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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生-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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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容仔细斟酌着用词,状似事无巨细,实则能省就省。

至于镇北将军府,那是绝对不能省去的,说蒋轩出征前没去过那里,太不可信了。

唐玥有些犹豫,见屏风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只得再追问道:“除了镇北将军府,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陆清容也不急着作答,耗了好半天,才肯定道:“实在想不起旁的地方了……这样是不是就找不到世子了?”

问完这句话,陆清容复又哭起来,抽泣之声似是根本停不下来。

唐玥连忙劝道:“许是还有别的办法,你要冷静些……”

话没说完,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陆清容一直紧绷着神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声音。

后面的人总算要走了。

唐玥见状,这才喊了丫鬟进花厅,将陆清容摔在地上的茶杯清理干净。

陆清容后腿几步让开,却正巧透过屏风的缝隙处,看到两个离去的背影。

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背影,身着朱红色常服,略显文弱,定是景王无疑。在陆清容的视线中消失之前,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

然而那个中年人,虽眼生得很,却并不难猜。

能让景王如此跟随的人,还能有谁。

陆清容突然感觉两腿发软,甚是后怕。

若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丝毫差池,恐怕蒋轩就会被“投敌”了。

陆清容顾自在心里反复回忆着刚才的应对。

唐玥面带愧色,十分为难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道:“是我对不住你……”

“不碍的。”陆清容刚才是真的在大哭,此刻抽泣之声有些停不下来,缓了片刻,才说道:“换做我是你,也没有别的选择。”(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夭折

此时由花厅后面走出的两个人影,越走越远。

景王略显紧张地跟在后面,他是不希望蒋轩给皇上留下任何坏印象的。

“您看……”景王忍不住开了口。

走在前面的那个中年人,并没有立刻出声,又走出去好几步,才轻笑了一声:“果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景王暗中揣摩着这话里的意思,同时谨慎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脸上的笑容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颇为和蔼,之前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花厅之中,地上的碎瓷片已经收拾干净,丫鬟们悉数退下。

“我原本打算想办法提前知会你一声,却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唐玥轻声解释着,“派去侯府请人的,包括刚才领你进来的丫鬟,全是宫里的人……”

“我明白。”陆清容已经释然,声音也趋于平稳,“其实这样也好,总比中间经人传话要强上许多。而且皇上若真的完全不信任世子,便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亲自听咱们说话了!”

“难得你能这样想!”唐玥先是感慨,继而开始劝慰,“王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一定会为世子在皇上面前说话。”

“嗯。”陆清容微微颌首,这才顾得上关心唐玥,“这些天里……你还好吧?”

景王的两位侧妃如今已经进了府,陆清容是知道的。

唐玥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婚之前。心里就有这个准备,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早而已。”

陆清容欲劝上两句。许是因为方才的惊魂未定,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措辞。

唐玥那边却已经自己开了口:“想来这种事,世间不知有多少女人都会碰到。尤其是在皇亲贵胄,亦或官宦世家之中,更是鲜有人能幸免。好在王爷并不沉迷于此,我就很是知足了。”

陆清容见她这般态度,多少放心了些。没有再开口劝。

但对于唐玥话里的意思,她却是不能苟同。

真的没有人能幸免吗?

想起自己的母亲,虽早年历经波折。但如今十数年下来,父亲的后院一直只有她一人。

虽然陆家远不能和靖远侯府相提并论,但她还是希望自己也能有母亲的那份幸运,更何况。她已经逐渐对蒋轩充满了信心。

想及此处。陆清容不禁又开始担心起蒋轩的安危,脸上愁容尽显。

唐玥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并不强求。

二人在花厅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陆清容便起身告辞。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她这才有功夫将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思量了一番,暂时没觉得有问题,却突然想起一事,打算回去就请孙一鸣过府相问。

然而当陆清容回到靖远侯府。才知道出了大事。

府内一片黯然,府中行走的众人。皆是低头不语、谨小慎微。

府门摆着的几株君子兰,她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在,此刻却已不见踪影。

青绸小车上的红色帷裳,也被换成了一水的墨绿。

正在陆清容心中纳闷之时,一直等在门口的秋兰迎上前来:“夫人!枫院里……大少爷没了!”

陆清容先是一怔。

想起刚才自己被景王府来人匆匆请去之前,枫院里的两位太医正在替祥哥儿诊治,其中还有一位是太医院的医正。

竟然就还是让这孩子没了。

“这是时候的事?两位太医都没能救过来?”陆清容想起那个格外瘦小的婴孩,心中难免沉重。

“就是您刚走没多久的时候,大少爷气息愈发微弱,两位太医最后冒险用了药,却仍旧无力回天。”秋兰回道。

陆清容闻言,带着绿竹赶到了枫院。

这次没有再去内室,而是来到厅堂。

吴夫人和邱瑾亭正坐在那里以帕拭泪,一旁的唐珊同样面带戚色。

只有蒋轲,虽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却比其他人理智了许多,此刻正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该如何准备一应后事。

棺木、寿衣一类,皆是全套。

难得他竟然不曾慌乱,陆清容没想到这个年纪比自己没大上几岁的蒋轲,做起事来竟然如此有条理。

既然现在是自己在主持中馈,陆清容连忙表示,所有用度都由公中支出,让准备后事的人随时去榆院领取对牌。

其余几人都未见反应,仍旧沉浸在自己或凄然、或悲伤的情绪之中,唯独蒋轲过来向她施了一礼。

陆清容刚向蒋轲摆了摆手,就见一旁的吴夫人哭着哭着突然厥了过去。

虽然不过刹那的工夫便回过神来,但蒋轲还是劝着她回了沁宜院。

而吴夫人刚一出去,蒋轲便说要去前院吩咐些事,紧接着离去,唐珊紧随其后。

只剩下陆清容,她也不好久留。

原本她和邱瑾亭就很少有交流,如今这种长子早夭之痛,更不是几句宽慰的话能管用的。

眼看邱瑾亭仍不断以丝帕拭泪,陆清容只叮嘱了香巧,有需要的可以去榆院找她,这才转身而去。

然而蒋轲那边,并没有去前院,而是与唐珊一同回了她的小院。

唐珊虽然生性傲慢,平素对邱瑾亭那边的人尤为冷言冷语,但总归还是心软,那个可怜的孩子尽管是邱瑾亭的儿子,有此不测,也让人心中不甚好受。

“二爷不是要去前院?”唐珊纳闷道。

“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这些事自然有人料理,用不着我亲自跑来跑去。”蒋轲实话实说,“不过是不想继续待在那边,听着她哭哭啼啼的,心里烦。”

唐珊倒是能理解,毕竟出了这种事,蒋轲肯定也是难受的。

但她今日从一开始就跟着在邱瑾亭那边折腾,见到太医一个又一个地来,并目睹了整个过程,心中难免存疑,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二爷是从哪里找来的楚奶娘?”

“你为这个做?”蒋轩立即皱眉反问。

唐珊没当回事,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前听两位太医那意思,似乎祥哥儿除了先天不足之外,这进食上恐怕也有些问题……我才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奶娘没经验,照顾得有所不周?”

唐珊觉得无论是吴夫人、蒋轲,还是邱瑾亭,都难免关心则乱,许是未曾注意到一些关键细节。

谁知蒋轲突然变了脸,异常严肃地大声道:“胡说!楚奶娘可不是第一次在勋贵之家喂养孩子了,怎么会没有经验!”

趁唐珊怔忡的工夫,蒋轲接着道:“楚奶娘马上就要离开侯府了,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说完,蒋轲没留下任何交代,就拂袖而去。

唐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以往蒋轲从未这般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过话,突然这般,让她着实难以适应。复又琢磨着他这是为了祥哥儿的事难过,这才没有多想。

好在没过多久,蒋轲对她的态度就恢复如常,她也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

然而许多天过去,祥哥儿的后事一一办妥,头七也早就过了,靖远侯府却一直没有从黯淡之中缓过劲来。

吴夫人忽然开始到各处去拜神,似乎把祥哥儿的夭折归咎在某种因果循环之上,而只有更加心诚参拜,才能让蒋轲的子嗣得以延续。

邱瑾亭与她的想法并不相同,也并未向唐珊那样怀疑到奶娘头上,而是一直过不了自己心里愧疚的这一关。

她总是忍不住悔恨,若是自己有孕之时,不曾刻意节食,祥哥儿出生仅仅早了一个多月,如何就会这般弱不禁风……

这一日,邱瑾亭坐在靖远侯府景湖岸边的石凳上,心里仍旧被这些想法搅得一团乱。

香巧在她身侧站着。

知道二奶奶这些天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二爷又对此不闻不问,香巧难免提心吊胆,生怕她出意外,今日还留心多喊了几个丫鬟陪着。

天色阴沉,初秋的风不再温和,忽然一阵凉意袭来,竟让邱瑾亭不自觉微微一颤。

“去取件斗篷过来吧。”邱瑾亭低声吩咐,声音几近弱不可闻。

平素邱瑾亭的衣裳都是由香巧亲手归置,此时看了看旁边立着的几个丫鬟,香巧方才放心去了。

而香巧刚走远没多久,邱瑾亭便听到隐隐约约有一阵嘈杂之声,由远及近,声音渐大。

景湖位于侯府的西北角,此时她们就是在北岸偏西的位置,北面尚有梨春院与院墙隔开,西面角落处却与外面的街道只有一墙之隔。

此时邱瑾亭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由那边传来的。

不一会儿,她才逐渐听清,这是一阵敲敲打打的奏乐之声,隔着远远的院墙,都能感受出那份喜庆的气氛。

想及自己如今的境况,更是被衬得格外凄凉。

“也不知道这是人在办喜事……”邱瑾亭独自呢喃着。

身旁的几个丫鬟之中,偏就有个好出风头的。

“奴婢听说,是承平侯府的二爷今日娶亲。娶的正是前些日子在咱们枫院里住过的表小姐。”

邱瑾亭像是没听到一般,转过脸,面向景湖出神。(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前夕

蒋轩在漠北失踪的事,早已在京城官宦人家的圈子中默默传开了。

时至今日,鲜有没听过这件事的。

榆院这些天,也是一片阴云。

陆清容倒是不怎么担心皇帝那边的态度了。

从景王府回来那日,她后来还是请了孙一鸣过府,为的只是问他一件事。

当她得知褚先生并未留在军中,而是跟着蒋轩失踪的人之一,方才稍稍放心了些。

再加上景王府那次皇帝试探的结果……想来京城之中,蒋轩应该暂时没麻烦了。

现在需要担心的,唯有漠北的战况。

陆清容连续多日茶饭不思,做事提不起精神,那药方的事也没心情研究下去。

这一日,陆清容终于绷不住劲,去了陆府探听消息。

想着陆亦铎好歹也负责着漠北军中粮草的供给,虽然不用亲身赴险,但对那边的了解总该比旁人多些。

来到陆府,陆清容照例先去了正院。

太夫人最近衰老得厉害,尽管神志依然清明,眼睛却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这次陆清容过来,太夫人竟对着她问道:“在尹家过得还习惯吧?”

愣了一瞬,陆清容才反应过来,这是把自己当成陆芊玉了。

太夫人身旁的丫鬟连忙靠过去,附耳提醒。

太夫人这才恍然回神,与陆清容说了几句闲话。

陆清容难免心不在焉,太夫人也有些精力不济。故而没过多久。她便告辞去了东院。

陆清容提前有所准备,知道今日是陆亦铎休沐。

的确如她所料,进到东院的厅堂。同时见到了尹屏茹和陆亦铎二人。

自从蒋轩失踪的消息传来,无论是陆清容,还是陆亦铎和尹屏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相互联系,刻意保持着距离。

陆亦铎主持兵部筹备和运送粮草之事,与漠北战事有着特殊的关系,在蒋轩失踪的档口。陆清容若是与其频繁往来,对父亲和蒋轩都没有好处。

故而陆清容先是心怀歉意地说道:“我本是不该过来的……但这么些天过去了,漠北那边愣是再没有消息传来。实在让我寝食难安。”

陆亦铎摆了摆手:“不碍的,总不能连娘家都不让人回!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历来大军远征,必会各种谣言满天飞,胜败之论一天一变。你莫要去理就是了。”

“这道理我也明白。”陆清容沉声道:“只是这次不全都是谣言。世子失踪的事,并非无中生有……”

陆清容没打算隐瞒,直接把在景王府遭遇套话的事讲了出来,同时也提到了自己的应对。

陆亦铎和尹屏茹听罢,脸上皆露出惊讶万分的神情。

他们真是没想到皇上会疑心至此,也都替陆清容感到后怕,同时又欣慰于她妥善的应对。

此时尹屏茹盯着陆清容,欲言又止。继而转头看向陆亦铎,神色复杂。

陆亦铎却故意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只对陆清容略显保留地表示,如今据他所知,漠北并没有任何对靖远侯世子不利的消息传来。以后若是得了准信,会马上告诉她的。

尽管这话说得有点含糊,总比听到坏消息要好。

陆清容暗中安慰着自己。

然而当陆清容和他们闲话了一会儿家常,独自离去过后,尹屏茹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她甚为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世子那边有消息了吗?为何不直接告诉了清容,省得她心中不安。”

陆亦铎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运送粮草的人回来,描述得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世子已经回到大军营地,一会儿又说是另有他人传信,让大军去与世子会和……那也就算得上是道听途说,无凭无据的,许是私下以讹传讹也未可知。咱们怎能将这些传言讲给清容听,平白让她跟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更何况,从世子首战告捷,到如今失踪,她已经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若是没有确定的消息,还是莫要扰她心神了。”

尹屏茹明白他的意思,也觉得自己的确过于着急了。

但在她的心里,还是宁愿这些传言是真的……

陆清容回到侯府后,径直回了榆院。

她并不知道,此时侯府景湖岸边,险些又酿成一场悲剧。

邱瑾亭站在湖边发呆了许久。

直到那阵喜庆的锣鼓之声渐渐远去,最终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

随着声音的消失,邱瑾亭的心里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越是不想触及的回忆,越像翻滚的开水一般涌入,活生生把心烫得快要裂开。

对自己以往过失的悔恨,对蒋轲态度冷漠的失望,以及对祥哥儿夭折的自责,翻来覆去地占据了她此时的全部情感,让她几乎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喘息。

再看着面前的景湖,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晃得她分外眩晕,竟不自觉往前挪动了几步。

身旁的丫鬟虽有意识到不妥,却畏惧邱瑾亭的脾气,没人敢上前阻拦。

幸亏香巧此时取了斗篷回来,见到这一幕,立刻将手中斗篷扔给一旁的丫鬟,伸手用力将邱瑾亭拉了回来。

“二奶奶,可是中暑了?”香巧同样不敢直言。

入秋都有些天了,哪里还会中暑!她这话摆明经不起推敲。

邱瑾亭却随着她说道:“可能吧!刚才突然有点晕,坐一坐或许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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