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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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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之外、箭无虚矢,亦只有北荑单王贺娄伽晟的赤鸣弓方有这份劲力了!”赵将军神色微凝,静默片刻,沉声转向我道:“这里终是过于危险,林先生还请即速回营才是。”
“好,即是如此我自会避过,也免妨碍赵将军与众军士守战。”我点了点头,未待他多说即开口应了下来。
侧目瞥了眼身后神色冷热对比两个极端般的冷玄与虎子,低叹了声,转身急步向石垒一侧的转角走去。
北荑单王贺娄伽晟?看来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呢。
嗯……能从几年前北荑内乱中脱颖而出,败诸王而一举取得单位,并于短短两年间将北荑一族壮大更胜往昔昌盛之时,想来也不会是寻常之人!
此时,我若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任何忙,反而更惹人多添顾及,自然是离开的好。即便赵将军不说,我亦会自行退开,只是……
“嗯?公子,俺们不是回营么?”虎子探过头来语含不解地问着,脸上却满是跃跃欲试般兴奋的神情。
“不想回去还这么多话,老实些,若被赵将军看到,便容不得你不离开了。”抬手将探在面前的圆脑袋拍开,我看了眼依然一脸漠然的冷玄——很好,既然他不出言反对,我便权当他是默许了——复转回身从新将目光投注于两军阵前。
远离了帅旗,站在这样的角落里,相信那贺娄伽晟总不至随意将箭射到这里便是了。没有了安全之虞,我还是想立身于这战场上亲眼目睹那即将到来的一切……
看着那一队士卒手提罐囊快步奔上石垒
看着数十道的黑影纷纷由投车抛向阵前
看着两军阵间那道渐灭的火线瞬间红光重燃
看着即将冲近垒前的无数敌兵霎时被腾起的火浪吞噬
血肉横飞,嘶嚎漫天,刺鼻的皮肉焦糊味与浓浓的血腥气息当风灌鼻而入,呼吸间只让人感到阵阵痉挛般的窒息。
紧握着双拳,我强忍下胸中不断翻涌的作呕之感,睁大双眼直目望着那仿若地狱焚火般的战场。眼前这充斥的一切相信持之一生都将是我再难忘记的……
“王爷的援军已至。”
心绪起伏间,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于耳畔响起,声音很低却仿似直击心头一般,令人心神不由一震,恍然回转过神。
长长吐了口气,我收回了久久滞凝的视线,此时敛下心神,方是察觉到一丝微微的刺痛于手心传来。
缓缓松开紧攥的十指,转回身,我看向身后那个再次另我醒过神来的人。却见其神色依旧,仿似刚刚出言之人并非是自己一般。冷玄的目光并没有半分投注于战场,而是侧头望着另一侧环曲盘绕的山道间。
见其如此,我亦没有出言多说什么,偏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隐隐的,却只是看到远远山弯间一个模糊的黑点。可待我眨了眨眼,再凝目仔细看去时,那黑点已然逐渐扩大纵连成片,当先那一席银色的身影赫然跃显于眼帘。
“混蛋,总算赶上了么!”
低低轻喃了一句,我心中却是全然为之一松。阵前那道大火已再次即将熄尽,如果湛璟瑄的援军再不及时赶至,真的只有近身拼杀一途了。届时以这尚不足敌三分的八百士卒怕只能以伤亡来多拖延一段时辰了。
不过现下,局势即定,以那贺娄伽晟的智略定然亦知此刻唯有收兵退军一途。
心中微定,我环目于石垒上看了一眼。之前火势将尽的一波冲击,北荑大军虽没有冲上垒来,但近前的乱箭亦另许多士卒负了伤。
“虎子……呃,”转身轻唤了一声,话出了口我方注意到,所唤之人竟已是全然不见了影。
这小子!到底是耐不住性子了。
顿了顿,我唯有移目看向稍侧那个整座石垒上除我之外唯一闲之又闲的人,迟疑着开口道:“冷侍卫,麻烦你回营一趟将我的药箱取来……可好。”
幽寒而似不容一物的目光转向我的面上,淡淡一扫而过,冷玄依旧是抱剑笔直立于原地,垂眸默然不语,全然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呃……此刻局势已定,相信不用片刻,北荑大军便会退走了。更何况这些北荑士卒尚未突过火线,这样的距离,立于石垒上绝无半分危险……”轻叹一声,我扯了扯嘴角平声静气地细细解释道。
唉,与这样只认死理冷木头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费力气……
“冷侍卫若仍怕失责,那么我也一同走上这一趟就是了。只是我这步力有限,为了省下时间,怕只得有劳冷侍卫再负上一程……”
“等在这里。”
漠然的声音冷冷响起截断了我很是认真的提议。抬头看去时,冷玄人已是飘出百步之外了。
呵,挑了挑眉,我低低轻笑了一声,看来不只是我一人对那次山谷间‘冻人’的经历印象深刻呢。
援军即至,自然军心振奋。高昂军号声响彻整个战地,石垒上檑石纷抛,箭弩齐飞,为数不多冲过火线的突荑兵也统统皆被牢牢压制在垒前箭射之距后。
左右看了看,我小心走出石壁遮掩的转角,蹲身至不远处一负箭倒底的伤兵前,简单地为他包扎了一番。
到了此时,想来于这里已不必担心安全,我本有意为触目所及的几个重伤士卒都暂时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可,不料刚刚站起身来,我却兀地感到一股森然杀机直直袭笼周身。
一瞬间,我只觉全身毛孔都仿似炸开了一般,寒意遍体而生。
缓缓而僵硬地侧转过身,我抬眸顺着那股森冽冰寒之感诧异望去……
已然淡薄的火光烟尘后,一席赤红火甲的身影依稀映入眼帘。直举的双臂间半人长的赤铁长弓,弓开满弦,长箭横悬,那泛着红芒的箭尖正遥遥直指于我眉心间。我甚至可清晰地感到那寒星幽烁的箭头幽散腾发的凛冽,透体而入,直渗骨髓。
全身都已似被牢牢锁定,身子再无法轻动半分,可我脑中却是一片的清明。
贺娄伽晟为何偏偏会注意到毫不起眼的自己?为何会举箭指向一个在他眼中应全然是微不足道的人?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容我去想。
凛冽的杀机笼罩全身,我从未有何时如此刻一般那样感觉到接近死亡,即便当初面向马贼挥出的长刀,也没有这般刺骨入髓的寒意。
冷冷的汗滴蜿蜒融进眼中,视野里那直臂举箭的男子瞬间模糊眼帘,我直直睁着双目,想要看清,却发觉自己竟是连轻眨双眼的力气都已无。
空茫茫里一刹间仿如地狱轮回。待到微朦褪去,那一片赤色从新清晰,如血残晖下那漆寒的一点仍是那般遥遥相指,未动未移……
心念急转,却只是一片怔然,隔得如此距离我自是无法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也自无法判断那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漫长的瞬间后,那绷紧的弓弦竟是一点一点缓缓收回,长弓亦一点一点慢慢垂下,而那道赤红的身影却仍驻马立身原地,依然未移分毫地直目望于我这里……直到,远处马蹄声已隆隆可闻,方见他举臂一挥,霍然调转马头急骋而去。
一阵紧促的军角声响,仍自发狂般向前猛冲的北荑兵士立时齐齐停住了步子,纷纷调头,有序地一拨拨向后撤去。大军合拢瞬间隐没了那赤色的一点。
我缓缓侧挪了一步,倾身靠在石壁上,脊背处传来的阵阵贴敷的凉意另我恍觉,身上那单薄的长衫竟是已汗湿成片。
抬起微微轻颤的手拭了拭额上细密的汗渍,我粗粗地喘着气,整个人一时仿若虚脱。
并不光是生死一线的恐惧,单只那笼罩周身的压迫,已足使人丧失全部的力气。好可怕的人!这种桀骜凛冽的气势让我不禁有种莫名的熟悉。
还是不解那贺娄伽晟为何会注意到自己,更不懂其为何又会这般无由地轻易就此放过。微摇了摇头,想不通,更不愿细想。我只知,这个人,将会是我今后竭力为之提防与躲避的人。
耳边响起阵阵纷杂高亢的喊声,石垒上士卒欢呼已连成一片。闭目呼呼喘着粗气,我双耳里却是辨不清任何的声音。直到……
“援军到了,瑄王的援军到了!”
一声大喊于众多声音中尤为清晰地传入耳中。
蓦地转头睁目望去,不远处,数千的铁骑卷着滔天烟尘,黑色飓风般急卷而至。最前方那一道银色的身影于一片黑色中那般炙人眼目,斜晖里,华光耀烁的铠甲晃得人不由眼中阵阵微刺。
微眯双目,点点滞涩中我却似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张俊朗无俦的面容,甚至那张面容上每一分浅镌深刻的弧度,以及星眸中薄唇畔浅浅挂着的,那一丝让人心瞬间安定的笑容。
抬手轻抚了抚已渐渐平缓下的心跳,恍惚间,一丝长久来模糊于心间的绪念就若化开了那最后唯余的一层包覆,破壳而出般清晰呈在了眼前。
轻揉双眼缓下眼中微刺的感觉,我微扬了扬唇,抬脚迎向那道已飞身跃上石垒疾步直向自己走来的身影……这一刻,有些东西我想自己终是明白了……无论,是愿,亦或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汗~~小秋这丫总算是悟了(不容易= =~)呃,虽然还有的磨……
另,俺家晟晟也终于是出场了(算是吧= =~)话说,不知亲亲们有没注意到~~小秋丫头其实已几次坏了北夷的事了~~~(虽然多是无心巧合~~咳,果然有些人彼此就是相克啊~~~)
67
67、顺其自然 。。。
北荑军退走三日后,都城开调的大队步兵也终是赶到。七日前,汇聚的大军便已开拨齐往郊邺。
湛璟瑄早已命人由边城中驾了辆马车来。这车自是为了照顾璃王的伤势,毕竟以他所负之伤,骑马终是太过勉强了。
而我,却是借了这伤患的光,随之一同赖在了马车上。嗯,谁让除了自己之外,这整个大军,便连两位宫中养尊处优的太医于内,也再无人是半点马术也不通的呢。
马车辘辘,虽是有些颠簸,但总比瘫在马背上舒服的多。敛下心绪,我轻放下车帘,回头看向那侧倚于榻上,正专注执着卷军册翻看,半点没有伤患自觉的人。
“二哥,是时辰换药了。”估算了下时辰,我轻声开口唤了一声。
“嗯,”璃王终是于军册中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微点了点头道:“有劳沐秋了。”
取过绷带伤药,我挪身至榻前,不客气地伸手将案上的军册,草图统统推到了一角,怀里的东西霍地一堆,大大小小瓶瓶罐罐便满满铺了整个桌面。
低头自顾将药一样样配齐,复取过湿帕细细净了手,我方抬眸看向榻上的人,轻挑了挑眉梢。
璃王似有无奈般微摇了摇头,倒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手中的军册,便默声背向我于榻上平躺了下来。
微微扬了扬唇角,我侧身坐至榻边,抬手轻揭了他身上披覆的单衣,仔细小心地为他拆开背上的绷带重新上药包扎起来。
“沐秋这几日可是有何心事?”
正想着再重复说些叮嘱之词,却蓦地听璃王低低开口问了这样一句。
“嗯?”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我轻笑了声方回道:“二哥何来此说?”
“沐秋若是有何心事尽可与我或璟瑄说。”璃王却是没有答言,而是自顾道了一句。微顿了顿,复开口时已是转过了话题,“这次因我的伤而将沐秋牵扯进战事之中,却是我牵累了沐秋。”
“二哥这话就说的岔了。”暗舒了口气,我一面将新覆的绷带仔细系紧,一面笑言驳道:“当日若非为了救我,二哥又何会受此重伤。若说牵累,。电子书。可是我牵累了二哥才是。”
“但若非我带沐秋去那山间,又如何会让你涉入险中呢。”
“呵,好啊,二哥若是非要这般算个明白……”轻笑一声,我长长拖了个话音,挑眉望着他笑道:“那我便好好与二哥‘仔细地’计较一番。”
“咳……不必了,便当我此先的话没有说过好了。”怔了一怔,璃王摇头苦笑着道:“与沐秋,我确是没必要计较这些,之前一番是我失言了。”他微撑坐起身,凝目看向我,漆朗的双目中一片温然,“沐秋救我性命之情概可不提,但,此番相阻北荑大军于营垒前,这份功劳,我自应带所有将士谢上一句。”
“好,二哥既这般说,我权收下便是。不过……若说到这‘谢’字,二哥可否应我一事?”微微肃容,我双目直直地望着他,见其不犹豫地点头应了,方难掩地笑了笑道:“今后,除去医事,无论为何,二哥都莫要再与我这般客气,可好?”
“呵……”璃王似微怔了一怔,片刻,竟低低轻笑出声,双目柔柔看着我颔首应道:“好!”
“恩,”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眨了眨眼道:“那么现在,二哥还是莫要让我为难,实实做些伤患应做之事吧。”
“……全听沐秋之言便是。”
扶璃王从于榻上躺了,见其转瞬已是沉入了睡意,我方轻声将桌案上的东西一一拾了,缓缓起身,移步重又坐回了车窗边。
想着璃王之前那句仿若无心的问话,我心中却是不禁微乱——自己的表现真的这般明显吗?竟是连他人都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属?
“呼……”轻轻吁了口气,我再次微微掀开了一角车帘,透过那一丝的缝隙遥遥望着队伍前那端坐于马背上,一袭淡银铠甲的瞩目身影……
那日险中还生的一个瞬间,却是让我心中豁然所悟,自己从前或是无意忽略,或是有心回避的一丝情愫已是昭然呈于眼前。
只是,这丝情感究竟有多深,究竟值得自己为此走到哪一步?我仍是无法回答自己。或许……它只是那般脆弱淡薄的一缕,虽无法忽略,却不过亦有可无?
暂先不说湛璟瑄的王爷身份,单只凭他那广传的风流性子,他与柳娉嫣之间的那缕缕的情丝暧昧……更还有于这整个世界对男子三妻四妾早已成俗的观念……这些种种,也许正是自己一直回避的原由吧?
不是有句话叫作情到深处难自己么,这样想来,自己心中方刚或有所悟的那一丝情感,还真纤细脆弱的可以……
唉……不管怎样,这两日自己确是有心寻机与湛璟瑄稍靠近些仔细着感觉研究一下,可是,偏眼下里却又不是任着自己去想这些事的时候。
湛璟瑄刚刚返身赶回营中时便已是忙于了战后事宜,这两日大军开拨,白日里众人更是只顾得匆匆赶路,而到了夜里露宿荒野,那人又是于几位将军一头扎在军帐中,真真是忙的可以。璃王伤重未愈已被严禁过于耗费心神,除去重要的抉择,这军中余下大大小小的事自然都得由他担起,以那家伙素日里凡事漫不经心的懒散性子,怕也有够他头疼的了。
而我自己,前一阵也是忙着为数十的伤兵疗伤,直到近日方是歇下了口气。算起来自那日与石垒上的一面后,我几次于私下碰到湛璟瑄,彼此也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刚起了头便不时被各自寻来的人赶着叫了回去。
。
彤云漫拢,霞光渐隐,在斜阳洒尽最后一丝余晖时,大军终是赶至了郊邺城前。
宏伟森峨的城墙高足有五丈之余,漆黑的墙体,铺面而来具是沉重的压迫。这边城郊邺城池虽是不大,但这城墙却足堪与之帝都相比,甚至,多年的战地更是让它多了几分森冷的锋锐与肃杀的威凛……
靠近城门,空气中那一丝淡薄的仍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已越发清晰。焚烧的残灰,焦灼的痕迹,从新修补却难掩血迹的门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数日前一场怎样激烈的战况。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座宏城,竟也会被北夷军马逼至了绝境。那北夷单王贺娄伽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随军进到城中军营驻地,我先是一同去了璃王的住房,稍是整理,待其倚床歇下了,方留下晚饭后再行过来的话,迈步回了安排给自己的屋子。
洗漱过,简单用了晚膳,小憩了片刻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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