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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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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六年,阿娇归长门后,他便知道,阿娇不惯早起,元狩元年后受伤后更是如此。而今日,她却醒了比他还早。
宫人伺候了洗漱后,便端了清粥入内。
“病后的人,总是要吃的清淡些的。”阿娇打起帘子进来,微笑道。
他尝了一口,味道居然极不错。心中一动,含笑道,“娇娇亲自下厨了?”
她怔了一怔。道,“陛下怎么这么猜?”
刘彻略咳了几声,伸出手去拂过落在她鬓角的发丝。慢慢道,“颊上染上油烟了。”
阿娇面上淡淡泛红。不自在的转过头去不答,却道,“薏米性温,松仁对身子也有好处。陛下吃一吃,总是不坏的。”
无论如何。她总是不希望他有事地。
刘彻便低低的笑了数声,虽然身子还有些虚软,心情却渐渐好了。
用过药后,果然好转了些,只是病态还是有些缠绵,却已经渐渐好转了。
一日,刘彻望着陈阿娇若有所思,忽然道,“娇娇。朕复立你为皇后,可好?陈阿娇闻言一怔,抬眉望进他的眸里。诧异问道,“为什么忽然提这茬事?”
这些年。她虽不曾接受任何封号。在这建章未央二宫,却早已等同皇后。
而世事安定。她又没有要求,有什么理由,让他这个皇帝主动提起复后之事?毕竟,一旦复了后,就等同于向天下承认当年废后之错。而她身后地陈家,亦将再度兴起。
刘彻略有些尴尬,转过头去,慢慢道,“那一日在宣室殿,朕倒下去的时候,朕在想,朕这一生,如果就这么结束,可有什么想做却还没来得及做地事?”
而朕在世一天,虽能宠你重你。又或者朕故去,陌儿继位,亦能尊你为太后,百年后与朕同葬于茂陵,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而娇娇是被废之后,无法陪朕同入祖宗太庙的。
姑姑去世之前叮嘱之时,朕心中已有定见。但顾虑着长安局势,想着再拖一段时日。
但拖到最后,又能拖到几时呢?
最终都是要面对的。
若生前能得娇娇在身边相伴,我便不愿意,在故去后在地下一人孤寂。
而我若真的突然故去,便是遗憾了。
阿娇怔怔的听着,忽然低低地骂了一句,“笨蛋。”声音太轻,连自己都没有听清楚,她便低下头去,慢慢的,泪水就下来了。
元光五年那年,这个人跟她说,他不要她了,他决意要废掉她。
他留她在他身后凄然呼唤他的名字,唤到眼泪漫到看不清他的背影,他都没有回头。那时候,她真的觉得,再繁华锦绣的日子,于她都是一片空城了。她在命运里败的一塌糊涂,最爱的那个人,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所以,长门宫地那场刺杀,她几乎是有些欢迎它的到来。
如果,在那个时候死去,她的彻儿听到了,会不会有半分伤心?
她其实,不敢去想答案。那时候,她恨恨地想,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不知道错过什么。
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爱你的女子。
岁月如梭,一晃眼,就已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跟她说,“娇娇,朕复立你为皇后,好不好?”
这算是一种变相地后悔么?
可是,纵然他后悔了,她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么爱他了。
而她骂笨地,究竟是他,还是她自己?
刘彻慢慢的看着她落泪,黑地看不见底的眸中,染上了深深的叹息,到最后,轻轻的道了一声,“对不起。”
声音同样低的,连自己都没有听见。
元鼎六年九月,京畿附近试验田里第一季小麦成熟的时候,孝武皇帝昭告天下,昔皇后陈氏阿娇,贤且德,因奸人构陷罢黜,今复为中宫,母仪天下。
命运总有着令人想象不到的转折变化。当昔日陈家堂邑翁主冠盖京华之时,谁又曾想到,那个美艳如凤凰的女子,会败在一个卑微歌姬的手下。而当世间传唱“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的歌谣之时,谁又想的到,最后让武皇帝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女子,还是他最初的表姐?
次年,皇帝下令,开六辅渠,同时,代田,区田法行于天下。当关中地区众农人广泛使用畜力耕田的时候,大家都记得赞一声,“皇后娘娘真是个贤后啊。”
岁月慢慢剥蚀了陈阿娇两次为后中间的二十年时光,汉武一朝后,天下视建章长门为中宫,椒房之名反而不显。到最后,司马迁作《史记》,孝武皇后一词,若非特指,便说的是陈皇后了。
天下人慢慢淡忘了那个曾一步登天的女子,除了卫皇后留在人间的四个子女。
月儿弯弯照九州。
庆祝阿娇复后。
虽然我不知道,明明该写的欢喜的,最后,为什么,会是这个味道。
天天开心。
关于玉米的bu,改了。谢谢各位指出的人。
第六卷:歌尽浮生 一四零:重闻巫蛊夙夜惊
元鼎六年末,刘彻的病慢慢痊愈,西羌那边也渐渐传来消息,汉军数战皆捷,眼见的,叛乱就能平定。
蜀地刺史报上来,言蜀地有位方士,名栾子。自称通长生升天之术,为人亦的确通数门法术,刺史拜服,特引荐给皇帝。
刘彻少年时本不信方士之术,然而年岁渐长,慢慢的便有些信了。尤其前些日子方大病一场,听闻长生二字,不免心中一动。吩咐道,“让伍被去试试这个方士的神通。”
数日之后,御史大夫伍被缴旨,笑道,“这个栾子看起来的确像是世外高人风范。臣不知其是否真的通长生之术,但那些滴水成冰的小道术,倒是确实有的。”
陈皇后听闻此事,颇嗤之以鼻,道,“我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长生之术,多半又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其时刘彻亦在长门殿,闻言笑道,“娇娇不也曾说过,这世上有神通的人,也是可能有的。是与不是,见见总没有坏处。”
陈阿娇无法劝阻,心下却有些不祥的预感。揉了揉眉心,想道,不知道这栾子与史上的栾大,有什么关系没有。自元狩年间李少翁事,刘彻对方士之说便没有史上那么信奉。亦无史书所说对长生的狂热。她便以为,此事算是揭过。没想到,还会有如此发展。
刘彻于是召方士栾子进宫。
其时正是冬十一月里,长安天气寒冷,刘彻拥了狐裘,坐在御花园亭中,亭周皆有纱幕。尚觉得北风凛冽,吹到面上,触手成寒。那栾子随着引路内侍一路行来。形貌修洁,衣裳单薄。却不见得半分冷的。来到亭下,跪下参拜道,“方士栾子,参见皇帝陛下。”
刘彻沉默半响,方淡淡道。“起吧。”
栾子起身抬眉,拱手道,“陛下,”话未说完,却怔然片刻。
杨得意在刘彻身后,窥见刘彻略皱了眉头,知道皇帝心中不悦的,连忙斥道,“竖子敢在君前无礼。”
“陛下。”栾子回神禀道,“非乃小道胆大无理,只是小道自认修为略有些小成。可以窥见一些天命命相的。适才看到陛下顶上紫气凌云,实乃小道生平未见之盛。此乃真命天子之相。”
他见刘彻面上稍晴。迟疑了片刻,道。“只是,陛下印堂上有一抹暗色,竟是有人巫蛊作乱之相。”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满园宫人,尽皆变色。
大汉自建国以来,历任皇帝,皆对巫蛊一事,讳莫如深。仅汉武一朝,前后两任皇后见废,明面上的理由,都是巫蛊。
此二字,便是未央宫地梦魇。
刘彻倏然面色,冷笑道,“道长若信口开河,莫不是觉着朕的刀斧手,砍不断你的脑袋?”
“小道如何敢。”栾子口气恭顺,面上却半分不惧,昂然道,“陛下乃圣君,无奈总有奸人作乱,企图不轨。陛下近日里可觉得身子不适?”
刘彻面上神色不动,但不经意间,眉心却跳了一跳,想起前些日子那场大病,心下犹疑,寒声道,“既如此,道长可能指出,巫蛊作乱地是谁个人?”
“小道并不识未央宫中人。奇#書*網收集整理”栾子气定神闲道,“但是,小道敢说,作乱之人,必在宫中。”
“而且,”他凝神看了看,肯定伸手指向南方,道,“在那个方向。”
“马何罗!”刘彻厉声吩咐。
“在,”马何罗闪身而出,应道。
“你带着一队期门军搜查未央宫南的宫殿,若是没有发现,”刘彻神情诡谲地看着栾子,淡淡道,“朕也不要别的,只要你九族的脑袋。”
“小道修道之人,”栾子拱手笑道,“一家九族,俱在这了。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取了就是。”
马何罗去了半响,从未央宫的长廊上跑过来禀道,“起禀陛下,臣搜查南宫各殿,在绯霜殿昔日李婕妤自缢之处地下,发现了这个。”
“好,好。”刘彻怒到了极处,反而不曾作色,淡淡道,“呈上来。”
宫人捧了托盘,胆战心惊的呈在御前。刘彻凝神去看,托盘中放着两个小小地草人,一男一女。背面刻着生辰八字,字迹尚有些稚嫩。一个草人的背面上的生辰八字,自然是他的。而另一个生辰八字的主人,赫然是,长门殿里的陈阿娇。
“孽子,”刘彻寒声冷笑,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朕尚念着父子之情,不忍戕害。他倒好,竟敢重演巫蛊,祸乱宫廷。”
“传朕的令,”他慢慢道,“封了绯霜殿,将皇四子与盖长公主一并打入宗人府大狱。
齐地王府中,宁澈苦求见齐王数日有余,齐王刘据始终谢绝不见。到了此日里,齐王的贴身侍从终于出来道,“宁先生,王爷吩咐让你进去了。”
宁澈怔了一怔,入内道,“王爷当真看不出来,此时还不是行事佳时么?”
“我知道。”刘据啜了一口茶,慢慢道,“所以这些日子才不肯见先生。”怕被他晓以利害,连自己都放弃。
“此时,那人大约已经见了父皇了。所以,先生的百般话,都不必说了。”
宁澈闭了闭目,颓然道,“还请王爷相告,明知万事不妥,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因为,我是为人子女地。”刘据慢慢笑道,“我无法容忍,我的父亲,昭告天下,说我的母亲曾经构陷其他女子,然后。重扶了那个女子,坐上我地母亲曾经做过的位置。”
“可是……”那些都是事实啊。
当年地事时日久远,局外人早就窥不清真相。其实。陷在皇家地人,哪个是无辜的呢。陛下不能说自己。也不好指责如今地飞月长公主刘陵,只好让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子,承担所有罪名。
哪怕,那个女子,也曾是在无数个夜里陪他度过地枕边人。
陛下。对自己舍弃的人,当真是很绝情。
“我知道你想什么。”刘据淡淡一笑,“你可以这么想,但是,我站在我的立场,却不可以这么想。”
“而且,”他沉下了脸,冷冷道,“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父皇是个多么无情的人,为上位者,无情且多疑。本就是通病。这些年,他与陈阿娇之间并无冲突。所以可以相安无事。可是。一旦有冲突呢。”
他抿唇道,“我想看看。我的父皇,究竟可以无情到什么地步。”
陈阿娇托了桑弘羊,去查那个叫栾子地方士的来历企图。然而桑弘羊动用了几家的力量,依旧没有查出关于此人的一丝半毫。
这个人,仿佛如他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日里,在长门殿,陈阿娇重听了那触目惊心的两个字,怔了一怔,连险些咬破嘴唇都没有察觉。
又是巫蛊。每一次,当她以为,她可以彻底摆脱这两个字带来的梦魇,命运就会再重来一次,让她不能忘记,她所在的,究竟是怎样的人间修罗场。
她乏力地闭了闭眼,道,“陛下,你信那个栾子,胜过于信任你的儿子?”
“朕并不信他。”刘彻森然道,“但他不过是个方士,马何罗从绯霜殿里却确实搜出来的被巫蛊地草人。”
“那也可能是被人陷害,”阿娇讥诮笑道,“元光五年,那巫蛊的草人是如何进入椒房殿地,陛下难道不清楚?”
“娇娇。”刘彻骤然扬声怒道,却又慢慢压下火气,道,“你要知道,他咒地可不止是朕,亦有娇娇你。”
“我并不信那东西。”阿娇慢慢道,“反正,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你不心疼,难道我还要心疼么?”
“只是,”她凄然道,“若有一日,有人对陛下说,陌儿或者是我,意图巫蛊陛下,陛下亦当如何呢?”
除了阿娇,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如此直接的质问他吧?刘彻望着眼前地娇颜,慢慢心软下来,他揽住阿娇,慢慢道,“朕定不负卿。”
长门殿中帝后的争端很快传了出来,栾子听了之后,无人可见处,眉心略跳了一跳。
三日后,栾子第二次面君,语出惊人。绯霜殿的巫蛊草人虽已取出,陛下印堂上的暗色依旧未消散。宫廷之中,另有巫蛊之人。
这一次,他指的是太子刘陌所居的博望殿方向。
刘彻锐利的眸光盯着他良久,他心中惴惴,方听得刘彻展唇一笑,吩咐道,“带人去查博望殿。”
一时间,满殿寂然。
马何罗所带的期门军尚未到博望殿时,陈阿娇与刘陌便已经得到了消息。阿娇缓缓冷笑了一下,沉静的眸底渐渐凝了一层薄冰。
太子刘陌则往宣室殿来,奏请面见君王。
栾子站在殿下,心情忐忑,看着刘彻徐徐道,“让太子进来。”
马何罗带期门军踏入博望殿的时候,太子刘陌并不在。太子妃上官灵站在殿前,凛凛北风吹着,隐隐的便显出几分单薄来。
“奉陛下旨意,”马何罗拱手,肃然道,“搜查博望殿。”
“若不是你奉了陛下旨意,”上官灵冷笑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踏进博望殿半步?”
马何罗怔了一怔,记起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大汉储君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无意外,日后便会母仪天下。
他退了半步,重行了礼,“参见太子妃殿下。”
“免了。”上官灵慢慢道,“马将军,你奉陛下旨意,我自是不能拦你搜查这博望殿。但你要记住,你如今搜的,是大汉储君的宫殿。而我身为博望殿的女主人,虽不能亲自看着你搜。但也可以派人陪着将军,为将军指点一下,免得将军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误了将军的差事。将军觉得如何?”
“既如此,”马何罗拱手道,“多谢太子妃。”
“成烈,”上官灵转身,淡淡吩咐道,“你陪着马将军看一趟吧。”
她一步步的踏进内殿。初为太子妃,她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可是,却不能不应对。她的夫君在外面做着他要做的事,她若在家里倒了,便是让刘陌腹背受敌。
而她,不希望她拖累到他。
刘陌踏进宣室之时,神情尚沉静。望着栾子慢慢道,“我听说,你善长生之术。”
“是。”栾子神情自若道。
“那么,”刘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抽出宣室殿下皇帝侍卫腰侧的剑,森然道,“我若砍了你的脑袋,你能不能再长出一颗来?”
他一剑斜斜削过,鲜血溅上剑刃,一瞬间,晃亮了人的眼。栾子的头滚了下来,在殿上滚了几滚,方停下来,眼中尚有着惊恐的神情。
侍卫俱被这一幕震惊,发了一声喊,道,“护驾。”拔出刀剑挡在殿下,方有些茫然。
他们刀枪相对的那个人,是大汉的储君。
刘陌冷笑一声,掷剑在殿上,哐当一声,抬眉看着殿上的君王。
“退下吧。”刘彻挥手道。
“你的确是最像朕的儿子。”他望着殿下的长子,慢慢道,掩去了眸底的一抹欣赏。
“是啊。”刘陌冷笑,“我是你儿子,虽然我未必喜欢你,但我尊敬你。只要你不动我娘亲,不动我妹妹,”他迟疑了一下,道,“不动我妻子,我还并不想做一个丧心病狂意图弑父弑君之人。”
“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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