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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宅斗手札-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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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要去喊画枝跟落玉,却被婆子拦住,道:“下人们有下人们该去的地方,小姐随着我走吧。”

“那可不行,画枝跟落玉从小跟着我,说什么我都得带着她们。”

那婆子还想再说,但看她这样坚定,大概也是想着到时候自然有老太太训诫她,自己犯不着得罪她,也就说:“请小姐快随我去便是。”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火急火燎的,一路上婆子也不与青蕴说话,院子里的下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待到了大房的院子里,坐在房门口的青蕴看着她便道:“呦,王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派头,你瞧这院子里的谁带了下人进来。”

“好了。”

大夫人难得呵斥她。青重瞪了青蕴一眼便不再说话。

“不是说了不让带下人吗?”

“落玉跟画枝自小长在我身边,就如我的亲姐妹一般。”

“那才是你的亲妹妹。”老夫人指着青重,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罢了,她们是你母亲买来的,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多两个人就多两个人吧。”

青蕴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青重道:“都大难临头了,你还只知道护着外人!”

“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二小姐也是要出嫁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冲呢。”三太太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哭过,声音也格外哽咽。见青蕴还是一脸不解,便道:“这怕是要变天了,现在外头的局势乱着呢。家里也是才得着消息,大老爷我跟我家老爷都在衙门里被扣着了,连皇上跟王爷都生死未卜。”

青蕴听完这话,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求助似的朝老太太看去,却只听见了老太太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内乱

“三丫头也别在外头站着了,你且进来。只是现在这样的景况,你身边的两个丫头还是不该呆在这个院子里。”

青蕴只觉得脑子闹哄哄的,但是听大夫人这么说,青蕴张张嘴还想驳什么,却听画枝头一个道:“小姐,我们先走了。”

“不行。”

说是丫头,但是这么些年过去,却也只有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对她。只是画枝的眼神比她还要坚定,她只得软了下来。现在情况未明,何况她不能逆老太太的意思,孝字当头,压得人真是头痛。

慢慢地青蕴也把事情理清楚了。

贤王陶越恒小圣上三岁,曾是先帝跟前最得宠的皇子,只是皇上是嫡子,又是先帝发妻所生。圣上今日亲自去迎陶越轩,却在半路失踪,而陶越轩也跟着不知所踪。贤王前些日子离开封地入京,说是要给皇上进献一株千年灵芝。而在先帝驾崩之后,贤王一向都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爷;又有谁料得到。

外头的事,闺中女儿也只能知道这么多。皇上不见了,陶越轩也不见了。青蕴觉得自己手上的汗是一茬接一茬的冒,最终还是老太太说:“你去瞧瞧你大嫂吧。”

大嫂还在坐月子,也是屋里唯一一个还躺在里屋的人。青蕴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家里避了七八天,外头形势一直不明。好在第三天的时候,大老爷跟三老爷都被从衙门里放了出来。现在到处乱成一团,衙门没人办公,街上也没有什么小贩。处处都是门窗紧闭,倒是出了几伙盗匪,不过很快就被人逮了。

但即使这样,京里还是乱的很。又过了几天,因为陶越轩之前领的那些兵拒不进京,甚至可以说是誓死顽抗,贤王正愁自己出师无名,便当即放话出来,说是陶越轩弑君篡位,集结要讨伐还在郊外的大军。可是陶越轩却依旧是生死未卜。

话刚放出来,唐家就过来了人,说要退婚。

那天青蕴正站在大夫人院子外头与落玉她们说话呢,就听到了杯子落地的声音。

“好的时候我们青重没贪过她的什么便宜,怎么一碰上这样的事就要连累我们大房!”句句刺耳。青蕴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但是谁敢说唐家要退婚不是因着她是贤王口中那个“逆贼”的未婚妻呢。

“小姐。”

落玉很是不安的开了口。

“你们回去吧,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地,若有人欺负你们,忍着一些,终究是我连累你们。”

皇上跟王爷迄今为止都没有个下落,虽说现在无人上朝,但是听说太子已经被软禁了,连带着皇上的妃嫔也都被囚在北宫。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那时候皇上与王爷失踪,就风传王爷弑君,但是那也只是一些风言风语,终究没有人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而如今……

贤王之所以如此嚣张,那是因为密谋良久,手上亦有良将,左相的女儿是贤王的正妃,京中的士兵虽未叛变,但贤王的封地是在奉天周边的一个小地方,手上有一批给他卖命的蒙古人,而那里亦有官兵驻守,贤王在那里扎根多年,早就策反了一些军队里头的士兵。贤王之前进京送灵芝,就暗暗带了军队过来,只是因为分了将近十几批走着,都打扮成商人样子,皇上身子又一直不好,京里的防守早就不像先帝在时那样严格。

“那小姐您呢?”

“我去见老太太。”

这几天女眷都在大房的院子里,男人在书房那边的客房住着。只可怜大奶奶,刚刚才生产过,虽依旧有人伺候,也一直躺在床上将养,却因为现在府里存着的粮食不算多,营养实在是跟不上。再加上奶娘是从外头请来的,早就回了家,大奶奶也只好像平民人家的女子一样用母乳喂大姐。

老太太躺在房里闭目养神。两个就要出阁的孙女,一个成了“乱臣贼子”的未婚妻,另一个被退了婚。刚刚大媳妇砸杯子她也听见了,只是不想管,也没有那个精神去管。好在阖家还算平安。

“祖母。”

青蕴就这样静悄悄的进来,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平平淡淡的,只是眼底下的乌青却出卖了她的心思。这孩子心重,虽是难得的稳重,命却也太苦了些。毕竟是自己的血亲,老太太瞧了,心里多有不忍,便道:“你大伯娘怕也是心里不舒服,你多担待担待。”

“是孙女不好。”

人处在劣势的时候,凡是先服软。这是青蕴这些年学到的道理。

“老太太,顺成侯府那边来人了。”

家里出了事,三太太便显出她八面玲珑的伶俐来,便更比的大太太小家子气。

“快请进来。”

这些世袭罔替的公侯之家,只要不是改朝换代,就永远是人人敬仰羡慕的望族。说完又看了青蕴一眼,道:“你姨母怕是要有很多话跟你说。”

青蕴只是低着头不讲话。都这样了还是惦记着她,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血亲。

“你去外头的屋子,到时候我在叫你。”老夫人又说道。

果然顺成侯夫人只是与老太太多寒暄了几句,就对老太太说:“我想见见青蕴。”

“孩子正在屋子里等着你呢。”

除了长辈们身边一人留了一个婆子,现在这些小姐们都是不让下人伺候的,一是因为院子没那么大容不得这些人,二是怕到时候突然乱起来人多了反而不好。

青蕴见到顺成侯夫人,还没说话,眼睛就已经红了。

“姐儿哭什么呢。”

“哭我自己。也感念姨妈。”青蕴说话倒是老实。

“姐儿可别这么说。你姨父说了,这世上的事,峰回路转,眼前的未必是真。”

“只是我如今这样的处境,怕带累了姨妈。”

这说的便是陶越轩的事了。

“太后还好好地在宫里住着,定康王府虽然被封,但是里头却也清净。”青蕴这才明白姨妈是专程过来开解她的。何况外头的形势究竟如何,想来青家是不会有人告诉她的。“只是孩子,这样的日子,你怕也不好过;但是姨妈不能带你走。”

言语间颇是歉疚。

“我晓得。我是青家的女儿,何况现在形势未明。”

“你二姐……”

“是唐家不仁义。”

顺成侯夫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叹青蕴命苦,还是叹青重的婚事。

就这个当口,门倏地就被大刺刺的推开了。青重眉毛拧的紧得很,开口便骂“

你个搅家精。先是克死自己爹娘,又是害我丢了亲事,现在倒好,直接将我母亲气昏了过去。看我不打你!”

青蕴不料她说话这样直接,刚想开口争什么,就见青重一个箭步冲上来,作势要打她。青蕴倒也没躲,除了觉得惊讶,还觉得丢人。然而顺成侯夫人就没有那么好的性子了,她直接抓着青重的胳膊,道:“还有长辈在这里,你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青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争辩道:“若不是她,怎么会无端生出这样的事来。”

“若不是她,你以为你凭什么有这么好的亲事。”

青蕴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姨母说话竟这样厉害。

“您是长辈,我在这喧哗是我的不是,但是这是我青家的家事。您是我的长辈,但我却是她的姐姐。”开口闭口长辈长辈的叫着,面上却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顺成侯夫人毕竟是客,而且跟青重还差着辈分呢,又怎么能失了身份。便放开她的手,道:“叫你母亲来。”

“哎呀,二小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娘醒了正到处找你呢。”三太太随即进来说道。

青蕴断定她在外头等了有些时候了,于是也道:“青重妹妹可能是急糊涂了,一时之间冲撞了姨母。”

青重听了,轻哼一声,嘴里骂了句恶人先告状。

这三太太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反而道:“呀,这侯夫人可是贵客。青重啊,我虽不是你的母亲,但平日里也得你叫一句婶婶,我这可得说道说道你。”说着便扯着青重出去了,只留下青蕴跟她姨母四目相对。

“这青家……”顺成侯夫人叹了一句,又道:“虽是勋贵,但你爷爷入过阁,你父亲是探花郎,就连你大伯也是国子监的祭酒。那时候家里人还说你娘嫁得好……”

青蕴瞧她姨母一副为难之色,知道就差说要把她带回去了。只是顺成侯府一大家子人,而她现在又是个烫手山芋……心下不免黯然,但终究还是感动多。

“我爹待我娘确实极好。”

顺成侯夫人走后,老太太吩咐今日不必聚在一起吃饭,想来也是怕青蕴与大房的人相见的时候尴尬。这样的日子,青蕴甚至想过,若是陶越轩真的死了,那自己也不必独活。最初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的身子抖了一下,但转而想到这样无所依傍的日子,又想到青家人,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不如就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一直都很平,很少写这么大的起伏,所以如果有不对的话,请指正。

☆、宅门内外

天越来越凉了。因为局势乱,太太小姐们也都没有做新衣服。都是勉强穿着昔日的旧衣,而手炉也是旧旧的,怎么瞧,怎么让人觉得颓丧。

老太太在院子里单独给青蕴拨了间屋子,并着人格外叮嘱她这几日没事不用出来,这是变相的软禁。好在是自家人,虽然每日厨房那边送过来的东西不够热,分量也少的可怜,但也算不上特别的亏待她。

不过好歹准了画枝跟落玉两个自由进出。外头的局势仍然晦暗不明,一会说伪帝已经开始做龙袍登基,一会又说皇上已经集结了军队要进攻京城。

十一月初一那天,伪帝登了基。大老爷赋闲在家,草台班子,之前的官员几乎一律不用,但亦有投诚之人。好在伪帝不嗜杀,自然,这样的平静也只是在这些官宦之家与像青家这样没落的勋贵人家。而像那些世袭罔替的侯府,就不像他们这样轻松了。

外头渐渐有些胆子大的商家已经开门做生意,街上也有了行人。毕竟都是这世上,还是平头老百姓多,只要上位者不为难他们,谁做皇帝都一样。

青重的没了婚事,大太太烦躁之余,见现在局势稍稍安定下来,何况青蕴那位未婚夫现在又生死未卜,便想着这个时候跟老太太提兼祧两房,再合适不过。若说之前她单纯是为了银子,那现在就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了。

被退了婚的女儿还能嫁得什么好人家,而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因为二房的那个扫帚星!一想到她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好好地活着,她恨得心都疼。

青蕴一直被关在屋里,大概因为天冷了,人也懒得动换。也不知道她绣的嫁衣是不是还完完整整的被放在箱子里。她搓搓手,却依旧觉得冷。最近绣的花也不像花,连给的针都是钝的。

“小姐。”

“你们来了。”

能让落玉跟画枝来看她,也是老太太还愿意给她留下的一点体面。

“听说大太太正跟老太太商量着兼祧两房的事呢。”这样的消息,以落玉跟画枝现在的景况是打听不到的。但是若有人要故意漏消息给她,那就不一样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想必为了青重的事,大太太要深恨她。伪帝登了基,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但是二房不能就这么完完全全的成为大房的附庸。但是她现在哪里有什么心情想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她脑子里全是自问,问陶越轩是生是死,问自己到底是该活下去还是了断。

“我睡会儿。”

说完也不理落玉她们,自顾自的就那张老榆木大床。暗红色的缎面被子,不衬闺中女儿的二八芳华,却与这整间房里的颓丧气质如出一辙。

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又回到婴儿身的时候,母亲用手温柔的拂过她的脸,眼神慈悲。她开口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突然想起来母亲已经死去,瞬间便转醒过来。

房里还有笔墨,不过墨早就干了,画枝见她拿笔,就道:“我先把墨磨好。”

而落玉则去端了茶来。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这是《中庸》第十三章,她用簪花小楷,写的一字不落。待墨迹干了,她将纸折起来交给画枝,又说:“想办法给华姨娘。让志远背这个的时候,一字不落的让大老爷听到。若是大老爷问起他为什么要背这个,就说自己最喜欢《中庸》里的第十三章,尤其是那句”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画枝不明所以,但瞧青蕴的样子,知道她已经有了计较,也就没问。

“记得要快。”

画枝跟落玉走后下起了雨。青蕴独自走到窗前发呆,自顾自的说了句:“娘,女儿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几个在京的侯府不敢接受伪帝的赏赐,却又不敢公然反叛。

顺成侯冯兆昌看着下了一晚上的雨,淅淅沥沥,他年纪大了,身体已经不想年轻时候那样扛得住。他这一生也算是平安顺遂,儿孙满堂。他来到这个世界很多年了,但有时候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规则,但这么些年来他亦未做过错误的决定,在官场上也几乎未走错过一步。

天统十年十一月初三,冯兆昌上书伪帝自请削爵,并于当晚逝于顺成侯府。冯兆昌过世的第二天,伪帝便将顺成侯府削爵抄家,连侯府都充了公。

好在家里人在京城还有一件破败的祖屋。冯夫人日日哭泣,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丈夫临死前说的话。

“伪帝虽有野心,胆子却并不很大,又怕别人说他是谋朝篡位所以一心想树立仁君的形象。媳妇啊,我拿我的命跟他赌一把,赌赢了,日后皇上回京,咱们冯家就会恢复以往的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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