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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闺-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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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和令妹都是知礼之人,在下哪担得起,实在不敢当。”冷明松脸上红晕渐退,僵着脖子侧着头不敢往雅间方向看一眼,蒋鸿打量着他,见他气质清华,人如美玉,倒生了结交之心,拱了拱手笑道:“在下姓蒋,单名一个鸿字,字雁回,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在下冷明松,字守道,得识蒋兄,三生有幸。”
“你也有字了?”
“是,前年中举后,师长所赐。”
“你也是前年中的举人!怪不得我看冷兄不同一般,果然果然,在下祖籍淮阳,和冷兄同年中举,你我算是同年,小妹语出不当,倒让你我相识,这真是难得的缘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投合,竟相见恨晚起来,蒋鸿正要往雅间让冷明松,想起里面的可是两位小娘子,外男自然不便进去,忙笑道:“今日在下陪两位表妹挑买纸墨,不便邀冷兄同行,冷兄家住何处,明日在下便登门拜访。”
“不敢当,尚书巷冷宅便是,还是在下明天登门拜访蒋兄的好,不知蒋兄府上在哪一处?才刚是令表妹?”
“是,适才失礼的,是在下姑表妹,南宁郡王府的二娘子,其实她性子活泼,为人极好。”蒋鸿顺手替林珂描补了一句,原来她是南宁郡王府的二娘子!冷明松目光骤亮又黯淡下来笑道:“南宁郡王妃是蒋兄姑母?说起来,”冷明松迟疑了下才接着笑道:“这是高攀了,说起来在下与蒋兄倒是弯了无数弯的亲戚,家母堂侄女儿是南宁郡王府世子夫人。”
“怪不得我与冷兄一见如故,原来咱们还是亲戚!”蒋鸿惊喜笑道:“我行九,你称我九郎就是,你行几?”
“居长。”
“大郎若没有紧要之事,且等我给两位表妹垗好纸墨,咱们择期不如撞日,这就寻处清静地方,把酒长聊!”蒋鸿兴奋道,冷明松求之不得,连连点头答应,最好让他也帮着挑挑东西。
蒋鸿兴冲冲转进雅间,两人这么文皱皱、你客气我更客气大半天,李恬早买好东西,拉着林珂从侧门溜之大吉了。蒋鸿听了婆子转的话,呆站了半晌,满怀懊悔的退出来,冷明松也是一肚子失望,两人随便挑了些东西,吩咐送到府上,自去寻地方把酒闲聊。
直到日影西落,两人才从酒店出来拱手作别,蒋鸿看着冷明松上马走了,转身一边悠然往回走,一边招手叫过小厮空山问道:“打听出来没有?”
“没打听出什么特别的事,听林大爷贴身的小厮鸣柳说,冷家大爷年前曾和李家五娘子议过亲,后来没成。”空山忙答道,蒋鸿眉梢一下子竖起,半晌才一点点落下来,看来珂表妹这是替李家妹妹鸣不平、发怨气,那冷明松有什么好?他哪配得上李家妹妹,本来就该议不成!
“这门亲是谁提的?”蒋鸿紧接着问了一句,
“听说是冷大郎的外婆丁老太太和宁远侯府林老夫人议的,也没议定,就是那么说过一回,后来说是八字不合,就没再往下议。”
“嗯。”蒋鸿舒了口气,顺手从荷包掂了块碎银子扔给空山:“差使办的不错!”空山喜不自尽的接过银子笑道:“这点差使都办不好,哪还有脸侍候爷!”
冷明松在冷府门口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小厮,背着手,肩膀微微往下耷拉着,带着几丝隐隐约约的寥落进了正堂。
冷老爷冷清泉和丁太太都在,丁太太仔细打量着儿子关切道:“你打发人回来说遇到了好友,不回来吃午饭了,遇到的哪家郎君?”冷老爷也爱怜满眼的看着儿子。
“是淮阳蒋家的蒋鸿蒋九郎,也是偶遇。”冷明松接过茶抿了一口,仿佛不怎么愿意说,丁太太却满脸欣喜惊讶道:“淮阳蒋家?是蒋尚书家小衙内?倒和你投了契?”
“不是,九郎出自蒋家三房,和南宁郡王妃同出一支,是蒋郡王妃的娘家侄子。”
丁太太脸色的惊喜一时凝住了,冷老爷仿佛想起什么,看着儿子问道:“听说前岁蒋家也出了个少年举子,中举那年不过十七岁,就是这位蒋小郎君?”
“是他。”
“他的文章我看过,文笔老练,极有见地,好好好,往后你和他可要多多往来,相互习学习学!”冷老爷高兴的捻着胡须,笑的眼睛眯在一处,冷明松抬头看了父亲一眼,低头道:“九郎已经拜在徐学士门下习学经文制艺,哪有空和儿子多往来。”
“徐学士?徐绪文?”冷老爷反应极快,见儿子垂了垂头,呆了半晌轻轻叹息道:“徐学士经文制艺当世一绝,能拜在他门下,看来明年这位蒋小郎君必能名列前矛。”
“既然这么好,不如让松哥儿也跟徐学士学一学去,咱们松哥儿这样的,哪个先生不喜欢?!”丁太太笑道,冷老爷看了太太一眼,斟酌着字句委婉解释道:“乐宁徐家以清贵不俗闻名,徐学士父亲曾任翰林学士承旨,做过皇子先生,连官家也曾听他讲过经,徐学士经文制艺深得其父真传,那脾气也是真正的徐家脾气,最是目无下尘,如今只任了秘阁直学士,专管修书,连差使都不愿意领,这些年,想拜到他门下的人极多,能得他青眼的极少。”
“听蒋九郎说,因他姑母蒋郡王妃和徐学士胞妹徐夫人交情极好,徐学士极疼这位胞妹,他是得了徐夫人之力,才得拜在徐学士门下。”冷明松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解释道。
冷老爷看得出儿子的心思,也轻轻叹了口气,丁太太怔怔的看着儿子,突兀的说道:“是清江侯府的徐夫人?我遇到她两回,她过来和我说话,直说李家五娘子的好,说她心里有两个女儿,一个是自己生的那个,一个就是这位李五娘……”
“阿娘,李家五娘子清华不似凡人,儿子配不上她,您别再提这事!”冷明松飞快而断然的堵回了丁太太的话,丁太太被儿子堵的‘呃’了一声,不敢再往下说。冷明松站起来拱手道:“儿子回去念书了。”
“你中午吃了酒,回去歇下吧,别念书了。”丁太太急忙站起来交待道,冷明松‘嗯’了一声,已经转身走了,丁太太扭着手站在厅堂正中,眼瞅着儿子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看着丈夫道:“老爷,能不能想想法子?咱们松哥儿这样的,哪个先生都得喜欢,你看?李家这门亲?”
“松儿都说了,这事就别再提了,你安安心,让我好好想想。”冷老爷温和的宽解着妻子,丁太太愁眉紧拧的叹了口气,她如何安得下心来?她的宝贝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别说这样的大事,就是少吃一口饭,都够她愁上一整天的!
勇国公府青桐院,傍晚,熊嬷嬷引了两个穿戴讲究的婆子进来笑禀道:“五娘子,蒋家七娘子打发人送墨来了。”李恬忙请进,两个婆子进来磕了头,起来又福了福笑道:“这两箱子都是我们七娘子往年收的旧墨,五娘子看看合不合用,若合用,就是我们七娘子的福份了。”
李恬笑应了,命璎珞拿上等封儿赏了两个婆子和抬墨进来的粗使婆子,两个婆子谢了赏退出,璎珞和青枝拆了封条,打开箱子,熊嬷嬷先探头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拿了只匣子出来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十条包着棉纸的墨锭,墨锭上放着张纸,一看就是刚刚写就的,上面写着墨的名称,存放的年头,古雅的旧纸托着新墨,隐隐还有股淡淡的墨香味,字写的圆熟端正,端的是漂亮非常。
熊嬷嬷连连赞叹,将匣子连纸条放到李恬面前,转身又连开了几匣,匣匣都是如此,璎珞和青枝开了另外一个箱子,另一只箱子里除了墨,还有半箱子已经裁好的各色古旧纸笺,一样是每个匣子里放着纸条,写明宣纸名称,是生是熟和存放年头,两大箱子,除了墨锭和作标注的纸笺,没有任何不妥之物。
第四十四章有情之人
熊嬷嬷拍了拍手,眉开眼笑的看着李恬道:“这诗书大家子弟,就是知礼懂事,你看看,这事儿办的多妥当,多细心!一个小郎君家,真是不容易,可见是个细心体贴的……”
“嬷嬷,您就别打人家的主意了。”李恬懒懒的打断了熊嬷嬷的话:“就是太好了,你家姑娘我配不上。”
“怎么配不上?五娘子嫁给谁那都是低嫁!”熊嬷嬷腰杆笔挺,底气十足,李恬重重呼了口气摆手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人家不这么想,再说,他是蒋郡王妃嫡亲的侄儿,就这一条,还是别想了,没的碰钉子。”
“那倒是!”熊嬷嬷长泄了口气,侧身坐到炕沿上,拧着眉头发愁道:“老夫人一走,这哪还有人操心你的亲事?这府里不说了,别说替你打算了,能不坑你害你就不错了,那南宁郡王府也指不得,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也就徐夫人那边能指望一二,可清江侯府里最近闹腾的厉害,徐夫人这个月里头请了三回太医了,她哪有功夫?要是大姑奶奶在就好了,老夫人从前说过,那是个能真心疼你的,可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又在任上,你看看这!”
“咱们就指望自己,自己留心去寻合适的人家,找到了,再托徐夫人出面说合就是了,这种事,除了亲生父母长辈,能指望谁。”李恬淡然中带着丝丝愁怅,熊嬷嬷看着李恬没说话,她是留心看中了两三家,转着弯托人打听了人家的意思,竟没一家肯和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攀亲的,这话她不愿意跟五娘子提起,可听五娘子这话意,她也知道自己这亲事真正的烦难之处在哪里,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她却是个无家可依的孤女,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隔天傍晚,蒋鸿从徐府习了一天经出来,先绕个大圈子到李庆糟姜铺买了几大包姜糖,再转往南宁郡王府看望姑母去了。
蒋郡王妃欢喜不尽,连声夸赞道:“到底是鸿哥儿懂事体贴,知道姑母爱吃这个,你那两个哥哥可从来没留心过他们阿娘喜吃什么,二妮子就更别说了,她不淘气惹祸我就阿弥陀佛了,也就从前你大姐姐在的时候,知道体贴我……”
“珂妹妹直爽活泼,一片赤子之心,这是她的福份,”蒋鸿极耐心的听着姑母的唠叨,从话缝里寻找机会往自己想说的地方转:“前儿妹妹回去一直和阿娘夸珂妹妹待人好,明礼懂事,还有珂妹妹的两个闺中好友,也都是极难得的,听说李家表妹是自小跟着林姑婆长大的,怪不得如此难得。”
蒋郡王妃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心里微微一动,瞄着蒋鸿敲打道:“那妮子是难得,单说人是极难得,可惜没个家世,一般些的哥儿配不上她,那配得上的又得嫌她没家世,这婚姻毕竟是结两姓之好,是两家的事,又不是两个人的事,你看看,我跟你说这什么可不是老糊涂了?别怪姑母说你,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你能拜在徐学士门下不容易,不光你爹你娘,就是蒋氏一族,可都寄着厚望在你身上的,你竟还有功夫听你妹妹说这些闺房里的长短事,就是有这功夫,这也不是你一个男人该听该说的。”
“姑母教训的是,侄儿知道错了。”蒋鸿见机极快,蒋郡王妃话音刚落,他这边已经离座长揖到底,肃容认错了。
蒋郡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重又温和非常:“看把你吓的,我不过随口说一句,也是为了你好,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也是个胆小的,看看这吓的,咱们不说这个了,今天厨房买到了一篓子上好的刀鱼,你留下吃了饭再回去。”蒋郡王妃留道,蒋鸿碰了这样的软钉子,哪还有心思吃刀鱼,客气恭敬的回了邀请,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去了。
桑家瓦子不远的那处宅院暖坞里,桌子上摆着姜虾、酒蟹、旋炒银杏等六七样小食,王掌柜和袁秀才对面坐着喝酒说话,袁秀才面色阴郁,仰头喝了杯中酒,挟了只银杏扔进嘴里,长长叹了口气,王掌柜垂头慢慢啜着杯中酒。
“老王,我总觉得你们东主能帮得上这个忙。”
“袁先生,不是我不肯递这个话,我们东主,唉,你也知道,她不容易,自顾还不瑕呢,再说,打姚小姐主意的,那是温国公,我也不瞒你,也不用瞒你,这事满京城的明眼人都看的明明白白,这温国公黑眼珠子正盯着我们东主手里的白银子,这忙,你说我们东主怎么帮?”
“唉!”袁秀才长长叹了口气,垂下头斟了杯酒,又仰头喝了,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想到纤纤小姐和周二郎竟情深至此,真是,让人万万想不到,纤纤护着这一身清白,硬生生周旋了这一两年,这两年她不容易,再迟她真撑不下去了,唉!”袁秀才重重的连声叹气:“就冲这一条,我就不能不帮,你想想,她得多难?不出头吧,妈妈不把她当人,随意拿捏,哪管她答应不答应,早收了银子随人梳拢她了,这出了头,妈妈是不敢随意拿捏她了,可外头又被人盯上了。”
“那周二郎既有几两银子,去年怎么不先替姚小姐赎了身,倒先把自己赎出来了?”
“唉,纤纤是自小卖的死契,周二郎是被家人典出来的,也就典了十年,就算不赎,到今年年底也到期了,他赎身也没花几两银子,去年二郎也偷偷托人探过话,要赎纤纤,可妈妈一张口就要三千银子,他哪有这许多银子?只好先赎了自己出来,这一年多他到处给人做教习,什么活都干,银子倒没少挣,可抵不过纤纤这身价一路往上涨的厉害,年后周二郎攒够了三千两银子,再托人问,妈妈这一口价就要到了八千,也多亏了你们东主排这场戏,又这么大度,前儿我算算,把我和纤纤、二郎该的这三份凑一处,差不多能有小一万银子了,可这场戏让纤纤红成这样,这会儿再去赎,那姚妈妈又得坐地起价,再说,温国公又盯得紧,你看看这事!”
袁秀才烦恼不堪,王掌柜跟着摇着头叹了口气,袁秀才不死心的央求道:“老王,这一对苦情人用心至此,我不能不帮,不忍不帮啊,你就给传个话,行不?你不是说你们东主年纪虽小,却极有主意,不是个能糊弄的,你只跟她说说,你说一声,帮不帮我都认了,我知道你们东主不容易,可这事搁二郎他们是天大的难事,可搁贵人们手里,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我总得试试,不然我对不起纤纤和二郎,我不甘心哪,老王,算我求你了,这人情,我一辈子都记着,以后有事,有用得着我袁涛的,你一句话!你就帮我传句话吧,啊?”
王掌柜被他求的没法,唉声叹气了半天勉强道:“我就帮你提一句,这丑话得先说到前头,我们东主若没法子,这事你再别提起!”
“那是那是,你放心,你尽管放心,我总觉得你们东主有法子!”袁秀才喜不自胜,忙连声答应。
四月一日点检所开库迎新酒,这场几乎倾城出动、全城狂欢的品酒盛会接连热闹了三天,千春坊的玉堂春酒果然夺了新酒第一,当天傍晚,王掌柜在一片欢饮热闹中悄悄进了清风楼后门,清风楼的闵掌柜迎到门口,拱手贺喜道:“贵东家这玉堂春可是众望所归。”
“这玉堂春哪有清风楼的流霞好?这是托那出杂剧的福,我们东主也说了,这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巧小计,也是万不得已才用的,可做不得长法。”王掌柜忙长揖见礼客气道,闵掌柜哈哈笑着,侧身将王掌柜让进去道:“你从这荣安堂掌柜上退下来,我还当你就闲了,好几回去寻你喝杯水酒都说你不在,看来你们东主是要重用你了。”
“重用算不上,不过替我们东主在外头跑一跑,你也知道,我们东主可不好随意在外头走动。”
“那是那是,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咱们老哥俩好好喝一杯。”
“今儿还真不成,我来寻你,是有极要紧的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闵掌柜和王掌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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