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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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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敏之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确定,自己所言非虚?”
有什么事,比隐瞒拓跋信陵逼迫我潜入杨府、盗取《武穆遗书》来得更重要?我颔首,语意坚定,“回右监大人,一字无误。”
“她在说谎。”低沉暗哑的声音不识时出现,拓跋信陵猝然打断我,“她虽是惯偷,却也是手脚不利索的泛泛小贼,若不是本王赠予她一纸户契,她早已饿死街 头。”
我惊愕侧过脸,对上拓跋信陵一双深邃双眸。他眉宇间的神采,是对我的鄙夷,不待贺兰敏之追问,他看似从容、实则胸有成竹肯 定道,“真正的杨排风,四年前被本王亲手处死,葬于西坡老槐树底…… 贺兰大人若不信,可派狱卒前往,掘出尸骨。”
“宣和二十八 年,韶王理应待在封地琼州,怎会现身盛京城内?依本秦律令,封王们未得宣召,不可私自返京。”惊愕质问,缘于御史中丞孙大人,“况且,你何故手刃一位弱柳 女子?”
“本王念母心切,故暗中返京。”未有任何犹豫,拓跋信陵娓娓道,“处死杨排风,只因她任性妄为、不愿听从本王吩咐。”
心,因为最后一句而漏跳两拍。瞧见昭平无忌眉宇间稍纵即逝的阴霾,瞧见拓跋平原眸底一丝飞快的顿悟,我仓惶摇首,忙不迭否认,“没有…… 杨排风没死…… 她、她……”
“她已经死了,死在本王的青玄剑下。小乞丐,你难道忘了与本王相识的那一天,曾饿晕在丰泽长街?若 不是亲口答应任由本王差遣,你岂有本事假扮杨排风、混入威武将军府盗取《武穆遗书》?” 咄咄逼人的态度,盛气凌人的语调,拓跋信陵唇边浮露出一抹淡漠嗤笑。
如芒似箭的目光,一时间纷纷投向我。有御史中丞的看轻,有拓 跋平原的了然,更有昭平无忌的震惊…… 甚至是我身旁的高个狱卒,亦面露错愕。
糟糕,杨延光不会以为是我对外泄露《武穆遗书》, 才导致他在战场上连连失利、节节败退?咽了咽苦涩的喉,我张张嘴想要回应什么,却无从反驳。该如何解释?说自己意外中毒兼贪生怕死,不得不屈服于拓跋信 陵?
“若右监大人不信,可传唤中郎将宇文昭则。”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冷淡传来,拓跋信陵一字一顿往下道,“恰是因为钦天监杨排风将《武穆遗书》交予本王,本王才提携宇文昭则为近身校尉,共同征战南魏。”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源自于高个狱卒不甚将手心里的廷杖滑落。杖棍跌落在地而发出的嘈杂响动,不期然取代了我苍白无力的辩解。众目睽睽之下,他弯下腰,仓促拾起廷杖,清秀面容 隐隐流露的神采,是失望,以及一丝淡淡的抑郁。
很快,狱卒收起了所有的复杂情绪,恢复成面无表情,只是,他长且浓密的眼睫遮不住 眸子里隐忍多时的张狂怒火,令我刹那间意识到了他面熟外表下所掩藏的真实身份——
风三少?!
慌忙捂住 嘴,我险些克制不住满腹惊讶而低呼出声。从何时开始,杨延风假扮成狱卒混入廷尉?既然他都混进来了,师父呢?贺兰栖真藏匿在哪?
不允我仔细打量提审堂内其他狱卒的面容,御史中丞蓦地打破寂静,调子是一贯的阴冷,“杨排风,你砌词狡辩在先,刻意欺瞒在后,如今还有什么可辩驳?来人, 妇刑伺候!若不以示惩戒,你定不愿从实招来。”
“孙大人,何必急于一时?待下官审完,再酌情量刑。”没有情绪起伏的阻止,贺兰敏 之眉宇稍蹙,“暂不论你的真实身份,正月初五,即本官兄长贺兰芮之意外丧身的当天,你都见过谁、做了些什么?”
“我…… ”咬了咬唇,倏觉心虚的我思忖着慢慢启唇,“我曾前往【渭水泱泱】,亲自闭铺肄业;酉时,在城东与韶王匆匆一聚于【杏林春苑】。” 话音未落,我清晰瞧见昭平无忌唇边泛起的一抹冷笑,令我口干舌燥的同时,左眼皮亦轻轻颤动一下。
轻咳,我藉此掩饰内心波动的情 绪,“稍后,我在【延静坊】撞见怀王……”瞄了一眼平原君,见他神色无异,我娓娓往下道,“对饮一壶清茶,叙叙旧…… 不多时,我离开【延静坊】并与师父贺兰栖真街巷偶遇、且交谈了数句…… 最后,应三哥杨延风邀约,我与他一同前往【暖香阁】,偷得浮生半夜闲。”
完完整整道出全部的行程,我莫名热烫了脸颊。
“钦天监,你遗漏了一点。”岔言,竟出自由始至终寡言少语的昭平无 忌。
不似公子光时期对待‘姝儿’的纵容态度,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我所不熟悉的凌厉,森严冷漠的气息亦澎湃惊人,“杨延风, 曾在【延静坊】与本公子为叶静芸争执不休,此事,你应该不会忘记!分明是风大将军蓄意以酒浇愁,才强拉你前往【暖香阁】买醉。”
无须刻意回眸,我能察觉静伫一旁、伪扮成狱卒的风三少,内心汹涌的讶异情绪,同样在奔腾不止。沉沉吸一口气,与昭平无忌四目相望,我淡淡道,“是又如何?杨延风他数年来倾心爱慕叶姑娘,眼见她与无忌公子你同乘一辆马车,难免心情悒郁。”
“心情悒郁并不稀奇,可杨延风借酒对你大行轻薄之事,又算常理?”针锋相对,昭平无忌并不理屈,“我记得清清楚楚,推开厢房瞧见你的第一眼,你衣衫破 损,眼角余泪未拭,分明…… 分明遭遇其他男子的凌|辱! 除了与你同处一室的杨延风,还能有谁?”
话音刚落,如芒似箭的复杂目 光,再度纷纷投向我,含了各不统一的内涵。不乏御史中丞的轻蔑,不乏拓跋平原的怔神,更不缺拓跋信陵的缄默无语…… 以至于伪装在我身侧的杨延风,亦瞠目结舌盯视着我,失神。
堂内的压抑感越来越沉重,昭平无忌冷漠的俊容一丝波动也没有,浑身散发 着憎恨,阴霾得慎人的质问亦随之而来,“钦天监,你扪心自问,本公子究竟待你如何?十几年来如一日惦念着你的音容相貌,虽有一两位红颜知己伴在身旁,虽偶 行风|流之事,却从未下定决心娶妻生子…… 试问盛京城内的皇亲贵胄,可有一位年近二十四的男儿郎,始终不娶,始终像我这般全心全意爱慕你?! 不料,此份真情,竟被你视若草芥!盼不来以身相许,仅得到恩将仇报!”
迎着贺兰敏之微愕的注视,迎着拓跋平原恼火的目光,迎着风 三少呆若木鸡的的眼神,我蓦然闹了个大红脸,蹙窘。
昭平无忌的阴沉神色,在我长时间的噤口不言后,有增无减,“倘若在下有心侮| 辱你,身上必有你奋力抵抗时所留有的抓伤挠痕。 然而,除去惟一刺中胸肋的重伤,我全身上下并无其它伤患!若没推测错误,我以为……”语意稍顿,他盯住我连日来消瘦太多的脸颊,倏然放轻了诉说,“钦天监 大人,你与已故大将军杨延风早有暧昧情愫。前往【暖香阁】以酒解愁是假,偷|欢是真!未料,在下不适时宜的到访,打扰了你俩的龌|龊事…… 既惊恐你腹中骨肉被揣测并非帝裔,亦担忧奸|情败露无法再嫁,你索性刺伤在下,并颠倒是非黑白,栽赃陷害!”
身侧的风三少,彻底 懵了。
“没有!”骇然提高音量答出二字,我审视着这张让我些许失意、些许自责的英俊面容,坚定地摇了摇头,强调,“我与杨延风清 清白白,无任何私情。”事态发展至此,还有什么,比隐瞒杨延风与我的复杂过往来得更重要?
“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杨排风,何谈清 白?!”此时的昭平无忌,与方才专横凌厉的气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分明是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祸水!先受韶王嗾使,o 卖身为婢混入威武将军府,不惜牺牲色|相诱|惑杨二公子盗取《武穆遗书》。待二公子战死杀场,未过丧期,便恬不知耻对继任大将军杨延风投怀送 抱…… 直至杨延风逝世,你重新屈服于韶王淫|威,并与宇文昭则串通谋害幼主!即使你不是敌国细作,亦有扰乱朝纲、分邦离析之险恶用心。”
“无忌公子,您的情绪是否过于激动?”幽幽感慨,出自处乱不惊笑傲一切波折事态的拓跋信陵。不知为何,他明亮深邃的眸底,竟溢出一丝淡淡的袒护,令我怦 然心悸,“右监大人刚刚才义正言辞申明:审案之事,应外避亲,内避仇…… 不仅仅怀王五弟,你也一样,颇容易由爱生恨,掺杂个人情绪而损伤公平公正。”
闻言,拓跋平原抿紧薄唇,昭平无忌亦绷紧俊脸。
“所言极是。况且,离子时仅余一炷香,不宜匆匆量刑—— 本官以为,重审之事倒不如暂且告此,诸位听审官也可归府歇息,莫耽误明日辰时的大丧。”不急不慢的回应,贺兰敏之彷佛根本不著急砍我脑袋,心平气和宣告, “鉴于韶王拓跋信陵曾擅离封地、私自返京,依北秦律法,应处以笞刑八十。至于钦天监杨氏…… 你单独留下,本官仍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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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来,或许会有修改(握拳!)
将爱
众人皆散,空荡荡的提审堂,贺兰敏之始终端正坐着,埋首卷宗。
长时间认真审阅厚厚一沓《廷尉遗补》卷宗,他偶尔 抬首,似水眸光不经意停落在我五官面容时,他要么微微点头,要么舒缓眉尖对我礼貌浅笑…… 若在不谙炎凉世事的外人看来,高级政治犯的我,俨然成为一名伴 读。
奈何跪地时间太长,惟觉双腿酸麻的我只好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提醒道,“右监大人,您还想询问些什么?”
彷佛正陷入一件为难事,贺兰敏之并未答话,安谧目光仍流转于案头白纸黑字的书卷上,若有所思。
困惑地皱了皱鼻,我不动声色地撅 起屁股,悄悄揉了揉胀痛不已的腿,同时斜眼往房梁顶处窥瞄,希望能从隐蔽角落处找到美人师父的踪影—— 咦,东南角没有,西北方位貌似也没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贺兰栖真究竟藏匿在哪?抑或,他根本就未曾前来?
我懊丧。
“钦天监的面部表情,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会儿阴云密布,实在是变化丰富。”倏然聆听到的几句语调平淡的诉说,令我刹那间分神,亦慌忙侧过脸去瞧贺兰敏之。 还好还好,铺开宣纸执起毛笔的他,头也不抬淡淡问,“若觉得烦闷,可否劳烦你为本官磨墨?”
“好好!”答得点头如捣蒜。撇去芮之 的胞弟不说、撇去栖真的小侄不谈,他是主审,我为嫌犯,不论从人伦常理,还是从官场名利场出发,我都有巴结他的充足理由。人笨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时刻别进 水进行~~
收敛别有用心的傻笑,我规规矩矩地站至贺兰敏之身旁,为他研墨,偶尔,趁他专心致志落笔书写公文的空档,近距离仔细打 量他…… 嗯,他有着类似芮之的挺拔鼻梁,稍稍比芮之差了一两分神清俊朗;他的眉眼也很漂亮,却没有芮之那般柔和,反倒多了几许慧黠,至于他的唇…… 唇…………
蓦地,我忆起贺兰芮之吻我的那一幕。
唇齿之间的轻柔触碰仍可追忆,成人世界里的沉浮惆怅从未 忘怀,只是,他带给我的羞赧欣喜,留给我的失落寂寞,却再也寻不回。真心爱一个人,不容易;遗忘一个人一些事,怎就如此艰难?
手 背,忽然传来轻轻的触碰感,“本官,不喜欢墨太浓稠。”
啊?!
应声垂首,我意外发现砚台里的纹墨早已凝干。尴尬地, 我往砚台里多添加了些水,不敢直视贺兰敏之的眼,边勤奋磨墨,边讷讷小声道,“抱歉……”
他没有回应,依然是寡言少语书写着什 么,周身环绕的气氛稍稍开始压抑,直至苍逑有力的字迹占据了半边宣纸,他醇厚好听的声音才划破了寂静,“杨姑娘,你可知本官为何执意重审?”
我慢吞吞颔首,蹙窘,“应您的叔叔,贺兰栖真之恳请?”即使贺兰栖真不现身,我亦能猜到师 父在担忧我的性命安危。
虽不动声色继续书写着公文,他凝视卷宗的眼神,在这一刻莫名柔和了许多,亦隐约透露出几分复杂难喻的深 意,“听叔叔说,他真心爱慕你。”
惊悚!变幻型贺兰栖真怎能如此神速把他对我的心意对外人曝光?! 愣愣地待在原地,我答也不 是,不答也不是,进退两难。
倏然停笔,贺兰敏之抬眸直视我的难堪窘迫,一字一顿道,“芮之兄长在世前,曾修书一封向本官提及,他 倾心于你,有意向威武将军杨延风提亲。”
惊悚!闷锅型贺兰芮之居然也把他对我的心意对外人曝光?! 忘了是谁说,大老爷们之间除 了足球便是政治,不爱谈论风花雪月之事,更不愿剖析内心所需。
冷眼旁观我的心虚不安,终于,贺兰敏之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 就连一贯沉稳的语调也多出几分晦涩凝重,“杨姑娘,本官真不愿枉断你是一位‘水性杨花处处留情’的浪|荡|女子,然而,你流连往返于数名权贵男子,与他们 纠缠不休……”
“大人,如果你是想征询幼帝意外崩卒之事,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若是想打探我的私人生活…… 抱歉,恕我不 能敞开心扉一一详谈!”生硬打断贺兰敏之,我仓惶往后退,恨不得能马上返回若卢狱。不料,刚刚转身,有力的男性臂倏地弯圈住我,我整个人被稳稳妥妥拥入 怀。
沉稳的心跳就在我耳边,一下又一下,宛若寂静里涵义暗昧的低喃。然而下一瞬,贺兰敏之端起我的下颌迫使我直视他的眼,“逃什 么?钦天监在害怕?”
生怕提审堂外的狱卒恰巧闯入发现这一幕,我挪了挪身体,想拉开与贺兰敏之的距离,“大人,请放我离开。”
他好看的眼睫颤了颤,缓缓掀起,清澈瞳眸里有一丝促狭的流光闪过,眨眼消失殆尽,仅余唇边一抹半敛的微笑,“钦天监莫不是故技重施,时常对 天下男子欲擒故纵?”
浅浅呼吸一次,我定了定神,心无旁骛答,“我知道,右监方才听了诸多斥责之辞,定对杨排风心存不屑…… 不 论你相信与否,我仅希望您能避嫌。若让外人瞧见您的举动,恶言中伤我事小,污辱您的名誉事大。”撇去芮之的胞弟不说、撇去栖真的小侄不谈,贺兰敏之是主 审,我为嫌犯,再搞出几场似是而非的暧昧把戏,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世淫|妇’的罪名。
他眉宇极好看的一扬,无声地收拢臂弯把 我搂得更紧,眸里噙了无所畏惧的神采,“从步入提审堂开始,你一直盯视着本官,目光大胆且热切。”
“我……”动了动唇,我蓦然消歇了七八分底气,只得尽可能往 后缩以退开他的怀抱,边退边狼狈解释,“大人,您有所误会。”
他一点也不惊讶,一只手搂紧我的腰,他另一只温热大掌突然抚上我的 脸颊,英气勃发的面容流露出我不甚熟悉的挑|逗,“我知道,你与芮之兄长之间的郎情妾意,由来已久…… 但人死不能复生,与其枉费心神挂念他,不如与我结成夙世好。”
耶,怎么眨眼一瞬间,贺兰敏之脾性大变,成了一个登徒子?! 先前建立的光辉形象瞬时幻灭,我粗鲁推开他游移摩挲于我右颊,心烦气躁道,“大人,请自重。”
“你与其他男子纠纠缠缠也就罢了, 竟还去招惹栖真二叔?”薄凉戏谑,在我还尚未得及辩驳,温热的男性鼻息不期然洒落在我的面颊,柔软的什么亦突然压上了我的唇,“偷人都偷到自己的师父…… 既然如此性缺,不如由我来体贴你一回。”
苍天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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