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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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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别的,要是最后一道符箓,招不来水神玄冥子,或者玄冥子不给她这个面子,一切都白搭。

回到驿站,方怡两个倒头就睡,红尘也累得一晚上一动不动,显然,玄冥子布下的初雨,虽然有一些滋补的作用。也要潜移默化,不能立竿见影。

以至于第二天早起根本就爬不起来,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出来吃饭,身体僵硬的简直不像话,一动就疼。

她还算好的,方怡开始发烧,烧得迷迷糊糊。要不是陛下带了御医过来。红尘现如今又正是红的时候,御医也给面子,很快给开了药。她身子又不坏,不过两日就缓过劲,恢复精神。

两个人死里逃生,半天才缓过劲。大哭了一场,又笑了半天。跟了疯了一样。

京城

夏家

夏蝉坐在静室里抄写经文,气色有些苍白,小婢女送了茶水进来,顺势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夏蝉的神色间就带出些许惊讶,也有些意外。

“好运气……”

不一会儿,又有婢女来收拾已经堆满一桌子的经文。夏蝉笑了笑道:“好累,咱们都该歇歇。”

小婢女忙笑道:“小姐是该歇歇了。抄了这些经书,仔细手疼,也小心眼睛。”

她又给夏蝉添了些灯油。

夏蝉目送婢女出去,歪在软垫上,眉眼低垂——皇帝在颍川,他身边的那些人并不好糊弄,也幸亏她的人没在那边,只是‘流沙’的人也不算太牢靠,不过,于太夫人是尊大佛,想让佛倒的人可不少,不知道那女人会不会变成被殃及的池鱼,真要是折在里头,到省了她好些事。

“哎!”

夏蝉叹了口气,“那人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

简直和蟑螂似的,生命力强到顽固,怎么踩都踩不死,膈应死人!

红尘若是知道夏蝉的苦恼,说不得要高兴地多吃两碗饭,可惜她不知道,早饭也只吃了半碗粥。

方怡从病床上起来,就一把把抓住红尘,双目含泪:“谢谢,谢谢!”

除了说谢谢,其它的什么都不会说。

另外那个李小胖到不敢去抓她,却也是满脸的激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的脸,看样子这会儿红尘说一句话,让他赴汤蹈火,他也乐意了。

“红尘小姐!”

几个人正在那儿激动,互相倾诉下这阵子受到的惊吓,外面忽然有人招呼。

方怡猛地捂住胸口,一颗心扑通扑通。

小胖儿更是一下子抱住桌子上的大茶壶。

“是不是,是不是还要我们去做祭品?”

他声音尖利,都快哭出来,红尘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别吓唬自己,陛下金口玉言,该有赏赐才是真的。”

说着,出了房门,果然见徐太傅一脸微笑地立在门口,与他同来的还有那位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非常和气:“红尘小姐吧,自从你来京城,薛公这都给我来三封信了,要我照应你,可惜做得不好,回头一准儿被他骂。”

红尘连忙道谢:“一路上饮食起居,五一不好,还有徐大人随行,谁能说不是公公照应得好!”

这话还是真心的,钦差出行也是苦差事,若无宫里这位大太监的照应,一路上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大太监捏着拂尘轻笑:“这次来是要问一问,明日陛下举行祭天大典,为江山社稷祈福,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红尘一怔。

方怡那两个还懵懵懂懂,她却知道,大太监说的这去看一看,不是在外头围观,而是问要不要上祭台。

“这一次于太夫人亲自跳祈福舞,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难得啊!”

红尘登时就拜谢,接了大太监的帖子,外表看不出来,平平静静地送走这二位,可一回头,却慢慢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吐出口气——于太夫人啊!

当年夏蝉着了魔一样,想当于太夫人的徒弟,就因为那次宫宴,自己跳的祈福舞被那位说了一句有灵气,夏蝉竟撺掇王蕊当着很多世家夫人的面,嘲讽自己的身世,还轻佻地说她比别家夫人有见识,知道青楼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学没学会那等狐媚手段!

那不是红尘第一次受辱,她那次甚至应对很得体,完全没有失态,没让事情发展得更不堪,可回去就吐了血,那时候,她才二十多岁。从此身子骨就弱了,多年苦熬,熬坏了身体。

其实,夏蝉和自己一样,连见都没见过那位于太夫人,她老人家很早就离京隐居修养,也不再搀和宫廷的是非。虽说当年是太皇太后身边信任的老人。也是公认的祈福舞第一人。

有一年,景王殿下的长子病重,实在治不好了。连太医都说恐怕是没了救,景王就去跪求已经安享晚年的太夫人再次登上祭台,结果跳完祈福舞,景王家的公子就从软座上坐直了身体。还吃了两碗粥,让太医两针下去。生命得以延续……

这位老人堪称大周朝的传奇人物之一。

奇人大部分都通透,也有慧眼,就夏蝉那般汲汲营营的世俗人,绝不可能被人家收入门墙。当时夏蝉托夏世杰找关系求到老太太那去,于太夫人那人性子直,直接就说了句——“只想着自己求福禄寿的。跳祈福舞只会恶心上天,你不行。以后别跳了。”

一句话夏蝉后半辈子再也没捞到跳祈福舞的机会,这也成了她一辈子的污点。

后来于太夫人去世,夏蝉得了势,于家就莫名其妙地连着两次祈福舞出问题,还有一次竟跳着跳着,就好些官员昏死过去,随即就有人说,于家已经当不起这等重任,心不诚,意不正,于家的子弟也一蹶不振,渐渐就变成了三流家族。

“好在是保全了性命。”

红尘想,于家的人名利心都不重,个个都是赤诚君子,厉王那人对君子这种生物,向来愿意维护三分,想必于家应该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颍川赈灾之事还在进行中。

不过,因为这一场大雨,浇透了地,也一下子就解了旱情,这两日又下了两场蒙蒙细雨。

春雨贵如油,雨越多越好,徐太傅他们都非常高兴,来了兴致,一定要请红尘他们吃饭。

吃饭就吃饭吧,这位还非得玩文人的情调,带着红尘他们去郊外乡村,沐风沐雨,席地而坐。

“一犁足春雨,一丝摇晴风。乐此至乐地,其惟蓑笠翁。”

老头到是滋润,拿着钓竿一边钓鱼,一边还跟耕地完,正歇着的老农夫们说话,偶尔吃两口手下厨子做出来的新鲜菜肴,哪里还想得起让扔到一边的红尘?

方怡他们却很高兴,巴不得所有的聚会都和今天一样自在。

宴请的真不只是徐太傅,随驾而来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举办了好几次小宴,红尘几个都是座上宾。

还有那些贵夫人们,甚至起了做媒的兴致,像她这样,十六岁,正当嫁的年纪,免不了要被横挑竖捡地打量半天,视线虽说隐晦了些,可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方怡完全受不了,看红尘应付自如,更是钦佩。

说起来,其实方怡和红尘一样的年纪,按照真实岁数,恐怕还比她大几个月。

红尘是应付得了,但还是更喜欢坐在山坡上,欣赏春日美景,吃着自己点的饭食。

她从家里带来好些作料,都是自己种的,种子很特别,四国都找不到,指点了厨子一番,烹饪出的鱼香味扑鼻,刚刚掀开锅盖,大家就忍不住滋遛滋遛地吸口水。

不远处就有一行人闻香而至,为首的那个一抬头,看见红尘,登时吃惊:“咦?”

红尘扭头,也眨了眨眼,心下奇怪——这老太太好眼熟!

她的记性不错,可这回就是觉得特别面熟,始终想不起是哪个熟人!

“这位小姐,我带着肉酱呢,要不要咱们拼个菜?”

老太太一开口,红尘登时回过神,这人正是那日路过小山村,给过她一碗面的那位老人家。

也怪不得她想不起来,当时这老太太一身粗布衣裳,也没戴首饰,只用粗蓝布包着头发,但现在却是前呼后拥,打扮得和老封君似的,身边的侍卫也孔武有力。

“相逢即是有缘,快请坐,老夫人您的那肉酱,我现在想想还口水横流。”

红尘一脸馋样儿,到把老太太给逗笑了,但凡喜欢做饭的,都喜欢别人捧场,说她做得好吃,老人家阅历再深,也不能免俗,高高兴兴地把肉酱拿出来,面是没有,不过有饼子,涂抹上去,吃着照样香甜的很。

美食最能拉近人的距离,两个吃货凑在一处,可是有话聊,没一会儿,红尘就和那老太太混熟了,谈得虽然都是些寻常琐事,却颇为投契。

正闲聊,又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上面,咱们去上面,那里风景最好。”

有个柔软中带着几分倔强的声音传过来,人还没看见,只见十几个健仆拿着刀扫过地上的草丛,直奔山坡上,看到红尘他们也是一怔。

有个领头的黑衣男子直接就走过来,随手扔下一锭雪白的银子:“这是赏给你们的,赶紧退避,我家小姐要来赏景。”

第106章 福面

红尘:“……”

徐太傅扭头,扫了一眼那银子,眨了眨眼,一伸手给捞起来,笑道:“哟,五十两。”

别说只是让个地方,这片山坡大得很,去哪儿钓鱼不是钓?就是让他这这个朝廷大员,当朝太傅灰溜溜下山去,貌似也不是不行。

“这次赈灾,我可是捐了大半年的俸禄,正愁没银子呢。”

徐太傅瞄了红尘她们一眼,露出个特别和善的笑容,“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这里的风景也该看够了,换个地方感觉更好。”

红尘、方怡:“……”

徐家到不缺银子,可徐太傅没私房钱,钱都是老婆拿着,平日里出门囊中羞涩的时候多,现在没了俸禄,就更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截留点儿银钱,上次他逛街,看重了一块儿古砚,要价四十八两银子,他本来没打算买,可走了半天,越想越惦记,愣是从自家侍卫那儿借了银子把砚台抱回了家。

现在徐太傅抱着人家的银子不撒手,红尘她们只好收拾东西走人。

方怡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今阿尘可是大红人,徐太傅那可是朝廷大员,就算碰上龙子凤孙,也总能说上几句话,不该退避,人家龙子凤孙也没这么霸道。

刚才的场景,按照正常发展,难道不该是自己这边儿怒而打脸,把那趾高气昂的某某某教训一顿?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也不怪方怡这么想,她最近老听红尘讲各种话本故事来着,听得多了,自然要惦念,奈何话本是话本。真实的生活,永远不可能真和话本一样。

比如说这会儿,真有那不差钱的,想五十两银子买个清净,那还真买得了,便是只有红尘一个人在这儿,没准儿也要银子。愿意让地方。

徐太傅收了钓竿。还跟身旁坐着闲聊天的老汉道:“你也别客气,人家富贵着呢。”

他身边那黑大个儿果然走过去,一本正经地道:“赏钱只给我们?他们能留下来和您那位小姐共赏美景?”

这黑大个儿的气势还挺足。那边领头的黑衣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傻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老老实实又掏了一锭银子。让黑大个儿塞给早就目瞪口呆,一脸迷糊的农夫手中。

徐太傅随手招呼红尘他们走人。心下高兴:“走,请你们吃饭,要是以后出门都能碰上这等出手大方的大款就好了。”

于太夫人大笑,连她身边站着的老头儿高雍。也忍不住莞尔,显然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并不生气。到有些新鲜。

老人家历经世事,人间风雨早就见识过。虽然还有些孩子性儿,却不是那等喜欢惹是非的。

人家要花钱买清净,那就随了人家的意也无妨。

一行人绕了个弯下山坡。

红尘看了一眼,脚下一顿——竟然是她!

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差不多长开了,脸颊略有些白,眉毛和时下流行的柳叶眉不同,浓黑却又顺贴,衬得她的五官都变得明丽许多,立在风中,举目远眺,神态间带着些孩子不该有的愁绪。

她是平郡王家的五小姐,平郡王陈升是个闲散王爷,整日斗鸡遛狗,在京城里没多高的位置,可好歹也是皇亲,皇帝平日逢年过节,也忘不了赏赐点儿什么,算得上是上得了台面的勋贵。

家里妻妾众多,嫡王妃过世得早,只留下一个儿子,后来平郡王娶了继室,长子就离家从军,还是从普普通通的小兵做起,虽是勋贵出身,这位却做得不错,如今也算是军中新贵。

五小姐陈琳,就是平郡王继室所出,也算嫡女,她还有个哥哥,这个哥哥在胎里的时候没养好,生出来就有祖疾,还比别的孩子,脑子转得慢半拍,二十几岁,还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好在郡王府不缺衣食,他就是个傻子,也能富贵一生,如今还不傻,性子宽厚,天真质朴,哪怕有些残疾,也并不介怀,到是很得平郡王的喜爱,在京城虽然有些不着调的人说些风言风语,但人家不在意,名声也很好。

五小姐现在也就十岁,名副其实的孩子,可没有后世那等名声,她也看到红尘,瞥了眼就扭过头去,显然半点儿不在意。

红尘也没多看,和徐太傅他们慢慢走,心中却有一种特别荒诞的感觉。

谁能想象得到,这个孩子后来竟然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还为了个男人苦等多年,闹得家宅不宁。

红尘叹了口气,希望这辈子这位五小姐的命好一点儿,脑子清醒一点儿,别再闹了。

她上一世其实对陈琳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毕竟这档子事,从来没闹到她眼前。

当然,说白了,红尘觉得不过是自己太骄傲,骄傲到绝不会因为个渣男就和女人去闹,她还想感谢感谢她,好歹让自己把王越看得更清楚。

上辈子嫁进王家多年,红尘确实尽了一个妻子的职责,努力去帮助王越,他处于低谷,自己安慰他,照顾他,他有上进的心,自己利用一切人脉,使劲各种手段,让他如愿以偿地考中科举,家里缺钱,她就拿出嫁妆来为王家经营产业,她为他操持家业,伺候他的爹娘,关心他的妹妹。

她做到了所有她能做的,一转头,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可这事儿能全怪那个女人不成?害死自己的是王家,负心薄幸的是王越,那个王越,不只是不爱她,也不爱陈琳……其实爱不爱的,没什么好说,天底下那么多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来得爱情?不都是相处久了,慢慢就成了亲情,于是有了爱。重要的是‘责任’二字。

王越那种人,永远弄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

遇见故人,红尘心下感叹,面上到没露出来,真和徐太傅又去吃了一顿美食,于太夫人还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面,红尘也去做。两个人做的面各具特色。都很好吃,算得上面中翘楚!

徐太傅就享到了好口福,吃得十分尽兴。

临别分手。太夫人笑问:“我看你们都是京城来的,可是要参加祭天大典?”

红尘点头。

太夫人就乐了:“那可要早些去,早点儿占位置,能吃到正正经经的福面。”

“主要是为了这个。”

祭天大典之前。全场老百姓们都能分得福面,那是要供奉给天神的好东西。一个碗里,就是一根完完整整的长面条,象征着福禄寿不断,据说吃过一年都能有好运。

颍川今年是头一次举行祭天大典。可能老百姓们还没有印象,以前京城举行的时候,好些权贵人家。为了争夺靠近祭台的那五十张桌子,都能打出脑子来。甚至还有人为此结仇,一年都互不搭理。

第二日

一大早红尘她们就起身,换了身漂漂亮亮……却并不很显眼的衣服,穿戴整齐。

红尘看了方怡一眼,就让她回去换身清爽的,别这样层层叠叠,多层的裙子是很好看,可一来捂得难受,二来也不方便。

穿戴整齐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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