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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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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下皇子们看着那女子离去,眼神复杂,只有宁弈,虽然一开始对那舞娘的美貌和妖艳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此刻反而淡定下来,隐在暗红的灯光后慢慢饮酒。

凤知微望着他,心想他明明旧伤发作,酒却喝得极多,是兴之所至,还是……心绪不稳?

又想这献姬一事,怎么会由二皇子出面?这是五皇子的娘的寿辰啊。

她心中有隐隐不安,按住了一直喝酒的赫连铮。

座上,天盛帝心绪极好,越看常贵妃越顺眼,笑道:“上次想起要给你写个寿字,临到头来却忙忘记了,今日便当堂补给你,如何?”

常贵妃目光一亮,寿辰有皇帝亲笔写寿字,是莫大的恩荣,而对于后宫,更有一番特别意义——天盛帝只给一个女人写过寿字,就是早薨的常皇后,三十岁寿辰时,天盛帝为她写了个斗方。

如今天盛帝一旦给她写了这个寿字,其中意义,自然非同凡响。

她因此在寿辰前夕多次暗示过想要一个寿字,天盛帝都不置可否,如今总算这舞娘投了他所好,开了金口。

喜不自胜的常贵妃,急忙命人送上笔墨,笔墨纸砚是现成的,先前下发的还有多余,当即送上来。

天盛帝就在案上援笔濡墨,笔走龙蛇,一个斗大的寿字顷刻便成。

暗淡红灯灯光下,墨迹濡满,字字凸出。

“雄健洒脱,鸾翔凤翥!”常贵妃连声赞好。

常贵妃带着的那两只笔猴,向来是看见笔墨就欢喜,闻得墨香,从笔筒里钻出来,吱吱叫着去捧那斗方。

天盛帝大笑着,撒开手。

金光一闪!

两只笔猴触到那斗方,突然狂躁,厉声一嘶电射而出,直扑天盛帝面门!

近在咫尺,势如闪电,天盛帝正撒开手欢畅大笑,侍卫还离得远,常贵妃惊得忘记动作,哪里还救得及?

“咻!”

又是一道金光,自阶下飞射而上,后发而先至,角度极佳的先后撞飞两只笔猴,撞得那两个小东西吱吱在地下打了个滚,自赶来的侍卫腿缝中一钻不见。

阶下,宁弈身子前倾,脸色苍白,手中金杯已无。

惊魂初定的天盛帝,望了他一眼,勉强镇定着哑声道:“弈儿,去查——”

一句未完,他突然晃了晃,倒了下去。

手背上,两道乌黑的抓痕。



一场皇家富盛荣华宴,以皇帝被刺收场。

谁也没想到变起顷刻,谁也没想到那两只可爱的天天随侍常贵妃身侧的笔猴,竟然会在寿宴之上爆发。

寿星转眼变灾星,常贵妃脱去簪环哭哭啼啼,整日跪在天盛帝寝宫前自陈冤情,却没人有空理她——天盛帝身中奇毒,昏迷未醒。

她要辩白也很难辨清楚,那两只笔猴朝夕随在她身侧,却携带奇毒,她没嫌疑谁有嫌疑?

然而此时问题的关键其实已经不是查清嫌疑了——皇帝一倒,所有人不可避免的想到,万一这毒治不好,圣驾西归,身后这至尊之位,谁坐?

这真是个让人想起来就忍不住血脉贲张的命题。

骚动,严重的骚动。

京中的消息还在封锁,西平道的长宁王却已经派人前来京城,说是王爷给陛下和皇子问安,准备明年圣驾南巡的物事采买,并表达了王爷对帝京和皇帝的思念——很明显长宁王已经得了消息,这是来试探了,一旦皇帝驾崩,这思念之情一定会到达顶峰,长宁王十有八九会难以压抑蓬勃的思念,并用丰满的大军和铁蹄来帝京表达的。

二皇子原本管着虎威大营一部分营务,听说最近频频召集将领们开会。

七皇子派的几位阁臣和尚书,提议在国家无主的状态下,由阁老指定亲王监国,至于人选——那批人表示,哪位王爷都可以嘛,但是当此非常之时,乱像将显,国家急需贤明厚德之人安抚四方。

贤明厚德名声在外的,自然是七皇子。

听说宫中也莫名其妙的死了几位妃子。

一片闹哄哄中,原本最该有动作的宁弈,反而全无动静,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天盛帝昏迷前曾说过,此事交他查办,他也就真的煞有介事的主持查办此事,对外界的风雨流言蠢蠢欲动,似乎毫无感觉。

“这事里有很大问题。”凤知微在自己的魏府里,对她家衣衣道,“两个可能,第一,宁弈干的,第二,皇帝自己干的。”

顾少爷看凤知微再次摆出了分析朝政的架势,很有眼色的慢吞吞摆出了一袋小胡桃,抓出一个大的,再抓出一个小的。

凤知微很自然的接过去剥,剥开小的那个,道:“你还记得那天皇子们一起在我府中喝酒的那次吗,当时五皇子就把笔猴拿出来显摆,我记得那时笔猴毛色金灿灿的,这次看的时候,却发现黯淡了很多,宫里不会缺吃的,所以绝不会是营养不够,我怀疑问题不在那墨上,当时笔墨大家都用了,没有异常,问题就应该在那猴子上,但是接触过那猴子的人太多了,这根本就查无可查。”

“宁弈。”顾少爷把剥好的胡桃接过去吃了,也不知道说的是凶手是宁弈还是他要吃胡桃宁弈。

“或者就是天盛帝。”凤知微剥开那个大的,“他想借这个事,看看众家儿子的心地,这也可以从宁弈目前的动作看出点端倪来,别人都蠢蠢欲动,他还在做戏,做给谁看?谁还能看见?不就是天盛帝?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绝不相信天盛帝那么自私的人,会舍得使苦肉计来试探儿子,他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试探,何必苦了自己?那么,宁弈又是在做在谁看?”

“如果是宁弈动手,他好不容易将天盛帝弄倒,却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按兵不动,那又是为什么?”凤知微百思不得其解,无意识的将胡桃送进自己嘴里。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夺过那只已经送进嘴一半的胡桃,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凤知微满脑子的阴谋诡计推演唰一下飞到九霄云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还沾着她口水的胡桃进了顾少爷的嘴。

“我的。”顾少爷满意的道。

也不知道指的到底是什么。

凤知微:“……”

半晌她压下满脸的红晕,拍拍顾少爷,苦口婆心的道:“少爷,我跟你说,这样子是不对的,不干净。”

“你不干净?”顾少爷问。

凤知微:“……”

“我不干净?”顾少爷再问。

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干净的!我天天给你洗内衣我知道!凤知微含泪:“……”

“胡桃不干净?”顾少爷这回语气严肃了,这个问题比前两个更要紧。

凤知微深呼吸:“……”

“那哪里不干净?”直线思维的顾少爷难得的茫然了。

“这样子。”凤知微气若游丝的还在试图解释,“从嘴里抢出来不干净……”

顾少爷突然凑过来。

他一向避人三尺之外,从不主动靠近人,这是他第一次凑近人,凤知微被惊得忘记动作,就看见雪白的轻纱微风拂动,轻纱后那张若隐若现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隐约间眼前若有光华突生,凤知微唰一下闭上眼。

随即觉得一只有胡桃香的微凉手指,轻轻摸上了自己的唇。

手指动作很轻,似带着几分犹疑,先是轻轻一触,又细细抚了抚,似乎被指下光滑柔软所惊,于是又摸了摸。

凤知微身子一颤赶紧偏头让开,睁开眼看见顾少爷已经回到原位,偏着头,看着刚刚摸过她唇的手指,似乎在找上面的灰。

凤知微啼笑皆非,正想转移他对于“干净”这个问题的注意力,不想那厮没有最惊悚只有更惊悚,看完了手上没有灰,又将那摸过她唇的手指,去摸自己的唇。

手指雪白,沾唇轻轻,红唇如火,如玉下颌。

那一个指在唇边的姿势,微微偏头带几分迷惑的神情,散发着甜蜜而纯的气息,天然诱惑。

凤知微唰一下站起来,再不好意思看那手指一眼,飞奔而出。

决定了!

她这辈子再也不吃胡桃!



那日从宫中回去后,秋夫人很快就给凤夫人母子调换了院子,在宴席上大出风头的凤知微也开始接到各种请柬,要不是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各府没什么心思办各种茶会诗会,凤知微的邀请会堆满屋子。

帝京第一才女已经换人做,新任第一才女却不再涉足任何社交场合——她病了。

何止是病,凤知微还想着要把凤知微给“病死”。

魏知这个身份如果想继续下去,凤知微就不能再招人眼目,那日宫宴被宁弈设计,误打误撞出了风头,原非她本意,再不韬光养晦,难免惹出祸端。

先病一阵子,不见外客,再以养病为名“出京”,把凤知微这个身份合理的抹出人们视线再说。

称病之前,她去了凤夫人的院子,转告了陈嬷嬷的话。

“我知道了。”坐在暗处的凤夫人,脸上的神情被飞扬的尘光模糊得不清,只点了点头。

凤知微却从那语气里听出几分疲惫和苍凉。

“你做得很好。”凤夫人抬头望她,嘴角一抹笑意,“宫宴上的事,我听说了。”

凤知微轻咳一声,竟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许多年来娘很少夸赞她,她是个严厉的母亲,从她记事开始,她便被不停的逼着学很多东西,不仅有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还有天文算数地理兵法之类的实用学说,甚至还会搬出前朝厚厚史书,和她“以史为鉴”,看历朝将相当政得失。

娘没教她的,是女红裁剪之类的女子最该学的东西,她曾以为娘不会,然而在披甲上阵之前,娘也是堂堂秋府的大小姐,这样的高门巨户家的小姐,怎么可能没学过这些?

此刻乍然听到娘的夸赞,她脸上微微绽出薄红,心里流转着小小的喜悦。

“只是……你不该这样。”凤夫人话风急转直下,她愕然望着母亲,凤夫人站起身,忧伤的望着皇城方向,“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切勿好高骛远,切勿喜好卖弄,切勿争风斗狠……如今你出去一趟,竟然都忘记了……”

凤知微退后一步,张口结舌的望着凤夫人——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她何曾好高骛远,何曾喜好卖弄,何曾争风斗狠,何曾——轻薄如此?

不过是心中一个小小愿望,从听见多年前火凤女帅英风豪烈事迹后便涌动起的一个小小愿望,她希望能通过自己,让被迫堕于尘埃的那个明烈女子再次昂起头来,让她因为女儿的骄傲和出众,再次获得世人承认。

她想给她挣回已经流失的尊重和荣光,就算不能重回人上,也最起码能获得世人平等看待。

原来,娘是这么想的吗?

原来她无论做什么,在娘的眼里,都是轻狂的吗?

心一寸寸的沉,坠到月光的波心里,漾出无限的凉……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仅有的热血丹心只捧给那个人,却每次都被弃若敝屣。

眼光一时不知该落在何处,她习惯性的垂下,一眼看见凤夫人搁在椅上的汗巾。

松香色的汗巾,绣着精致的大鹏展翅,还没完工,一看就是给凤皓的。

“呵呵……”凤知微微带讥讽的笑起来,真是的,伤心什么呢,说到底还是自己傻,怨不得别人的。

“知道了。”她拢拢袖子,不再回避眼光,深深注目凤夫人半晌,“您放心,没下次了。”

说完她跨出门去,再不回首。

一室暗淡的光影如水光动荡,被她毫不犹豫的抛在身后,那般浮漾的微光里,她没有听见身后也如水光一般清淡的,一声叹息。



凤知微“出天花”,萃芳斋驱散佣仆闭门谢客,魏知整整衣冠,照旧活跃在天盛朝廷舞台上。

局势内里暗潮汹涌,官员们一拨拨的见人串联,各大王爷府邸车水马龙,本该在贵妃寿宴后便回江淮道的五皇子,以需要伺候皇帝汤药为名赖着不走,他是皇帝被刺案的嫌疑人,却没有好好的闭府听勘——事实上现在也没有人来勘他,太子薨,皇帝病,皇后早逝,常贵妃待罪,楚王拒绝主持政务,从内到外,无人可以主事,谁想主事别人也不依,内阁按下这头翘起那头,大学士们天天往皇帝寝宫跑,嘴角起的泡,一个比一个大。

而原先由五皇子主持的工部,再三向内阁递帖子,指责户部故意延缓京中九城城门修葺工程工银发放,户部则反唇相讥工部未曾做好通杭运河的工程,导致今年夏天南方大水冲毁堤岸,运送钱粮税银的官船无法通行,延误了户部回银,户工两部吵得不可开交,连带着扯出了工部尚书的侄子和南方大户承办漕运其中有猫腻,据说还打死了人却又逍遥法外,扯着扯着扯上了刑部枉法纵凶,刑部不甘示弱,抛出当年的北疆于邺粮库以霉粮冒充新粮送往战场导致兵败的旧案,声称掌握了什么什么新证据——滚雪球似的,六部吵成了一堆。

“陛下再不醒,事情就大发了。”胡大学士在一次入宫回来后,忧心忡忡对凤知微叹息。

“老相宜择木而栖矣,却不知谁家的树比较结实些?”凤知微开玩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胡大学士捋捋老鼠胡子,斜瞄她一眼,一摇三晃的走了。

凤知微含笑看他远去,心想楚王派最近也很有些骚动的,比如姚大首辅就有些心神不定,倒是辛子砚和胡圣山,一副安之若素样子,辛子砚干脆搬到修纂处去住,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倒把青溟书院都交了给她。

那就静观其变吧,凤知微也就外甥打灯笼——照旧,每日带着她的顾大人去上班。

青溟书院目前还独立于风波之外,自有其超然之态,自然也有人试图拉拢,比如工部尚书就以品书赏鉴为名,给凤知微送了好几次珍贵典籍,凤知微拿来翻翻,客客气气送回去,来回几次,人家也就不送了。

凤知微倒是有几分疑惑,她供职内阁和书院,和六部没有交情,这位工部尚书突然大献殷勤,有点发人深省,但是谁都知道,现在的六部是浑水,碰不得,有这个拉扯的功夫,不如和顾衣衣剥剥胡桃,和赫连世子喝喝酒。

赫连铮现在不爬墙了,现在直接拎着酒来拜访司业大人,他终于摸清了他家小姨的唯一缺点——贪杯也,于是今天“大漠醉”,明天“千谷醇”,后天“江淮春”,都是极品的令凤知微无法抗拒的好酒,把他小姨和小姨的衣衣喝得每天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赫连铮原先也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渐渐的脸便苦了——小姨又骗人!小姨的酒量根本就不是两壶——她千杯不醉!

于是打着主意想灌醉小姨乱沦一次的赫连世子,无数次兴高采烈的来,偃旗息鼓的去……

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人发泄,最佳出气包就是他小姨的弟弟他的亲爱的内弟,于是可怜的凤皓,在每次赫连铮和凤知微喝酒时,被不断使唤“温酒去!”“拿个汗巾来!”“背我回去!”

凤皓一向是没公子命却有公子派头,娇宠惯了的,哪里吃得了这个苦,然而奇怪的是,虽然他的脸色臭比茅坑,但是居然乖乖忍了下来,和他当初一板砖拍倒国公爷的煞气不可同日而语,凤知微冷眼看着,心中倒有几分疑惑。

她还有个疑惑一直放在心里,终于有次在和众人一起喝酒时,问姚扬宇,当初怎么认识凤皓的。

那批公子哥儿早给凤知微和顾南衣整服气了,现在凤知微叫他们汪汪他们绝对不哼哼,姚扬宇姚公子听见凤知微问这个,斜着醉眼拍着他家司业大人的肩笑,“咱们哪里看得上那小子?有次和楚王殿下在外面玩,碰见这小子探头探脑,咱们要赶,殿下心情倒好,留下了,说他怪可怜见的,不妨带着玩玩,让他见识下帝京荣华也好,可惜这小子没钱,兄弟们倒说帮他垫的,殿下却又不许,说只有借钱赌的,哪有借钱嫖的?秋府家大业大,随便拿出什么来都够用了……后来这小子不知怎的便不见了,现在又冒出来……我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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