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记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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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方虽泛白，但是新月仍旧斜挂，星星寂寥，四周仍是黑漆漆的。

“妈妈。”当当喊一声。

叮叮忙“嘘”一声，怕韩淑琴、孙大红听到。

杨婧笑了下，一手拎大包，伸手顺势拉着当当的小手，当当小手拉着叮叮小手，娘仨轻手轻脚地走到院门口，但还是惊动了鸭子，鸭子呱呱叫着，把杨婧吓了一跳，真怕把韩淑琴、孙大红惊醒了又要应付一番，好在院里的堂屋和另一间茅屋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婧缓缓地开了门，然后拉着叮叮当当慢慢出门，把院子大门一关，杨婧拉着叮叮当当顺着小路就加快了步子。

叮叮当当是迈着小短腿跑起来的，完全把韩淑琴和孙大红当毒蛇猛兽。

“好了好了，别跑了。”杨婧放慢步子。

叮叮当当只顾着吃嘴里牛奶糖，等到吃完了，叮叮才问：“妈妈，我们去哪儿？”

杨婧回答：“去县城。”

“好！”只要有杨婧在，叮叮当当哪儿都愿意去。

可是，杨婧突然想到，去县城那么远的路，叮叮当当要怎么走了呢？杨婧犯难了，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村委会，可是天还黑着，并且因为是早上，空气中带着潮潮的露珠，这样走下去，两孩子会不会生病啊。

“妈妈，这是村委会。”叮叮说。

杨婧：“对，这是村委会。”

杨婧思考着，带着两个孩子去县城难，又带着两个孩去投靠张叔，这样也不好看吧？正犯愁之时，村委会大门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人影推着自行车，在微微光线的映照下，她看清了那人，是陈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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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陈公安人高腿长，自行车微微一倾斜，大长腿一迈跨上自行车，轻松坐在车座上，皮鞋才触到自行车脚蹬准备出发，他顿了下，下意识抬头向路边看，随即看到路边站了一大两小三个人影儿。

“主任。”当当小手拉着杨婧的两根手指头，声音糯糯地喊。

杨婧纠正当当：“他不是主任，是公安。”

“杨婧？”天色昏暗陈公安没辨认出来人，但听出了声音。

“是，陈公安早啊。”杨婧笑着招呼。

陈公安踩了下脚蹬，车子呼地一下跑到杨婧、叮叮、当当跟前，叮叮当当吓的往后退两步，陈公安笑着一脚支地，停住自行车，问杨婧：“你们怎么在这儿？”

杨婧没想好怎么回答。

陈公安打量了她背的行李，问：“又吵架了？”

杨婧：“也不是。”

“那你们这是去哪儿？”陈公安问。

杨婧回答：“去县城。”

陈公安低眉看一眼叮叮当当，问：“走着去？带着他们两个？”

杨婧看一眼陈公安的自行车，嘻笑着：“要不，陈公安你行个好，载着他们呗。”

叮叮、当当同时昂起小脸，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公安，充满期待。

陈公安抬眸望着杨婧看，而后用舌头顶了顶腮绑子，随即英俊的脸庞鼓了一下，接着嗤笑一声：“行呗。”

“谢谢陈公安。”

陈公安把自行车交到杨婧手里，让她扶稳，然后把杨婧的行李稳稳系在车座上，接着把叮叮抱在后座上坐着，把当当抱在前杠上坐着，嘱咐叮叮当当坐稳抓牢之后，转头问杨婧：“他们两个没有帽子什么的吗？”

帽子？杨婧看一眼叮叮当当，吃都吃不饱了，上哪儿整帽子，杨婧摇头：“没有。”

“等着，扶牢了。”陈公安说完，跑回村委会，再出来时，拿了一顶军帽给叮叮当，一条毛线围脖给当当把头和脑门包住，然后接过自行车问：“走吧。”

杨婧一把车子交给陈公安，立刻伸手扶着叮叮。

叮叮当当第一次做自行车，有点兴奋，不过，此时天色仍旧昏暗，四周黑漆漆的，小孩子最怕鬼怪之类，因此两个小家伙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大呼小叫。偶尔当当会喊一句妈妈，确定杨婧在身边她才有安全感。

也因为两个小家伙都老老实实的，大土路上又空无一人，行走间只听得到自行车车轱辘碾过地面，以及她和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安静。

“陈公安，我们不耽误你吧？”杨婧打破安静。

“还行。”陈公安回答之后，转而问：“你们去县城干什么？”

“去赚钱。”杨婧斩钉截铁地回答。

陈公安扭过头打量杨婧一眼。

杨婧问：“怎么了？”

陈公安回答：“没事儿，你儿子困了。”

杨婧低头一看叮叮正在打瞌睡，当当似乎也犯困，都起太早。

“叮叮，当当，别睡，看妈妈。”接下来杨婧不停地同两个小家伙说话，两个小家伙才没睡，半个小时后大土路的尽头县城到了，天也亮的差不多。

县城的水泥路两旁已经有摆摊的，熙熙攘攘像个集市的样子。

陈公安推着自行车上水泥路，行了两分钟，才刚到一家包子铺门口，听到有人喊：“陈正，陈正！”

杨婧循声看去，是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估计也是公安吧。

“你叫陈正？”杨婧问。

陈公安回答：“嗯。”

说话间两个男人的自行车已行到陈正、杨婧跟前，两个男人看一眼杨婧，杨婧虽穿着朴素，但眉眼极清致明艳，加上细细高高的身段，竟然让二人一怔，好像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半晌之后，二人才反应过来，暖昧地冲陈正一笑：“哟，陈公安，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来，合着是有这茬啊。”

两个男人冲杨婧挤眉弄眼。

杨婧：“……”

“滚蛋！”陈正抬腿踢了其中一个男人，男人挨了一脚，不怒反而嘻嘻笑抱着自行车远离陈正。

陈正自顾自地把叮叮当当抱下来。

杨婧连忙把叮叮当当头上的军帽和围脖解下来递给陈正说谢谢。

陈正接过来说：“你们去吃点早饭吧。”

杨婧：“好。”

“带钱了吗？”陈正问。

杨婧：“带了。”

“那就成，我就送你们到这儿，先走了，你们自己注意点。”

“好，谢谢陈公安。”

陈正走之前摸摸当当的小脸，当当立刻软软地说：“主任再见。”

陈正跨上自行车，没骑多远，那两个男人骑着自行车，挤上去问：“陈正，你开春了？”

“那姑娘谁啊，可真漂亮，借着载人弟弟妹妹的功夫儿，没少占便宜吧。”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呢？要我我也晚。”

陈正一句话不说，抬腿就往那人自行车狠狠踹一脚，踹的男人直接从自行车上歪下来，差点摔倒，还没站稳张嘴就骂：“陈光棍！你他妈的野！”

“妈妈，主任打人了。”当当拉着杨婧的手，软软地说。

“没有，他们在闹着玩呢。”杨婧说，然后看一眼消失在人群中的陈正，拉起叮叮当当的小手，向包子铺走。

杨婧昨晚翻箱倒柜收拾行李时，在柜子底部发现十块钱，后来又在草席下找到十五块钱，就这么搜罗一下，找出了三十七块八毛六分钱，她没想到原杨婧居然还藏钱，也不是特别无能啊。

三十七块八毛六分钱在杨婧看来太少太少，可是在这个时代至少能让一个人活一个月吧？杨婧当即揣了身上。

“妈妈，我想吃肉包。”当当说。

叮叮昂头问：“妈妈，咱们有钱吗？”

“有，你们先去那儿坐好，妈妈去买肉包。好不好？”杨婧指了一个方向。

“好。”叮叮当当笃笃地跑到小桌前，乖乖地坐下，不闹也不吵，像两副年画里漂亮的小宝宝一样。

杨婧把行李放下，让叮叮当当看着，她去问了一下价格。

这个年代的物价真低，菜包四分钱一个，肉包五分钱一个，芝麻甜饼五分钱一个，甜豆浆五分钱一碗，淡豆浆三分钱一碗，茶叶蛋九分钱一个。

杨婧算了一下，买了两个肉包，一个菜包，一个芝麻甜饼，一碗甜豆浆，一碗淡豆浆，再加两个茶叶蛋，总共四毛五分钱，她手里还剩下三十七块四毛一分钱。

杨婧端着包子鸡蛋等一到叮叮当当面前，两个孩子两眼瞬间发光：“哇！”

“妈妈，给我们吃的吗？”叮叮还不相信。

杨婧笑：“当然给你们吃的了。”

“可是，舅妈……”叮叮还想提舅妈，发现这儿不是山湾村，然后嘿嘿笑：“没有舅妈啦。”

杨婧笑着一人递给他们一个包子说：“吃吧。”

两个小家伙拿起肉包子就吃起来，吃的小嘴油汪汪的，脸上带着笑。

杨婧看着两个小家伙露出满足的笑，自己心情随之而晴朗，看来从山湾村出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

早饭之后，杨婧拎着包，按照张叔给的地址，一边问人一边向目的地靠拢。

叮叮当当手拉手跟着杨婧走。

“哥哥，主任呢？”当当问叮叮。

叮叮说：“妈妈说了，他不是主任，他是公安。”

“那哥哥，那那他去哪儿了？”

“回家吃饭了。”

“他家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

“妈妈知道吗？”

“妈妈不知道。”

“可是，我想见他，他是好人。”当当说。

杨婧总算从路人口中，得到了手中地址的确切位置，她回头看着手拉手的叮叮当当，喊一声：“快点。”

叮叮当当立马跑起来，跑到杨婧跟前。

“妈妈，我们去哪儿？”叮叮问。

杨婧昂头看四周，回答：“先去找厂，然后租房子。”

杨婧先找到了张叔的厂子，厂子不小，厂门上架着一大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利民食品厂。

原来是做食品的。

杨婧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拉着叮叮当当进了附近的居民区，作为一个爱听外婆讲六零七零八零年代的九零后来说，杨婧对眼前这些红砖青瓦房乱盖乱建的现象并不陌生，毕竟现在还没有实行规划，乱很正常。

杨婧带着叮叮当当走了不少路，把两孩子累的小脸红扑扑的，杨婧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坐在路边的树墩上，搂着叮叮当当，问：“宝贝们，累不累？”

叮叮当当摇头。

杨婧摸着脸蛋红扑扑的两孩子说：“真棒，一会儿我们找到房子就不会再走路了，做饭给你们吃。”

“好。”叮叮当当点头。

“那我们再走一会儿，好不好？”杨婧问。

“好。”

十分种后，杨婧终于走过一个胡同，找到一个两层楼的大院子，院门大开，院门口坐着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女人正在低头摘菜。

杨婧上前问：“大姐，你好，请问一下这里有房子出租吗？”

杨婧话刚落音，那个女人转头冲院子大喊：“房东，有人来租房了！”

☆、第10章

女人喊声一落。

院内走出来一个扎着两个□□花辫子的姑娘，姑娘大约二十岁，五官虽扁平，但还算清秀，穿着一身灰蓝色制服，一派严肃认真的样子。

这是房东？

杨婧才上前一步，却见姑娘吃惊地看着自己：“是你。”

杨婧怔了下，认识的？

那姑娘吃惊过后，目光下移，移到叮叮当当身上，整个人惊了下似的。

杨婧也随之一愣，大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姑娘认识自己，那么她是不是认识孩子爹？

“谁来租房子啊？”这时，姑娘身后又喊起一道声音，这应该才是房东。

杨婧看过去：“房东你好，是我要住房子。”

“几个人住？”房东问。

“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杨婧回答。

“哦，你想租啥样的？”房东问。

杨婧刚想表达一下想法，就听刚才的制服姑娘说：“房东，我们怕吵。”然后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叮叮当当身上，接着傲慢地抬步向院外走，院门口坐着的女人笑着同她打招呼：“小秦，上班去啊。”

“嗯。”小秦径直出了院子。

杨婧一愣，小秦和原杨婧有仇？这是把她娘仨往外赶的节奏吗？

果然，房东面露尴尬地说：“姑娘，我这儿住的都是打工的，起早贪黑的不容易，要不你换别家看看？”

这个小秦……杨婧沉思片刻。

“婶婶，我们不吵，我和妹妹特别乖。”叮叮不知何时，跑到房东跟前，拽着房东的衣角说：“我晚上都自己起来尿尿。”

房东好奇地看着叮叮。

杨婧也呆了，叮叮这么小居然听出来小秦嫌弃小孩子的意思。

“哎哟喂，这娃太懂事了！”院外坐着的女人回过头来说：“还会自己起来尿尿，娃儿啊，你几岁了？”

叮叮转头回答：“婶婶，我三岁半。”

“哎哟，这娃儿还知道叫我婶婶，乖乖，那你和婶婶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叮叮，杨叮叮，我妹妹叫当当，杨当当。我和我妹妹是双胞胎。”

女人呵呵笑起来，问：“你家住哪儿啊？”

“我家住山湾村。”

女人问一句，叮叮回答一句完全不怯场，小奶腔迷的女人喜笑颜开，眼睛黏在他身上了似的，片刻后女人才站起来说：“房东，一个女人带两孩子怪不容易的，哪有小孩子不会闹的，又哪有小孩子天天闹的，是不是？我看这姑娘面相好，是个乖巧的，小孩子漂亮乖巧，能闹腾到哪里去？楼上东边不是有一间厨房卫生间都有的吗？租给他们呗？”

“楼上那间有点贵。”房东说。

杨婧刚才还在思考，如何能够住下来，没想到被叮叮几句话解决了，果然是她生的，娘优秀，孩子就是优秀！

此刻，杨婧立刻问：“多少钱一个月？”

“五块六毛八分钱一个月。”房东说。

五块六毛八分钱？一个月！

杨婧差点尖叫起来，在二十一世纪她刚大学毕业那会儿，在帝都租个不怎么样的房子，五千多块钱，在这儿居然是五块六毛八分钱，不过转念一想，时代不同，这个时代贵的是科技电子，便宜的就是农作物劳动力。

“怎么还六毛八分钱啊，干脆五块钱得了。”女人肯定被叮叮迷住了，杨婧未开口，她已经开始砍价了。

杨婧笑着向她示好，女人一愣，初时只是觉得杨婧好看，这么浅浅一笑，连她这个女人都觉得有几分惊艳，难怪孩子长这么俏，这么惹人疼。

“先看看房子吧。”房东算是妥协了。

杨婧拉着叮叮当当跟着房东上二楼，走过不长不短的过道，到了最角落的一间房，房门是实木门，锁是明锁，杨婧本以为房间会阴暗拥挤，没想到却是宽敞明亮，小是小了点，但是厨房、卫生间、小客厅都有。

杨婧对吃不太要求，对住和穿一向很有要求，要不是没钱，她早把原杨婧的衣服，都藏到箱底，重新买了，现在只能将就着穿。此时对这间房子还算满意。

“之前有人来问过，想租，但都因为五块六毛八分钱一个月太贵了，所以一直空着，我看你一个人带两孩子也不容易，你要是愿意的话，就给你算五块钱一个月。你看成吗？”房东说。

杨婧想了想，然后问：“第一次交房租，我能只交一个月吗？”押一付三制房租一交，她就没钱养娃了。

房东见过不少带孩子的女人，但不是女人自身邋里邋遢就是孩子脏兮兮的，像杨婧这样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又明艳精神，孩子又干净活泼的还真少见，她不由得对杨婧娘仨产生了好感，当即就答应：“行，没问题。”

“谢谢房东，等我渡过了这一个月，一定一次交三月的。”杨婧笑着说。

当下杨婧就跟房东签了书面合同，然后交了五块钱房租，将整个院子看一遍之后，回到自己的房子，将门一关，母子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嘻嘻笑起来。

杨婧蹲下来，摸着叮叮当当的小脸，问：“宝贝儿们，喜欢这里吗？”

叮叮开心地回答：“喜欢，这里好大哇。”

当当：“妈妈，这里好漂酿啊。”

叮叮：“有大窗户。”

当当：“有大床。”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