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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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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穆尘因笑道:“我在南昌时,也曾经甩下护卫私下出去,可把当地的人急坏了。”
“嗯,我记得。”张佳木道:“事后我把那里主事的千户降了三极下去,可把他给屈死了。”
“刚出行时,胆子太大。现在,叫我私自外出,我亦是不敢了。”
“你不必诡劝。”张佳木笑道:“曹翼他们不跟来,是我不敢惊动太多人。但你仔细瞧瞧,看有没有内卫的人。”
“这么一说,”徐穆尘仔细瞧了瞧,笑道:“几个要出城的菜贩子,打扮模样什么的,瞧不出来。不过,我看身手太过利落了,这一层就大是可疑。”
“哈哈,对对。”张佳木笑罢之后,也是摇头,道:“内卫的人,还要多加强才成。”
“我是天天带他们的人,神色和小动作一看就知道**不离十。”徐穆尘笑道:“一般的人,就算再聪明,要是这么短时间能瞧出不对,我宁愿现在就自裁算了。”
“这话也说的是。”张佳木点头一笑,道:“我们速速出城要紧。”
当时的商人都是他们这副打扮,两人把暖帽一戴,头也低下来,再骑的是一般人绝不会骑的骡子,四周已经很少有人瞧他们一眼了。
等到了崇文门附近,徐穆尘倒是瞧出点不同来,他道:“王增倒是挺得力的,这里原本小宦官横行,还有依俯宦官的豪奴恶汉,整个门前都是鸡飞狗跳,老实人等闲都不敢从这里过了。现在瞧还好,没有什么碍眼的人,税丁倒是有,不过依样抽税,也不扰民。”
“嗯”张佳木重重一点头,道:“王增还是有点手段的,到卫里治事,雷厉风行,果决坚毅,先治服了卫里,然后用大棍子打那些不法的恶汉,后来打宦官,几十人按翻了打屁股,声音响的九城都听得到。以前还有人拿这事来攻他,前一阵子,太后亲口发话说他打的好,这一下,王增算是打出了名头了。”
“那也是大人栽培之功。”
“不是说不要用官称么。”
“是,”徐穆尘笑了笑,道:“我一时忘记了。”
其实他的情绪,张佳木倒能理解。不过,不能点透,也不必点透。王增冒起太快,而且皇家似乎在刻意扶持的事,他最近已经感受到了。
但是他觉得,王增毕竟相交莫逆,而且是靖远伯的家教,将来也差不到哪儿去。与其和别的权臣斗来斗去的,自己兄弟,将来有争执也好商量。
这一层,他不便和属下们直说,况且卫里同仇敌忾,对士气和团结也是件好事,不妨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
两人就这样走走谈谈,很有默契地没有说到正事,等一直向南,出了高大雄伟的广渠门,再骑着骡子远离了官道,平线上层层叠叠的青山绿树,这才都松了口气,感觉全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大人,”徐穆尘道:“私下无人,还是以大人相称,略微自在一些。”
“我还道你真的能放的开。”张佳木笑道:“怎么,有什么心事么?”
“是的。”徐穆尘道:“昨日大人说要留我在身边大用,学生感佩何之,心中是千愿万愿,但还是要请大人放我外出。”
“哦,那又是为什么?”
“大人身边不缺人,缺的是在外头经营奔走的人。现在外头虽然略有根基,但如果一朝有事,缓急之间,大人在外可以有所依存,心里也安定的多。”
这话说的虽然是隐晦,但张佳木还是听明白了。
他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只道:“暂且不要说这个,我们先去里的情形如何。”
“是,学生听大人的。”徐穆尘不敢违拗,知道张佳木必有安排,因也安心骑着骡子,两人一路急行,没过多久,便到得张佳木的庄园之内。
他们倒也没惊动人,只牵着骡子在田间地头的小道上缓步而行。
徐穆尘初时还不大在意,后来却是越看越觉惊异。那些大棚什么的,他见过几回,也还罢了。只是看眼前田间的青苗都是郁郁葱葱,生长的极好,麦苗的间距很厚,长的也厚实茁壮,现在虽然还没有吐穗,不过这么一看,丰收已经是必然之事了。
“瞧见了吧?”张佳木适时出声,用极为满足的声音向着徐穆尘道:“一亩最少三石以上,这个产量,比起江南来也不差多少了”
第四卷 锦衣都督 第四百零五章 三患
“这真是想所未敢想的奇事。”徐穆尘大为激动,道:“北直隶这里,不是靠河的水田,亩产想有两石都是千难万难,正常年景,不过一石到一石半,丰年能到两石至三石,不过也是少有的了。不象江南,平常就两三石的均产,丰年到四五石,甚至我听说,松江府有达到亩产八石的。不知道大人这里,亩产怎么会如此之高?”
“高?”张佳木长声笑道:“我可没觉得高,你瞧吧,亩产要到四石以上,我才觉得差不离够了,现在这样,还差的远呢。”
“怎么弄呢?”
“不外乎是精耕细作,”张佳木一边走,一边看,向着徐穆尘道:“一整套的法子,不清楚,不过,你多瞧瞧就知道了。”
其实说穿了,一点也不复杂。
土地是一样的土地,京郊一带,现在已经被权贵勋戚,包括皇家在内瓜分一空,大家都坐拥良田享乐无度,各家的田地有多有少,权势越高的,土地也就多些,但张佳木的土地并不是最多,收成却是各家最高,不少人以为是了不起的秘密,派人来看了,张佳木也从不瞒骗欺隐,反而交待下来,各庄的庄头执事,只要有人来打听是怎么肥的田,种的地,包括与佃农是怎么分成,小租、鸡、猪、菜地等等怎么细分,各庄头执事占多少股子,都叫人一五一十的传授了去。
别的事,还犹可保密,种地的事,怎么种,怎么弄的好,张佳木却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才好,恨不得用布告而广而告之,有人来上门学,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而且,事实也简单的很。
不外乎是选种,深耕,头前这两步要做好了。再后是挖井、引水渠等水利工作要做到位,做好了。
再然后,则就是积肥,可以用养猪、鸡、鸭等办法,当然,要圈养。还有,要紧的是大量挖砌鱼塘,积攒鱼泥。
江南的地高产,就是因为挖出塘泥来就是上佳的天然肥料,再加上水利充足,人再不懒,肥料足,哪有不高产的道理?
事实上,中国人就是天生的农耕民族,有一块地就想着要种点儿什么,哪怕就是后世物质极为丰富的时代,也是如此。有一块地,再有水,有肥,想教中国人不种地,不种好地,也是一件极为为难的事了。
陕北和代北那里,就是因为高原缺水,又没有河泥,所以亩产只是江南的十分之有时候连十分之一也不到,人真是苦极了。
用张佳木的法子来积肥,引水,虽然不能彻底改变一地的生态环境,但大约能做到增产增收,这还是有把握的。
这些话,要是没有实绩在前,说出来人不当回事。事实上,中国单户的农民如果是有自己的耕地,侍弄起来极为精心。如果种的是官田,或是给人当佃工的话,那可就没准了。而且,田主不发话,底下人也不能乱弄,张佳木这里能成事,是因为农庄制度,所有的地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他可以搞集团化工业流程式的种地法,节省成本,高产高效。
至于那些权贵勋戚们来寻高产增长的办法,张佳木自然乐意传授。
他们的收入增加,也就是这个庞大帝国的实力增加。况且,勋戚贵人们的收入增多了,也能待出力的佃户们好些,这样,这个帝国统治的基石,也就能更牢靠一些儿了。
“大人胸襟广阔,”徐穆尘听到这儿,敬服道:“其实文人总觉得武人只求富贵,只有读书人才胸怀天下,救世济民。其实,这是无知的自负,愚蠢之极。也因为这种偏见,生了多少意气出来。其实,盛唐之时的制度最好,边将成功者则能入朝为相,朝中宰相也可出为节度大帅,允文允武,文武并重而不分,这才最好。”
明明说的是种地,他却扯到文武之分上来,但张佳木极为赞赏的看一眼徐穆尘,夸道:“你确实说对了,我的意思就是,武夫一样能做经世致用之学,并不是文官才能在这种事上出风头。”
“还有,”他紧接着道:“我做生意,总有人说我与民争利,说东说西的,很多不好听的废话。倒是这里,任是再挑剔的人也不能说我种地种的好也有错?坦白说,我现在还算年轻,将来也不知道能做多少事。但如果能在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这几个省推广开我种地的法子,叫亩产能上得去,百姓日子好过一些,我这一生,也算真真切切做成了一件事,将来闭眼之时,也不枉来这里走一遭了。”
他激动之时,说话颇为不妥,不是“来世上”而是说“来这里”,好在,徐穆尘也是满腹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词语音意思的不同,他只是向着张佳木忧心忡忡的道:“大人,收成再高,怕百姓也未必能过好日子。”
“怎么说?”
“宦官,贪官、豪强、劣绅。”
“倒没有这么绝望罢?”
“大人”徐穆尘加强语调,冷然道:“从天顺元年到现在,各地起义数百起,过万人以上的就有数起。陕西的王斌,烧了栈道,盘踞关中,调集了三万多官兵,马步并用,这才把他给弹压下去。我去查过他起义的原因,川中富庶的很,但田租叫田主收到八成左右,有的甚至是九成,少收的也有五六成,百姓一年辛苦,全是给他人效力,自己家里只能是小春时多卖些力气,做杂活,砍柴,打短工,种些菜去卖,换得杂粮,比如小米之类,平时吃饭,用米糠和野菜充饥,就算这样,官府催科,征发,百姓造反,是着实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佳木颇为烦燥,只道:“这些容我去查,为害地方的官儿,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那么,圈地的权贵呢?这其中,有宫中的大官,有大人的好友勋戚,请问,大人如何料他们呢?”
“我一并奏上,谁多圈地,我就弹劾谁”
“那么,要是皇太子,皇上也圈地呢?”
“……”
“大人?”
“别说了”张佳木大为愤怒,喝道:“你出来是和我吵嘴来的?”
“不是。”徐穆尘面色平静,摇头道:“学生在外历练这一年,见识了太多在京中见识不到的东西。大人,恕学生多嘴,您在京中久了,很多事情只在纸上瞧着不成,得亲眼看看,才能切中要害。现在国朝已经直往下坡走,当然,说一时半会就亡国倒也不会,再拖百来年才病入膏肓,到那时,药石难救,不过捱日子罢了。”
张佳木默算一下自己大约记得的明朝衰败灭亡的时间,倒是和眼前这书生所猜度的差不了多少,他心中暗叹,脸上也回过颜色,拍了拍身边田埂,向着徐穆尘温言道:“坐下细细说吧。”
“是,大人。”
虽然是坐在田埂地头,徐穆尘仍然礼数充足。谢坐之后,这才在张佳木身边坐下来,然后才语气沉痛地道:“大人,学生游历干办大事也不短时日了,冷眼看来,大明现在已经是由盛转衰的关键,有三大亡国隐忧,已经到了危及大厦之时,不善加解决,则积重难返,以后想改亦不可能了。”
“你的意思是,趁着现在国力还强,人心也没有彻底毁坏时来着手,比以后再来做这些事,要强的多。”
“是的,是的”徐穆尘大为感佩,他道:“大人一语中的,学生就是这个意思了。”
“那么,你来哪三大隐忧。”
“是”
徐穆尘想了一想,便又亢声道:“第一大隐忧,则是适才说起来的土地兼并。大人,远处不说,京畿这里你也晓得,兼并已经越演越烈了。石亨和曹吉祥门下几千武官,各人都出来跑马圈地,每人名下多则数万亩,少也有几百亩,阡陌成片,都已经尽落权贵之手。再有,皇家也开始圈地,大人几次给皇太子献地,皇上都很高兴。试问:皇帝都是这样,如何能抑制兼并?”
“这……”张佳木沉吟了一下,觉得也无法替朱祈镇来解释这一件事。他也算是局中人了,知道皇帝有时候也真的是手头窘迫,内承运库有时候也真没钱。几次三番的连在京武官的工资都开不出来,皇帝也是想多设法弄点私房钱。但这个理由也不能成其理由,所以想了一想,干脆不解释了
他又问道:“那么,第二是什么?”
“第二么,就是边防”
“边防似乎还好?大同石彪虽然不是什么良将,但防御备边还够格。你大约还不知道,陈逵都督因为在延绥击败保喇已经积功封爵,辽东一带,兀良哈虽然入边,但动静连保喇也不如呢,我看,边防这一条,不算什么大患吧?”
“大人,”徐穆尘冷笑道:“我看大人见识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第四卷 锦衣都督 第四百零六章 盛衰
“怎么?”
“现在只是鞑靼内乱,等他们有新汗王,就是咱们北边吃紧的时候了。这还不算,弃大宁给兀良哈,是太宗皇帝手里的痛事,也不提了。前一阵,永昌、甘州的官兵被北虏打的大败,所幸凉州都督毛忠还算厉害,顶住了这个浪头。现在,北虏有议和之意,而且已经在暗中接触,如果允了北虏的求和,那么,就会允他们从兰县入贡”
“什么?”张佳木大为吃惊,怒道:“谁说的?”
“此事还只是风传,”徐穆尘仍然是平静如常,只道:“学生听人说起时,也甚为吃惊。但是,大人试想一下,如果保喇从此入贡,以皇上的性子,是不是会允他们从兰县入贡?”
“这,”张佳木迟疑了一下,终道:“大约会允。”
“一定会允”徐穆尘语气中的鄙夷之意藏都藏不住,大声道:“从兰县入贡,和大同入贡能比么?大同士马为天下精锐所在,官兵带甲十几万,步骑火器俱全,鞑子进来了,看着也怕,岂能为祸?兰县那里,是什么地方?一路进来,烧杀抢掠地方官想管亦管不成,岂不是放开门户,由人深入?”
“这也不算什么”张佳木代徐穆尘说道:“兰县是河套的入口”
“是的”
徐穆寺索性站起身来,几乎是用吼的语调大声道:“兰县乃是河套的入口。河套那里,是我太祖高皇帝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抛洒了多少汉家儿郎的热血性命才从蒙古人手里抢了回来。自从宋人失了河套,咱们受了多少屈辱,那里水草肥美,便于放牧,耕作也肥沃,这样千里宝地,要是允了北虏从那里入贡,每次来几千,年年入贡,不要十年,河套就不复为汉家所有了”
“确实,诚然。”张佳木也大为激越,只道:“有此事,我一定会大力反对。”
“就怕朝臣为了尽快建功,以大人一人之力,敌的过满朝文武么?”徐穆尘冷然道:“皇上的性子,也是怕事,多事不如少事的心思。他复位之后,最担心的就是权位是否保的住,别的事,是一律不理的。”
说到这,徐穆尘的脸色转为沉痛,只道:“这就是第三了,官风。”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张佳木慨然道:“皇上复位,连皇弟也杀了,不是我,于谦范广也难遭毒手。有我在,还有一点风骨的大臣保了下来,比如陈逵和耿九老之辈。当然,还有年富这个兵部尚书。”
“但亦不多了”徐穆尘道:“六部之中,吏部王老尚书也退下来了,胡尚书亦告了老,靖远伯已经被排挤的不问外事,除了一个年富,六部尚书都是些什么人”
“李贤和彭时还不坏。”
“是的,”这一点徐穆尘也是认同,不过,他还是冷笑道:“彭时号称是正人,不过也不能和以往的大臣比操守了。于少保在京时,大家的汤饼会就只是汤饼,请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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