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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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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恍然,原来在徽州话里,坐砖和做官是一个音儿。

除了这一样,其他的规矩都和盛京的规矩差不多。

稳婆抱着孩子,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就端着铜盆,捧到众位近亲面前,让大家添盆。

先是捧到薛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就添了一对小孩子用的金手镯,赤金黄灿灿的,至少有八分,稳婆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这些东西,回头都是给稳婆的。

老夫人先添了,盛夫人才添。

她搁了一个八分金珠子,一个八分银珠子,又是两个八分的银锞子。只为了不越过薛老夫人的礼。

薛家的人就微微一愣。在京都的规矩里,不管是送什么东西,都不会添四样。四这个数不吉利的。

盛夫人看到众人的目光,就笑道:“诚哥儿是咱们徽州的子孙,我还是想着照老家的规矩。我们老家逢喜事都添四,取意四季平安如意。”

众人都笑,说应该照老家的规矩。

世子夫人挑了挑眉,搁了一块金锁,同样的黄灿灿,至少有一两重。

稳婆脸上的笑越发浓了。

然后是东瑗的继母杨氏,她亦添了金锁,虽比世子夫人的小些,也有七八分重。

后面的人就不好越过姥姥的礼,都一一添了。

稳婆拿着棒槌搅了铜盆的水,说了吉利话,就把孩子放在水里,让他坐在金砖上。

孩子碰到凉水,应该哭一哭,谓之响盆。

盛乐诚却很无辜的睁着眼睛,任由稳婆替他洗着。

薛东琳低笑,跟五夫人杨氏耳语:“这孩子是个傻的,都不晓得哭”

盛乐诚出生三天来,只有饿了才会哭几声,喂了奶立马就不哭了。

五夫人也扑哧一声低笑。

世子夫人正好在她们母女前面,就猛然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表情虽不说严厉,却也没有笑。

薛东琳撇过脸去,五夫人也只当没有看见,世子夫人心里很无奈,回了头。

稳婆一边替盛乐诚洗着,一边念着吉利词。当她念叨“洗洗沟,做知州”的时候,盛乐诚倏然咧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他刚刚出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笑容很短暂,很快就过去了。他的手却无力的挥了挥,想拍水玩儿。

他好像很喜欢水。

盛夫人欢喜得不行,哎哟低声念佛。

薛老夫人却没有盛夫人那么乐观。她觉得这孩子不爱哭,可能不够聪慧,并不是好事。从小爱哭的孩子,长大了会聪明机灵;小时不爱哭的,长得了忠厚有余,聪颖不足。

最后在稳婆说着各自吉利话中,孩子的洗三朝完成了。

把他从水里抱出来,他撇撇嘴,哇的一声哭了。

却把众人逗笑了。

稳婆一边帮他更衣,他哭得满面是泪,盛夫人心疼不已。穿好了,盛夫人抱了过来,忙叫乳娘喂奶,盛乐诚这才不哭。

盛夫人笑着对薛家众人道:“我们徽州是水乡,这孩子天生就是徽州的子孙啊我们家侯爷从前在家乡,是凫水的好手呢”

众人就陪着笑。

东瑗在里间听到孩子最后哭声,心就提了上来。

乳娘喂了奶,孩子又不哭了,她才安心些许。

前头丫鬟来禀,说搭了戏台,请诸位夫人奶奶听戏。

盛夫人就请了薛家众人和二房三房的妯娌、侄儿媳妇去听戏。

屋子里的喧闹顿时静了下来。

罗妈妈和蔷薇进了内室,把刚刚洗三礼时发生的事都说给东瑗听。说到盛乐诚离开水就大哭时,东瑗也哭笑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喜欢水?”

罗妈妈也笑:“可不是夫人可高兴了,说老家是徽州的,那是水乡,三少爷天生就是徽州的子孙呢还说,侯爷也喜欢水,三少爷像祖父呢”

东瑗忍不住笑,她的婆婆真会胡乱联系。

说着话儿,东瑗就有些困了。

她睡了一会儿醒来,罗妈妈依旧陪着她。

蔷薇却进来说:“奶奶,您醒了?老夫人身边的宝巾姐姐来了,让您醒了告诉一声,她去回了老夫人。老夫人想着和您说说话儿。”

东瑗道好。

蔷薇就出去告诉了宝巾,说东瑗醒了。

第137节寻珠(1)粉红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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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须臾,盛夫人亲自送薛老夫人过来。

薛老夫人就笑着对东瑗道:“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经用,来你这里歇歇。”然后又转眸对盛夫人道,“亲家夫人忙去吧,我陪瑗姐儿说说话儿。”

盛夫人是主人,事情样样是她经手,家里有客,的确不好在这里,笑道:“老祖宗,我就过去了?您这里坐,我回头来伺候您。”

薛老夫人说不用。

盛夫人吩咐东瑗的丫鬟蔷薇、寻芳等人好好照顾薛老夫人,又让小丫鬟去端几样老夫人爱吃的,摆在东次间,服侍老夫人再用一回。

吩咐妥当,才出去了。

蔷薇等人就扶老夫人在临窗大炕上坐了,给了她沏茶,又上了柔软好克化的点心。

罗妈妈扶着东瑗半坐,给她后背塞了个大引枕,才引着满屋子服侍的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祖孙二人,老夫人起身,坐到东瑗的床畔。

自从正月里回去拜年,东瑗就再没有见老夫人。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她:“天和回来了,对你还跟从前一样的好么?”

东瑗微愣,怎么好好问这话?

可想着盛修颐,又觉得有些赧,低声道:“他一直待我好,祖母……”

老夫人就呵呵笑起来,又叹气:“年纪大了,总是啰嗦的。祖母不过是白担心。既一样好,我就放心了。”

说着,脸上就有了释怀的笑。

东瑗心里的那点狐疑就打消了。

薛老夫人又问她盛夫人对她如何。

东瑗道:“娘为人心善,就是路边的乞丐,亦会悲悯三分,且我是她儿媳妇呢,自是好自从怀孕,她色色替我想的整齐,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的。”

她在娘家那些年,没有生母照拂,只有老夫人的疼爱。如今盛夫人样样替她打算,她是很感动的。

说了半晌的话,东瑗总感觉老夫人言之未尽,好似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她却是不好再问的。

前头散了席,盛夫人又来请老夫人去元阳阁坐坐。

不过是怕东瑗陪着老夫人,劳累了。

盛夫人这样替东瑗想的仔细,老夫人岂有不喜的?嘱咐东瑗好好歇着,又叮嘱了乳娘几句,跟着盛夫人出了元阳阁。

吃了午饭,听了一会儿戏,半下午就回镇显侯府。

马上里,薛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坐在一处,婆媳俩低声说话。

世子夫人荣氏道:“亲家夫人那模样,对瑗姐儿还是那么真,不像是装出来的我瞧着瑗姐儿气色也好,也不像心里有愁苦的。娘,您说,瑗姐儿和亲家夫人是不是根本不知晓此事?”

此事,就是元昌帝说的那事。

当时镇显侯爷和世子爷都在场,世子夫人荣氏自然就知道了。

薛老夫人道:“她们婆媳不知道”语气很肯定,表情亦松缓不少,“盛文晖此人,朝廷上少一分为相肚量,对媳妇还是真的不错。”

世子夫人就笑,好似不太赞同。

薛老夫人道:“你不信?他对康氏倘若不好,康氏这些年能活得这样自在?咱们家来往的公卿之家的夫人还少?哪一个有康氏这般善念的?盛文晖处处护她,她不用去算计,那些阴鹫小人盛文晖也替她挡了,她才觉得世间都是美好,对人也存了这份善念。这是最难得的。”

盛夫人娘家姓康。

世子夫人仔细一想,觉得薛老夫人字字锱铢,道:“娘有见识,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层。如此说来,盛文晖此人亦不是那么坏的。”

“什么是坏?”薛老夫人笑,“不过是同欲者相憎。”

两个人想要同一样东西,自然会争夺,视对方为仇敌,将其一切都否定,认为对方是个污秽不堪之人。

可抛开这些,每个人皆有可取之处,否则他怎能在朝中立足?

薛家觉得盛昌侯此人不善,盛家也肯定觉得薛老侯爷奸诈。

世子夫人微讶,此刻方才觉得自己看事看人太浅薄,不及婆婆一成,心里惶惶起来。

“……天和也不曾在瑗姐儿面前表露半点。”薛老夫人继续刚刚的话题,“瑗姐儿在娘家时就事事小心,又生的玲珑心,若天和有不快,她自是能体会到。我故意问她天和对她如何,她回答时,一副小女儿的娇羞,脸上的喜悦不像是装出来的。”

世子夫人点头,对老夫人的话很信服:“天和对咱们瑗姐儿真心”

“真心不真心,有什么用”薛老夫人又想起了元昌帝的诬陷,道,“我只忧心他能不能保住我的瑗姐儿你看诚哥儿,那么小就有一两分天和的模子,定是他的孩子无疑的。我的瑗姐儿不是那轻薄的”

她是相信东瑗没有跟元昌帝发生什么。

世子夫人也是相信的。倘若东瑗想着和元昌帝有什么,当年在涌莲寺早就成了事,哪里会挨到出嫁之后?

况且薛贵妃娘娘跟世子夫人说过,元昌帝此人,一直都是那等脾气:他若是看中什么,定要弄到手为止,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皇帝如今还有几分喜欢瑗姐儿?

不过是想着自己曾经对她用心过。得不到,怎么咽了下这口气的?

为了得到,为了平复心里的那口气,他定是要用尽手段的。只是他此招太狠了,居然如此诬陷东瑗。

倘若盛修颐不是那沉稳过人的品性,只怕把东瑗从月子里拖下来打骂一顿也是有的。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般侮辱?

盛昌侯昨日就跑去薛家说,要把东瑗送走。薛老侯爷跟他大吵一架。

其实也不怪盛昌侯,就连东瑗的大伯,不也是很难相信东瑗的清白?遇到这种事,除非定力过人,或者对东瑗的脾气很了解,否则都不会相信的。

薛老侯爷、薛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相信,只是因为他们和东瑗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那孩子了解深透。

盛修颐相信她,大约是他自身本就沉稳,且对东瑗喜欢得紧。

盛昌侯却不太信任东瑗的。

“……我原是想,若天和有半分对我的瑗姐儿不好,我就按照先前想好的法子,把瑗姐儿接回镇显侯府,等孩子养大了,看看到底像谁,到底是谁的儿子,到时盛家还有什么话儿说

如今瞧来,天和那孩子没有让我失望。我现在把瑗姐儿接走,只怕伤了他的心。他既瞒着瑗姐儿,自是相信她的,他真心想留下她。他若是没有法子,又知我疼爱瑗姐儿,自会去求我和老侯爷。

毕竟将来是他们夫妻过日子,同甘共苦过,感情牢固些,咱们先不插手了”

薛老夫人慢慢道来。

世子夫人一惊,道:“娘,话是不错的。可天和到底是盛文晖的儿子,哪有儿子忤逆父亲的?”

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天和是儿子,也是父亲和丈夫。他若是不能两头做好,我的瑗姐儿以后还要吃苦既这样,让他试试,咱们不是还有后招?等他实在留不住,我自有法子”

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世子夫人荣氏笑,想着也只得如此。

到底还是觉得东瑗这孩子命途多舛。

那边,盛修颐一整日都在陪着家里的客人,直到黄昏时分,来福说有事请他,他才出来,径直往城西的观音庵里去了。

庵里的老尼见他来,忙叫了恩公,请他去了后面的厢房,就关了庵门。

盛修颐见了尘风堂给他找的十个人,个个面容普通,一看就是城里的小商小贩,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引人注目。

他很满意。

然后顿了顿,把他要办的事说给几个人听:“……兴平王府一共大小五坐门,你们两人守一处,日夜看着,倘若有小厮或管事模样的拉着马车出去,就跟着,千万莫惊了人。”

众人很干脆道是。

盛修颐有各自赏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去办。

回程的时候,来福对盛修颐道:“世子爷,咱们在衮州的例钱早上送到了,我存在了老地方。”

盛修颐问:“一共多少钱?”

“二万两”来福道,“前段日子有个屠户借了五百两,到了日子该还一千两的,他给不出,那几个浑不楞的就把他打死了。衮州的太爷刚刚到任,就拿此事作法。后花了二千两银子,才将这事平了。一来一回,就短了三千两在里头。”

盛修颐脸色一瞬间不好看:“我多次说过,不准沾了人命官司”

然后顿了顿,又道,“过几日我寻个事头,派你出城一趟,你就去趟衮州。这事是谁负责的,要小惩大诫”

来福道是。

盛修颐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咱们也存了将近百万两,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够打点的。这样损阴德的钱,也该丢手了”

来福错愕,道:“世子爷,现在正是好时候,就算顺着藤儿摸瓜,扯了瓜藤也寻不到您头上,怎么丢手啊?”

盛修颐表情里有了几分温情:“替孩子积点阴德。”然后又笑,“哪怕我丢手了,也不会一下子就全部丢了。咱们经营了快八年的,每年总有些进益,少不得你的好处”

来福就笑起来。

第138节寻珠(2)粉红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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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颐吩咐完办事的人,又急匆匆回了盛昌侯府。

府里恭贺盛昌侯和三爷盛修沐封爵的宴请,盛修颐只是略微陪陪,其余时间回静摄院,逗弄孩子。

偶尔也会去看看他的长子盛乐郝,听孩子滔滔不绝跟他说师傅新教的词赋,父子俩其乐融融。

有次盛昌侯瞧见,就训斥盛修颐:“自古严父出孝子,你这般对郝哥儿,将来他不长进,都是你做父亲的不是”

盛修颐当面恭敬道是,背地里照样对孩子们很慈祥,丝毫拿不出严父的架子来。

他的两个儿子亦亲近他,不像盛修颐兄弟那样从小在父亲面前毕恭毕敬的。盛修颐的两个儿子,特别是二子盛乐钰,甚至会在他怀里撒娇。

盛昌侯气得不轻,恨不能亲自替盛修颐管教儿子。

只是孙儿们见到他,又是另一副惧怕模样,他想教训不知从何下口。

盛昌侯原本想好了把东瑗和盛乐诚送走,以为镇显侯府的薛老侯爷亦会同意。不成想镇显侯不认账,甚至厉声训斥他,让他不要对皇帝的话断章取义。

于是盛昌侯就不顾薛老侯爷是三朝元老,在薛家的外书房同薛老侯爷吵了一架,气哄哄回了盛府。

他每每问盛修颐对东瑗和孩子的意思,盛修颐总是淡淡:“爹爹拿主意就好,孩儿无异议”

“那你不要回静摄院,免得在薛氏面前走漏了风声。”盛昌侯对盛修颐道。他预定盛修颐在薛氏面前就软了,禁不住薛氏花言巧语的哄诱,什么话都藏不住。

盛修颐道:“倘若不回,娘也该担心了”

这才踩到盛昌侯的痛脚。

这件事亦不好再提。

三月初九,终于有人来回话。

盛修颐依旧去了上次的那个观音庵,见了尘风堂的人。

那人禀道:“小的跟着兴平王的夏管事,一路出了京师,两天的路程。有个清原县,县城东北角一个僻静的胡同,有处精致的宅子。夏管事马车里栽了米粮、肉蔬,都是些日常嚼用。

开门的是个大汉,模样挺凶的。

等夏管事走后,小的就借着到那一处租赁屋子,叫到那门上,敲了半日的门,都不见有人来开。四邻说这宅子早卖出去。近三年才有人来住,却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他们都不见这屋子里有人进入,只是偶然听到男童的说话声。倘若声音高些,就立马就低下去。

有个服侍的老妈子,长着张虔婆脸,十天半月出门买东西,撞上了人也只当瞧不见。人问她话,全然装笑,只不答。

小的凑巧在清原县有个拜把子的哥哥,许了他些银两,叫他照看几日,就回来禀了爷。”

盛修颐听着,忍不住颔首,又叫来福赏他十两银子。

那人欢喜接了。

盛修颐道:“你明日带我去。事成后,我有重赏的。这十两银子,不过是茶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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