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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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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东海王司马越的亲弟弟,当然不会容忍诋毁兄长。令狐盛碰在了刀刃上,怎能不拿他开刀?

听到这话,老将面上不由涨的通红,但是想要辩驳,却一时找不出话来。见势高主簿立刻道:“将军言之有理!此刻乃是救驾的关键时候,若是将军能领一奇兵,壮东海王声威,定能力挽狂澜,建不世之功!”

这下,别说是令狐盛了,其他几位将领也起身道:“不可!”

他们怎么会听不懂高主簿的意思。这分明是让司马腾放弃并州!难道要把偌大一州,拱手交给匈奴人吗?!

见众将如此,司马腾不由也有些犹疑:“若是出兵,晋阳危矣啊……”

高主簿一笑:“此言差矣。将军自当留下几支兵马,镇守晋阳。待到朝廷大事落定,再领兵入并州。只要上党不失,总能打开局面。就如当年大乱,十几万匈奴、羌人乱兵一路从并州打到雍州,最后不也被朝廷剿灭干净?”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哪能同日而语?几位将领忍不住又想说话,高主簿却飞快补了一句:“晋阳不比邺城,若真固守,万一遇到成都王那般境地,如何是好?”

这话让司马腾一个激灵。是啊,当初王浚派段氏鲜卑攻打邺城,八千人马就杀的邺城无法抵御,成都王只是迟疑片刻,就落得单车出逃,连个卫队都不曾有。而自己,面对的可是数万匈奴!如果前往上党的道路有失,他恐怕逃都逃不出去。

而若是避开上党乱局,为兄长助威,说不定能一举击败河间王,迎回天子。如此一来,功勋有了,还不用面对匈奴的威胁。等到大局安定,朝廷能抽出人手时,再带兵返回,岂不是名利双收?

想到这里,司马腾一挥手:“高主簿言之有理!如今天子被河间王挟持,正是我等臣子效力时刻,怎能推诿?立刻选两万兵,随我共赴联军大营,助阿兄一臂之力!此去凶险,并州当交由尔等固守,只要晋阳不破,阳邑不失,谅那匈奴贱奴也不敢如何!”

听到这话,令狐盛眼中的光芒骤然暗了下去。刺史都要逃了,晋阳还能守得住吗?并州还能守得住吗?

高主簿却松了口气,只要东赢公答应下来,他们这些僚属,就能安安稳稳逃出晋阳了。比起固守,这才是更符合他们利益的选择。

逃吧,只要逃出火海,就有机会翻身了!



从匈奴发兵开始,梁峰就忙了起来,一方面要维持上党安定,另一方面,也要组织人手,运送粮草。这是东赢公发下的军令,梁峰没有丝毫推诿,毕竟晋阳才是并州的心脏,只要能战胜匈奴,自己这边勒紧了裤腰带也要努力支撑。

除此之外,更多的流民开始南下,尤其是几郡士族,都需要通过上党陉道,逃往司州、兖州。如此一来,梁峰需要应对的就更多了,不但要安安全全把这些累赘送走,还要想方设法从流民中截流一部分有胆气和抗争意志的,尽可能为上党多添些力量。

因为战乱,就连驻守壶关的吴陵,都加大了兵员招募,新兵的培训则全权由奕延代理。两个月时间,硬是让一千人的守军变成了五千,好歹有了些依仗。

然而到了秋粮收获的时候,匈奴屠城的消息传了过来。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通往晋阳的粮道就被切断了。匈奴似乎加紧了攻势,想要硬撼晋阳城。

“如今正值秋收,晋阳的粮草应当充足,只要东赢公驻守坚城,便不会有失!”段钦分析道。

“晋阳不克,匈奴很可能会转头攻打上党。”奕延声音极冷。这些时日,匈奴虽然没有再对上党兴兵,但是上党的位置摆在那里,不论是早是晚,总要面对敌人的兵锋。

“有晋阳在前面,就算攻打上党,人数不会太多。以现在新军的数量,勉强还能应付。”梁峰沉吟道,“只是连遭败绩,又有屠城这样的先例,不知阳邑能否守住?”

阳邑和晋阳成掎角之势,一者有失,另一者可就麻烦了。也不知固守阳邑的哪支兵马,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这个问题,谁也没法作答。

梁峰不由一叹:“还是再派几支探马,秋粮要尽快收割,各县进入战斗准备!”

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只盼晋阳能挡住匈奴的进攻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几日后,一道邸报送上了潞城。

“你说什么?!东赢公出兵讨逆,即将抵达上党?!”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正史,司马腾确实是逃出了并州,不过是在明年。但是由于梁峰的存在,他前期大意损失了太多人马,刘渊又放弃了攻击上党,着力打晋阳,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大乱的序幕,要彻底拉开了。之后的故事,也会跟正史越行越远,成为一段新的历史。

第151章

“讨逆”?开什么玩笑!逆贼不是正在攻打晋阳; 他一个并州刺史; 这时候不待在治所; 到上党讨什么逆?!

然而只是一瞬,梁峰就反应了过来。司马腾说的逆贼,不是指刘渊和匈奴汉国; 而是远在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他要出兵加入东海王的讨逆联军,攻打长安。如此一来,自然要从通过上党陉道。这他妈根本就是打着出兵的旗号,逃离并州!

司马腾怎么会混到如此地步?他不管并州百姓死活,难道就不要自己的领地了?!

“主公!”段钦也面上变色; 立刻道; “当说服东赢公留下; 否则晋阳危矣!并州危矣!”

将军府的僚属难道不知道吗?梁峰脸色铁青,厉声道:“随我出城去迎!”

带上一千兵马; 一路飞奔赶到襄垣县; 梁峰迎面撞上了司马腾的队伍。当看到眼前这支“大军”时;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只见目所能及; 全都是车驾。载着金银珠宝,载着粮秣丝绢,还有那些神情惶惶,眉头紧皱的衣冠士族。被兵马拱卫的,是来自晋阳,乃至并州其他地方的高门望族。当听到了东赢公出逃的消息后,他们宛若成群结队的硕鼠,登上了这条小船。这不是一个人的逃亡,而是一个阶级的!面对这样一支洪流,任凭何等计策,都拦不住了!

深深吸了口气,梁峰一振衣袖,向着中军大帐走去!

连续赶了几天路,进入上党腹地,没了紧紧尾随在后的匈奴大军,司马腾下令扎营,在襄垣休整半日。一路上见了不少邬堡,还有新垦的田地,司马腾本想招梁子熙前来,跟他商量一下筹粮问题,未曾想对方就迎上了门。

“来的如此快?传他进来吧。”司马吩咐道。

不一会儿,梁峰便大步走进了营帐,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下官参见东赢公。”

司马腾摆出一副亲善面孔:“子熙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梁峰却没有起身,而是道:“敢问东赢公,晋阳、阳邑,可还留有足够兵马?”

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司马腾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自然是有的。我出兵,便是为了讨伐逆贼,迎回天子。等到天子回返洛阳,朝中安定,就能派兵剿灭匈奴贼寇。”

“那百姓呢?若无人耕种,城野皆空,何人养活这些将士?”梁峰又道。

面前之人眸光清亮,简直直刺人心。司马腾的面色越发冷了:“并非本公勒令他们离开,只是诸多世家想随大军前往司州、兖州,跟在了后面。”

“那下官恳请收容流民,安置在上党境内。有人,方才有地。若百姓离散,并州就要沦入匈奴之手!”梁峰衣袖一敛,郑重伏在了地上。

完全没想到梁峰恳求的会是这个,而不是力谏让他留在并州,司马腾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这话也不无道理,若是人都跟着自己离开了,谁来种地?何处征兵?他只是想避开匈奴兵锋,还真没有把整个并州让出的打算。

面上神色微微一缓,司马腾道:“子熙果真一片赤诚。不过流民人数众多,上党一地,何能容养?”

“开垦官田,节衣缩食。只要肯留下,总有安置之法。何况上党兵少,若是匈奴大举来犯,无处征兵,恐成大祸。”梁峰见司马腾意动,飞快补充道。

这话才戳中了司马腾的软肋。若是上党丢了,莫说他无法再返回并州,就是司州、冀州的门户,也要落在敌人手中。这威胁的,可就是国朝的安危了。

“子熙言之有理。只要能挡住匈奴大军,你自可便宜行事。”反正不费自己气力,司马腾终于松口。

“谢东赢公!下官自当固守上党,力保司、冀咽喉要道!”只要有这句话,他就能放手收容流民,尽可能拦还有守土意识的百姓。至于士族和司马腾本人,根本不是他能加以掌控的事情了。

见梁峰这么干脆应了下来,司马腾心中又有些过意不去了。自己逃出并州不说,还把上党摆在了风口浪尖之处。谁料梁峰根本没有说什么,主动把一切重担揽在了身上,这可不就是国士之才吗?

想要让人卖命,就要多给些好处才行。司马腾思忖片刻,便道:“既然要抵御匈奴,也不好没有军职。我会向朝廷奏请,加你为威远将军,进乡侯。如此一来,也好指挥兵将。”

威远将军不过是杂号将军,与吴陵的破虏将军同级,都是五品,还不如令狐况的折冲将军排位靠前。这样的恩赏,说白是想让他肩负起守土的职责,又用军衔加以钳制,无法掌控所有兵力,实在算不得大方。

梁峰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对他而言,安顿流民才是首要任务。只要司马腾松了这个口,一切就好说。再次称谢,他才从站起身来:“不知东赢公一路粮草可缺?若是不足,下官想办法再筹出余粮。”

刚刚答应让人收容流民,现在就从对方手里抠粮,就算是司马腾,也有些做不出来,只得干咳一声:“大军粮草齐备,倒是不用子熙麻烦。等到明日,便要开拔前往井陉,只要一路安排停当即可。”

匈奴人还跟在后面呢,带着这么多累赘,再给司马腾一个胆子,也不敢在并州逗留。

这一点,梁峰倒也猜了个七八。别说是司马腾,估计队伍里的那些士族,也不愿在并州多待一天。能够省些粮食,自然最好不过。

再次称是,梁峰退出了大营。

段钦守在外面,满面焦色,见梁峰出来,连忙问道:“主公,东赢公如何说?”

“允我收容流民,加威远将军,进乡侯。”

听梁峰这么一说,段钦立刻拼凑出了大概,不由松了口气:“如此已是最好。”

可不是嘛。用流民充实上党,还有领兵之权,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样梁峰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调兵权,大兴屯兵之制了。至于其他,反而是次要。

“明日东赢公便要离开上党。你尽快组织人手,去流民中询问。若有想留下的,尽可能安排。还有大军之后,会有更多流民入境,要早作准备。”梁峰叮嘱道。

段钦知道轻重,应下之后,又道:“王中正得知你前到大营,刚刚派人来请。”

王汶也要离开并州了吗?梁峰轻叹一声:“我这就过去。”

出了大帐,又行了两三里,就看到了王家的营帐。周遭光是牛车就有百来辆,还有数千护卫和仆从相随。临时搭建的营帐,简直不逊于大营了。看来即便是逃亡,也不会坠了太原王氏的名头。

在仆从的引领下,梁峰步入帐中。王汶显然已经等他了一些时候,立刻起身迎了过来:“许久未见,不曾想重逢竟是如此境地。”

见王汶面色不大好,梁峰道:“乱世飘零,也是身不由己。王中正还请保重身体,一路远行,怕是不会轻松。”

王汶叹道:“好一个身不由己。这次王氏亲眷都迁出了晋阳,只留几支旁嗣。也不知何时才能重归故里。子熙你呢?可有何打算?”

“身为太守,自当守土一方。至少要保住司、冀咽喉要道。”梁峰答道。

上党一失,胡马顷刻就能南下洛阳。守住壶关和八陉,确实是个重任。王汶长叹一声:“怕也只有子熙,能甘冒奇险。”

梁峰却摇了摇头:“有此想法的,应当非止梁某一人。还请中正问问士族之中,可有人愿留下?如今上党庠序重开,还有书馆。等到日后与匈奴开战,更是需要良才治理地方。若是有愿意留下的,梁某当扫榻以待!”

开书馆的事情,王汶是知道。但是这么短时间,连庠序都重建了,他还真没想到。只是沉吟片刻,王汶就点了点头:“也罢,我替你问问。只是能否留人,还要看运气。”

这是大实话。若是真一心为国,恐怕不会跟着大军撤退。不论是晋阳还是阳邑,都急需人才。但是话说回来,上党如今还未直面兵锋,一路上开垦的官田也在众人眼中。再加上庠序和书馆,说不定真有人愿意留下。

要的就是这句话,梁峰深深一揖:“多谢王中正!”

看着面前男子那副处变不惊,端方有礼的模样,王汶捻须颔首,这样的心性做派,才是他王氏可以下嫁亲眷的良婿。想了想,他道:“我那侄女,也随行军中,我去唤她出来见你。”

说着,他便招来侍女,到后面营帐唤人去了。没想王汶会这么做,梁峰不由一怔,不过此刻推拒,不太妥当。此时招呼亲眷相迎,乃是表示亲昵的做法,哪能当面拒绝?

谁料不大会儿功夫,那侍女又转了回来,低声对王汶说了些什么。王汶眉峰一挑,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梁峰道:“我那侄女两日前生了病,如今面容憔悴,不便见客。还请子熙见谅。”

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生病了,梁峰连忙道:“可需小子唤人来为女郎瞧病?”

王汶摆了摆手:“子熙勿忧,不过小恙。等到安顿下来,再好好调养即可。”

既然王汶都这么说,他一个外姓人,也不好再掺和了。又闲聊几句,梁峰便告退出了营帐。

看着一座挨着一座,简直能排到天边的营帐,梁峰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这样的迁徙,不知在西晋末年还要出现几次?当这些衣冠尽数南渡之后,留在北地的百姓,又要如何自处?

也罢,留不住的,就不要多想了。还是多安顿一些流民,更为重要。只盼这些惯食民脂民膏的朱门之中,能出几个血性之人吧。

隔日,不见头尾的大军,向着井陉进发。两万大军,连同近一万户百姓,通过太行山的崎岖陉道,离开了并州。

第152章

“司马小儿终于逃了。逃的好!”大殿之上; 刘渊扔下手中信报; 哈哈大笑。

这可比他想象的; 要顺利太多了。自从拓跋猗迤死后,他就命令麾下众将全力攻打晋阳,本想围城打援; 或是把司马腾困在城中,谁料这个贪生怕死之辈,竟然就这么逃了,还卷走了王、郭、孙、温等并州著姓。光是这次大撤退,就能让并州空上大半。没了刺史; 没了那些占据并州的实际统治者; 留给他们的; 就是一块无主之地。军心民心一落千丈,再打起来; 就不是之前的模样了!

这也是他没有派兵攻打那支队伍; 而是衔尾追击; 一路把他们赶出并州的原因。比起那些让人眼馋的钱粮; 战略上的布局更为重要。

“王上,可要派兵攻打晋阳?”一名臣僚出列问道。

“不急,还是围城,先打阳邑!”刘渊道。

晋阳毕竟是大城,如今主帅逃亡,肯留下来的,也是些哀兵,并不一定好打。不如先攻下阳邑,破坏两城之间的掎角之势。这样一来,晋阳便成了孤城,不论是围困还是打援,都更轻松。

想了想,刘渊又道:“之后攻城略地,先绕开邬堡田庄,只占城池。那些高门豪强留下来的人,心思难定,也许能为我所用。”

就像之前的新兴郡太守孙志,就早早投靠了汉国。那些高门留下族人看守田庄,未必没有见机行事的意思。天下大乱之时,他们才不会为国朝尽忠,不过是各自为政,谋夺利益罢了。至于有兵有钱却没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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