臣妾有罪!”
李隆基瞥了她一眼,奇怪道:“爱妃有什么罪?”
“臣妾没有服侍好陛下,臣妾无用,臣妾恳求陛下原谅玉环,让她来服侍陛下。”
“她?”李隆基冷笑了一声,“等她向朕低头再说,朕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陛下,其实臣妾以为并不是玉环有问题,她是老实人,和陛下也有感情,臣妾认为是她身边人在怂恿她抗拒陛下。”
“爱妃听到了什么吗?”
“臣妾不敢用这点小事烦扰陛下。”
“说!”李隆基的脸阴沉下来,“不准你有半点隐瞒。”
武贤仪万般无奈,只得叹口气道:“臣妾今天派宦官探望玉环,宦官无意中听到一个叫冰奴的侍女对玉环说,如果玉环嫁到普通人家,就会有丈夫疼爱,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是吗?”李隆基冷冷问道。
“臣妾不敢隐瞒陛下,也不敢瞎编谎话,陛下若不信,可以当面去对质。”
“不用对质了!”
李隆基忽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道:“来人!”
从外面跑进来几名侍卫,李隆基一字一句令道:“立即去太真观,把那个叫冰奴的侍女给我乱棍打死!”
“是!”几名侍卫疾奔而去。
武贤仪花容变色,惊道:“陛下,饶她一命吧!臣妾只是说说而已。”
她跪了下来,哀求道:“若让贵妃娘娘知道是我说漏了嘴,她不会饶我,陛下,贵妃娘娘可是六宫之首啊!请饶过那个侍女吧!”
“她已经出家,从此以后,不再是六宫之首了。”
李隆基转身向殿外走去,“传驾,朕要去御书房。”
武贤仪望着李隆基的背影远去,她不由阴险地笑了起来,打死了杨玉环的贴身侍女,杨玉环还可能会到他身边吗?
……
李隆基来到了御书房,他坐了下来便问道:“这几天可有什么重大事件?”
旁边的鱼朝恩立刻恭敬地答道:“今天上午,杨相国来找过陛下两次,说是有紧急大事要禀报陛下,他一直在宫外等候。”
“立刻召他来见朕!”
过了片刻,一名宦官磨磨蹭蹭走了进来,低声道:“陛下,贵妃娘娘有信给陛下。”
“信在哪里?”
宦官呈上来一封素笺,李隆基展开来,只见上面凌乱地写着:‘放我出宫,我要去玉泉观为道,一时一刻也不愿再呆在这血腥的杀人之宫!’
若是在从前,李隆基一定会吓得跑去连哄带劝,恳求杨玉环回心转意,但现在的李隆基已经不能用常人之心来度量了,更重要是他对杨玉环之心也淡了,他刚刚平息的怒火腾地又燃了起来,沸腾的烈火瞬间将他的理智吞噬了。
‘刷!刷!’几声,他将素笺撕成碎片,猛地向空中扔去,咆哮着吼叫道:“让她滚!滚出朕的大明宫,不准再进宫一步。”
鱼朝恩等宦官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息怒!陛下保重龙体!”
李隆基一口气缓了过来,他觉得自己深深地受到了伤害,杨玉环竟然称大明宫是血腥杀人之宫,他无论如何不能原谅她,就算她来求自己,他也绝不原谅!
这时,杨国忠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哭拜道:“陛下,饶了贵妃娘娘吧!饶了她吧!”
杨国忠害怕之极,一旦杨玉环被撵出大明宫,他们杨家的最后希望也就断绝了,他砰砰磕头,语无伦次,只恳求李隆基能再饶过杨玉环一次。
李隆基异常疲惫地摆摆手道:“你先站起来,你是右相国,不要效儿女态。”
“是!”杨国忠站了起来,心中惶惶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杨爱卿,玉环是朕的家事,你是朕的公事,朕不会混淆两者,不会因此罢免你的相位,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停了一下,李隆基又道:“玉环在宫里是出家为道,在外面也是出家为道,没有什么区别,你是她兄长,就多照顾一下她吧!”
“臣遵旨!”杨国忠见已无可挽回,只得万般无奈地答应了。
这时,李隆基喝了一口茶,问道:“说吧!你有什么紧急大事要来禀报朕?”
杨国忠一下子想到了正事,连忙道:“陛下,回纥可汗派特使进京,他们答应可以退兵,但要和陛下商量退兵的条件。”
“是吗?”这个消息有点出乎李隆基的意料,他冷笑一声道:“他们倒软得挺快。”
杨国忠也点点头道:“陛下,臣和其他几个相国都以为回纥其实已经有退兵之意,只是想勒索大唐的财物,所以才来谈判,臣建议陛下接见这个使臣,听一听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李隆基却有些走神了,他从头至尾都不是很关心回纥人的南侵,他只关心可以利用回纥南侵,削夺安思顺和哥舒翰的军权,现在安思顺竟敢抗旨不遵,估计郭子仪和汴王也拿不下他,只有自己亲自去夺他劝,那时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这一刻,李隆基心中只想赶去朔方,想看一看安思顺那绝望的模样,这个念头竟是如此强烈,使他根本就不考虑朔方和长安的距离。
想到这,李隆基淡淡道:“朕不想接见这个使臣,朕打算去一趟朔方,亲自和葛勒可汗谈判。”
……
天宝十二年四月初十,李隆基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他将出巡朔方,亲自去和回纥葛勒可汗进行谈判,尽管百官强烈反对他离京去出巡险地,但李隆基已经铁定了心,他急令河东节度使李琬率五万河东军渡过黄河,赶来朔方护驾,由着令羽林军大将军陈玄礼率八万关中军随驾前往,此时,陇右的变局尚没有传到长安,李隆基便把李璿的七万大军算在内,这样一共有二十万大军护驾,足够将安思顺压垮。
第三百五十三章 僵而不反
伊州伊吾县,这是进入北庭的第一州,也就是今天新疆哈密,从三月初开始,各地唐军便开始陆陆续续汇集伊州,除了小勃律的军队因路程遥远外,其余龟兹、玉阗、碎叶、庭州各地安西军都已大部分抵达,到四月中旬,伊州已经聚集了近七万安西军。
密密麻麻的安西大帐驻扎在伊吾城外,延绵三里,不断还有军队从遥远的西方而来,汇入这座庞大的军营之中。
李庆安在伊州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他每天的事情就是阅读从各地送来的各种大量情报,崔乾佑率军不断东进,但他每天都会派两名信使赶来送信,向李庆安汇报每天的进军请况。
其次便是汉唐会从大唐各地送来的情报,这原本是汉唐会自己的情报体系,现在被李庆安稍加改造,便成了他的情报网,伊吾就有一个鸽信中转点,汉唐会从各地发来的情报便源源不断汇集伊吾,汇至李庆安的案头。
军营的中军大帐位于军营的中间,是一定白色的巨大营帐,这里是安西军高级将领开会商议重要事情的地方,紧靠中军大帐还有四顶小帐,分别有小门和大帐相连,有沙盘帐,有李庆安的寝帐,还有小会议室和李庆安处理日常文书的地方。
此时李庆安正在沙盘帐中,他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关陇一带的沙盘地图,经过几年的制作,他不仅拥有了整个安西地区的沙盘,同时也有了河中、河西、关陇等主要地区的沙盘地图,制作得非常细致,不仅山脉河流和平原都和原貌基本无异,就连桥梁、城池、村镇以及各地人口数量、粮食物产,甚至包括军营驻兵也都一一用小牌子插在沙盘上进行备注,可以说这是一种非常具有战略价值的全方位立体地图。
当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队会调动,人口也会迁移,所以这些信息都要及时更新。
李庆安之所以关注关陇地区,是因为他刚刚得到紧急情报,李隆基竟要出巡朔方,亲自和回纥人谈判退兵的条件,李庆安也接到了安思顺拒绝交权的情报,同时他也接到了哥舒翰率军入大非川的消息,这两个消息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是安思顺还是哥舒翰,他们哪会这么容易把军权交出,七大节度使,除了河东节度使是亲王李琬外,唯一好收拾的可能就是岭南五府经略使何履光了,其余五大节度使,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隆基的意图太明显,这就让其他节度使都心生警惕,想方设法逃避被夺权,这次李隆基亲赴朔方,名义上是和回纥可汗谈判,实际上就是亲自出马,强夺安思顺的军权。
情报上说,李隆基调集二十万大军会猎朔方,但李庆安知道,其实没有二十万了,至少李璿那里就少了三万军,李璿原本计划是带七万军北上,但实际上他只得了四万军,另外还有八万关中军,这些军队李庆安也没有放在眼里,原本的关中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但高仙芝因打南诏兵力不足而将十万关中军调进剑南,便没有再回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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