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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隋好驸马-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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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广来到萧妃养病的内院时,脸上看不出一丝自己老婆见了陌生男人后该有的怨怒,着实可见涵养气度了得。见到萧铣时,问话的语气非常和蔼,一派礼贤下士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

    这还是萧铣第一次作为对话一方的主角,在杨广面前陈述,比之那日跟着智顗大师时,感觉又有不同。杨广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亲戚关系后,又细细分析了此事当中智顗有没有知情不报、合谋隐匿叛臣后嗣的可能性。确认这些都没问题,最后才略加思索,盯着萧铣的眼睛追问道:“杨仆射平叛时,你几岁了?”

    “大王,当时铣儿还才……”

    萧妃刚想代替作答,却被杨广打断:“你让他自己说!”

    “是……大王,是臣妾失礼了。”

    萧铣也不回避,直直地看着杨广,眼中满是真诚:“回禀晋王殿下,当时小侄约摸六七岁。”

    杨广一直在观察萧铣的表情。数日前,给萧妃诊病的时候,杨广是见过萧铣的,当时萧铣那畏畏缩缩地神态举止,显得很没见过世面,而如今再见时,对答居然比当时淡然镇定了很多。这不能不让人狐疑——当然了,这也可以解释为当时萧铣心中对于身世泄密还有一些害怕,而如今彻底揭穿之后便“光脚不怕穿鞋”了。有鉴于此,杨广委决不下时,决定再试探一下。

    “那便是了——你如今,也不过是13岁。高智慧之乱,六年前便平定了,年龄完全对得上。自古哪怕大逆首恶之辈的族人,但凡如此年幼的,也最多是个圈禁或发卖为奴的罪过罢了,何况你当时已经失怙呢?孤便为你做主,赦免了往昔诸般过节——不过,不知你对于你祖父、三叔的诸般遭际,心中可有对本朝怨怼么?”

    萧铣心中咯噔一下,这个他最害怕的问题,终究还是不能回避。虽然此前萧妃已经旁敲侧击问过了,可是萧妃问和杨广问,在这一点上效果又是天壤之别的。

    如果他说对于隋军杀了他祖父和三叔毫无怨恨,那便是不孝之人,连天理人伦都罔顾。可是若是说怨恨……当时杨广可就已经是扬州总督了,虽然平叛作战的直接指挥统帅是杨素和贺若弼两人,不比灭陈之战时那般由杨广亲挂主帅名头;但是萧铣只要说了对此事有怨恨,那就肯定逃不脱怨恨杨广的罪过。

    怎么回答?萧铣额上冷汗几乎便要涔涔而下,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稳住了思绪。

    “回禀殿下:小侄以为,从人情而言,祖孙、叔侄均是天性之亲。近亲见害,岂有不悲恸之理?只是当年小侄年幼,不明大理,只知悲恸,不知当怨恨何人。及大师恩养教诲数年,小侄戾气渐去,又读诗书明理,却是另有了一番见识。”

    杨广听到这儿,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人果有几分有趣之处了,也来了精神,想听听这个少年人有啥不寻常的见地:“既如此,你倒是细细说来。”

    “小侄不敢。小侄读书,亦知孟子曰‘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自八王之乱、永嘉南渡;华夏衣冠,尽迁于南。是以自齐梁以降,南人不知北地亦有衣冠礼乐。北魏末年,六镇变乱,更有尔朱荣等辈胡虏为‘河阴之变’,尽杀北朝汉化之臣僚,使北魏太武帝以来北朝诸般汉化变法之成果尽数丧却。小侄之天祖、梁武帝亦在当时以陈庆之北伐中原,以图恢复河洛衣冠。

    小侄祖父在世时,本无僭越之野心,西梁归降朝廷时,臣之祖父不过忧惧北朝以武力治国,使华夏礼乐失统,故而南奔于陈;及至于后,遂酿败亡。然小侄之祖父若是活至今日,见殿下抚慰吴地之所为,礼乐教化之治理,想来也不至于再有异心。当年之事,实乃因南朝士绅不知大隋制度所酿成的误会,以致如此悲剧。”

    许多人觉得南北朝的历史,往往是两边始终在敌对掐架的状态,但是其中还是颇有几段相对和平的年代的。比如距离萧铣如今这个时代之前大约七八十年时,就曾经有数十年的相对和睦期,主要原因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从河东(山西)迁都到洛阳、实施各种汉化改革,让胡汉矛盾减弱了。

    但是到北魏末年时,处于北疆防备柔然的北魏保守派鲜卑贵族,由于朝廷给他们的待遇比那些主动南下汉化的贵族差,而产生了强烈不满,这就酿成了后来的六镇兵变——所以六镇兵变绝不是某国历史书上说的那样是“北方人民正义的大起义”。而是纯粹的历史发展的逆流,是拒绝汉化的胡人,嫉妒北方汉人和那些在汉化中得到好处的胡人,所发动的反扑。

    只是因为后世某国的修史立场要求“凡是农民起义都是好的”这一大基调,才在90年代以前的历史书上给“六镇兵变”一刀切地披上了正面的外衣。而坚持反面史观的大师们诸如陈寅恪等,也早早地住牛棚被斗死了。

    远的不扯,萧铣此刻说的这番话,却是让杨广一下子听懂了其中基调:那是在强调,当初萧岩、萧献等在南陈亡国时继续抵抗隋朝,不过是因为他们认识的历史局限性,为了“胡汉华夷”之变而奋战献生,并不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

    他们当初抵抗,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大隋也有从鲜卑化逐步向汉化改革的那一天;而今天萧铣不再仇视大隋,也是因为从杨广身上看到了隋朝统治者逐渐消弭自身的鲜卑胡性、逐步向汉文明靠拢罢了。

    这番道理,放到后世的华夏之人口中,只要你足够不要脸,肯定是可以很轻松地总结出来的——因为已经有无数跪舔满蒙的汉奸文人歪曲附会孔孟本意、总结过那一套“夷入夏则夏”的理论了。但是放在开皇年间,这种言论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杨广本身做扬州总管十年,钦慕南朝衣冠文物,喜欢吃淮扬菜,作汉诗汉赋,学说吴语。再加上他骨子里那好大喜功的傲气,此刻听了萧铣这番吹捧他汉化成功的鬼话,自然是越意淫越觉得心中得意。

    想想看!这可是一个南朝二百年衣冠统治家族的后裔、不会阿谀说谎的纯良少年、居然说自己一个有一半鲜卑血统的北方汉人“文治鼎盛、重建**”,这是一种何等的快感!

    “后生可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吃得苦,读书却是不曾拉下。岳父有你这样的孙子,也算是足可告慰了。往昔之事,便即日起一笔勾销吧。孤巡抚东南,前朝遗老遗少,但凡改过自新,心向大隋的,一律皆可赦免,你有如此见识,以及对你姑母的孝心,孤便保你将来一个前程。”

    杨广此前十几年,从来没有认可过萧岩是他的“岳父”——虽然对方算是萧妃的继父——此刻却终于改口,对萧铣的祖父萧岩用上了“岳父”这个称呼,也足见杨广对萧铣一族的看法彻底改观了。

    “小侄谢过殿下!不过小侄此番前来,本不求闻达,只是在临海听闻姑母病重,心中忧虑难平。如今承蒙殿下既往不咎,已经是万分之喜,实不敢求功名!”

    “怎么,你难道是不愿为官?”

    “殿下见谅!小侄绝不敢有此想法——只是小侄年纪尚幼,如今还不过十三岁,又久在空门中读书,不明庶务,怎敢胡来?到时若乱了朝廷法度,反为不美。”

    杨广闻言大笑:“你这孩儿,还以为孤要立刻授你实职不成?给个虚衔,先领一份俸禄,抚慰南朝狐疑之人,难道便不成了么?而且此事倒是终究急不得——孤虽然奉旨巡抚东南,但是你家人毕竟是牵涉到过当年的高智慧之案中。在孤这里,你不虞有险。可是大兴城中圣上及太子那里,便不好说了。此事还是孤为你徐徐图之才好,这些日子,你便暂且放心住在王府之内。”

    “小侄叩谢殿下厚恩!”说完这句话,萧铣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姑姑和姑父这里,已经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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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宿命的相认
    萧妃的心病所在,自然是不能原模原样告诉智顗大师的。杨广略微修饰了一番之后,才改头换面地去掉了不合适的内容,再让智顗大师斟酌损益了药方,并且按照原计划主持经忏,日夜祝祷。

    自八月初七日起,扬州城北的栖灵寺内,便连着开了三五日**会,摆的是法华宗最正宗的金光明忏,寺内日夕香烟缭绕。智顗亲自带着十名弟子,轮流诵经。连杨广在内,也曾亲临两次,布施供奉。

    晋王府内,几天药食疗补调理之下,萧妃的症状明显缓解了不少,黄疸迹象也日渐消退。加上心病略略得到了开解,一身原本枯涩发黄的肌肤,又恢复了几分冰肌玉骨的妖娆之态。

    ……

    这日晚间,萧妃用过晚膳照例早早躺在榻上歇息;该服药时,一个十一二岁的乖巧萝莉亲自带着几个年长一些的仆妇,前来服侍萧妃服药。

    那些仆妇都是比萧妃还要年长不少,并且容色丑陋。

    以杨广的身份,想用年轻漂亮的侍女,自然不会有什么难度。而晋王府上的侍女之所以又老又丑,自然是有原因的。

    六年前,也就是开皇十一年的时候,杨广当时正在江南主持平叛陈地各路反隋兵马;在京城大兴,却发生了一桩变故:杨广的兄长,也就是太子杨勇,因为宠幸妾侍云氏,而且多蓄宠姬,导致杨勇的原配太子妃元氏因心病抑郁而亡。

    若是寻常太子死个老婆也就罢了,根本不是大事。奈何,杨勇的母亲,也就是皇后独孤伽罗,是个出了名的要求男人对老婆好的女强人。就连隋文帝杨坚,都被独孤皇后用妻管严塑造成了模范老公——身为皇帝,杨坚的所有子女,都是独孤皇后所生,与皇后感情甚笃,“生平无异出之子女”。

    独孤皇后独宠后宫久了,难免醋性大,不仅要求自己的丈夫忠贞,还爱给全天下的原配打抱不平。于是,听说自己亲自给大儿子挑的中意儿媳,居然被大儿子和小三联手气死了,这还了得?

    就这一桩事故,导致独孤皇后把杨勇叫去痛骂了好几天,还字字诛心地影射元妃肯定是被杨勇和小三云氏合谋害死的,从此便不喜欢这个大儿子。幸好杨坚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彻底否定杨勇,才没有酿成废立之事。但是经此一事,至少母系那边的宠爱,已经彻底从杨勇这边倒向了杨广。

    那件事之后,杨广被独孤皇后推到了“夫妻恩爱道德楷模”的架子上,做诸位弟弟的榜样;如此一来,下不来台的杨广怎敢不好生维持自己在母后心中的印象呢?于是这六年来,休说杨广根本不找新的侧妃侍妾,一心一意只和萧妃恩爱;连原本王府上那些姿色佳美的侍女都大量遣散发卖,只留下老丑的。偶尔母后来王府视察,一看二儿子果然只爱原配一个,登时大喜不已。

    远的不扯,既然晋王府上的侍女都丑,而此刻服侍萧妃服药的豆蔻萝莉却是姿容不凡,冰肌雪骨,那么她的身份自然是呼之欲出了。

    “母妃,再喝一口吧。大师医嘱,可是说要等到肌肤黄色褪尽,才能酌减这味方剂的分量呢。”

    听了这句称呼,谁都知道这个萝莉便是杨广与萧妃的独女,南阳郡主杨洁颖了。听了爱女娇声关切中透露出来的孺慕之情,原本觉得药味太冲,想酌情少喝一些的萧妃也是不忍拒绝,拖延了半晌,算是把药喝尽了。

    “这药气味好生犯冲,喝了之后,这屋内可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孩儿这便让人换一味熏香。”

    “且打住了。刚去了药,又换上香,整个人都昏沉沉的。颖儿,还是扶母妃出去走走,透透气吧。”

    “母妃身子可不打紧了么?”

    “哪里这般弱了,便是肝胆未愈时,也是走得的,何况如今。”

    杨洁颖也不多言,只是扶着母妃步出后院,去花园中散了会儿心。夜色渐浓,花园里凉了下来,杨洁颖便催促萧妃好生回去歇着。

    “不急,自从病势渐重时起,可是好久不曾亲去佛堂诵经拜忏了,如今心里好受些,身子也利索,正该补上。颖儿,你陪着母妃一起去走走。”说完,萧妃回头对跟着服侍的侍女们说道,“你们便到外头守着,不必跟着了。”

    一众侍女对于萧妃的言语自然是无有不从,不过刚刚答应,其中便有一人出言提醒道:“是,娘娘……哎呀,可还是让奴婢先去看看,莫要佛堂内留着生人。”

    “生人?王府之内,何来的生人?”

    “娘娘有所不知,是随着智顗大师来的那两个俗家弟子。大师和一众临海来的僧人,都被大王安排到了栖灵寺,这两个俗家弟子,却是不曾住去寺院,被大王留在了府上——听说他们颇通医术,大王才留在府上斟酌药方的。

    他们虽然不曾出家,却是智顗大师的弟子,故大王也允许他们动用府里佛堂。那个年纪小的,这几日也差不多隔一日便会去一次,被奴婢们在路上见着两三次了。娘娘若是自去,被外人看了岂非不美。”

    “倒是那个年纪小的么?”萧妃问了一句,暗忖那个大师身边的少年人,按说自己也是见过的,看着恭谨得很,而且因为对方太谨慎小心了,大师给自己诊病那一日,他一直垂着头,连面容都没看清,当日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想来智顗大师身边带出来的人,怎会有品行不良之人?如此小的年纪,也是不妨的。更何况,在佛祖面前,妍媸白骨,男女美丑都没有分别,虔心进佛堂的人,还能有歹心么?”

    萧妃心中暗忖至此,更是不以为意了。当下命令道:“如此,却是不打紧的,我自理会得,你们自去便是。”

    “奴婢遵命。”随着一阵嘈杂的答应,几个婢女纷纷退下不提。萧妃自个儿拉着女儿,转去佛堂。

    ……

    萧妃行近佛堂,隔着窗纱,影影绰绰见到佛前灯火人影晃动,一个稚嫩的少年人声音在那里祷告,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在夜间寂静的时候,只要靠近了依然可以隐约听见。萧妃心中好奇,走到窗前后便驻足不前,仔细分辨一番。

    “一心顶礼十方常住一切三宝……愿此香华云,遍满十方界。如上法,作是说已。当召请一心奉请本师释迦牟尼佛、一心奉请东方阿閦佛、一心奉请南方宝相佛、一心奉请西方无量寿佛……一切皆是大菩萨,亦请此处地分鬼神……”

    这些颂词,若是换做外人,定然是不知道在说啥的,因为这正是后世天台宗沿用一千余年的《金光明忏》,是智顗亲自编纂的。不过,以萧妃的见识,却是一听就知道了——智顗大师从开皇12年起,与杨广书信往还达四十余次之多,亲访扬州讲解佛法也有好几次,所以杨广身边但凡好佛之人,都是对智顗大师的经忏法文比较熟悉。

    判断出对方念的是金光明忏之后,萧妃心中就更断定里面那个少年就是智顗的弟子,戒心更加放松,因为除此之外,如今世上没几个人可以背下这段忏词。

    “深更半夜,居然有人在王府佛堂中暗祷金光明忏,究竟是有何夙愿要偿还?小小年纪,倒也蹊跷。”

    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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