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落月流白-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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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落月放下踮着的脚尖，晨殇仍然呆呆的没有回过神来，傻傻的看着她，似乎一切都好不真实。
　　“傻子！”落月看着他从未表现过的憨态，轻轻抿着唇角笑了起来。
　　晨殇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快乐与幸福：“丫头，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开心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落月被他紧紧的抱住，听着他愉快的声音，不由得笑了起来：“是真的，是真的！殇，都是真的，以后我会对你好，像你对我好一样，我们老了就退位出宫，云游四海，过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日子，就你和我，只有你和我。”
　　也许我还爱着夜白，但他终已成为过去了，殇，我不想，再看着你为我难过了。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但我却感觉到自己的心，它在为你激烈的跳动，殇，我会努力爱上你，给你一份温暖的爱。
　　林中传来清脆的鸟叫声，似乎在为这一对相拥的恋人雀跃的唱起歌来。

　　蓦然回首的牵挂

　　远处传来淙淙的流水声，晨殇对落月眨了眨眼睛，拉着她向那边跑去。
　　一条宛如白练的飞瀑顺着碧绿的青苔倾泻直下，夹着初春融化的雪水，透着一股清冽的寒气，尽数落入他们面前的深潭里，飞水乍溅，惊起一阵阵若云若烟的水雾。
　　“丫头，今天中午我给你烧鱼吃。”晨殇对落月说着，有些兴奋的挽起衣袖来。
　　“烤鱼？我们什么也没带啊？”落月疑惑的看着他。
　　晨殇得意的笑了起来，从袖中擦出一个小巧的锦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早准备好了哦，这是盐！一会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落月看着晨殇挽起宽大的衣袖，然后将长长的下摆别在腰间，显得特别滑稽，他小心翼翼的踱到潭边，看着里边游来游去的鱼儿，轻轻蜷指弹了一下，便看见三五条鱼儿翻着肚皮浮了上来。
　　“呀！”落月轻呼一声，“你弄死了那么多，我们吃不完的！”
　　“没事的。”晨殇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尾鱼，把它从水中提了出来，那鱼儿马上就翻着尾巴在他手里跳了起来，溅了晨殇一脸的水，然后蹦到水里，扎出一个小小的浪花。
　　“看吧，它们都装的。”晨殇哀怨的看着她，“真狡猾！”
　　“我来帮你好了。”落月轻轻的提起裙曳，有了晨殇之前的教训，她很聪明的没有大意，而是两只手直接一下抓住一条鱼。
　　果然，那鱼儿一离水便在她手心挣扎起来，鱼尾啪啪的拍在她手背上，落月被它的猛烈有些惊了，忙松了手，那鱼又掉了下去，飞快的蹿到深处去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这狡猾的鱼儿彻底打败了。
　　“殇，要不我们不吃鱼了吧，你看它们就这样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多好啊，如果我们把它们抓来吃了，岂不是很残忍？”落月看着它们调皮的吐着泡泡，突然心软了。
　　“那你在宫里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吃鱼呢？”晨殇笑吟吟的看着她。
　　“那是因为……因为……”落月因为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晨殇有些揶谕的眼神，发觉到他是在逗她，愤愤的跺了跺脚，转身便走。
　　“哎！丫头！等等我！我错了！不要不理我啊！”晨殇急了，索性不再管那几只被他弹得有些发晕翻着肚皮的鱼儿，急急的追了上去。
　　“好吧，我们不吃鱼，那我们吃什么好呢？”
　　“野果子吧，我们吃野果子吧。”
　　“丫头你说说话啊，你不要不理我……”
　　“我去摘果子了啊，你等着我啊，不要乱跑……”
　　“等着我啊，我马上就回来。”
　　……
　　万物复苏，青草茵茵，碧树吐绿，鸟语花香。
　　当真正决定放下心里原本执着的一切时，竟然真的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是落月在夜白死去之后，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回到无圣宫的时候，都已是夜色渐沉之际，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却没有使出掠影，也没有御风，而是手牵着手走路回来，像两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丫头。”晨殇看着落月，眼里满是依依不舍，“你要去看冷泽了吗？”
　　落月点点头：“嗯，我答应了泽儿，要去藏书阁陪他，自然是要去的。”
　　“可是，我觉得一点都没玩够。”晨殇轻轻摇着她的手，像个要糖吃的大孩子。
　　“明天我们再出去玩吧，好不好？”落月笑了，看着他宛如美玉的容颜，却摆出那样的表情，她其实也是舍不得的，但是又不是只有今天一天可以在一起。
　　既然彼此给了承诺，便是一生一世。
　　“好。”晨殇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孩子气了，微微扬起唇角，“明天我再来叫你，晚上早点休息。”
　　他轻轻的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去吧。”
　　好舍不得，他和丫头在一起这么多年，却觉得今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你先走，我看着你走。”落月推了推他，她还要去看冷泽，但她不想让晨殇觉得不开心，“我看着你走了，我再走。”
　　晨殇看了她一眼，乖乖的点点头，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朝自己的寝宫走去，一步又一步，都走得很慢，有几次都快要停下来了，却生生的控制住了。
　　直到他消失在落月的视线里，落月才慢慢收回视线，缓缓向藏书阁走去。
　　宽大古朴的藏书阁里明珠璀璨，透出点点莹亮的光线，落月在门口站了一会，轻轻在地上蹭了蹭鞋上的泥，然后走了进去。
　　一排又一排的高大书架，一撂撂发黄泛旧的典藉，还有那几张熟悉的几案，精巧的香炉里燃着袅袅的轻烟，散发出氲氤淡雅的香气。
　　一抹红影慢慢的从最里侧挪了出来，冷泽背对着她，殷红的长袍松松的拖在地上，黑玉般的发丝披散下来，静静的伏在红袍上。
　　夜白……的背影，冷泽的灵魂。
　　落月轻轻的勾起唇角，既然决定踏入这个藏书阁，便宣告着她对过去的已经学着慢慢释然和淡忘，她轻声唤着他：“泽儿。”
　　冷泽突然转过身，额角的图腾妖冶欲飞，明亮的清瞳泛着紫罗兰般的璀璨：“姑姑，你回来了！”
　　落月轻笑着点点头。
　　“泽儿看书都看得困了，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冷泽抱着一撂书走了出来，他虽然有些任性，但对于功课方面却是从未落下过。
　　“姑姑答应了你要来陪你，自然是会来的，饿了没有？”落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关切的看着他。
　　“清千给我准备了晚饭，都已经吃过了。”冷泽微微笑着，翻开面前的书，手指轻轻摩挲着有些泛黄的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微微侧着脸，乌黑的发丝倾泻下来，神情专注认真，落月静静的看着冷泽，似乎在透过他的影像，追忆曾经与夜白相处过的所有日子。
　　夜白，夜白，我终是忘不了你，可是殇对我一片真心，我不能再辜负了他，相信你要是在天有灵的话，也应该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吧。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何不怜取眼前人。
　　落月轻叹了一声，冷泽却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来。
　　“姑姑。”
　　“嗯？”
　　冷泽放下手里的书，慢慢的坐直了身体，认真的看着落月，她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今天出去游玩弄脏了么？
　　“泽儿？怎么这样看着我？”看着他眼里的表情越来越古怪，落月不由得轻声问道。
　　“姑姑。”冷泽轻轻握住她的手，眼里似乎闪过许多莫名复杂的情绪，“姑姑，你是不是喜欢我？”
　　冷月惊得猛抽回手，声音里有些微愠：“泽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冷泽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汹涌奔流，心里有什么东西欲要冲破出来，让他十分心神不宁，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说着话，激动得像个孩子，“姑姑一定是喜欢我的！泽儿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是姑姑在我出世的时候为我挡剑！姑姑喜欢看着泽儿发呆，尤其是泽儿穿了红衣服的时候！姑姑对泽儿最好，比对祭司晨殇还……”
　　“够了！”落月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的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清亮的眸子里泛着怒意，“泽儿，我平日太纵容你了！所以才会让你这样没大没小不知礼数！你最好忘了你今晚说的话！”
　　冷泽措不及防被她推开，宽大的红袖伏在桌上如蝶翼，他缓缓的用手撑住几案，却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争辩，只是轻轻用手抚住了额头，乌黑的发丝倾滑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落月看着他的样子，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还只是个孩子，自己何必跟他这样较真。
　　“以后不要说这些傻话了。”落月轻声说道，“我先走了。”
　　转身欲走之间，声后却传来一声清越寡淡的声音：“宫主。”
　　似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线牢牢的拴住，落月生生止住了将要跨出门的脚步，缓缓转过身去。
　　冷泽仍是坐在那里，却已然轻轻仰起下颌看着她，眉目间是慵懒的散闲，浅浅的笑意和熙如春风，倾城的容颜惊艳了周遭一切，整个藏书阁的背景似乎都在落月面前黯淡下去，只剩下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容颜，那慵懒闲适的笑意……
　　“泽儿，你闹得太过份了！”落月的声音冷冽起来，已是抑制不住的怒气！
　　什么时候开始，冷泽开始只穿红色的衣服，开始学会像夜白这般的笑，他模仿夜白的一切，模仿他的一言一行，可是，他根本就不是夜白！夜白已经死了！
　　落月的眼里涌上一股雾气，却更锐利慑人，冷泽太任性了！
　　他看着落月渐渐变得冷冽的眼神，却没有往日做错事那般乖乖的认错，而是缓缓的站了起来，红色的衣袍在动作间垂落下来，他额角的图腾仍然妖冶魅惑，紫色的眼瞳仍然明艳动人，却蕴着那样高雅淡然的眼神，如世间最剔透澄澈的紫水晶，清冽而深远，他唇角的笑意更深的扬了起来，低下头看着她，眉目如水神情淡雅，声音温和而清越：“宫主，我是夜白。”

　　冷泽？夜白？

　　“夜白，我的名字叫夜白。”
　　落月还记得夜白出生的时候，便是这样温柔的看着她，笑容温暖清澈，眼眸温润流彩，高雅不染纤尘，却偏偏生出夺魂摄魄的风华来。
　　这样高雅淡远的眼神，这样温婉慵懒的笑意，冷泽做不出来，更装不出来！
　　落月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落地无声，心里却翻起无尽的波涛汹涌。
　　夜白微笑着看着她，轻轻伸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宫主，对不起，我回来得晚了。”
　　落月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紫色的艳瞳和额角的图腾，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轻轻颤抖：“夜白……你……真的是夜白？”
　　她的指甲深深的掐入了他的手背，他轻轻的笑着：“是，我是夜白。”
　　“怎么会……怎么会……”她不置信的看着他的眼睛，眼泪不断的往下掉，谁来告诉她，她不是在做梦！紫煜的元晶，怎么会育出一个夜白来！
　　可是这世间仅有一个夜白，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那永远淡然高雅的眼神，那从来都慵懒闲适的笑意，落月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指尖颤抖的抚上他的脸，光洁如玉的额，修长斜飞的眉，温润如玉的脸……
　　夜白微笑着看着她，任由她的指尖在他脸上游移，她眼中的迷茫慢慢的散去，最后变成清晰的肯定。
　　他是她的夜白！他是她的夜白！夜白回来了！落月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着，什么也顾不上了，使劲的抱住了他，没有什么害羞，也没有什么怯懦，她只想牢牢的抱住他，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她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害怕一松手，夜白便会从她的指尖溜掉！
　　“宫主……”夜白轻声唤着她，想要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落月死死的攥住他的衣角，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不肯抬头，“让我再抱抱你，夜白，这一定是在做梦，让我再抱抱你，我不想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又是假的，我只贪心这一刻，这一刻就好！”
　　夜白有些无奈的低头看着她：“宫主，这不是梦，我在这里。”他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缓缓的放在胸口，落月清楚的感觉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他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带着倾城的笑意，温柔的看着她，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你听。”夜白轻轻的笑了起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与柔和，“它在这里，就挨着你的手心，只要你静下心来，就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和我是一体的，是你看着它长大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紫煜的元晶里……”落月呆呆的看着他，眼睫上的泪痕亮晶晶的，衬出如水洗练过的明澈。
　　“说起来话长。”夜白的指腹轻轻的滑过她的脸颊，拭去脸上的泪痕，“我们出去走走吧，然后我慢慢的说给你听可好？”
　　落月嗯了一声，抬起衣袖抹着自己的眼泪，有些微微发窘。
　　他牵起落月的手，侧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如同以前每一次牵着她的手那般，缓缓向门外走去。
　　清千正好从门口进来，手中还提着冒着热气的水壶，看样子是预备给他们添茶水的。
　　“我们不喝茶了，有劳清千了。”夜白对她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清千愣愣的立在原地，直到他们走得不见了才回过神，刚刚那个分明是冷泽大人的样子，可是为什么看起来分明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活脱脱就是……
　　夜白大人！
　　在夜白的讲述中，落月终于知道了这中间的因果，原来紫煜早已明白自己的元晶会被培育重生，他一生骄傲狂妄，又怎会甘愿做无圣宫的附依和工具？然而元晶里必须有一个灵魂顶替，否则无法脱身，所以，所以在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紫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夜白的魂魄拉回到元晶里，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但夜白却因为这一变故而得到了宝贵的重生机会。
　　一个邪魔只能重生一次，而夜白，却拥有了第三世的生命。
　　“那紫煜去了哪里？”
　　夜白侧过头看着落月，轻轻的扬起唇角：“应该与未央转世轮回了罢，生命再长，若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用？”
　　“那他们的下一世，一定会幸福的。”落月喃喃的说道，是啊，生命再长，若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用？那么夜白……
　　“今晚怎么没有星星呢。”夜白抬头看着头上一片沉暗的天幕，优美的脖项轻轻仰起来，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杏花美景，就应配衬明月繁星。”
　　他手指轻扬，从树上卷了一缕浅粉的花瓣，双手微拢，轻轻的搓了起来，一点点温润的荧光从他指尖慢慢的溢出，散发出莹莹的浅幽星光，慢慢的如同萤火虫一般晃晃悠悠的飞上了天空，流溢的光华照亮了他慵懒倾城的容颜，浅浅的笑意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画卷。
　　一转眼，落月和夜白头上的夜幕中挂上了点点星子，璀璨夺目，莹莹生辉，如同漆黑的绒布中镶上了最晶莹的钻石，闪闪发亮。
　　落月看着夜白温雅淡然的笑颜，他还是这样铺排，还是这样随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这样的他，不管做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喜欢吗？”夜白侧头看着她，澄紫的眸子里溢着温柔的水漾，波光潋滟，高雅出尘，却又艳丽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