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石光荣和他的儿女们-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父亲说的李新闻就是新闻干事小李子。不一会儿李干事手端相机就出现在父亲面前,父亲早就和草原青肩并肩地站好了。见了小李子,父亲就说:小李子,给我和草原青照一个。小李子不仅照了一个,还从不同侧面不同角度反复为父亲和草原青照了好几张照片。
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回家,他径直牵着草原青上了三楼,父亲把马牵到了办公楼里,又牵到了办公室里,引起许多人对父亲的侧目。他们不知父亲要干什么。
直到第二天早晨,营院里开来了一辆卡车,车厢上又用木头做成了护栏。那是装马用的。这些战马,将由卡车运送到草原骑兵部队去。直到这时,父亲才牵着草原青从楼上下来,这又引起了一群人的交头接耳。父亲的眼睛是红肿的,看样子他一夜也没睡,人们才知道,父亲是在向草原青告别呢,父亲是怎样向草原青告别的这一直是个秘密。
草原青被牵着走向卡车时,父亲一直盯着草原青,草原青也一直望着父亲。此时的父亲显得很平静。一直到汽车启动,父亲背过脸去,他不忍心看草原青一点点地远离自己。草原青的头从木格子里伸出来,它留恋地张望这熟悉的营院和人群。车快驶出营院时,草原青突然发出一声长啸,人们都看见父亲的身子一抖,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泪眼模糊的父亲回头望了眼草原青,草原青被卡车载着便消失在父亲视线的尽头。父亲只喊了一声:伙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新闻干事小李子拍的那些照片陪伴父亲度过的,不管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父亲不时地拿出那些他和草原青的照片。每次看照片,父亲都潮湿了一双眼睛。
从那以后,父亲坐上了美式吉普车,可他在以后的大半生中,从来都不喜欢汽车。他一坐车便头晕,每次上车前,都要吃两粒晕车药,到地方后,便逃离似的离开车,有时还生气地踹一脚车轮子,嘴里骂骂咧咧地咒一句:他妈的,啥东西。
父亲的魂被草原青带走了,那时的父亲吃不香睡不好,他经常独自一人,跑到大街上,蹲在路边等着进城的马车,有时他会随着进城的马车走上好大一截子路。
按照母亲的话说:父亲魔怔了。
7
一年以后,父亲到了草原骑兵团,亲眼看了一回草原青,他的“魔怔”才有所好转。
父亲一年以后见到的草原青,比以前胖了,它又回到草原当中,看样子精力比以前更加旺盛了。父亲向它走去的时候,它远远地就认出了父亲,它亢奋地打了一个响鼻,便向父亲奔来。它跑到父亲面前一下子就立住了,四条腿并拢,它是在给父亲敬礼。草原青以前是匹野马,在父亲的调教下,已经显得很是训练有素了,但并不正规。回到骑兵团后,它又受到了严格的正规训练。
它向父亲敬完礼之后,便伸过脖子把头探到父亲胸前,用舌头不断亲吻父亲的脸。
父亲说:伙计,想死我了。
父亲的手在草原青的头上连拍了三下,接着两行热泪顺着父亲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父亲这时已经调到军区当参谋长了,他是到草原守备区检查工作的,他顺便来到了骑兵团。在草原停留的那几天时间里,父亲一直没有坐车,而是骑着草原青到哨所视察。
刚开始,别的人还都坐车,父亲骑着马走在前面,一列车队随在后面。这让视察队伍行驶起来很别扭,也很好笑,后来,那些人干脆也弃车改成骑马了。父亲这才说:这就对了。
从那以后,每年父亲都要找机会去草原一趟,名义上是去部队检查工作,其实是去看草原青。每次回来,他都会带回几张草原青的照片,装到影集里,没事的时候,他就翻着那些照片看。
母亲就很有意见,母亲说:我看你对那些照片比老婆孩子都亲。
母亲的话是对的,父亲对母亲以及两个儿子石林石海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惟一的对女儿石晶亲。石晶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喜欢。一回到家里,自己学马趴在地板上,让石晶骑来骑去的。还学马叫,学马蹦,逗得石晶经常开怀大笑。父亲喜欢石晶是有原因的,他觉得三个孩子中,性格最像他的就数石晶了。小时候的石晶,天不怕,地不怕,假小子一样,经常领着一帮男孩子玩。玩烦了,还把男孩子打得哭天抹泪的,经常有家长牵着孩子的手,向母亲告石晶的状。父亲回来,不仅不批评石晶,反而把石晶高高地举起来,笑着说:我姑娘行,以后一定有出息。
石晶就是那时候对马产生兴趣的。父亲回家之后,看草原青照片的时候,总要把石晶拉到身边,然后讲自己在战争岁月中和草原青的故事。听得石晶津津有味,入神入迷。
有一天,石晶仰起脸,神往地冲父亲说:爸,以后我长大就当骑兵去。
父亲摸着石晶的头说:好孩子,只要你愿意,我就让你去。
这是石晶小时候埋在梦想里的一粒种子,渐渐地在她心里发芽长大。
从那以后,只要父亲一去草原,石晶便死缠活缠地要随父亲一起去草原。父亲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好带她去。石晶在骑兵团不仅认识了草原青,还有别的一些战马。
从草原回来后,石晶仍念念不忘那些战马,她经常对父亲说:爸,我想那些马了,昨晚我还梦见它们了。
父亲说:好,下次咱们再去看那些马去。
石晶和父亲交流最多的就是那些马了,。一说到马,父亲就有些神伤。草原青老了,他每次去,越来越感到草原青的老态。上次去,草原青的牙都脱落了几颗,马的寿命毕竟不如人的寿命那么长久。父亲一出现在草原上,草原青很快认出了父亲,它想快些跑到父亲身边,可它跑的速度还不如走快,来到父亲身边后,还呼哧带喘的。
父亲看到草原青后,一阵心酸,衰老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无法抗拒,父亲心酸地拍着草原青的头说:伙计,你老了,我也老了。
父亲鬓边的白发也有许多了。
父亲不说什么,静静地凝望着。草原青也凝望着,父亲想起了烽火连天的往事,草原青似乎也在缅怀年轻时激战的场面。两双眼睛就那么对视着,在静静的夕阳下,一人一马的凝视在瞬间达到了一种永恒。
草原青要去了,边防团把电话打到了军区作战值班室,值班干部又把电话打到家里。父亲得知这一情况,连夜便向草原出发了。
父亲赶到草原的时候,草原青还没有闭上最后的双眼,它挣扎着似乎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等待父亲。在最后时刻父亲赶到了。父亲蹲了下来,伸出手在草原青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三下,父亲声音哽咽地说:伙计,放心地去吧,如果有来世,咱们在一起再出生入死一回。
草原青似乎听懂了父亲的话,眨了一下眼睛,流出了最后两滴泪水。父亲为它擦去泪水,草原青终于闭上了眼睛。
骑兵团的战马都是有编号的,还都有档案,它们的出身以及经历都写在档案里。草原青是立过功的战马,死后是要立碑的。
经骑兵团政治处研究,又经父亲同意,草原青的碑刻了这样一些字。
正面:
战马草原青之墓
背面:
白山黑水立战功
平津城下逞英雄
百战沙场断敌魂
草原青名永留存
父亲站在草原青墓前。他说:伙计,过去的日子我忘不了哇。他又说:过去的日子真好,我真想和你回到从前。后来父亲退后一步,他举起了右手,很标准地给草原青敬了一个礼。父亲说:伙计,你太累了,歇着吧,我老石以后还会看你来的。
父亲转过身的时候,两行泪水打湿了脸颊。父亲告别草原的时候,骑手们还在操练那些战马,一个号手吹响了冲锋号,上百匹战马遮天掩日地向草原深处冲将过去,冲锋号声、喊杀声连成了一片。父亲在那一瞬,热血沸腾。
草原青去了,但它留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叫草原红,女儿叫草原白。一红一白两匹战马融在了冲锋的马匹中。
石晶高中毕业那一年十八岁,石晶没有食言,一毕业便嚷着要去草原当骑兵。这可真难为了父亲,不是石晶当不了兵,是石晶当的是女兵,骑兵团没有女兵编制。后来石晶特批还是去了骑兵团,成为了全军区惟一的一名女骑兵。石晶当兵不久,便发生了一件大事。她训练一匹名叫草原红的战马,那匹战马不认识石晶,她骑上三次,被摔下来三次,惹得一群男骑手嘻嘻哈哈地笑。石晶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在一天的夜半时分,她提着马鞭摸到了马厩,照准草原红的屁股狠狠地抽打了一顿。她想以此降服草原红。石晶这回惹的麻烦大了,她不仅受了处分,还差点儿调离了骑手的岗位。这一切,父亲都不知道。一年以后,父亲又一次去骑兵团时,他才听说此事。那一阵子,石晶训练草原红摔伤了左腿,她正缠着绷带躺在床上。父亲还是从床上把石晶捉了起来,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这是父亲第一次打石晶,也是最后一次打石晶。
石晶后来当满了四年兵,她已经成为一名真正的女骑手了。父亲从石晶的身上得到了一个启发,他想在军区创办一个女子骑兵团,他的想法还没有实施,军委的一纸命令下来了。骑兵部队在新形势下已不符合现代作战要求了,于是骑兵部队退出了历史舞台。骑兵序列,在部队里消失了。
年老的父亲,回忆起往事的时候经常热泪盈眶。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将军的坐骑倒下了,将军的一条腿折了。
·4·
父亲最后的军礼
1
那天晚上,父亲做了个梦,又梦见了小德子。小德子还是当年那身装束,腰里揣着两枚手榴弹,手里提着枪,背上背着那把鬼头大刀,刀把上的红绸子还是那么鲜艳,在风中一飘一飘的。小德子站在父亲的面前,满腹伤心地说:营长,你咋没吹号呢?
小德子这么问父亲,在梦里小德子已经无数次这么问过父亲了。结果父亲就醒了,醒来后的父亲便再也睡不着了。他披衣坐了起来,伍子还在睡。父亲就说:伍子。伍子就醒了。伍子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一骨碌爬起来,很快地摸到衣服,然后问:咋的了,首长?
伍子已经来到家里一个多月。伍子现在已经是一身轻松了。他早就退了,一双儿女,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去了加拿大。老伴又在两年前去了。悲伤后的伍子又无牵无挂了,他来投奔父亲。父亲何尝不想自己的警卫员小伍子呢!有时做梦,他都在喊小伍子的名字。
父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阵子是爱回忆过去,过去所有点点滴滴细节,记得还是那么清楚,更别说大的战役了。过去的事情,仿佛就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父亲在思念小伍子的时候,仿佛小伍子早就知道父亲在思念他。于是在一个月前的傍晚时分,小伍子一耸一耸地出现在父亲的视线里。那时,父亲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望着夕阳,正在回忆一次行军。那时也是夕阳西下,队伍走在长城脚下,他们要和国民党的队伍打一场阻击战。大战前的一切都很安静,队伍中只有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马嘶的声音以及蜿蜒的队伍。就在这时,小伍子走进了父亲的视线,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待确信那入真是小伍子时,父亲急三火四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来到楼下时,伍子已经站到了院门前。父亲说:哈哈,伍子,是你嘛。伍子没有说话,抬起手先给父亲敬了个礼。伍子在那一瞬间,眼里已经噙满了泪。伍子说:首长,是我。父亲说:哈哈,你咋知道我这些日子正在想你?说完,父亲把伍子抱在了怀里。伍子的眼泪流下了两三滴,伍子在心里说:首长,我也想你呀!父亲说:伍子,这次你不走了吧?伍子自从转业后,曾经来过家里几次,每次,伍子呆上三天两天就走了。那时伍子很忙,他在老家一个地区里当着专员,他是借出差的机会来看一看父亲。那时父亲每次都说:伍子,你啥时候能不走哇。伍子就说:等退休吧,我一退休就不走了。后来伍子终于退休了,孩子们也一个跟着一个飞走了。最后老伴也去了。这回伍子真的来了。
伍子一进门就说:首长,这回我不走了。
那天晚上,家里比过年还要热闹,母亲张罗着做饭,还打电话叫回了晶和海。
酒是一定要喝的,七十岁之后的父亲。已经很少喝酒了,不是他不想喝,是母亲不让他喝。母亲经常提着酒瓶子和父亲捉迷藏。母亲就像埋地雷一样,一会儿把酒瓶子放这儿,一会儿藏那儿的。父亲就跟鬼子进村一样,这看看,那找找,经常是一无所获,然后哀叹着坐在饭桌前,没滋没味地吃饭。
伍子来了,母亲破例了,拿出酒,让父亲和伍子喝。
父亲喝了一杯酒说:伍子,你来了可真好。
一晚上,父亲一直磨叨着这一句话。年老的父亲终于不胜酒力了,几杯之后,父亲就整高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父亲又一次和母亲分居了,这次是堂而皇之的,他要和伍子住在一起。那些日子,日日夜夜的,他和伍子有说不完的话,从过去说到现在,又从现在说到过去。母亲也乐得清静,一个人睡在楼上。她再也不受父亲打呼噜、磨牙、说梦话的影响了。但母亲也经常走下楼来干预父亲和伍子,半夜三更的,母亲去洗手间,仍然还能听到父亲和伍子在说。母亲就敲善门说:几点了,还不睡?
父亲就说:睡,一睡,就睡。
父亲还夸张地伸手关上了灯。
母亲一走,父亲又和伍子说开了。
母亲知道父亲的这种把戏,她怕父亲的身体吃不消。几天之后,母亲放心了。父亲和伍子不仅起床早,一起床,伍子就左手拿着那把没有了撞针的枪,还有那把日本刀,陪父亲去干休所的小树林里舞刀弄枪去了。枪和刀都是父亲当年的战利品,现在成了父亲的宝贝了。父亲在伍子来了之后,人一下子年轻了,说话的底气很足,走起路来也风风火火的,像个小伙子。母亲放心了,不再干预他们了。
伍子的到来,有如给父亲注入了一支兴奋剂,父亲的生活又鲜活了。鲜活的父亲,开始大面积的回忆了。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回忆是一丝一缕的。伍子的到来,不仅让他年轻了,同时也激活了父亲封尘已久的记忆。
父亲说:那年队伍过黄河,是个晚上,黄河水涨了,你是拽着马尾巴过去的。
伍子说:可不是,我还喝了两口水呢,还被那匹白毛蹬了两脚。父亲就笑,笑得哈哈的。父亲又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吃黄豆胀肚的事?伍子怎么能不记得呢,过黄河不久,他们在一个小村宿营,没什么干粮了,便吃炒黄豆。那天,伍子吃炒黄豆吃多了,又喝了凉水,夜半时分,伍子就胀肚了,腰都弯不下去了,自然跑不动步了。后来父亲牵来了马,不由分说让伍子趴在马背上,自己则牵着马跑,这下问题解决了。小伍子在马背上一边放屁一边打嗝,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伍子的气才顺下去。
两人说到当年,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天晚上,父亲问到了伍子:伍子,你还记得部队到长城脚下那天,三排长小德子吗?
伍子看了眼父亲,没有说话,他不想提这个话茬,那是父亲的伤心处,伍子能不记得吗?那次,伍子给父亲当警卫员还不到半个月,那时父亲是营长,辽沈战役剐结束。部队开始入关,平津战役即将打响。伍子就是三排的。打锦州时,父亲的警卫员小李子,为了救父亲,牺牲了。小李子牺牲得很悲壮,那时父亲的腿挂彩了,小李子背着父亲跑,后面是追兵。
父亲冲小李子喊:李子,你放下我,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