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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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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妍儿取一套合体些的侯府仆役衣裳来。”
“你要做什么?”嬷嬷一怔,随即通晓,倒抽一口冷气。“你想青衣侍宴?”
“想要得到陛下欢心,光琢磨对手是不行的。”李妍微微一笑。“最重要地,还是陛下本人,不是么?虽然听了陛下的很多事,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想亲自看看。陛下是什么样地男人?”
她捧了酒壶,低首进了大堂,站在陛下右侧身后极远处。用最不引人注意的目光,打量着端坐在主位地黑衣男子。
平心而论,就算不是九五之尊,刘彻也是个颇吸引女子的男人。不怒而威的面上,有着飞扬的眉,锐利如一谭黑泉的眉眼,以及极薄地唇。
威严。而,令人难以亲近。
李妍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家乡有一句话。薄唇的人最是无情。而陛下,危功赫赫的此生事迹。无不说明。他是个极薄情的人。无论是对臣下,还是对妃嫔。这样的人。她真的可以迷惑的住么?
她自问,半点把握俱无。
而飞月长公主刘陵,果然是长安闻名的美人儿,周游在长安权贵之间,如同一枝谁也摘之不得地开在绝壁之上的桃花,薄却艳的极盛,所谓桃之夭夭,再也没有比一个夭字更适合形容这个女子地了。1……6……K小说网
刘陵如此,那么陈阿娇呢?
她垂了眸,心里揣摩着那位未曾谋面的大汉第一宠妃地风姿。缓缓行在回院地小径上。
“李小姐。”女子叫唤的声音嫣然自矜。
她讶然抬首,看见前方长廊尽头,刘陵手执纨扇,微笑望着她,眼神有着猫戏老鼠地傲岸。
那样的容光,照的刘陵眼眸亦一亮。
“李小姐果然好容颜,”刘陵悠然道,“只是,飞月明明听说李小姐病了,李小姐又青衣侍宴,出现在大堂。欺君之罪,好大的胆子。”说到最后,话音一冷,眼神也透出点点肃杀来。
李妍微微低首,看着自己身上尚未换下的仆役衣裳,无法推托。
飞月长公主,并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公主,聪明有口辩,当年与陈娘娘平定胶东之乱,天下闻名。她却在长公主肃杀的眼神下嫣然一笑,“长公主说笑了,陛下并没有指名要我献唱,妍儿充其量,不过算骗了平阳长公主。长公主已经原谅我了,飞月长公主还要追究么?至于青衣侍宴,妍儿素来仰慕陛下,想借着献酒,一窥陛下龙颜,虽然是妍儿不对,但是还算不上欺君吧?”
“好,”刘陵不免拍掌道,“李小姐果然聪慧。只是飞月便不明白了,”她悠然转身,向前走去,“李小姐若真的聪慧,怎么会冀望进宫伴架呢?”
李妍跟在刘陵身后,唇边漾起笑意,“怎么,陈皇后不愿意妍儿进宫,所以让飞月长公主作此态么?”
“你未免太看高自己了。”刘陵冷笑,“阿娇姐才懒的计较你。是本公主觉得你资质不错,不忍你自作孽,撞的头破血流,特来点醒你几句罢了。”
“妍儿受教,”她温顺的低下头来,问道,“不过……飞月长公主是怎么认出妍儿的?”
“你的装扮并没有什么问题,”刘陵淡淡一笑,“不过你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太久。除了有些美丽的女子,不会有其他人会用那样审视的目光来看另外的女子。李小姐,你说……是么?”
“你也许的确聪明,”刘陵的眼神渐渐转冷,“但也不必当别人都蠢笨。我猜你是希望当另一个卫子夫,但是,你揣量过没有,当年的陛下,和如今的陛下,心境可相同?而且,就算你年轻,你貌美,你们李家,可有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人才?凭你的资质,完全可以寻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徐徐图之。走这条路。赢了,固然可以一朝荣华,鸡犬升天。但若是输了。你自问可承受的起后果?”
李妍张了张口,欲反驳。却无力地垂下去。刘陵的话,针针见血,击中了她不参看见的盲点。或者说,是她刻意躲避不去想地地方。一刹那间,茫然侵袭。让她不知所措。
“我言尽于此。”刘陵傲然一笑,“若是李小姐听不进去。刘陵恭候着。”头也不回,绕过假山,径自去了。
李妍立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春末地风缓缓吹过,拂来青草的气息。明明熏的人暖暖的,却依旧将衣裳吹的直贴肌肤。
到了晚上,陛下与飞月长公主俱离了府,刘婧方召来李妍。问道,“飞月长公主当时与你说了些什么?”
在平阳侯府发生地事,没有半分瞒的过端坐在上座的平阳长公主。这李妍早就明白,并不慌乱。缓缓道。“不过就是劝妍儿放弃罢了。”
“可笑,”刘婧冷哼一声。“她以为她几句话就能翻转乾坤么?妍儿,你没有被她说动吧?”
“怎么会呢?”李妍温婉的抬起头来,“她可是陈皇后的姐妹,会这么说,并不奇怪。”
“就是这个理,”刘婧缓缓起身,挽住她的手,细细打量她的容颜,叹息道,“人比花娇,连本公主都忍不住怜惜,陛下亦是个男人,怎么会不懂得宠爱呢?”
“长公主谬赞。”李妍嫣然。
看不出什么问题,平阳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回去歇着吧。“是。”李妍屈膝为礼,掀帘退下。
“对了,”刘婧道,“你想知道的大约已经知道了,陈家地那个小子,不必再见了。”
她掀帘的手不由一顿,却沉静道,“妍儿晓得了。”
回到房中,天渐渐黑了,挑亮烛火,看烛火明灭,恰如她翻转的心思。
“李小姐,”王伯在窗下轻叩,“陈二公子又来了。”
她回声应道,“知道了。”
廊下传来沙沙地脚步声,王伯渐渐走远。
去还是不去呢?她想起刚刚离去时平阳长公主的吩咐。
“凭你地资质,完全可以寻一个真心爱你地人,徐徐图之。”飞月长公主的话,不知为何闪过心头。
李妍咬了咬牙,提起灯笼,推门而出。
到了西侧角门,刚要拉门,身后转出女子骄矜地身影。
“李妍,长公主吩咐我等在这里,看你会不会出来。你到底还是辜负了长公主的厚望。”烛火照出阿兰冷笑的容颜。
“阿兰姐姐,”李妍回首,没有半分慌乱,道,“妍儿岂敢违了长公主的吩咐。只是妍儿刚刚想了想,若是妍儿不赴约,陈熙必然会察觉不对。若是让他们知道妍儿便是长公主悉心调教的人,岂不是对长公主极为不利?所以妍儿才斗胆赴约。”
“这……”阿兰毕竟鲁莽,听了李妍一席话,不免迟疑起来。
“阿兰姐姐,你便这样回长公主的话,”李妍微笑道,“妍儿保证,长公主不会责怪的。”她径直出来,在那株柳树下,看见了陈熙。
陈熙朗朗一笑,气息温雅,“妍儿,你总算出来了。”他看见她眉宇下的愁眸,关切道,“你怎么了?”
“没事。”李妍微微地下头来,“我哥哥可能察觉了,最近看的很严,可能,下次,我就没有这么容易出来了。”
“我当什么事?”陈熙疏朗一笑,“只要妍儿点头,改明儿我就请爹爹到你家提亲。妍儿就不必担心你哥哥了。”
“别……”李妍连忙拦着,嗫嚅道,“我们毕竟才相识没多久。陈公子连妍儿的容颜都未曾一见,便这么肯定,妍儿是你想要娶的人么?”
“妍儿心思纯美,容颜定是好的。”陈熙微笑道,“就算不是,我娶妻又不是只娶貌。”
李妍轻轻一笑,心思纯美,这样的话,岂能拿来形容她?忽然有些自惭形秽,在陈熙面前。轻轻别开头去,道,“陈公子给妍儿讲讲公子的旧事,好么?”
“自然好。”陈熙兴致勃勃,“其实妍儿也不必将我看的太好。小时候,父亲请人来调教我和哥哥的功夫。我比哥哥勤奋,心思又巧一些,功夫在京城贵戚中数一数二。当然不跟霍家那只小鹞子比,”他道,有些悻悻。
李妍噗哧一笑。
“后来姑姑回来,在外面收了个弟弟,叫做申虎。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兄弟却得喊他叔叔。我心高气傲,自然不服气。便寻了个衅,想揍他一顿。”
“那你必然输了吧。”李妍嫣然道。
陈熙停下,微笑望着她,“妍儿怎么猜到的?”
“不然陈公子会拿这小孩子的逗气和我说么?”她慧黠的望他。
陈熙赞许一笑,“我输的极惨。自小练就的功夫,在他手上,三招都没有过。后来才知道,那小子和游侠郭解是同门,心方平下来。怎么说,我也还是个贵戚子弟,怎能和真正的江湖人比功夫?姑姑笑着安慰我说,“这就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当时时谨记,不可骄狂自诩。”
李妍心思一震,喃喃重复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么了?”陈熙转身看她。
“没事,”李妍勉强敷衍道,“我只是在想,你姑姑这句话讲的真好。”当然,”陈熙骄傲一笑,“她是姑姑么。”
李妍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太自负,看不见天外的天,自己外的人?
她那么自信的青衣侍宴,却接连被平阳长公主和飞月长公主看破,那么,陛下呢?
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跌倒。陈熙眼明手快的扶住,焦心问道,“妍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有些头晕,”她虚弱道,“陈公子,你先送我回去吧”
本来以为几章就可以把李妍处理掉,结果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写完。不过下一章就是重头戏所在了。
然后,最近是不可能双更了。大约尽量存一点稿。回学校的侍候,有四五天碰不到电脑。当然,我很怀疑我的颓废,是否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就这样,闪。
第五卷:血泪封沙 九十一:风物长宜放眼量
从平阳侯府回来,天已经渐渐晚了。刘彻闭了目坐在车中,听着长安城街市热闹的喧哗声。心上闪过一个缥缈的念头,阿娇,她此时在长门如何呢?
必然闲散悠然,仿佛,他去了哪里,与她半点关系也无吧?他冷冷一笑,当初,他宠幸尹氏,不是早已看够了她的反应么?
心下这么认定,因此在宫车缓缓驶近,近到长门宫里寥寥落落的琴声也清晰可闻,不禁挑了眉,有些意外。
从元朔六年回归长门以来,阿娇甚少主动奏乐,纵然有了心思,拨弄的也多半是琵琶,少年时学的琴,几乎再也被曾碰过。然而此时,泠泠的却是古琴声,生涩新奇的曲调,反反复复弹了几回后,渐至纯熟。然而仔细去听,依旧是一片清淡,没有半点情绪波折。
殿外的宫人见了他,欲待出声行礼,却被他摆手挥退。站在帘外看了一下,虽然只是春暮,阿娇已经穿的很是单薄,青丝如瀑。她向来如此,到了没人的地方,总是随性的紧,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一国之后的身份。
不,她早已不是他的皇后了。
一丝怅惘之情不由自主的划过胸臆。虽然不曾出声,陈阿娇还是听到了他的到来。停了琴,回头淡淡道,“陛下。”
他轻轻唔了一声,掀帘进来,轻轻将她拥在怀里,伸手把玩着她的发,不经意问道,“娇娇弹的是什么曲子?”
“随便弹的,”她淡淡微笑道。“没有特别的名字。”
他炯炯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是么?”环在她腰上地力道却不禁用力了一些。
这些年来。匈奴败退,海清河晏。朝野称颂太平,他也越发踌躇满志,自忖帝王威加四海,无人能及。只是在阿娇面前总有种淡淡的挫败。明明她已经学着恭敬温顺,如同未央宫里每一个戒惧他的妃嫔。挑不出错来。却始终觉得不对,仿佛,她地心思,不知道飞到天边何处。
越亲近,越发感觉到彼此之间有一道墙,没有形迹,仿佛无比脆弱,一戳就破,却无坚不摧。
而他站在墙的这一边。无能为力。
转眼就到了五月末,未央宫里传下旨意,往甘泉宫避暑。平阳侯府里。婢女收拾着形装,李妍坐在镜前。最后一次审视自己地容颜。那么娇艳。连自己看了都赞叹。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想起陈熙的话。
纵然有着再多的顾虑。若是不能放手一搏,岂不白白辜负了镜里欺霜赛雪的容颜?
李妍自问,若是有一天,当年华渐渐老去,第一根白发,渐渐出现在青丝中,是否会遗憾,遗憾在青春最盛的侍候,不曾为自己努力过。也许,努力了,人生便是另一番风景。是否会后悔,她在离荣华只有一步之遥地地方,胆怯的停止了脚步?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那本是,天下女儿最大的梦想。而卫子夫又胜过自己什么呢?连平阳长公主都说,她的容颜,比当初卫子夫全盛之期,还要娇媚三分。她亦可以温良恭谨,不比卫子夫做的差。
不甘啊。
“这一次,你以我平阳侯府的家人的身份跟去,我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让你出现在陛下面前。若是陛下看中了你,一朝荣华,莫相忘。”昨日,平阳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殷殷吩咐。
“走这条路,赢了,固然可以一朝荣华,鸡犬升天。但若是输了,你自问可承受地起后果?”那一日,在侯府的长廊上,飞月长公主如是说。
她不是陈阿娇,亦不是卫子夫。没有雄厚的娘家势力支撑,亦没有才华出众地家人扶衬。若是想在深深的未央宫里站稳脚跟,唯一能依靠地,就是陛下地宠爱。
那一日大堂上,陛下起身,负手向外而去。黑锦宽大冕服拖出一个尊贵的背影。其实若单以容貌论,陛下俊朗沉稳中带着一丝无情,陈熙清秀讨喜,未必分轩轾。只是,大凡女子,多半会选择陛下吧。就像一盅美酒,明知是鸩,却抵不住芳香地诱惑,誓死也要一笑饮下。也许,本质里,每个女人,都是一只投火的蛾子。覆灭,只为刹那的光明。
她低下头去,握紧了拳,下定决心,为了这花样的青春啊,就算是饮鸩,或是投火,她也要义无反顾的试一次。若是赢了,她便一意孤行,再不犹豫;若是输了,她便回头是岸,再不辜负。
若是在输赢之间,落得身死,也是咎由自取,不怨他人。
元狩五年五月二十八日,圣驾往甘泉宫。
李妍作为平阳长公主侍女随行。
平阳长公主吩咐下来,李妍舟车劳顿,先休息几日,再作安排。
李妍知道,若是从了刘婧的吩咐,便是正式的献美,成功了,固然好。若是陛下不顾,她的一生,可算是毁了大半。她不禁悠悠的叹了口气,那个陈皇后,到底是怎样绝色的女子,才揽得一贯无情的陛下回顾,爱重至斯?
无论如何,最终终会见。
而她必须抓紧时间,为自己挣得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也许是上天眷顾,从哥哥处得来消息,六月二日,陛下悉堂殿处理完政事,会直接往甘泉宫南门。携陈娘娘同上甘泉山。
“陛下和陈娘娘少时亲密,大约也曾同游过甘泉山吧。”李延年如是说,语意深长。
她不是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只是没有心思。
至少,从悉堂殿往甘泉南门。陈娘娘不在陛下身边。
甘泉山出甘泉,流经甘泉宫,聚为湖,是为映
而平阳侯府家人,便被安排在映月湖侧。
初夏的时候。满湖的菡萏花开的正好。她挑了件湖水绿地长裳,将一头青丝盘成清丽发髻,坐在湖边,仰头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冰冷的泉水涤过玉足,微微一颤。远处,帝王銮驾逶迤而来,映目威严。
湖水并不深,她涉水像水中央走去,拂开一朵又一朵地菡萏花。扑落满衣清香。在銮驾经过九曲长桥的时候,在湖中屈膝为礼,略微慌乱。“参见陛下。”
泉水漫过她地膝,浸湿裙袂。湖面上轻轻吹过一阵风。纵然在初夏。她亦不禁瑟缩,裙袂在水中飘荡。当真与泉水融成一色。
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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