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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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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只“无意寻芳”的蜜蜂,被某个漂亮的大蝴蝶——吓杀了。至今余悸犹存。
顾少爷惜字如金,但每个字出来,都能让你像吞了金。
“我是你的人。”
简练、干脆、强大、惊悚。
凤知微五雷轰顶,一句也不敢再问,当即收拾收拾逃出府去赴韶宁公主之召,连原本想拖延一下都忘记了。
车子行得七拐八弯,渐渐偏离主街,在一座深巷里不起眼的小酒楼前停下。
“不去宫里?”凤知微皱眉,心中觉得有几分不妥,下车看看四周,隐约有人头闪动,应该是韶宁的护卫。
她最近又耳聪目明了些,说来奇怪,自从在那古怪的小册子上学了些练气法门,她体内的灼热一日比一日收敛,但是感觉最明显的两次,却是当初险些被五姨娘拖下水溺死和那天坠楼,这两次后,体内特别轻松,有种脱胎换骨更进一层感觉。
这种感觉,两次都是在生死之境,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凤知微想起那日坠楼顾南衣那一指,想起静斋楼头身形熟悉的黑衣人,心中若有所悟。
内侍在前方引路,小楼深院十分安静,只余步声回响,门帘一掀,韶宁倚门而立,含笑盈盈看过来。
凤知微停住脚步。
一瞬间有拔腿而逃冲动。
又有想将顾少爷拍死的冲动——要不是被你吓着,我至于痴傻的来不及多思考就跑来这红粉局?
红粉局。
小院雅致,繁花葳蕤,娇嫩的茑萝触须轻卷,明丽的凤仙枝摇叶颤,花墙上下群芳盛开,却不及那卷帘后,人风流。
浅粉色织金纱通肩翔凤短衫,襟袖绣四合如意凤穿花,同色烟霞锦妆花百褶纱裙,镶深金缠枝暗花纱缘,一身的柔软娇嫩,而少女乌光水滑丫髻上,嵌蝶形珠钗,插玛瑙佛手金簪,明珠柔润玛瑙华贵,衬得那一双宝光璀璨的眼睛,越发华彩四射。
皇朝公主,盛装立于帘后,纤腰如束,肤光胜雪,于室内的幽沉暗昧间,显出无限的明亮娇艳来。
凤知微看着那张脸,却看出一心的恍惚。
她眼神那么微微一荡,明明荡的是别的事儿,看在含羞带喜殷殷期盼的韶宁眼里,却生出天大的误会,突然便起了加倍的羞涩,揉着那珠帘绞啊绞,往日的跋扈张扬突然便去了爪哇国。
“公主。”凤知微却已经反应过来,隔帘遥遥一躬身,“不知公主相召于宫外,外臣不敢逾越……告辞了。”
说完便走,步子极快,身后立即一声娇喝:“你……你站住。站住!”
第一个你字还有点惊讶犹豫和气急败坏,第二个你字开始便恢复了那少女向来的跋扈和矜持。
凤知微暗暗叹气,站下,转身,一脸不甘。
“我找你,你居然敢走。”韶宁也顾不得羞涩了,抛下帘子跑过来,一把拉住凤知微的袖子。
她十指尖尖,竟涂了鲜红蔻丹,涂得太浓艳,手伸出来有如滴血,一旁顾南衣微微垂了脸,觉得这双手看起来很有问题,衣袖一拂,韶宁就被挥跌出去。
四面低呼响起,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院子,突然便冒出很多人去接韶宁。
韶宁身在半空,浅粉衣裙飘飘柔曼,说话却张牙舞爪杀气腾腾:“把这个姓顾的给我丢出去啊啊丢到臭水沟里去!!”
侍卫们犹豫着过来,顾南衣看也不看,拍拍手,咕哝道:“好多粉!”连打了几个喷嚏。
被接住的韶宁脸都青了。
凤知微浅笑着提醒那些护卫:“顾先生是陛下刚刚御封的驾前带刀行走。四品武职。”
六品护卫们灰溜溜的退下……
“帮我看着外面……不能让人接近正房。”凤知微踮起脚,在顾南衣耳边低低嘱咐,随即迎上韶宁,“公主召微臣,有何要事?”手指顺势一牵,韶宁脸一红,乖乖的被她牵了进房。
室内重帘深卷,沉香淡淡,榻上一张小桌放着些点心果品,还有银壶一盏酒杯两只,看来韶宁还打算请她喝小酒。
“微臣午后还得去点卯,公主有事请吩咐。”凤知微反客为主,主动给韶宁斟酒,斟得很满,自己杯里随意洒几滴。
两人喝了几杯,凤知微天南海北闲聊就是不提朝政,韶宁心不在焉听着,脸颊微酡,怔怔看着对面少年——这人相貌不过清秀,气质却极超卓,那种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的闲淡优雅极为少见,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明明出身平凡官位低微,却笑看风云,万事底定在心。
京华满冠盖,然而那些富贵少年,和魏知比起来,都多了几分浊臭,少了几分雍容。
“其实那清水衙门,点卯不点卯有什么要紧?”韶宁终于不耐烦凤知微的云遮雾罩,一抬手喝完一杯,突然不屑的笑,“魏知,以你大才,是应该登堂拜相入阁军机的,什么右中允?难道将来楚王做了太子,你还得给他写奏章?什么青溟司业?难道你甘于在辛子砚之下仰人鼻息,将来还是逃不脱宁弈的掌握?”
韶宁看出辛子砚是宁弈的人了?
心中一动,面上笑意淡淡,凤知微给韶宁斟酒,语气诚恳:“魏知一介白衣,一朝得圣上青眼平步青云,已经羡煞众臣,世间荣宠,过犹不及,公主爱重,魏知却自知当不起。”
“什么当起当不起?成王败寇而已!”韶宁冷笑,幽暗光影里羞涩尽去,眉目带煞,“魏知,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她突然凑近桌案,目光灼灼盯住了凤知微,“我在你眼睛里看见了野心!这骗不了我!”
“世间男儿,皆有野心。”凤知微端坐不动,含笑看韶宁,“只要我忠心为国,陛下会给我。”
“我给你!”韶宁一把抓住凤知微执壶的手,浑身轻颤,鬓上蝶翅金簪华光闪烁如剑光,“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帮我,杀了宁弈!”
第四十章 冷枪
暗室对酌,言语如刀。
明烛反射那少女鬓上金钗光芒如剑光,映得眼神也熠熠灼热,火般燃着。
“帮我杀了他!”她急促而坚定的道,“楚王奸狡,国之害也!你如今已经得罪了他,他必不容得你活,与其坐困愁城坐以待毙,不如效力于我除此大奸!”
凤知微抬头,看进少女眸子,那一汪清亮如明镜如碧水,清澈得照见微尘,这双眼睛的眼神,是唯一和她不相似的地方……
半晌她轻轻抽回手,微笑:“殿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韶宁一番话说出,人也冷静了下来,“你明白他做了什么,你明白他想做什么,你明白,你应该听我的。”
凤知微默然半晌,道:“殿下,那是你哥哥。”
“我只有一个哥哥。”韶宁自斟自饮,喝得很快,“他和我一母同胞,比我大十二岁,我们的母亲早逝,我独居一宫彻夜哭泣,是他将我接到他宫中,一夜数次起床看我,我病了,他丢下国务守在一边,为此被父亲罚跪,我想出宫玩,他替我打掩护,出了纰漏他负责,我向往自由的青溟,他为此花费数月说动父亲,还煞费苦心安排十哥陪我……世人都说他轻狂庸碌,不当为国之储君,然而不管他是不是好储君,他是我唯一的,永远无人能够代替的,最好的兄长。”
“我的兄长。”韶宁脸上涌起薄红,重重放下酒杯,杯中酒液溅起泼上她手背,她抬手吮去,雪白手背衬得眸子黑亮逼人,“他死在我面前,死时胸膛破开,死后宗嗣不保,连皇家园陵都不能入葬,生于皇家,难道就注定这样的下场凄凉?”
凤知微闭上眼睛,脑海中隐约的血火一闪。
“我拒绝了为他毒害父皇,可我不会拒绝为他报仇。”韶宁凄然笑道,“魏知,连我都知道他死于宁弈连环局,你怎么会不知?你是不是觉得,我轻狂,我无知,我所谓的报仇,只是孩子在说气话?”
凤知微不语,心想你好歹聪明了几分,如今楚王势大,躲避尚且不及,你还要招惹?你想死,我不陪——
“我是天盛皇朝恩宠最盛的公主,这最盛两字,不是白说的。”韶宁冷笑,“我同样赐三护卫,寻常亲王护卫三千,我一万,而且全是御林军中最为精锐的高手,父皇仿古制赐我汤沐邑,为江淮道最为富甲天下的和嘉县,而且……父皇年纪老迈,膝下却渐虚,这些年参知政事,对我并无避讳。”
前面几句倒没什么,最后一句却令凤知微眉梢跳了跳,未想到天盛帝竟然对女儿偏宠如此,难怪宁弈一定要杀了她。
“殿下,这些话,不当我这微末小臣来听。”半晌凤知微诚恳的道,“无论如何您和楚王,是皇室血脉骨肉至亲,同室操戈,将来陛下要伤心的。”
“他难道现在就不伤心么?”韶宁古怪的看她一眼,“你说骨肉至亲,我以前也这么认为,可宁弈却未必这么认为,他以前那些事……”
凤知微的目光转了过来,韶宁却住了口,脸色不太好看。
“魏知,我要你帮我,也是想保你的命。”韶宁再次抓住凤知微的手,“你已陷身危险中。”
“公主你又何尝不是呢?”凤知微出神的看着杯中酒,突然抬首对她一笑,“你擅自出宫,可知当此多事之秋,危机重重?据说现在‘太子残余流窜于市’,尚在搜捕中,万一有个什么,出事了都没处找凶手。”
“不会的。”韶宁脸色变了变,“我带了很多护卫……”
“那些护卫,都可靠吗?”
韶宁脸色又一变,刚刚张口,突然桌上烛火一颤!
一颤间墙壁突然无声无息破开,一柄长枪毒蛇般穿壁而出,直戳榻上背对着墙的韶宁后心!
那枪来势快至无法言说,奔雷闪电,冷光一现已到近前。
凤知微搁在榻上小几上的手顺势向前一滑,一把扯住韶宁衣袖狠狠一拽!
韶宁被她拽倒,脸重重捺在桌上果盘,啪一下压扁了几只蜜桃,汁水四溅。
长枪呼的一声从韶宁头顶荡过,猛烈的劲风刹那间熄灭蜡烛,黑暗中枪尖寒光一亮,雷霆般继续向前,直奔凤知微面门。
凤知微唰的平平倒下,枪尖擦鼻尖而过,近到嗅得见铁质的森寒血腥气味。
一刹间屋外响声四起,衣袂带风声不断,顾南衣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很明显他也被人绊住,来者武功,便如这隔墙出枪者一般,非同小可。
有人是下定决心,要将她两人置于死地了。
静室内灯火全灭,弥漫着桃汁甜腻的气息,毒蛇般的长枪枪尖微抖,嗜血的寻觅猎物。
黑影一闪,一个侍卫奔了进来,低呼:“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韶宁一喜,便要呼唤,却突然被冰凉的手捂了嘴。
那手掌肌肤细腻,隐约淡淡疏凉香气,韶宁瞪着眼睛,一片混乱中居然来得及想:魏知的手怎么这么小,这么细,这么香……
凤知微堵住韶宁的嘴,低低呻吟一声,那侍卫奔到榻边,凤知微立即闪电般出手,五指如刚,捏住他咽喉,往那枪尖一送!
“嗤。”
枪尖入肉,鲜血喷溅,那侍卫喉头格格作响,瞪大的眼眸刹那光芒一亮,倒映出同样震惊无伦的韶宁眼眸,随即那光芒渐渐淡下去,如烛火颤颤一摇,熄灭。
不见血不肯收的厉枪,终于满意的收了回去,自墙壁上穿出的枪眼中一闪不见。
凤知微立即拽着满脸桃肉的韶宁便向外冲,刚到门口人影一闪和一人撞个满怀,鼻下气息清涩洁净,便知顾南衣到了。
“送她回宫!”凤知微把韶宁往顾南衣怀里一塞,她不能让韶宁在和她私下相约的时候出事,要死换块地方死。
“不去!”顾少爷干脆的把韶宁拎到一边,习惯性来摸自己的凤小厮。
“乖,要去。”凤知微假笑着让开,“必须的。”
“为什么?”顾少爷做事,需要一个理由。
“因为……”凤知微扶着他的肩把他向外推,正色道,“你是我的人。”
第四十一章 吻
顾南衣最终拎着韶宁突破重围而去,留下凤知微在屋中沉思等他回来,总觉得顾少爷自从太子身亡之后,便似乎有所改变——比如以前,他对她几乎寸步不离,现在竟然也放心将她留下。
不过真正的祸害还是韶宁,顾南衣一将她拎走,四面的呼哨攻击声立即随之而去,凤知微不担心顾南衣安全,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离宫中极近,宁弈一击不中,定不能追杀到底。
希望韶宁公主吸取这次教训,以后再不要冒冒失失约会她了。
她摸索着去点烛火,地下的尸体睁大眼沉默躺着,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替罪羊,凤知微俯首望着他,叹息道:“你出现得太快了……做奸细不是这么心急的。”
如果不是奸细,怎么可能那么及时冲进来?如果不是奸细,为什么一进来就呼唤韶宁试图确定她方位?
韶宁没明白,凤知微却是刹那间便想了清楚,天下本就没有几个人及得上她的应变。
四面逐渐沉静,暗室里血腥气无声无息缭绕了过来,手中的蜡烛冰凉滑腻,摸着像一条蛇——凤知微突然便觉得这四面的黑暗里有些让她不安的东西,沉沉的逼了来。
她记得火石就在榻上的小几上,去摸的时候却不见,好在她自己怀里有火石,嚓一声,蜡烛燃着。
火光一亮。
一亮间什么都没看清,突然便灭了。
凤知微一惊,伸手去摸蜡烛,根本没有被点燃的余热,仿佛刚才的火光只是错觉。
蜡烛似乎突然短了些——有人以极快的剑气,截断了点燃的蜡烛?
凤知微这时倒不敢向门外退了——如果屋里有人,她转身逃,等于把后背卖给别人,如果屋外有人,她倒退,也等于将自己送上枪尖。
她抿抿唇,再次点燃蜡烛。
火光一亮,再灭。
一亮又灭间,凤知微突然将手中蜡烛往身侧前方西南方向一抛,随即飞速滑步后移。
砰一声撞上了东西,却不是计算之中的门板,身后似硬实软,微带弹性,随即身子一紧,已被紧紧揽住。
那怀抱并不紧窒,她却丝毫动弹不得,淡淡男子气息逼来,那人揽她在怀,耳鬓厮磨,气息拂在耳后,温软而湿润,突然便起了微汗,粘着乱发,簌簌的痒。
凤知微挣扎不动,立即放弃,手指一转,一柄匕首无声无息落下衣袖,滑在掌心。
这是她那天看见宁霁袖中刀而产生的灵感,回去后就在自己袖子里设计了一个滑链的薄叶匕首,手指一拉便可不动声色落下。
匕首在掌心,手指一弹便可直入对方腰肋要害。
身后那人却突然低低一声叹息。
那叹息绵邈悠长,像风掠过瑟瑟枝叶,在叶尖碎了无声,低至不可闻,却又仿佛惊雷响在耳侧,凤知微一震,匕首僵在指间,连带身子也完全僵硬。
一僵间,身后那人已温柔的伸手过来,极其准确的刁住了她执刀的手掌,近乎把玩的将那薄刀和她纤细的手指一起握在掌心,指腹摩挲着刀面,轻轻一折。
清脆的“咔嗒”一声,那人轻笑着,手指一弹,断刀飞出,正堵在先前那个枪眼,将最后一线微光也堵死。
刀飞出,他的手却不放开,执了她的手指,反反复复摩挲,他的掌心也光华细腻,只在指侧生着一些薄茧,那点坚硬触着她的柔软,像细砂纸轻轻的磨过温软的心,于细微的痒中生出微痛的凉。
她垂了眼,不言,不动,于惊涛拍岸中漫流回溯,没有心情体验这一刻香艳如许——因为他抱着她,指尖却正按着她胸前大穴。
那人却好像对自己的温柔杀手浑然不觉,他微微低头的姿势,离她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相闻气息相缠,连发丝也无声的纠结着,垂在一起,拂在她的颊他的颈,绵软而凉,像此刻心情。
于是他便偏了偏头。
这一偏便腻着了她的颊边。
微凉细润的唇从同样细腻如玉的颊边掠过,像犹自青葱的翠叶掠过珠光粼粼的水面,溅起涟漪层层水纹隐隐,无声无息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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