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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生欢-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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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熙然先没作声,只是伸手从杜秋那里拿了一串有些烤焦的蚱蜢,微皱着眉头咬了一口,嚼了两嚼后咽下去,将那串蚱蜢递到顾熙和面前:“你要不要尝一口?”
“不要”顾熙和抬手就将那串蚱蜢给拍到了地上:“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亏你咬得下去”
“是啊”顾熙然转着手里的蚱蜢串,淡淡道:“杜秋要不是怕你失足摔下来,早就去别处打野味了,用得着在这附近逮蚱蜢么?你以为他爱吃这个啊?”
闻言,顾熙和立刻睁圆了眼睛,目光里带着极度的惊讶。
他转头往杜秋那边望过去,却见杜秋那张白板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除了偶尔翻动一下手里在烤的鹌鹑,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顾熙然说完了想说的话,也不再理他,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地上,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
沉默。
面对这种情况,顾熙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是微张着嘴,坐在那里发愣。
这时纪丹青已经捣烂了一两种草药,敷在了舒欢的脚踝上,替她缓解了些疼痛。
舒欢痛过了劲,拿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了顾熙和一眼道:“你还是承认吧,这事压根就是你自己小心眼。”
顾熙和气的不是她,因此盛怒之下将她推伤了,心里多少有点内疚,但小心眼三个字着实不太中听,他还是不满的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哪里小心眼了……”
“难道不是吗?”舒欢糗他道:“不说杜师父,就是你二哥,他蠢到带你出来,不将你完整带回去的地步了吗?方才我替他梳头时就留意到了,他嘴里说着不管你,其实总往峭壁那边看,要是你真出点什么意外,我看他们两个都是头一个冲上去救你的,分明是你自己小心眼,别人对你好你都感觉不到,还乱发脾气,说人不管你的死活”
……
她每说一句话,顾熙和的脑袋就往下耷拉一点,说到最后,他的头都快贴到地上去了,生平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地自容。
好像,真的是他自己误会了……
但是他怕高啊杜秋是个外人,不管他也就算了,连顾熙然都不管他,还说怕高没关系,多攀两次峭壁就能治好了,说完,他就独自攀下去了,丢他一个人在上头……
这种举动当真激怒了他
自小到大,他受到的宠爱都是来自长辈,家里兄弟姐妹虽多,但没有一个同他交好,就连与他一母同胞的姐姐顾芸,他都嫌啰嗦没劲,很少搭理,因此玩伴只有染墨和涤砚两人,偏偏他们是书僮,有身份隔着,主仆规矩怎么都少不了的。
如今好容易发现原来长年病弱,足不出户的二哥如此有趣,又不像大哥是长子,天生有继承权,独得老爷的宠爱,令他本能的排斥,于是他心里不由的生出了亲近感,一天下来,有事没事的总要往生梅阁那边跑上两趟才觉得畅意。
被想要亲近的人漠视抛弃了,无疑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何况这人还是他的手足,在家里他唯一喜欢的兄长……
综上原因,让顾熙和一直觉得自己愤怒有理,因此方才的言行没有给人留下任何余地,没想到此刻被顾熙然和舒欢三言两语说得惭愧,尴尬的反倒是他自己了。
“我……”他很想道歉,可是这种向人示弱的事他从没干过,很是不好意思,尤其是先前他口不择言的让杜秋滚蛋了,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接受他的道歉,若是不接受,他岂不是要更加尴尬?
不过比起尴尬来,他更怕顾熙然生气,从此往后不再理他,那就没人带着他玩了。念及至此,他还是走到杜秋面前,涨红着脸道了歉:“杜师父,我……我方才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别……别放在心上……”
“噗——”舒欢生怕敷在脚踝上的草药被蹭掉,正在拿帕子包裹,听见他磕磕绊绊的婉转道歉,再回想起初见他时,他那一副不可一世的顽劣与傲慢,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这笑声倒替顾熙和解了围,有人搭理他,哪怕是笑他呢,都让他感觉没那么难堪了,于是立刻扭头怒视她:“笑什么笑”
“笑你连道歉都不会啊”舒欢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方才那行为都算是忤逆不道了,起码得跪下给杜师父磕三个头,这道歉才算有诚意吧”
要跪啊?还得磕头
顾熙和拧紧了眉头,原本不太情愿,但目光恰好落在舒欢那肿成馒头似的脚踝上,心里的内疚不由重了三分,再看顾熙然,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压根就不瞧他,于是心一横,当真一掀衣摆,道一声:“杜师父,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他说着就要跪下去,没想杜秋忽然伸手过来托住了他,淡淡道:“道歉就不必了,我说过,拿了你们家的银子,你们怎么使唤都无妨。”
这样最好,银货两讫,不欠人情。
正文第六十六章守夜
第六十六章守夜
杜秋不让跪,顾熙和便手足无措的僵立了半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用手去挠头,再挠头。
等他第五回抬起手去挠头时,顾熙然着实瞧不过去了,冷冷道:“你头发长虱子了?”
话是紧绷着脸说的,但顾熙和立刻就松了口气,腆着脸凑过去道:“二哥,你又说笑话了,哪能呢”
顾熙然没好气道:“谁是你二哥?站远些,少给我嬉皮笑脸”
顾熙和听话的退远两步,又继续挠起了头。
舒欢看着这一幕,憋笑憋得好辛苦,忍不住要去恶意猜测,顾熙然让他退远些,是不是怕他挠得头皮屑四散纷飞……
顾熙和苦笑道:“我也不是故意要使性子,这不是误会了么……二哥你就别生气了行不行?”
被一个孩子求哄,顾熙然也有点绷不住脸了,翻身坐起看看他道:“这回就算了,下回你要再发脾气,先想想清楚。我同你是手足,能包容你的任性,但若是哪天你出了家门,不分场合的任性犯倔,旁人可不会这样迁就你。”
这番话,从没人对顾熙和说过,其实就算说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此刻他却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答着:“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你又不是奶娃娃了,别狐假虎威的动不动就把老太君抬出来压人,遇到什么事,不想着自己解决,先哭着说我告诉太君去,很好听,很威风么?”
顾熙和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问你一句。”顾熙然瞟他一眼:“你究竟还学不学武了?要不学,趁早玩你的去,也没人来管束你,要再学,你就自觉点,别露出那一脸被人逼迫的不甘不愿。”
顾熙和拼命点头:“学我学”
“答这么快?”顾熙然一挑眉:“你最好想清楚了,身为男子,做事就要有毅力和担当,不想学就别勉强自己,若是想学就不能半途而废。”
顾熙和低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坚定道:“我学二哥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
好像白说了
闹半天这小屁孩还没弄明白学东西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他不过顾熙然本来就不耐烦说道理教训人,这回说得多了,他自己心里也腻得不行,懒懒的瞟了顾熙和一眼,就收了声。
虫子大餐美味而营养丰富,但是敢吃的人毕竟不太多,顾熙然和纪丹青都是浅尝辄止,顾熙和同舒欢更是一口都没有碰,两人分着吃完了一只竹鸡。
别看此时正值炎夏,太阳一落下,山间的凉气就逼人而来,夜里会是非常凉的,而且为了防止野兽夜袭,火堆是不敢熄的,于是众人饭后先在附近捡了足够多的柴枝,这才围着火堆坐下来休息。
好在火堆边上容易积聚露水的长草丛,在白天的时候已经被杜秋清理干净了,这会不但裸在地面上的泥地干透了,就连割下来的草都被阳光晒得干燥而清香,往地上一铺,就是很好的坐卧之处。
众人说笑了一阵,顾熙然体质弱些,先觉得困意上涌,往干草堆上躺了下去,阖眼的时候朦胧道了一句:“下半夜喊起我,我来守夜。”
守夜一来是防野兽,二来火堆也需要添柴,是件无聊又劳累的事情,杜秋便道:“上半夜我来守着,你们都睡。”
舒欢捡了根树枝拨了拨火,摇头道:“不,你去睡,我来守,反正我下午睡过了,此刻也不困。”
杜秋原不想让一个女子守夜,但看她十分坚持,也就作罢,只道一句:“有什么事立刻喊醒我。”
舒欢应了,看纪丹青还没困意,就同他说了会话,两人不知怎的聊到了琴棋书画上,但除了画,别的她都一窍不通,于是纪丹青捡了树枝在地上画了张棋盘,又捡了些石子当棋子,简略的教了她一点入门的技巧。
顾熙和虽然上了几年学,家里也请了先生专门教这些东西,但他哪里是爱学的?根本就没有用心听过,此刻呆在一旁,发现自己竟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越听越无趣,甚至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卑和浅薄感,于是沉着张脸,闷闷的倒头睡了。
照理说艺术类的玩意儿都是相通的,但舒欢只对画画有兴趣,琴棋什么的,对她来说就是那天上的浮云,她此刻跟着学棋,倒不是为了增加什么自身的修养,或是伪装娴静多艺的才女,而是实在太无聊了,学点东西,也好打发漫漫长夜,不过等到纪丹青去睡后,她就把围棋抛到了一边,自个跟自个下起烂大街的五子棋来。
下了一会棋,她觉得没劲起来,再看看大家都已经睡熟,就拄着顾熙然替她找的树枝拐杖,单脚跳到自己带来的包袱前,从里头取出厚衣裳和披风,分别替四人盖上,至于她自己,醒着坐在火堆前,除了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之外,感觉也不是太冷,就不需要加衣裳了。
不远处的峭壁,在夜里看来嶙峋而狰狞,密林那边尤其阴森,夹杂着夜鸟三两声的啼鸣和草虫如潮的唧啾,有一种静中生动的神秘感,总让她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突然扑出来择人而噬,她只好挪开目光,避而不见,仰头去看天空。
那是一片无数繁星都照不亮的深邃黑暗,但是星星好亮,又好近,仿佛伸手就能摘到的样子。这样晴朗而纯净的夜空,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于是她干了一件无数人都干过的蠢事,开始数星星,数着数着,忽然感觉眼眶里热热的,伸手一摸,是不知不觉流淌出来的眼泪。
想家了,想远在现代,大概永世都不能再见的爸妈了,但是连一点同在星空下的安慰都不能得,谁让她穿到的是个未知的莫名时空呢这一片天空,也不知道同爸妈看到的是不是一样……
她拿衣袖慢慢的抹尽眼泪,干脆躺下来,望着夜空想些有的没的心思。
忽然密林间有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传来,待她警觉的竖起耳朵来听时又消失不见。舒欢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是风声吧,也兴许,是什么小兽在草丛里蹑过,到附近的山泉眼边去饮水。
她在静夜里又躺了片刻,觉得有朦胧睡意袭来,生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耽误了守夜看火的事,连忙翻身坐起,但是没想恰好看见密林的方向,有一道黑越越的影子一闪而过,还没瞧清呢,就消失不见,倒骇了她一跳,待要伸手去推醒杜秋时,看着火光跳跃在他神色平静的脸上,她又犹豫住了——
算了,还是继续观察一阵吧,万一真有不对劲的地方,再叫醒他也不迟。
正文第六十七章神秘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神秘的声音
黑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舒欢有些庆幸自己没冒冒失失的把杜秋喊起来,但是她的警觉性已经被调动起来了,任何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让她感觉紧张,偏偏黑暗中的密林,绝对少不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声音,激发了她那无限的想象力,于是她就越来越紧张。
神经一直紧绷着,人会容易感觉疲劳,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守到下半夜,她已经呵欠连天了,但是看顾熙然他们睡得正香,又不想叫他们起来,只好强撑着告诉自己,再守一会,再坚持一会……
坚持到最后,她已经不由自主的乜斜着眼乱晃起来,忽然觉得肩上一沉,被什么东西覆了上来,惊得她立刻清醒过来,差点失声叫喊。
好在一个被刻意压低,轻得有如耳语,还带着三分初醒时微哑的声音让她稳下了心神。
“怎么不叫醒我?”
是顾熙然,将披风覆到了她的肩上。
舒欢抚着心口轻声抱怨了一句:“你吓死我了”
说着,顺手将水囊递给了坐到身旁的他。
顾熙然仰头饮了几口水,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看她困得不行,就微微笑道:“你去睡吧,我守着。”
两人不过极轻声的说了三句话,还是惊醒了杜秋,结果他们都被强制性的赶去睡觉了,下半夜就由杜秋守着。
舒欢躺下去的时候,顾熙然也挤到了她身旁,一条披风盖着两人,她这边多些,他那边少些。舒欢原想将他踹远些睡去,但着实太困了,微张了嘴,呢喃了不到半句话就秒睡了,甚至不知道顾熙然趁机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让彼此的体温互暖,倒教清醒着的杜秋看见后感觉有些尴尬。
一夜就这样安然无事的过去,次日舒欢睡到时近正午才起,揉眼的时候看见顾家两兄弟已经被再次赶去攀爬峭壁了。阳光下的山林,那危机四伏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连她自己都有些疑惑起来,觉得昨夜那半宿的胆战心惊,像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
他们原本打算上山过一夜就要回去的,但舒欢的脚崴了,虽然不是多严重的伤,到底影响走路,再说下山原比上山更难,万一失足会很危险,于是顾熙然就决定在这里多待几日,等着她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再走,顺便让顾熙和多攀几回峭壁,希望能让他克服恐高的心理。
这样一来,舒欢干脆将作息调整到了白天睡觉,晚上守夜,虽然累是累了一点,但白天所有人都有要做的事,唯独她闲着,除了偶尔在附近走走看看,采些野草野花来编点篮子搁存东西什么的,她也就只有睡觉这一件事可干了。
如此平静的过了两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唯有每晚守夜时,她都能听见一阵较为特别的,仿佛是什么东西在草丛里行走的窸窣声,但是每回转头四望,总是什么也没看见,她忍不住说给杜秋他们听,结果被顾熙和嘲笑为疑神疑鬼,毕竟风吹草叶的动静,在密林里是少不了的,就连那黑影,也说不定是她眼花的幻觉。
其他人倒没有笑她,但她只是听见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迹象,他们也只能认为她是太过紧张,将正常的声音联想出了神秘,顾熙然甚至让她别再守夜,还是安心睡觉的好。
舒欢执拗的不肯,不想让累了一天的他们代替自己守夜,于是到了第三天夜里,她留了个心眼,在那窸窣声响起之前,就躺在地上假装睡了,其实却微眯着眼睛,在观察密林那边的动静。
良久,那熟悉的窸窣声终于再次响起,但这一回,舒欢看见了一个黑越越的影子,从密林里慢慢的显现了出来,站在了皎洁明亮的月光底下。
那影子……
舒欢骇然的睁大了眼睛,拿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克制住没有惊呼出声。
不是野兽
就因为不是野兽,她才惊骇
那月光底下的黑影,竟然是一个人
这里是深山密林,有野兽都不奇怪了,当然偶尔遇见一个人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但是此人每回总在半夜出现,还鬼鬼崇崇神神秘秘的,就非常奇怪了尤其是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又矮又瘦,看着竟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孩子。
夜半,深山,神秘的孩童身影……
舒欢还能联想到什么正常的事情上去?只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的泛起来,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黑影在月光底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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