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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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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大通奏书听下来,就是铁人也累了。况且,皇帝虽然现在退朝下来,只在奉天门的云台阴凉地方召见近臣说话,而且大发脾气,但心里无论如何也是明白,杨继宗之流是没有办法惩治,甚至,天子越是惩罚他们,他们的声名就越高,受到的崇敬就越深。
“有时候,朕恨不得穷治乃辈。”皇帝对着近臣,大发牢骚道:“简直是受不了了,大事说,小事也说,苍蝇一般的啰嗦个不停。”
“是的,”张佳木忍住气,向着发脾气的皇帝赞同道:“臣的意思,文臣有好的地方,但遇事喜欢夸张,也实在是要不得。”
“嗯,”皇帝很敏锐,向他道:“你是有所指吧?”
“山西并辽东两巡抚的事,文臣们肯定会说的很严重,臣的意思是……皇上到时候听就是了。”
“一会朕会见内阁,”皇帝声音颇为冷峻的道:“诸位先生肯定会谏争,但朕心里亦有成见。卿办事要一直这么果决,不要因循守旧,不要害怕得罪人,要为朕彻查奸徒,不管是谁”
“是,臣知道了。”张佳木很轻快的道:“如果皇上有定论的话,臣意是早派缇骑出京,拿此二人入诏狱治其罪。”
“可以,就这么办吧。”
“对了,”张佳木道:“大同总兵官本月的情形,臣已经汇集成册,请皇上御览。”
每月把石彪的行止汇集成册,然后递呈给皇帝御览,这也是张佳木的妙法。皇帝对石家叔侄的恶感,至少相当一大部分就来自的这么一本小册子。
“他又做了什么?”果然,朱祈镇一听说,眼神就变的凌厉起来,四周无人,只有张佳木一人并几个心腹内侍,皇帝的语气变的冷峭之极:“朕容他多时矣,今秋看其动静再说,你,暂且也不要惊动他”
“是”张佳木伏首下去,问道:“臣意是,要不要加强对忠国公的监视?”
“要,当然要”朱祈镇大声道:“凡有一举一动,都要呈报上来”
第三卷 夺门之变 第三百八十章 群狼
从宫中出来,时辰还早。
张佳木看看天色,无声地笑了一笑。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暗笑道:“此时应是召对内阁的时间,李贤必定会有所谏争,但是,想来是没有什么用的了。”
他自己伏笔在前,将两个巡抚的恶状先行呈递,选在皇帝对文臣大发脾气,甚至是迁怒之时呈报上去,原本皇帝就对锦衣卫穷治文官大为支持,在皇帝心中,最可信的当然是宦官,当然,锦衣卫原本是排在宦官之后,但是有张佳木这个主官之后,锦衣卫的地位也不在东厂之下,最少,两者相差不多。
再往下,才是勋戚亲臣们,然后才是武臣,最下,才是文官。
皇帝懂得,治国非文臣不可。从他对李贤和彭时等人信任和倚重就能看的出来。称必称先生,待遇优厚,亲近处还在勋臣之上。
但也就是这种表面的功夫了,大明待文臣很刻薄,最少远在勋臣武官之下,皇帝只是用其治国,而不是从内心喜欢和信任,这种微妙的情感让文官们一直很受伤,最少,在大明中叶之后,文官对皇帝的攻击,还有联起手来对付宦官和武臣,就是明证。
“召内卫的人来,还有缇骑,保密,都叫来。”一入官署,张佳木便服去朝服,换上常服,入官室坐下之后,便连连发令。
在他的命令之下,所有的锦衣卫主管都急速赶至,他们未必是高官,但是身处要职,都是锦衣卫骨干中的骨干,一个个都是张佳木的心腹,掌握的力量也向来是在冰山之下,这一次,看来大人是要运用了。
“我要派出内卫并所有部门的行动人员,”待众人坐定之后,张佳木劈头便道:“一则,加强大同那里的人手,那里现在才四百余人,远远不够,我要加强到千人,我要连石彪上茅房的时间都记录在册,明白么?”
薛祥道:“大同那里这么紧要,没有大员主持,我看,可以派孙锡恩去大同主持大局。”
“不错,”众人都大为赞同,点头道:“孙锡恩胆大心细,智计百出,可以倚重。”
“不行。”张佳木断然否决,道:“京师这里更重要,他已经加指挥佥事,我要叫他主持保密局,至于黄二,要叫他主持特科,李瞎子没回来之前,由他们在京师辅助我,我才可以放心。大同那里……”
他想了一下,指了一个坐在角落的矮胖子,对方也正昂然与他对视,张佳木笑道:“嗯,就是你,余佥事指挥。”
余佳在上次长街之事以后,因处事断然,也是加了佥事,升官之快,跟随张佳木的坊丁们算是独领风骚了。
但同时锦衣卫老人还有保定一系就逊色的多,此时一见张佳木又把大同这样紧要的地方交给了余佳这个坊丁出身的人,其余众人都是神色各异,当然,是嫉妒和不服的多。
“是,大人信任,属下一定好生办事,不负大人所托。”余佳性子沉稳,不象别的坊丁那么飞扬跳脱,虽然蒙爱重任,但也没有什么特别欣喜的表情,仍然是一派自然,起身行了一礼之后,答应下来,然后便又是安然坐下。
大同那里,已经经营数月,所有的邮传驿亭,还有不少官员武将,富豪大商,地主士绅,都已经在暗中收买利用了不少,光是可利用的大宅院选做基地的就有十余处之外,各部都在大同派有大量的人手,对驻军的情形,粮草囤积的数字,官员往来情形,武将的资料等等,都已经有了充足的人手去调查。
就算这样,张佳木犹显不足,在山西,还有宣府一带的人手都会往大同一带调集,甚至,已经混入草原的一些蒙古校尉也在打听大同一线的消息,这些人都分属各部,但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死盯着石彪。
“石彪这厮,人都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张佳木咬牙笑道:“他可是一颗臭鸡蛋,身上毛病之多,简直数不胜数。这两个月,他的奸事越来越多,皇上已经对他忍无可忍。忠国公也是明显失宠,我们再加一把劲罢”
“我倒不懂。”刘勇问道:“大人已经知道石彪折辱代王,堂堂亲王,竟然当廷给一个总兵官下跪,此事奏报上去,皇上一定会震怒,岂不是一下子就扳倒了他?”
“光凭这个还不行。”张佳木摇头道:“皇上现在在等着石彪击北虏的消息,石彪也以为击败北虏可以固宠,可以一直留在大同总兵官的位子上。”
他向着众人笑了一笑,道:“这厮蠢极了。他要是打个败仗,我想他倒能留任一段时间。但皇上容忍他,只是因为当年土木之变的阴影极深,对北虏仍然有戒备和恐惧之意。等石彪痛击北虏之后,皇上心里明白过来,当然不会留这么一个人久驻重镇的。”
这么一说,众人才都是醒悟过来,不觉都是向张佳木投去敬服的目光。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刘勇也是笑道:“到那时,大人将他所有的不法情事一起奏报上去,皇上原本就有调任之意,再加上这些奏报,一定能扳倒他”
“不止如此,我们走着瞧吧。”张佳木对石家叔侄都有自己的分析,所以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而且对石家的情报已经做的很好,所以更是得心应手。
他想了一想,又道:“大同加强,石亨府邸,还有他的私人,亲信,同僚,一律紧眼。不要在避讳形迹,要逼近,要叫他们知道我们在盯着他们,要叫他们一日数惊”
“大人,”有人质疑道:“这样是不是太过打草惊蛇?石亨好歹是忠国公,而且从他祖父起就为官都指挥,势大根深,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一将他逼急了,反制过来,岂不也是大患?”
“无妨,”张佳木面若沉水,声音也变的激昂起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跟他们穷耗下去,未免得不偿失。石家已经失宠,种种迹象我已经看的清楚,再耽搁下去,也没有味道了。”
他心里有隐藏最深的话,并没有说出。
其实皇帝有种种信号,并不是对别人,就是对他。今天有一些抱怨,其实他也是应该听的懂的。最近,诏令总兵官无事不能入内,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他虽然已经是驸马,并且已经任命他为宗令,但皇帝也不会这么轻松的就叫他卸职,而是在卸职之前,要做很多大事。
解决石亨,就是大事中最紧要的一件。
皇帝已经很多疑,多年的囚禁生涯叫这个宽厚的帝王变的多疑和残忍,虽然他的性格里仍然保留着不少宽厚的地方,比如善待皇后和皇后的家族,报恩袁彬等人,但更多的是多疑和残酷的一面。
景泰实有功于国,仍然被缢杀,于谦等人也有社稷功,但如果不是自己多方设法,于谦早就人头落地了。
就是现在,皇帝也时不时打听于谦,其实是有余憾未尽,上次自己公然宣称是于谦送茶,广赠公卿大臣,就是要叫大家明白,不要奉迎皇帝再来构陷于谦,不然的话,就是和自己为敌。
就是靠着这些手段,才镇住那些小人,不叫他们希图逢迎皇帝,再去找已经在西湖边上养老的于谦的麻烦。
这是何等辛苦。
皇帝不仅多疑,而且善变,他需要的是穷治天下,叫他有安全感的酷吏。
而他,就是这个已经被选好的人,他年轻,根基浅,但又能干,颇能经营势力。所以,是皇帝的一把好刀。
这把刀,皇帝还没有好好使,最少,很多地方张佳木是违背了皇帝的意思,并没有完全执行。就算现在,他穷治的文官和勋臣也没有几个,这一次为什么要穷治两个倒霉的巡抚,一则,是他们不和锦衣卫配合,还处处找麻烦,二来,也是向皇帝表明,自己不惧得罪人,并不害怕文臣将来的报复,这样的话,才能在皇帝心中固宠,让他明白,自己是事事听命的纯臣和忠臣。
至于石家叔侄,皇帝并不算欢喜,只是当时权衡各方势力,不得不这么处置。现在石亨自己势力内部不稳,需要的就是步步紧逼,逼的石亨自己出错,再等待良机,给他重重一击。
“就这么办吧,”张佳木断然道:“分配人手,由孙锡恩等人统一调派,所有精干的人手都要在忠国公和他的亲信四周,时时侦辑,有什么情况,立刻上报,这一次一定要彻底打跨石家叔侄,否则的话,就是我们死”
他目光炯炯,看向众人,沉声道:“但望诸君为群狼,对手势大如狮虎,但也必定死在我们的嘴下。”
石亨毕竟是国公,其侄石彪是总兵官侯爵,势大根深,其跋扈凶残之处,令人思之而胆寒。
在场不少人,想起去年张佳木出城时遇到石彪的一幕,当时石彪带着的是大同边军中的精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杀气盈盈,以箭射杀人时,绝无犹豫之意。
但在场的锦衣卫已经融为一体,利益相关,而且,经过这么久的锤炼,大家也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
大家都是精神一振,均是想道:“有这样的对手,倒也是过瘾的很。”
第三卷 夺门之变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太平侯
太平侯张軏并没有参加朝会,早朝不比大朝。若是大朝时,公侯伯无事的,都得参加朝会,不然就是大不敬。
平时早朝,没有要紧事情回奏的,或是皇帝特别点名的,倒也不必参加。
象小英国公那样,虽然才十七岁多点儿,但皇帝已经命掌右都督府,就算现在都督府大权旁落,不比当年,但掌右府的职责重大,小英国公受到信任,并且将持续父祖的光辉已经成必然之势。
从这一点来说,太平侯府就差的远了。除了挂一个侯爵的空头头衔,就是还有一个都督的官职,但位在石亨之下,上头还有曹吉祥这个婆婆,如果不是很有一些旧部还算听话,恐怕张家在京营中早就说不上话,根本没有人理睬他们了。
除了这些,烦心的事还很多。和石亨的政治联盟,怎么看都不靠谱。
徐有贞现在回家吃自己了,听说还有锦衣卫天天看守,地方官府也不大敢照顾他,现在已经垂垂老矣,当年风采,已经化为乌有,现在成天诗酒自愉,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门,凡有外事,根本不敢过问。
至于曹吉祥那一伙人,彼此声气向来不投,张軏这个贵介公子也没有给宦官洗脚的打算,所以虽然曹家也很风光,不过,也一样的是攀扯不上。
至于皇家,只看中英国公府,对他和他的弟弟,向来只是看老国公的面子,完全就是敷衍。
比如他想给儿子求一个公主,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那个张佳木和王骥老儿的孙子,一个尚重庆公主,一个是嘉善公主,春风得意,一想到这个,张軏连牙齿都要咬碎掉了。
光是这个侯爵的名字,他就老大的不乐意
阳武侯、定远侯、抚远侯、定边侯、恭顺侯,哪一个不比他这个太平侯更威风,更好听,更让人敬服?
太平侯……哼,一听就是敷衍人,张軏面色阴沉的想道:“皇帝太欺负人,也太把我当草包了吧。
当然,事实上自己就是个草包啊……
张軏老了,换了几年月前,他都不会这么想自己。但现在恶疾缠身,眼看就要离世而去,反思起来,对自己的一生回头看看,嗯,果然是太失败了。
一日三省他是办不到,不过这么一省,倒是霍然开悟了。现在皇帝不待见,儿子张谨是个不成材的,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侯爵,看来很悬,没准将来就不准承袭了。
老朱家就是这样,说翻脸就翻脸,成祖还好些,看看太祖手里的那些公侯伯么,现在留下来的还有几家?
这么一想,自然是汗水潺潺而下,今天早朝的情形,他当然已经知道了。虽然不上朝,但如果连朝会情形也不知道,太平侯府就不止草包这么简单了。
张佳木奏一本准一本,后来在内阁几个大臣与皇帝商讨国事时,岳正,彭时,还有李贤都亲自上阵,但还是没有挽回那两个巡抚的命运。
现在缇骑已经出发,奉诏拿捕辽东和山西二巡抚。
两位大吏,都是内阁力保的清才,但张佳木几句话,硬是没有人能救得下来。
张軏恨恨地想道:“耿九老号称清廉刚正,这件事也缄口不语,我看真的是徒有虚名,嗯,就是伪君子一个,呸,虚伪”
虽然他是当初请罢天下巡抚的最得力的干将之但现在一想起是张佳木一言而罢巡抚大员,张軏的心里就是火烧火燎的难受,恨不得站在文官一边大声疾呼,力救两巡抚无事才好。
对耿九畴,他心里也是知道。这位都察院的长官其实在政治上向来和张佳木保持一致,力罢两巡抚,张佳木别人的意见不必管,但事先必定也问过耿九畴的意见,得到允准后才会动手。
所以,他的抱怨也是根本没有道理可言的。
“总是觉得不对劲。”
张軏在室内绕室徘徊,心不自安,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自从上次感觉到石家不大可靠之后,原本是要和张佳木打一打交道,但张軏总觉得脸面上下不来,况且,他的宝贝儿子也不大乐意,虽然张軏严斥过,但总是拗不过儿子的意思,毕竟,将来侯爵的位子要靠张谨来承袭。
“唉”张軏心事重重的叹口气,觉得自己封侯的愿望答成之后,日子反而过的更加不快活了。
“父亲,父亲大人”
内书房这里僻静的很,现在张軏又身染重疾,正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休息,几个小丫头子着红饰绿的伺候在旁边,外头有人大呼小叫的,众人都是站起身来,知道是张谨到了。
“拜见父亲大人。”
和普通的纨绔子弟一样,张谨的长相也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只是鼻子比一般的隆准要高的多,所以显的有些儿突兀,眼神里头也全是傲气,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倒也难怪,他的祖父是国公,靖难名将,死后太宗皇帝念念不忘祖父的功劳,多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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