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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弗洛伊德-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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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谦!”

司瑰大哭,推搡挣扎着要去抓人,可卞谦已经坠落海底,溅起的浪花很快就被涌动的潮水吞噬掉。

甄意也哭了:“阿司你别这样,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啊。”

可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言格利落地脱了风衣,两三步冲过来踩在栏杆上,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言格!”甄意大骇,回头去看,海里水流湍急,早已没有了人影。

甄意心惊胆战,可司瑰此刻情绪激动,她也不敢松手,怕司瑰失控之下碰撞到肚子。

很快,更多的警察从桥上跳了下去。

深夜的海风凌厉,冰冷,吹得人瑟瑟发抖。

司瑰挣脱不过,死死搂着甄意,哭得撕心裂肺。

甄意不敢看海里,紧紧地把哭成泪人的司瑰搂在怀里,又冷又惧,和她哭成一团,颤抖着安慰:“阿司,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这么说,心里却疼得几乎麻木,司瑰这样绝望悲伤,她好怕她不会好起来了。

……

夜色中的海港,远处,耀眼的礼花开始徐徐地在空中绽放。

司瑰早已止了眼泪,风干的泪痕斑驳在脸上,她立在空旷的码头上,望着忙碌的人群发呆。

甄意拿毛毯裹着她,用力搂住她单薄的肩膀,也不知能不能给她温暖和力量。

卞谦浑身湿漉,右胸口鲜血淋淋,被几位特工抬上担架。漆黑的头发一簇簇贴在惨白色的脸颊上,一位特工麻利地给他戴上了呼吸罩。

人影交错而忙碌。

码头的探照灯下,他双眼紧闭,脸煞白得刺眼。

司瑰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远远地盯着他寂静的脸,目光笔直,凝滞。

终于,他被抬上直升机,机舱的门无情地阖上,再也看不到了。

直升机螺旋桨渐渐加速旋转,刮起猛烈的风,吹得人左摇右晃。

甄意抱着司瑰把她往后拉。

司瑰被甄意牵着,呆呆地后退,仰望着腾空而起的直升机,夜色中,泪水盈盈,再一次滑过苍白的脸颊。

“甄?”

“什么?”

“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

甄意仰头,海上的星空怎么会那么灿烂,深灰色的直升机很快就隐匿进了夜幕了。她无言以对,搂住司瑰的肩膀,一低头,眼泪砸进她的脖子里。

绚丽的礼花缤纷夺目,在新年的夜空密集地绽放。

两个女孩寂寞而消瘦的身影,一点点被夜色吞没。

……

司瑰最终也被医护人员送返去医院了。

……

大桥上灯火通明,码头边空旷寂静,海湾依旧深沉而波荡,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对面的海港愈发热闹,却不属于这里。

言格刚才跳海救卞谦,浑身都湿透了。

到了深夜,海上的风有点儿大,吹在身上,冰凉透心。

他眺望一眼海水对面的伊丽莎白港,不经意看了眼手表,零点差3分。

他扭头,看向身旁站立的另一个男人,此番从国安部过来的特工小组组长孟轩,再过一会儿,孟轩也要连夜赶回去了。

夜愈深,风愈大,吹得两人的头发都在张扬。

“那个引着警察在街上到处窜的小子被抓到了。”孟轩放下刚打完的电话,说,“他是搞极限运动的,在网上接到一个可以引起全城轰动的飞车案,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想出名。呵,现在的年轻人……”

言格不知听也没听,望着遥远的伊丽莎白港,“happynewyear”的字符在写字楼上飞舞,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亮灿灿的。

“不是他。”言格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孟轩扭过头来,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他知道言格不是说飞车,而是说卞谦。

言格道:“他看上去的确像幕后主使,可就像我之前和你分析过的,外边的这个幕后人除去高智商,控制力执行力很强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和厉佑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

亲密到一方甘愿永远被囚禁,以换取另一方自由,而另一方则会一直尝试挽救他;

亲密到在外面的另一方会严格执行他们的计划,绝不背叛。

就像枕头人故事里的兄弟一样,一方为另一方牺牲,死也绝不会背叛他们的信仰。

而卞谦出现在医院掳走司瑰的那一刻,情况就不对了。”

孟轩扯起嘴角,踢了一下脚下的沙石,道:“我也觉得不对。和这个幕后人交手那么多次,那个人应该比卞谦对自己更严酷一些。

就像你说的,他为了司瑰涉嫌时,我就隐约猜测,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孟轩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费心那么久,结果抓到了可能只是一个更高级的执行者。你不该说‘不是他’,应该说,‘不止是他’才对。”

言格眼眸微敛,没吭声。

想起卞谦拿枪挟持甄意的时候,没有拉开保险栓。这个细节让他稍稍介意,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第一时间跳下海去救他。

但,很多事情已无迹可寻,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了。卞谦现在被特工们带走,自然会有他们的处理办法。

所幸的是,还活着。

言格稍稍垂下眼眸,遮掉了眼底细碎的光芒。

有人说,活着就有希望。可这样,永远消失,两不相见。希望又在哪里?

孟轩望着苍茫黑暗的大海,微微眯起眼睛,心有不甘:“真正的幕后人仍旧在暗处。追踪那么久,这是最近的一次。可惜,他太谨慎小心了,什么事都没有亲自行动。不知道能不能从卞谦口中套出些什么,就怕他们没有见过面。

现在,所有的实验品都没了,他以后更不会再露出马脚。”

停了一秒,察觉到不对,他回头望了一眼言格的车,玻璃黑漆漆的,看不到人。

问,

“甄小姐情况怎么样?”

言格沉默半晌,道:“很好。”

话这么说,眉间却笼了淡淡的愁云。甄意很好,但他感觉得到,她的精神一直都是警惕着的,时刻都在害怕甄心的反扑。

即使这些天他对她的治疗很不错,但他们都清楚,这种病,不可能根治。

孟轩想到什么,又说:“知道吗?MSP最近研发了一种奇怪的药物,听说是治疗人格分裂的。”

言格的目光挪过来。

“还在实验阶段,只针对双重人格分裂,多重的不行。据说那种药物可以毁灭掉精神里的一个人格。只不过……”孟轩迟疑半刻,“是随机的。”

言格眸光微闪,收回去了,脸色淡淡如水。

甄意的病情,他并不心急,也不沮丧,每隔几天给她做一次心理辅导,他一点儿也不腻烦,即使时间的跨度拉成一生那么长。

“幕后人的事情,你们准备办?”言格问。

孟轩无奈地叹气:“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能指望卞谦醒来提供新的线索。就怕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他停了一下,“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

“唯一一个还有价值的实验品还在,可以拿她做诱饵引他出来。”孟轩眼眸渐深,试探着道,“只要你稍微松懈点,不要把她保护得那么紧。”

“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言格极淡地提醒。

“OK。”孟轩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全是冰凉的冷风,“当我没说。”

“没事我先走了。”言格转身。

孟轩望着他的背影,提醒:“那你要把她看好了。”

言格脚步未停,背影在海风里料峭而挺拔,头也不回地离开。

……

拉开车门,甄意在后座上有些困困地睡着了。她裹着毯子,缩成一小团,只露出白皙的脸蛋。

言格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零点了。抬头望,对面的海港,礼花绽放在整个夜空。

他低头,把手表的分针往回调了一格。

言格俯身,手心轻轻去抚摸她的额头,嗓音轻磁:

“hey。”

“唔?”她懵懵地应一声,因他的手有些凉,她颤了一下,拧着眉头,嫌弃地把脸蛋往毯子里缩了缩。

言格:“……”

“甄意,”他的手钻进去把她的脸蛋捧出来,半哄的语气,“看时间。”

他把手表凑到她跟前,缓缓而安然地念,“10,9,8……”

甄意歪头睡在他清凉的手心,听见倒计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呆呆看了半晌,渐渐,眼神开始聚焦。她望着表盘上一格一格挪动的秒针,眼睛里星光璀璨,欣喜地嗡嗡:

“要跨年啦。”

封闭而温馨的车厢内,他极淡地弯了弯唇角,继续念着:“7,6,5……”

她小手揪着毛毯,脸颊贴着他的手心,不知为何,莫名紧张又期盼。

他缓缓低头,靠近她:“4,3,2……”

她闭上眼睛,他便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唔~”她柔柔地哼出一声,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新年到了。

……

一个月后,

司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甄意送她去机场。

新年的一月末,快要过年了,司瑰要回家陪父母过春节;且警署最近因她私自改变作战计划的事,给了她短暂的停职处分。

甄意帮着她换登机牌,尽力地宽慰:“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好。这次你身体受的累不轻,回家了有妈妈照顾,好好补充营养,好好养身体,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会健康啊。”

转身挽着她的手,又道:

“还有,你放宽心,医生说,宝宝现在很健康,营养和发育主要在后几个月,你别担心。”

司瑰见她絮絮叨叨的紧张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甄,从来没发觉你这么啰嗦。”

甄意见她笑,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更道:“阿司,我是宝宝的干妈,你可要把它照顾好哦。等你过完年回来,我要检查的。”

“你又不是医生,检查得出什么?”司瑰白她一眼,又道,“好了,真不用担心我。甄,我会好好的。”

甄意知道分寸,便没再多说什么。

这次,和司瑰同行的还有卞谦的父亲和卞谦家的保姆。老头子身体不好,由保姆推着坐在轮椅里。

老人家癌症晚期,没几个月可以活了。司瑰说要带他回家一起过年。

甄意望着三个人消失在安检口,有些感慨,想起接司瑰出院的时候,她状态好得像没事人一样,说:“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况且肚子里还住着一个小家伙,我要努力过得更好才是。”

甄意守在原地,静静望着。司瑰排队进门后,还回头对她招了招手,含着笑。

她这才转身,看一眼始终陪在她身边默默无言的言格,感由心生,道:

“阿司好坚强。”

“嗯?”

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如果换作是我,如果你出了事,我会疯掉的。”才说完,心里一个咯噔,准确是,会是甄心出现,彻底占据这个身体吧。

她撇去心里的不痛快,重复了一句:“阿司好坚强。”

“是因为有了孩子。”言格淡淡评价,“不然,她早就垮了。”

“应该是。”甄意忧愁地蹙眉,“还好卞谦家那么有钱,孩子的抚养费不用操心,算是一点点安慰吧。”她想起什么,问,“言格,卞谦没有死,他会不会再回来?”

他只说:“渺茫。”

甄意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

走了几步,甄意停下来,四处张望。

言格:“等人?”

“还要送个人。”甄意眼神到处飞,就是不看言格,“学长说,他今天要飞英国,去和他爸爸,其实就是他伯父,去过年。”

“哪个学长?”他淡定地问。

“……”甄意揪着手指,声音又细又小,“不是只有一个学长么……”

言格平静地“哦”了一声,问:“如果今天没有送司瑰,你会一个人来送他?”

“怎么会?”甄意把他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我还是会和你一起啊。”

“你觉得我会和你一起送他。”

甄意愣了愣,道:“我说和你一起,意思是,你来我就来,你不来我就不来啊。”

“……”言格抿了抿唇,不做声了。

“甄意!”尹铎从身后走过来,打招呼;看到言格在,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却也没说什么。

言格只颔了一下首,并不和他主动说话。

甄意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做了一个简短的送别。

送走尹铎,走出机场,甄意也感叹:“快过年了,这个星期忙完工作室的事情,我就给大家放假,我也该把爷爷接回深城去过年了。”

言格问:“就你和爷爷两个人?”

“对啊。”她眼珠转了转,“听上去好像很凄凉哦,但是不会的。我和爷爷两祖孙可搭调了,两人待在一起,可以快快乐乐玩好久的。”

“哦。”言格并没多说什么了。

甄意也不往心里去。

她知道言格的个性,是不会邀请她去他家过年的。没结婚的女孩子放着自家的长辈不管,跑去男人家过年,自轻而不妥。

他不会不顾她的声誉。

……

除夕这天,深城天气温暖,阳光灿烂而不刺眼。

甄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8年前曾经住过的工厂旧房子打扫了一遍,爷爷也拿着鸡毛掸子跟着她忙活。

到了晚上,送除夕外卖的小哥儿拎着一大堆美食进门时,小小的房子已经拾掇得整洁而温馨。

甄意饿得饥肠辘辘,把餐馆的除夕年夜饭套餐摆上桌,自夸道:“爷爷,我是不是很聪明,做饭多麻烦呀,还是直接买的好吃。”

“嗯,好吃好吃。”爷爷抓着叉子,往嘴里塞鲍鱼,笑眯眯地点头。

乳白色的日光灯下,老人家鬓角的碎发更显得花白了。

甄意起身,悉心地给他系好餐巾,拿纸巾擦擦他嘴角的油,又给他盘子里夹了好多蔬菜,叮嘱:“爷爷要乖,别光吃肉哦。”

“知道知道,吃蔬菜吃蔬菜。”爷爷乖乖地应答,揪起一只西兰花放进嘴里。

“爷爷真乖。”甄意摸摸老人家的银发,又往他的杯子里添了点儿核桃汁,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大了一度。

是爷爷最喜欢的戏曲春节晚会,京剧名家们正在唱演“……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甄意啃着排骨,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哼到一半,顿住。

她摸出手机,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21:14。没有未接来电,却有一大串的未读短信,全是群发的恭贺新禧。

没有言格的。他当然不会搞这些玩意儿。

唔,没有惊喜……

嗯,言格家肯定很热闹,大家都在玩儿吧。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收起手机。见爷爷的餐巾脏了,给他解下来,重新换了一张系好。

爷爷吃饱喝足,跟着电视里的人唱起了戏曲。甄意也抱着水果盘,歪在沙发上和爷爷一起哼唱。

小小的电视机里,京剧越剧黄梅戏花鼓戏秦腔豫剧……爷爷全都会唱,甄意也能跟着胡七胡八地哼几声。

爷爷唱一句,她也不管下一句曲调对不对,就大胆地接过来唱。

祖孙俩其乐融融,乐乐呵呵,时间竟也就不知不觉流逝了。

才到11点,爷爷就要睡觉了。

甄意打水给爷爷洗脸洗手洗脚,把他安置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后,想起什么,问:“爷爷,你记不记得一个叫卞谦的人啊,他是你的学生呢。”

“不知道。”爷爷闭着眼睛,不满意了,“我要睡觉。”

“好好好。”甄意原本就没打算问出什么,掖了掖爷爷的被子,“晚安哦。”

走出房间,把餐桌收拾干净,已经晚上11点半。关了叽叽喳喳的电视机,房间陡然陷入一片安静,便可以清晰地听见城市的夜空开始响起礼炮声。

抬头一看,窗子外,城市的上空升起了灿烂的烟火。

好漂亮。

甄意走到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又摸出手机,祝贺的短信堆成了山。搜寻一下,还是没有言格的。

她耸耸肩,准备先给司瑰打个电话,才找出名字,没想司瑰的电话就过来了。

甄意瞬间开怀,接起来,道:“好巧,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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