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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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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世新道:“紫云楼那处要横插一脚,怕这行动不好办了。”
“怎会不好办?好办的很。难不成他们还会帮着敌国细作杀手不成?他们喜欢凑热闹,便来凑好了。人手更多,那屠夫更无路可逃,拼杀起来,死得更是理所当然。”
“怕只怕屠夫并不在里头。”
“就算不在,她也会来的。”鲁升道:“毕竟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在她发现被跟踪的地方,她总得瞧瞧怎么回事。她会来找你的。”
钱世新心里一冷。果然如此,所以让他过来与他一起坐这儿,是让他当饵吧?
钱世新笑了笑,为鲁升倒了杯茶。鲁升自己倒也不怕,敢陪他这饵坐在一块,只是若屠夫真是来袭,这周围全是鲁升的兵将,他们会护着鲁升,自己呢?钱世新若无其事道:“但愿屠夫早点来,给咱们省些事。”
但是等了半天,静缘师太没瞧见,搜查也未有什么结果,倒是肖明和贾威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鲁升那边的卫兵队长。
肖明还是那套说辞,因为事先并不知道衙门有这般的行动安排,他们以为是匪类扰民,所以击锣示警。且衙差们搜查手段鲁莽,呼喝踹门驱赶等等,已经惊扰了百姓,因此他们也才会误会。如今误会解除,但为免匪类趁乱行恶,他已派人去通知了蒋松将军,这些街区内,得加强巡卫方好。他们的骑兵、巡卫兵士已经集结,在蒋将军有新的指令之前,他们愿配合衙门行动。
鲁升微笑着听肖明说话,看戏似的。钱世新知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处置这事,于是谢过肖明。称事态紧急,未来得及与蒋将军协商,确是疏忽了。又郑重介绍了鲁大人。称此剿匪事关重大,鲁大人亲自坐镇督察。
肖明向鲁升行礼,却并无慌张拘谨之态。
鲁升道:“既是如此,想来蒋将军定在路上了,尔等先忙去吧。切勿因自己人添了乱,给了劫匪逃脱的机会。”
肖明等人行礼应“是”,走了。
雅间的门关起。不一会,鲁升与钱世新从窗户处看到肖明与贾威并肩往安水街方向去的身影。肖明一边走着,一边与贾威聊着天。贾威不时点头应话,看起来两人气氛颇是融洽。
鲁升对钱世新道:“蒋将军对钱大人的一举一动盯得很紧啊。做事也是动了脑筋的,瞧他派来的人,机灵冷静。如此状况,钱大人确是难以施展拳脚。”
“确是如此。”钱世新顿了一顿,道:“也亏得是我,换了别人,怕早被他们压制了。”他从容应话,抬了自己一抬,这是在告诫和提醒鲁升,平南郡除了自己,再无人应对得了龙大那边的人马。全平南郡,只有他钱世新手上的筹码最多。
鲁升似听懂钱世新的言外之意了,他哈哈大笑起来。“确是如此,确是如此。不然我又怎会三顾茅庐,邀钱大人共襄盛举呢。来,让我以茶代酒,敬钱大人一杯。”
钱世新点头施礼致谢,喝下了这杯茶,他脑子里却想起父亲钱裴的话。父亲说对方是因为想拉他入伙,让他相助,这才看中了自己。
钱世新放下杯子,将那话抹去。他优秀出众,人人夸赞,父亲却淫愚骄奢,令人唾弃,与他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如今已到最后关头,钱大人务必耐心谨慎,你我齐心,必能达成所愿。”鲁升又道。
钱世新应声,他想鲁升也是会担心他在这节骨眼上给他们拖累,这是在示好了。
后头鲁升果然一直在挑好听的话说,与钱世新细细商议后头如何行事,事成之后,又如何站稳脚根,如何分获好处。他会如何为钱世新铺路,又细问钱世新的想法。
钱世新一边叙话,一边留意周围。将他泡在蜜罐子里他也没忘,他可是个引杀手上勾的饵。
鲁升转头叫门外的卫兵再让店家拿盘花生时,钱世新看到了斜对角屋顶上的静缘师太。
她的气势如此凌厉,这般远的距离,钱世新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剑,已经在他身上刻了个“死”字。
电光石火之际,似乎一下子无数个念头涌进了钱世新的脑子里,就算之前他琢磨思虑过抓到屠夫怎么办,抓到杀不死她怎么办,杀的过程中当面遇到了她怎么办等等等等,到了这一刻全变空白。
他应该大叫“她在那儿”,又或者不动声色装没看见然后提示鲁升赶紧动手。卫兵队就在周围埋伏,弓箭手等着要取屠夫的性命。再或者他该招呼鲁升赶紧快跑,让卫兵们自行与屠夫拼命。
结果会如何?钱世新没把握。
钱世新没有时间思考。他看到了静缘师太那一刻,全身已然崩紧,然后他对她摇了摇头。
鲁升转头回来,钱世新的头也转了回去。桌上的盘子里还有四五颗花生,鲁升伸手拿了一颗,而钱世新把手放到了桌子下面,掩住两手的微微发颤。
鲁升剥开花生,钱世新飞速扫一眼方才那屋顶,空空如也,没人了。
钱世新的心狂跳着,不知道静缘是何情况,她离开了吗?还是……
“呯”的一声响,紧接着是“啊”的一声惨叫。
鲁升与钱世新同时向窗外望去。
朝他们迎面扑来的,却是一颗人头。
“她来了。”鲁升一声喝,一手掀起桌子,“咚”的一声,挡住了那人头,也挡住了后头随之飞来的一把钢刀。
钱世新脚一软,摔滑在那桌子后头,心里的念头是——她被发现了。
鲁升也躲在桌子后,而窗外门外呼拉拉的涌出一队卫兵,将这雅间团团护住。屋顶墙角跳出许多弓箭手,有人大喝着指挥:“放箭!”
示警的锣声敲响了,就在近旁,震耳欲聋。但钱世新心里有个更大的声音喊着:“杀了她,杀了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呼喝声,惨叫声,兵刃相撞之声在窗外嘈杂吵闹,钱世新伏地不敢动,却见鲁升已然站了起来朝窗外看。钱世新不好在鲁升面前表现太懦弱,只得硬着头皮也站了起来。
窗外人影闪动,呼啦啦的一大堆人,看不真切是何情形。却听得有人大叫:“截下她,莫让她跑了。”
于是窗外人群朝着一个方向奔,只余下一排人墙。
这时候钱世新看到了,街道上,血流成河。许多人倒在血泊中,抱着伤处挣扎呻|吟哀号,还有些一动不动,不知生死。钱世新胃里一阵翻腾,全身发冷。他所知最惨烈的,便是当日血洗衙门,但他躲在屋里,未瞧见真实情形。只总听旁人提起,他跟着附和感慨。
如今直面如此场景,他已然清楚知道当日衙门里是如何的了。又想起陆波人头被丢到面前的那一刹那,他打了个冷颤,是否刚才差一点,断胳膊断腿,或是被砍掉头颅的那人便是他了?
钱世新看向鲁升。鲁升非常冷静,正大喝着让骑兵绕道包抄,又命人提灯上屋顶,为追兵映亮中途,莫失了那姑子的踪迹。
可光会呼喝是无用的。静缘师太的武艺高于小兵太多,若是以多敌一,围而剿之还有胜算,但若静缘想逃,这些小兵又如何追得上?
钱世新远远看着静缘边打边退,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静缘不杀他吗?试都不试,这就走了?那她还这儿做甚?她应该可以离开得更稳妥才是。
钱世新皱起眉头,正试图抓住这个念头,却忽见几匹马儿奔来,为首那人一声大喝,拔剑跃起,直冲向静缘而去。
“蒋松!”钱世新呼道。
鲁升点头,未言语,认真看着蒋松与静缘交手。
蒋松并不是静缘的对手,这个很快便显现出来。但蒋松不是一个人。他边打边喝,他手下的那群兵士已经迅速摆好了阵势,轮番向静缘攻去。
鲁升的兵将和衙差们全都退到一旁,人太多,越打越乱。肖明听到锣声也带人赶到了,见此情形也带人攻上。日日练兵,自然甚有默契,兵士们一队接着一队,长|枪远攻,大刀近击,缺了位的立时补上,再加上蒋松、肖明和几个武艺高强的兵将围剿,静缘一时间竟被拖住,身上挨了好几道伤。
钱世新心跳如鼓,很有些期待。他听得一旁鲁升问道:“你说,最后是屠夫死,还是蒋松死?”
钱世新未答,他盯着战局看,他希望这两人都死。
但这群人打了许久还未有胜负。静缘受了伤却越战越勇,那些流下的血似让她兴奋。兵将们却不如她这般诡勇,一时间竟似被她的气势压住了。
静缘终于找到个机会,一脚踢飞一个兵士,扭转身佯装要往左逃,却同时间以极快的速度反手一剑,蒋松避开那兵士,拼全力正欲紧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过来,躲闪不及,虽避开了要害,腰上却还是被剑狠划一刀。蒋松痛呼,滚倒一旁躲开下一轮攻势,静缘看准空档,横剑再砍倒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静缘并不恋战,她逃跑与杀人一般拼命,兵阵被她碾碎,她踩着伤者及尸体奔进夜幕,众目睽睽之下跳进一个民宅。
蒋松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招呼大家追上:“别落单,不可怯退。还有你们!看戏吗?!不会截道堵路吗?!不清散百姓吗?!”他指着衙差和鲁升的兵士骂,没时间多骂,领兵继续追。若是在战场上,大家拼死一场就算,但这般在城里钻民宅的,他的信心顿时矮了一截。
越想越是气,他奶奶的熊的,那帮家伙打架帮不上忙,堵人还堵不上。
钱世新看着静缘消失在夜幕里,看着众兵将也追进夜色中,一时之间猜不到结局。鲁升在一旁摇头:“这般都抓她不住,但她受了重伤,还有机会。”
听这话钱世新很想给他白眼。亏得蒋松他们来了,不然屠夫连“重伤”这种事都不会发生。虽说还有机会,但钱世新已然开始为如何善后解释保住一命想办法了。
静缘这一战动静闹得极大,所有的衙差兵士都往安宁街这头跑,古文达与蒋忠顺利将安若芳、姚文海带上了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驰去。在城中绕了一圈后,悄悄奔向紫云楼。
两个孩子一路无话,只是握紧双手给彼此鼓励。到了紫云楼,马车停下,古文达先行下车,给两个孩子拿下车凳。姚文海不知后头还会如何,抓紧机会与安若芳道:“原来你就是安家的四姑娘。我听说过你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
安若芳看着他,也道:“我们没见过对方,互相不认识。”
姚文海点头,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古文达过来,招呼两个孩子下车。待他们都站稳了,这才道:“好了,如今安全了。这里是将军府衙,没人能伤害你们了。这位小哥是何人?”
姚文海犹豫,安若芳替他道:“我听说他爹爹就在这儿,让他见见他爹爹吧。”
古文达问:“他爹爹谁呀?”不会是哪个将兵的孩子吧?千里寻亲来了?
“太守姚大人。”安若芳答。
古文达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不是吧,运气竟这般好,一次捡回两个重要人物。古文达一思量,将两个孩子分开了。一人一屋安置妥当,热水吃食备好,净脸更衣吃饱肚子,然后开始问话——怎么碰到一起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安若芳说师太带她到了那屋子安置,然后她有天遇到正巧在门外流浪晃悠的姚文海。
姚文海说他那日被劫,护卫拼死相护,他独自逃脱跑到了安水街,不太熟悉那儿,也不敢向人求助,看到善堂后面有个废祠,他便躲下了。从善堂偷了晾着的被单,又时不时去厨房偷些吃食,苦捱了数日,欲打听现下城中状况,又不敢贸然问人,溜达犹豫时,看到开门的安若芳,被她收留。两人打算回家的,却正巧遇着官兵搜屋。
古文达听得,对两个孩子有些刮目相看,这是把口供都对好了呀,听上去像模像样的。他当然知道这事肯定与薛叙然有关,但两个孩子言之凿凿,摆明是替薛叙然保密,如此有情有义,他自然也不会戳穿他们。于是又分别问了他们的打算。
安若芳道:“我想回家,为母亲守孝。”
姚文海道:“我想见过父亲后便回家。陪陪母亲,守护家里,尽份孝心。”
好吧,俩孩子心愿都差不多,跟商量好了似的。古文达想了想,找来了陆大娘陪伴安若芳,这小姑娘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得再考虑考虑,倒是姚文海这孩子,让他见见他父亲是可以的。
姚昆满腹心事,还未睡下,见得古文达来,正诧异,却看到古文达身后的姚文海。
姚昆激动地几个箭步迈上去,一把抱住了儿子。“文海,你可平安?”
古文达退了出去。姚文海又将编好的那套说辞再说一遍,绝口不提薛叙然。姚昆听得儿子这些话,也不疑有他,心里万幸儿子机智勇敢,躲过一劫,又心疼他流浪多日,风餐露宿。父子二人说了许久的话。
后是古文达进来提醒,说安水街今日剿匪,蒋将军等人与鲁升、钱世新那边的人马和匪类大战,伤亡颇重,天未明时,这消息会传遍全城。为免姚文海与此事搭上关系,他最好今夜就回太守府去。便说是天未黑时,他便离开了安水街,想回家又忐忑,盘桓耽搁了些时候,最后还是决心冒险回家。他对安水街今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姚昆觉得也该是如此。而他也明白,若是这般安排,儿子便该马上出发回家去了。
姚昆向古文达多要了些时候,古文达见他们父子俩对回家一事均无异议,未改主意,于是便去安排。姚昆趁着这工夫,与姚文海细细说了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说了为何会如此,说了官场里的明争暗斗。就算他不能完全明白理解,但若这是他们父子最后的对话机会,他便该亲口告诉他这些。
“你虽年纪小,但爹爹不能再将你当孩子了。你回府后,替爹好好陪着你娘,她这段日子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你好好照顾她,莫教她生了病。爹爹如今一切还好,但这事内情复杂,牵扯着许多官场权谋利害关系,爹爹会尽力自保,终有日会与你们团圆。”
姚昆说到这儿也觉得伤心,只得转了话头鼓励儿子:“从前未让你知晓许多丑恶,如今突如其来,是让你受苦了,对你颇是艰难,但务必要挺过去。家里还得靠你,你要多支撑着你娘些。有什么事,你不懂的,便与你娘商议。她虽是妇道人家,但有见地有胆识……”姚昆脑海里浮现蒙佳月的脸,想起自己十七年前做的错事,无地自容,再说不下去,哽咽道:“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一念之差,步步走错。他曾怀疑是钱裴给他下套,但他也得承认,犯错的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当初他的贪婪及权欲。善良一时泯灭,便会永远不得安宁。这些年他一直被钱裴拿捏,到了现在还在被拿捏。
父子俩纵有千言万语,也到了别离之时。古文达回返,与姚昆父子商议好了说辞,便带着姚文海走了。“趁着安水街的剿匪未完,你赶紧回到府上,这般时候才对得上。”
姚文海匆匆忙上了马车,离开紫云楼之后猛然想起,他还未与静儿告别。
安若芳这头,陆大娘替她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安若芳还未想睡,陆大娘便与她说话,她告诉安若芳她依安若晨的嘱咐,去找过薛叙然问安若芳的下落,但薛叙然守口如瓶。安若芳道:“我未曾见过薛公子。”
陆大娘愣了愣,随即附合点头:“是我误会了呢。”
她问安若晨离开安府后的生活,安若晨将那套一对夫妇救了她带她远游的话说了一遍,陆大娘认真听着,挑了她几处错处,为她纠正。比如哪哪的饮食习惯,比如哪儿农夫的特别装扮。她居于市井,与这些阶层人打的交道最多,见到的人与事也是这方面的多。自然比静缘师太更了解民间人情世故。她还帮安若芳又编了些生活里的小细节,然后道:“无人问,你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说多错多,明白吗?”
安若芳心存感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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