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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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祇遗弃的夜叉?”

俊美的面色闪过蹙窘,宇文昭则张了张嘴,“你……”

“中郎将大人……”一道黑影,不期然出现在紫宸殿外,语意急迫,“据探子回报,顾命重臣贺兰芮之,在回府路途意外丧身! 贺兰氏族,此刻已乱成一团。”

眸底,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神采,宇文昭则抿了抿唇,“然后?”

“太皇太后亦传了口谕:命御史中丞孙大人、大理寺卿王公人二者,率五百神武禁军,恭迎韶王、怀王入宫议事。”

宇文昭则颔首,镇定问,“再然后?”

“再然后…… 威武大将军杨延风,连同麾下神机营的将士,与御史中丞率领的禁军僵持于怀王府邸,互不相让。”诉说,终于在此刻多出一抹犹豫,一抹忐忑不安,“而韶王殿下,却带着一具棺椁,止步不前于北宫门,口口声声…… 请求陛下圣裁。”

“棺椁?”深沉黑眸,竟有了一闪而逝的玩味,宇文昭则抬头,看了看天际那轮被浓厚云层所遮掩的勾月,语气冷淡问,“谁咽气了?”

“钦天监。”

宇文昭则猝然回首,幽黑眸瞳氤氲了浓浓的错愕,“她…… 死了?!”

特别篇 红颜

黑色棺椁,停在皇城北宫门外。

死亡的气息,正默默弥漫在夜色中每一个角落,紧紧攫住丧葬队伍里每一个人的心魂。白色的招魂幡,亦随冷风摇弋晃动,隐约透露出逝者生前的哀怨,忧伤。

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身著素白丧服的拓跋信陵眯起双眼,望着破晓在即的黯淡天空,他果断迈步上前,“本王,要谒见圣上。”

大理寺卿王大人,一溜烟儿的跑前跑后,步步紧跟在韶王身侧,“哎哟王爷,您这不是让下官为难么?太皇太后,正在凤仪宫等着召见您…… 王爷,您听我说,情况没那么严重,不过是饮饮茶水、议议政务,上嘴皮磕碰下嘴皮的事儿,能难倒您?”

拓跋信陵眉头紧锁,“让开。”

“这……”圆脸大理寺卿摇头,先是支吾,继而又显得心事重重,迟疑着,他看了看自己身后黑压压一片的神武禁军,才张嘴劝说,“紫宸殿早已歇灯,圣上或许已然入梦…… 王爷,您应该即刻前往凤仪宫。误了时刻,勿怪神武禁军对您无礼……”

含了警告意蕴的言辞,猝然湮没于宫门次第开。

庞大的朱漆宫门,被豁然推开。沉重的转动声,在身著一袭黑色袍衫的宇文昭则步出时,戛然而止。

“宫门禁地,不可大声喧哗。”低沉的男性话语,直接丢给与周遭肃穆气氛格格不入的大理寺卿,宇文昭则连目光都没有挪移,径直走向走向棺椁,走向韶王。

十步之遥,他面无表情。

“沼泽君哇~虽说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然而小命都保不住,你拿甚与人争执?”

“闭嘴。”

七步之遥,他面无表情。

“师姐,你讨厌我么?”

“当然讨厌。”

“为什么?”

“因为你殴打师姐--|||”

五步之遥,他依然面无表情。

“昭则…… 在这个世界上,师姐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若不嫌弃,愿不愿以天为誓、以地为盟,与师姐义结金兰?”

沉实脚步,终于在棺椁旁顿住。

宇文昭则垂首。黑眸,慢慢瞥过棺木里睡躺的女子,清楚看见她再无一丝一毫痛苦挣扎的安静容颜,俊逸非凡的男性面容,终于在此刻有了伤感,“她…… ”

“她死之前,留下一道敕诏。”打断宇文昭则的质问,拓跋信陵薄唇的弧度缓慢扩大,似笑非笑森冷道,“本王,愿将此诏书呈递圣上,请求圣裁。”

“我在问钦天监为何会死? ”嗓音陡然提高,宇文昭则眉宇间快速闪过一丝愤怒,“是韶王杀了她?!”

迎着宇文昭则阴冷的质问眸光,拓跋信陵沉声回答,语气平静得宛若阐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钦天监不愿苟活,自尽身亡。”

“自尽?” 宇文昭则嗤笑。

拓跋信陵仍旧从容,“廷尉监之死,她自知身负无忌公子的血案,才连累贺兰芮之…… 本王劝阻不得,只能眼睁睁见红颜逝。”稍顿,他瞥了一眼大理寺卿,笃定答,“一切,只怪昭平氏族欺人太甚。”

宇文昭则剑眉紧拧,英俊五官笼罩著寒冰,“可……”

“胡诌!排风丫头,绝不会自残轻生。”恼火的咒骂声,缘于一道淡黄色的颀长身形。如风送轻烟般,他迅速掠过丧葬队伍,近身靠近棺椁。或许是路途匆忙,面色微微潮红的他,竟上气不接下气。

“死、死丫头…… 芮之已逝,你跑去哪儿了?三哥寻你半天也不见踪影。”气息不紊的埋怨,杨延风俯身凝视棺木里的女子,看着她宛若熟睡中的静谧容颜,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惩罚般轻捏她鼻端,“在装死么?”

指尖触感,是从未体验过的冰凉。

幽幽黑眸,骤然瑟缩一下,眨眼须臾,杨延风重重捏了捏她的脸颊,眯着眼眸笑了,“贺兰栖真死老头儿,何时教会了你龟息神功?”

回应杨延风的,是长时间的死寂。终于,他清亮眸底流溢着的热情、期盼,慢慢消减,慢慢不复存在…… 英俊的脸,收起全部的戏谑调侃,他以最最认真的表情看着棺木里孤零零躺着的女子,失神。

“都给本王让开!” 叱责,缘于怀王拓跋平原挥退近身护卫的王府亲随。薄唇紧抿的他,强行按捺满腹的怒气,毫不犹豫步向棺椁——

明明两个时辰不见,她彷佛消瘦了许多。小胳膊小腿,却偏偏穿着宽大的素白褥裙,愈发显得面容苍白无血色,就连唇瓣,亦无一丝一毫的朝气…… 记忆里,那位驻足于比翼街、嬉笑着说几句不咸不淡笑话的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颓丧?

拓跋平原皱眉。

仔仔细细凝视着睡颜沉静的女子,凝视着她手心里的剑刃割痕,拓跋平原猝然伸出手,用力撕开她褥衫衣襟——

胸处,火焰胎痕仍在,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创伤,不期然曝露在寒风之中。 暗黑血渍,似刚刚干涸。

拓跋平原怔住。

“五弟,死者为大,就算你再怎么悲恸、再怎样不愿相信钦天监已死的事实…… 大庭广众之下,也该维持皇子对朝廷命官的应有尊重。”诉说着,拓跋信陵倏然脱下外袍,轻轻披覆于杨排风,遮住她□在外的肌肤。

而拓跋平原,依然是愣在原地,发呆。下一瞬,怒不可遏的他蓦然转过身,伸出双手紧紧攥住韶王的衣襟,语气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忿恨,“你杀了她?!”

好笑的弯了弯唇,拓跋信陵挑高剑眉,“钦天监是以身殉国。”

“殉国?! 她热衷朝政?她执著帝位、一心惦念皇权么?!”理智不再,拓跋平原不再顾忌所谓的纲常礼仪,情绪激动,“她若有心殉国,会舍得关闭【渭水泱泱】?会静下心来与我饮完最后一杯清茶?会打算离开盛京、从此隐居杨府老宅?”

韶王云淡风轻笑,“五弟,你对于钦天监的私生活,打探得真清楚…… 怎么,舍不得杨排风死?既难忘怀,为何她活着的时候,不娶进门?”

“都闭嘴!宫门禁地,由不得你们大声喧哗。”争执,被中郎将宇文昭则打断。直接忽略插不上嘴的大理寺卿、以及随后赶来的御史中丞孙大人,他不容置喙道,“既然二位亲王相聚于此,不如与威武将军一起,立刻入宫谒见圣上,亦好…… ”

言于此,宇文昭则凝视了最后一眼棺椁里的女子,缓缓侧过脸,阴鸷眸光投向忐忑不安的大理寺卿,“亦好…… 为廷尉大人、为钦天监,讨回公道。”挥手示意,他沉声吩咐,“来人,恭迎钦天监。”

“不,她不愿再入宫一次。”哑哑叹息,缘于神采稍有疲倦风三少。坦然拒绝,他把沉睡不醒的杨排风打横抱起,亲昵拥入怀,“妹妹…… 三哥,带你回家。”

“风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拓跋信陵蹙眉,“钦天监的遗身,理应尽快送归中书省、太史院。待圣上下旨,再择吉日入土为安…… 况且,本王手持敕诏,你须共同入宫,聆听钦天监遗留于世的嘱托。”

“不必。”抱着浑身冰凉的她,看着再也不会生气、不会开怀大笑的她,杨延风极其冷静往后退了一大步,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我打算辞官。”

宇文昭则惊讶,拓跋平原亦愕然。

“怀王殿下,恕末将不能信守诺言,不能陪您度过眼下难关…… ”杨延风笑了笑,答复直接,“我家小妹这辈子最大的憾事,是没有本事离开盛京,被迫入宫。 倘若能够重新来过一次,她定不愿入帝王家…… 所以,末将只想竭尽所能,完成她生前遗愿,带她离开这个权势争夺的是非地。”

侧过脸,杨延风瞥向沉默不语的拓跋信陵,言辞一凛,“韶王殿下,廷尉大人已逝、钦天监辞世、威武将军罢官返乡的结局,是不是很合您心意?”

拓跋信陵并未答话。

低低叹息一声,杨延风眸底的嘲讽意蕴不复存在,溢淌于俊颜的神采,惟剩怅惘。 眸光缓慢流转,他深深凝望着倚靠在自己肩膀的憔悴女子,倏然间,恢复了惯有的温柔笑意,“傻丫头,我们离开盛京,去杨家老宅住几天…… 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咳,最近阿花稍感悒郁,以至于和亲们唠嗑量锐减(自我反省)

《灯笼》这篇文曾要过几次榜单,所以半月前,编 辑和我说过入V的事情。鉴于阿花销魂忙碌、以及编 辑理解,所以本文暂时不V。万一入V了,也只能说,是阿花该履行的义务-- 不过,望天,阿花应该会继续销魂忙碌很长一段日子。

小排一路走来不容易,因为她的伪后妈,我,曾经数次不习惯当前的大环境(捂脸,十八自殴) 咳咳,现实生活已经太多条条框框,所以,网络消遣这件事上,我与众虞姬们,一起随性滴happy。

姻缘天注定

我,好像经历了一场很漫长的梦魇。

明明只是被拓跋信陵灌下一杯相思草,下一瞬,整个人宛若坠入漆黑不见底的幽暗世界。所有的爱恨情仇,皆变成了虚幻,仅剩下无边无际的迷惘。想要唤出些什么,我总能听见不知属于谁的伤感叹息;想要睁开眼,我总能感受到不知属于谁的触抚,恋恋不舍。

身体百骸沉重得厉害,心,亦在莫名伤痛。

“傻丫头,我们离开盛京,去杨家老宅住几天…… 好么?”悒郁之间,耳畔倏然听见嘶哑的男性话语,蕴着深深自责、歉疚,“春天将近,你一定没见过枫树开花罢?漫山遍野的红枫树,花开在翠叶之下;而郁郁葱葱的绿枫树,花开在翠叶之上…… 暗香浮动,却心旷神怡。”

是谁在对我说话?杨延风么?

极其困难,我想撑开重如千斤的眼睑,可惜,彻底僵麻的面庞,完全丧失了自主行动权,并不属于思维控制。

“我忽然忆起往事…… 你与你母亲初次抵达盛京城,恰好也是春天。”他低低的轻笑,语意柔缓,“第一次见你,你安安静静地攥着母亲的手心,羞赧的看着我,我也呆呆愣愣地注视着你、注视着你唇边甜甜的笑靥…… 你无声地笑着,露出稚嫩的乳牙,很可爱。”

“对,可爱。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都是乖巧可爱的姝儿妹妹。你不像惜弱,总是一个人闷着书房里习字、刺绣,反而愿意跟在二哥杨延光身边嬉闹、玩耍。奇怪的是,即使你时常被他欺负得很惨,也极少向祖母哭诉委屈,从不向自己母亲抱怨。 ”

呵呵,姝儿真傻。

幽幽叹息,此刻离我甚为亲近,“傻罢?说来是挺傻,当年被二哥抢去拨浪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风三弟不明白:同样都是被杨延光欺负,姝儿你为何甘愿隐忍?”

隐忍?

是不愿意计较。

“排风丫头,其实我一直认为,你并非天性懦弱。 确切来讲,你应该很喜欢二哥?不喜欢,不会隐忍,更不会纵容。”

喜欢杨延光?

不,我怎么会喜欢他…… 想驳斥些什么,头居然继一轮隐隐作疼,心绪亦愈发复杂,怅茫难喻。

“别离十几载后重逢,当二哥抱着浑身是血的你回到威武将军府,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体会什么叫‘韶华易逝、故人难觅’。 世间女子,往往不会因为美丽而突显可爱,却因为可爱而愈发美丽…… 你知道么,站在正厅四处张望的你,清秀面容间少了几分木讷,多了一抹伶俐狡黠。偶尔回首,隔着不太遥远的距离,你定定地凝视着我微微一笑,刹那间,我怎么打量,怎么都觉得你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娇俏丫头…… 抢眼。”

抢眼?瞧,又在取笑我。

若没记错,我那天的穿戴打扮,皆惊悚。

耳畔,是杨延风坏坏的笑意,又彷佛含了淡淡酸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自责。当年在正厅,我的坐席离你最近,为何没有及时捂住你口无遮拦的嘴?眼睁睁地,见瘦弱单薄的你被怀王押送廷尉、笞刑六十。”

错了,不是我口无遮拦,是替贺兰芮之忿忿不平。

“我知道,你为廷尉监心有不甘。笨丫头,你总是在心疼…… 童年心疼二哥,担心他被祖母责罚。长大之后,开始毫无保留心疼贺兰芮之,即便被鞭笞得冷汗直冒,仍坚持为他申辩清白…… ”他语意稍窒。片刻,温热的吻,毫无预兆熨帖在我的额,“我为你心疼。如此倔强,值得么?”

傻疯哥。

感情的事情,总是曲折离奇。真正的爱情,往往要经历一段崎岖道路才会有结果,而有时,连一个结果都没有。‘值不值得’这码事儿,你若认真,全盘皆输。

“我一直自诩,自己为静芸默默付出了很多很多,然则与你比起来,我自愧不如…… 你才是天底最呆最笨的傻瓜。男女感情相悦之事,岂是单方面付出换来的?你叱责我的时候,底气十足;尔今,我连骂醒你的机会都没有…… ”话语,正透露出故作轻松的揶揄,“排风丫头,你当真舍得抛下三哥、与贺兰芮之双宿双栖?”

他言辞落寞。

而我,内心一片迷离。

“你舍得,我却舍不得。”忧伤叹息,再度翩然而至,“我希望你能睁开眼睛…… 即使你生闷气不愿开口说话,我会隐忍着,以你的沉默来填满我的心。我愿耐心等候,等候你的嬉笑怒骂,在我心底怒放盛开的刹那。”

“在战场的时候,我总在回忆自己被某位大胆女子窥视得一干二净的窘迫场面,惦念着被禁闭于廷尉、日夜抄写《女诫》的可怜女子。等到我领兵回京,我终于在如山如潮的人群里见到了她…… 目瞪口呆地,我看着她细腻光洁的脸,看着她代表成熟女性的动人曲线,看着怀王殿下注视着她的温暖目光时,我忽然觉得失意…… 我在想:被二哥奉为至宝的心爱之物,即将弃他而去。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是二哥的丧失,也是你我之间的别离…… 排风丫头,你能理解么?”

脸颊,被他爱怜的轻捏,不舍。

“丫头,天亮了,晨旭都要晒屁股…… 你一直在睡,肚子不饿?”他小心翼翼抚上我的腹部,轻细摩挲,“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饿了?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我喜欢女儿,像你一样乖巧可爱的女儿。丫头,醒醒可好?与我说几句话罢…… 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惹你生气,害你伤心。”

他自言自语的诉说着,不知疲倦,不知停歇。

“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我够坚定,就不会应允你入宫为嫔;如果我够理智,就不会发生酒醉轻薄之事;如果我够沉著,就不会在知晓贺兰芮之已死、数次搜寻不到你的行踪之际,仓促率领三百神机营的将士前往怀王府…… 我以为你还恨我,只愿藏匿于怀王府邸……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枉顾你性命。”

我不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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