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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春暖-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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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暮春过了,梅鹤鸣骑着马从她家门前过的时候,就见她头发梳的光溜溜,戴着赤金的金丝儿髻,穿红裹绿,带着两个年轻丫头在她家门楼子上,依靠着栏杆往外瞧街上的新鲜景儿呢,逢着自己过去,偏把鬓边的一朵海棠花掉了下来。

那时梅鹤鸣满心里都是宛娘,哪里瞧的见她,理也没理,便过去了,倒不想那寡妇不死心,这是变着法儿的拖了孙元善来说项,想来是想让自己帮她了了官司,顺便勾着做上一停风流事,若搁以前,这样的风流事也无妨,不过是图个新鲜乐子,这会儿有了宛娘,他倒没了挑弄风月的心思,便推道:“这事儿你管她做什么?”

孙元善原不如周存守有个正经的武职在身,更比不得梅鹤鸣乃是世家子弟,不过是个靠着祖产过活的纨绔子弟,却有钻营头脑,前些年,只等梅鹤鸣跟周存守两人在青州府里来,他便想法儿依附上来,在衙门里捐了个提刑官的缺儿,每日也没什么事,只靠着帮人打官司吃旁人些银钱好处,几年下来,倒把家里整治的颇像样儿,比陈子丰那宅子还要强些。

这回是夏寡妇特特寻人找上他,言说若官司赢了,足谢他三百银子,孙元善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又因这事上头连着的京城大理寺,虽说也能求周存守,最末了不还要归到梅公子这儿,谁不知梅家老爷如今正任职大理寺正卿,求旁人哪里有求他来的爽利。

况那夏寡妇拐着弯子的打听梅公子,孙元善哪里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这档子风流事若他牵成了,那寡妇一欢喜,不定要怎样谢他呢,故此,倒是磨破了嘴皮子似的跟梅鹤鸣说项。

梅鹤鸣磨不过情面终道:“明儿我修书一封回京,询询此事是谁出的头,只让那人莫管这事也便罢了,至于剩下的事……”孙元善忙道:“剩下的事哥不用劳心,弟一力办个妥当。”

梅鹤鸣打点了孙元善,忙回转后头来,正赶上宛娘才起身,洗漱过后正在妆台前梳头发,白衫儿娇黄裙儿,越发显得一张小脸儿粉嫩嫩似三月桃花。

思及昨夜帐中乐事,梅鹤鸣便笑吟吟立在宛娘身后,扶着她的肩膀,在菱花镜里端详她良久低声道:“怎不再睡会儿,时辰还早呢。”

宛娘瞥了眼窗户外头老高的日头,抿抿嘴儿,心话儿说果然那句话说的不差,男人要是哪方满足了,什么都顺当了,瞧梅鹤鸣如今的样儿可不正是如此。

从镜子里跟他对了一眼,不怎么自在的错开去,粉面仿似有些红,看在梅鹤鸣眼里,更是稀罕的不知怎样了。

凑到她耳边调笑道:“想什么事儿呢,脸儿都红了……”宛娘不惯跟他肆意调笑,便问:“一大早去了哪里?”

梅鹤鸣不禁挑眉低笑一声道:“这么些日子来,宛娘还是头一回问爷的行踪呢,倒令爷有些受宠若惊了……”

☆、62

梅鹤鸣心下计量起前事,琢磨着夏寡妇这档子事,若跟宛娘说了,免不得她又要胡乱猜疑,她又不喜说出来,只闷在心里,日子长了岂不又成了一场心病,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说与她知道作甚。

思及此,伸手从花盒里拣了一支堆纱的芍药花戴在宛娘鬓边,对着镜子端详半晌儿,满意的点点头道:“我的宛娘好容色,正配这支芍药花。”

宛娘目光微闪,抬头瞧了他一眼,梅鹤鸣才道:“孙元善一早来了,有些不打紧的杂事,让我打发他走了。”

宛娘倒不是稀罕问他的事,只因心里清楚,梅鹤鸣那几个狐朋狗友都是怎样货色,不到一处便罢,倒了一处除了吃喝嫖,再无一件正事的,不过问了,宛娘心里又暗暗后悔,平白的问他这些作甚,难道她还想管着他的行踪不成,更何况,自己能管的了他的事吗,左不过是个笑话儿罢了。

想到此心里一堵站起来,撩开帘子到了外间屋里,竟没搭理梅鹤鸣,梅鹤鸣愣了一下,仔细回头想想,未曾手错什么话啊,怎的又是这样脸色,跟出来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了早上饭,等下人撤下饭去才道:“今儿外头天好,刚头过来的时候,路过西边的小花园,瞧见那里的一丛迎春花开的甚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也散散,省得你总闷着屋子里,心里不爽快了就跟爷使小性儿,爷可消受不得。”

宛娘也觉得自己仿佛有些无理取闹了似的,便小声说了句:“你没旁的正经事吗?”那模样儿有几分别扭,又带着些许娇俏,勾得梅鹤鸣心痒痒的不行,凑过来就要亲嘴,被宛娘偏头避开,梅鹤鸣哪里肯依,把她搂在怀里掰着她的膀子砸了半天才放开她,。

这一番你来我往,倒更像两口子关了门儿在房里打情骂俏,吴婆子在外头明间里拦着丫头不让进去,怕搅了主子的好心情,等里头梅鹤鸣叫人,才进去,手里捧了一件柳青色遍地金的比甲,给宛娘穿在外头。

梅鹤鸣携了宛娘的手,出了屋,沿着回廊往西边的花园走,立在角门处,梅鹤鸣回头瞥了眼院里的两株红梅,寒冬腊月映着雪倒好看,到了这会儿瞧着却不大入眼,倒不如掘了,从庄子上移过两颗石榴来,种在院内,石榴花红子多,可不正和了自己的想头,说不准等石榴结子的时节,宛娘这里也便有消息了。

想到此,开口吩咐吴婆子:“你让人把常福儿给我叫到花园子里去,我有事寻他。”这才跟宛娘去了花园。

青州春早,这还在二月里呢,花园里的迎春花便开的团团簇簇了,金黄的花瓣映着日头热闹非常,粉墙边上两颗大杨树也吐了毛绒绒的穗子,几个灶上使唤的小丫头,额发尚未齐眉,在树下你追我跑的拿着吓唬人,不时传一阵阵清脆的笑声,仿佛此生都无愁烦一般。

宛娘很有些羡慕,想来人若年纪小些或干脆不懂事还更好些,抬头瞧见空中有不知谁家放的纸鸢,想是挣脱了轴线,随着风飘飘荡荡,也不知要飘去哪里去。

梅鹤鸣见她望着天上的纸鸢发呆,以为她喜欢,又想起她一向身子弱,常爱害病,倒不如放了晦气,没准日后就好了,便悄吩咐了人速速去街上的风筝张冯家去买一个回来。

纸鸢没到,常福儿先到了,梅鹤鸣把自己先头的话吩咐了他,宛娘在一边听见,不免好奇询道:“好端端的那两株梅花你掘了它做什么?”

梅鹤鸣却不实话告诉她,只说:“那两株梅花我瞧着甚无风骨,开的花又多又杂,且梅枝过密,如今却又光秃秃的不大入眼,倒不如换两颗石榴来,又能观花,也能赏叶,到了秋天还能吃上果子,岂不好。”宛娘忍不住抿嘴笑了,心里说儿真是个做买卖会打精打细算的,便不管他怎样折腾。

常福儿刚出了门,吴婆子就拿了一只偌大的金鱼纸鸢进来,宛娘一见纸鸢,眼睛不禁一亮,梅鹤鸣见她脸上显出欢喜之色,便接在手里道:“就当这是宛娘的晦气,今儿一总全放到天上去,来日便没病没痛的万事顺遂了。”

宛娘自然不信这些,但放放风筝也权作个消遣,梅鹤鸣见宛娘隐隐含着个笑意立在那丛迎春花旁,倒真是应了那句人比花娇,越发喜欢上来,也不用小厮丫头帮忙,自己拽了纸鸢围着花园子跑了一圈,纸鸢好容易斜斜飞上半空,还没往上呢,便落了下来,挂在了那边的假山上。

一边立着的丫头婆子跟外院探头进来的小厮瞧见也不敢笑,只宛娘却笑了起来,梅鹤鸣见引逗的宛娘发笑,越发不用人,自己上了那边假山上去够了纸鸢下来,把袍子下摆掖在腰间,腰上的玉佩,荷包,扇子套等一并解下来递在宛娘手里拿着,拽着纸鸢又跑了两圈,也不知怎的就放不上去,倒是累了一头一身的汗,恼恨起来,把纸鸢掷在地上,问:“刚头谁去买的,倒买了个坏的回来,叫进来爷要问罪。”

宛娘笑的都快岔气了,听了他这话道:“莫要胡乱怪人,你跑的方向差了,要逆着风才对。”

梅鹤鸣忽然呵呵笑了两声,凑到宛娘耳边道:“爷省得,不过为了逗我的宛娘一笑,耍子罢了,你当爷真不会放呢!”

重拿了纸鸢,只跑了几步,纸鸢便稳稳飞在了空中,梅鹤鸣见放的高了,让吴婆子拿了剪子过来,交给宛娘道:“快剪了,把你的三灾九病全放了。”

宛娘依着他剪了,瞧着那断线的风筝飞的没了踪影,一回头却见梅鹤鸣定定望着自己,眸中一缕温存清晰可见,便是再铁石心肠,这会儿也不免动了动,更何况宛娘本来只是个女子罢了。

自此两人倒真正和谐起来,宛娘也不跟过去一样,一日里都不说一两句话,逢着梅鹤鸣说两句,她也应上一句,在一处里便不说话儿,宛娘做针线,梅鹤鸣看账薄自,甚或梅鹤鸣教宛娘认字描红,到了晚间,携手入榻,枕席之间行那云雨之事,也渐渐得趣。

吴婆子在一边瞧着,暗暗欢喜,心里暗暗祝祷,好容易顺遂了,莫再生什么周折才是。

转眼过了二月末便是三月,正是风和日暖的好时节,自打上次放过纸鸢,梅鹤鸣见宛娘喜欢西边的小花园,便让人着实打理收拾了几日,花草移过来不知多少,又在西边的粉墙边上拴了个秋千架子,想着让宛娘无事的时候,打秋千消遣。

这日刚弄好,便让人拆了隔着的围棚,拽着宛娘过来,到了秋千跟前,对后头的丫头道:“你们几个谁上去打个样儿来给奶奶瞧瞧?”

后头的小丫头脸上虽都跃跃欲试,可又怕上去丢了脸面,你推我搡半日没人靠前,好容易上前一个,坐在上面摇晃了几下,便尖声叫了起来。≮我们备用网址:≯

梅鹤鸣道:“都是不中用的,连个样儿都打不好,回头把你们一个个都开发了出去。”几个丫头被梅鹤鸣喝斥一顿,俱都垂首立在一边不敢言语。

宛娘道:“用他们打什么样儿,我自己来就成了,不就打秋千,待我打个立着的给你瞧。”梅鹤鸣不禁挑了挑眉,这么些日子来,哪里瞧见宛娘争强好胜的出过头,这会儿倒真正像个十七八的小丫头了。

遂笑道:“你仔细着,若从上头摔下来,可要摔断了腿儿的。”宛娘心话儿这梅鹤鸣也太小瞧自己了,合着,她在梅鹤鸣眼里就是连秋千都不会打的废物,只知道吃喝做针线的蠢妇人,越发起了好胜之心,也不用人帮,扶着秋千索便站了上去,前后试着悠了两下,结实非常,便用力荡了起来,一下比一下高,引得下头的小丫头一个个拍手叫好,裙带衣袂随风飘起来,好看非常。

宛娘只觉自己仿佛飞起来一般,荡到高处,能看见墙外远处的街景,故此越荡越高,梅鹤鸣先开头也有些被这样的宛娘惊艳到,何曾见过如此鲜活灵动的宛娘,秋千仿佛为她插上了翅膀一般,梅鹤鸣甚至有种错觉,或许他一错眼的功夫,宛娘就会飞的不见踪影,可后来越瞧越有些惊险,忙要她停下,刚出声,宛娘那里手一滑,人就直直飞了出来。

梅鹤鸣唬的心跳都快停了,一跃而起把她接在怀里,脸色难看非常,扭头吩咐:“把这秋千给爷拆了。”

宛娘缓过来忙道:“不许拆。”梅鹤鸣哼一声:“纵然不拆,以后也不许你再打,刚才险些把爷吓死,不是爷在这里,你这条小命就丢了。”抱着她径自出了花园儿,回到屋里耳提面命了半天,直到宛娘应了他,再不打那秋千才罢了,第二日,铺子里来了什么大主顾,梅鹤鸣吃了早上饭便出门去了,宛娘做了会儿针线,忽见吴婆子进来道:“后街上夏家使过来两个小丫头,说他们府上花园子的玉兰花儿开了,他们家主子姑娘选了好的,让送过来给奶奶戴着玩呢。”

宛娘一怔:“我也没见过她们家姑娘,巴巴的送得什么花过来。”吴婆子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省得奶奶听了心里头膈应,又惹出什么事来,暗里也不禁焦心,这才好了几日光景,怎的爷又跟后街的夏寡妇勾连上了,莫不是真瞧上了那个不正道的寡妇了……

☆、63

宛娘想了想道:“你把那两个送花的丫头唤进来我问问。”吴婆子便出去把那夏家使来的两个丫头引了进来。

宛娘这一瞧,竟是两个才十二三的丫头,额发齐眉模样儿倒都极水灵,一人手里提着个竹编的篮子,里头满满两篮子玉兰花,显见是新摘下的,花瓣上还挂着露水呢。

宛娘便问:“你们叫什么名儿?”右边一个丫头伶俐嘴巧,脆声道:“奴婢翠巧,她叫翠兰,是我们主子姑娘跟前使唤的,今儿我们家姑娘瞧着园子里的玉兰花开的好,便让摘了些给奶奶送些过来戴着玩也好,赏丫头们也好。”

宛娘听她说话极清楚,便让吴婆子去后头拿了两块销金的汗巾子给了两人道:“劳烦你们家主子惦记了,回去替我谢谢你们家姑娘。”又让丫头从点心盒子里拣出两块玫瑰馅儿的酥饼来打发两人吃了,才放了她俩回去。

这俩丫头也没想头一回来这里,就得了这些好处,回到府里,夏金玉正巴巴的等着呢,见她两人进来才道:“怎去了这大会子功夫,倒让我好等。”

翠巧忙回道:“只因那位奶奶和善,赏了我们二人两块汗巾子,又拣了两块点心与我俩吃了,才放回来,故此耽搁了些时候。”

夏金玉道:“这么说来,她很是和善的好性儿了?”翠巧道:“可不是好性儿,说话轻声细语的,温温柔柔的,声儿都不大呢。”

夏金玉忙又问:“她模样如何?”翠巧道:“论起模样儿,奴婢瞧着倒寻常,穿的很是素净,倒显得肉皮比旁人白净些。”

夏金玉这才略放了些心,今儿使人过去也是没法儿了,夏金玉早听说梅鹤鸣惯有个风流名声在外头,那日在自家门楼上,瞧见他头上戴了一顶卷檐青罗帽,身上一件青潞绸褶子,打马从门前过,生的好个精神体面的样儿,坐在高头大马上,腰背挺直,魁梧健壮,想来定是个帐中英雄,不似她招的那个死鬼穷酸儒,驴粪蛋儿一样,就外头光溜,一上炕没弄几下就不中用了,却还是个短命鬼儿,丢下她不到二十就守了寡,一个人整夜里孤枕寒衾的,多咱是个头。

虽说常跟外院的小厮偶尔厮磨厮磨,也总不是个长久之计,自打那日见了梅公子之后,倒生出了个另嫁的心思来。

心里计算着,纵然梅府里的门槛高些,横竖她也不是想嫁给他当个正头老婆,不过想寻个终身的依靠,等将来爹娘百年之后,也不至于被人生欺负了去,便不把她纳进去,在外头挂了梅公子的名儿,也算有了主儿,现成的有个例子,他们前街的王家巷不就是梅公子一个外宅吗,如今梅公子连正经梅府都丢下来,只在这里跟那个叫什么宛娘的寡妇过活,自己也照此例便是了。

想世上这男人哪有个不沾腥的,她瞎心思勾几回,哪有不成的,待做成了好事,再谋其他,便也不难了。

夏金玉存了这个念想,只苦于没个由头,赶上她家跟刘茂才打官司,扫听的孙元善跟梅公子颇有交情,又是个爱财的,便许了孙元善银钱好处,指望他帮忙了了官司,顺便引见了梅公子,以偿心愿。

哪想官司是了了,可梅公子那儿却连个音信儿都听不着,她寻人问了几次孙元善,孙元善只说:“如今梅公子正着紧王家巷的这位,旁的风月心思便都没了。”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走走梅公子这个新宠的门路。

夏金玉心思伶俐,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横竖是前后邻,常日来往也说的过去,等熟识了,两下里走动起来,哪会遇不上梅公子,遇上来再勾上手还不容易。

故此今儿见园子里的玉兰开的好,便打发身边两个丫头过去先试试深浅,探探这寡妇是个什么样的秉性,这会儿听了,心里越发放下了,那么个姿色寻常的妇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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