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倾天-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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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吃惊地道：“朕的寝宫之内什么时候有了地道，朕竟然不知道。”

朝阳拉着秦王沿着石阶往地道里面走，一边道：“当然是皇上住在四季宫的时候了，皇上忘了，朝阳说过要用皇上的玉龙佩，让王翦将军和他的手下，挖一道黄泉路，造一座阎王殿。我和皇上现在走的就是黄泉路。”

秦王惊疑不定地随着朝阳往前走，刚开始还有洞口的亮光照进来，但走了没多久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秦王被朝阳拉着往前走，似乎这是一条永无尽头的黑暗之路，秦王在黑暗中不觉握紧手心里，那只柔暖的小手。

此时此刻，在黑暗里，他唯一握在手心的，只有这只带着他，在暗黑中行走的小手。

秦王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一天当他独自踏上暗黑的黄选录，他依然可以握在手心的东西，究竟有多少。

也许只要握住这只可以带他走在黑暗中，依然让他安心地跟着她走的小手就够了。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满足朝阳的心愿，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个就够了。

然而，他终于没有说，他的天地，他的心中。不是这一条黑暗的黄泉路，而是整个天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又一点红光闪动，慢慢靠近红光，才看见他们眼前，是一间小小的四方的空间，里面放着一张床，一条木凳和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秦王的赤目从那小小的灯火上，移到床上，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老妇人。

朝阳拉着秦王走到床前道：“皇上，我们来的时候，走了三里黄泉路，她来的时候，走了三百里黄泉路。走到阎王殿的时候，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能走完这三百里黄泉路，只为了皇上说过，要见皇上除非是黄泉路上，阎王殿里。这里就是朝阳按照皇上的指示，挖的黄泉路，阎王殿。“

秦王呆呆地注视着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老妇人，呐呐道：“她是——她是太后？”

朝阳跪下道：“是，皇上，她就是太后，皇上你的亲生母亲。请皇上饶恕朝阳胆大妄为。朝阳愿意承受任何处罚，但请皇上兑现自己的承诺，认了太后。”

秦王拉起朝阳，慢慢走到床前，瞪着太后问：“她为什么不动，她还活着吗？”

朝阳道：“太后身子本来就有病，朝阳本来想把阎王殿建在离雍城三里处，这样太后可以少走一些路，但太后说，皇上从小怕黑，小的时候，每次睡觉都要太后抱着，点了灯才肯睡。她坚持要把阎王殿建在离咸阳宫三里处。朝阳本来想要派个公公背着太后来，可太后说，世上之人，无论贵贱，走上了黄泉路，哪里还能依靠别人的。她就自己一人走到了这里，朝阳偷偷派人跟着，那人说，太后这一路昏了几十次，每次醒来还是往前走，有时是爬着走……”

秦王沉声道：“三百里黄泉路，她走了多久？”

朝阳道：“四十九天。”

秦王慢慢坐在床边，他的眼前有很多回忆在闪现，但他记忆中的每一个片段里的太后，都是美丽妖艳，充满着生命力的女人。

仿佛与眼前这个衰老苍凉的女人毫无关系，秦王的手指慢慢抚摸着那凌乱的白发，嘴唇蠕动着，终于嘶哑地叫道：“母后！”

第三十六章微笑着点了点头

从公元前231年，秦王开始攻打赵国，到公元前221年，中原大地六国被秦国已灭五国，只剩下齐国。

公元前221年秦王下旨，让在楚国待命的王贲带兵南下伐齐。

那日秦王下朝回到朝阳宫，一跨进院门，朝阳就端了药碗迎出来，笑着道：“皇上回来了，朝阳刚煎好药，皇上进房把药喝了吧！”

秦王看着朝阳手中的药碗问道：“太后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朝阳对秦王嫣然一笑道：“有皇上在太后身边，太后自然是好了许多。今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秦王注视着朝阳快乐地笑道：“小朝阳长大了，快满十八岁了吧！”

朝阳心微微一颤，低声回道：“朝阳今年十七岁。”

秦王走进大殿，在桌边坐下，接过朝阳手中的药碗，一口喝下，把空碗放在桌上，伸手拉住朝阳公主的小手笑着道：“嗯，那也快了，等你十八岁生日，朕送你一份大礼！”

朝阳把手从秦王手中抽回，拿起桌上的药碗淡淡地道：“朝阳谢谢陛下恩典，不过朝阳衣食无忧，也来缺任何用物，陛下不必再赏朝阳珍贵东西。”

秦王哈哈大笑道：“朕要赏给朝阳的可不是什么东西物品，朕要给你一个天下至高无上的名分。”

朝阳一怔，心中惨淡，她自然明白秦王话中之意，婉言道：“陛下，朝阳不过是一个亡国奴婢，不敢当陛下厚爱，还请陛下慎重，另选他人。”

秦王挥挥手站起身道：“朕的天下，除了你朝阳，再无女子配与朕分享，朕统一天下之日，便封你为后。”

朝阳大惊而失色道：“陛下万万不可，朝阳万死不敢受此荣耀，陛下应当在众王子的母亲中，挑选贤惠能干、可以母仪天下的人选。”

秦王只当心性淡薄的朝阳谦逊，不愿与后宫诸夫人争斗。

走到书桌前坐下，一手拿起奏章道：“此事不必再议，等到王将军灭了齐国，朕自有主张。”

朝阳见秦王开始批阅奏章，也不敢再说，心想等到其他时间再与秦王言明，自己决不想做什么皇后。

朝阳退出朝阳殿，来到自己的卧房之内，坐在床边呆呆出神，不知不觉又想起无心。

她与无心有着一种心灵契约，那是一种已经无需言语的生死与共的默契。

无心是一个出家僧人，他的志向就是普渡众生，宣扬佛法。

他们之间，除了朝阳随意地说说笑笑，逗着无心，似乎并无真实的焦点。

—5—朝阳喜欢听无心纯清简单的话语，把每一句话都刻画在心里，却从不曾真正有过非份之想。

—1—只是一种简单纯净的感情，没有刻意去掩藏，也没有想过去不过一切地去抓住。

—7—他们就这样各自为自己的心愿，为天下受苦的百姓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Z—无心走遍中原大地，宣扬佛法，超度战乱中横死的亡魂。

—小—而朝阳踏遍每一个贫穷饥饿的角落，为那些无力看病买药的穷人治病赠药，救助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

—说—他们从没有刻意去思念对方，但每时每刻对方就在自己心里；他们也从没有想过要刻意去遗忘对方，因为对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自己的每一下心跳，每一下呼吸。

—网—朝阳七年来，跟随在秦王身边，早已看清楚秦王身边那些为了满足秦王需求，而生存着的女人。

她不愿意自己也成为她们中间的一个，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做什么皇后。

朝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于秦王来说，被他压在身下满足欲望的工具中，那些夫人与宫女，甚至是太监根本没有什么不同，皇后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朝阳！你在屋里吗？”门外张言之的呼唤惊醒了深思中的朝阳。

“张大哥，我在屋里，你有什么事？”朝阳笑应着走出去。

张言之看着朝阳脸上勉强挤出来的微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朝阳，张大哥也知道你不在乎皇后之位，不过皇上对你的心意，也不是随意可以改变的。朝阳，听张大哥一句，女人这辈子就是为了一个好归宿，皇上统一天下，便是整个天下的皇上，你便是整个天下的皇后，这是全天下女人，都求不来的尊贵，别辜负了皇上，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天下都是皇上的，你——唉！”

朝阳也苦笑了一声道：“是啊！全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可以轻易把六国灭了，朝阳一个亡国女子，又怎么逃得脱他的手心，张大哥，你放心吧！朝阳亡国之日，可以活下来跟了皇上七年，以后，朝阳自然也知道怎么活下去。”

张言之点点头，知道朝阳为人一向稳重，谨慎，也就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朝，秦王却突然决定，自己要亲自带兵去消灭齐国。

而且说做便做，当时便点齐了五万将士，急急忙忙回朝阳宫，一边让赵高服侍他穿上盔甲，一边对朝阳道：“现在已是九月，如果不马上消灭齐国，入了冬对远行的将兵打仗多有不利，但朕一定要在年前拿下齐国，所以朕等不得王将军婆婆妈妈打个没完，朕要亲自去灭了齐国，你等朕回来，朕金口玉言，要在你生日那天，册封你为天下皇后。”

朝阳吃惊地看着秦王，风风火火地带着兵将消灭齐国去了，在空荡荡的朝阳宫内，呆呆地站了半天，也没吃饭，便回自己屋内躺下。

却说秦王带兵与王贲大军汇聚，挥兵攻打齐国，齐国本就危危可及，哪里还有力量挡得住秦王雄师。

不多日便被秦王与王贲长驱直入，来到临淄，齐王建与后胜向秦王不战而降。

齐国灭亡，秦王经过十年奋战，终于一统天下，真正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天下的皇帝。

秦王得胜之日，派兵快马回咸阳报喜，自己也带着亲随将士，率先赶回咸阳城。

此时此刻，春风得意的秦王心中，最为迫切的是要立刻赶回咸阳，与朝阳同享天下。

再说那日朝阳起来，又带着几个太监去城外乡下为村民治病。

刚刚从一户村户人家出来，便见宫中一太监飞马奔驰到朝阳面前，滚下马背跪下禀报道：“奴才禀报朝阳公主，皇上已消灭齐国得胜回朝，今晚便可到达咸阳城，张公公请朝阳公主早点回宫，迎接皇上。”

朝阳楞了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张公公，朝阳即刻就回。”

那太监答应了，又骑马回咸阳宫而去。

朝阳沿着乡村的河堤，慢慢向前走。

此时已是入冬季节，河边寒风吹来，朝阳感到一种从没有的彻骨寒意袭击心间。

举目四顾，入目尽是荒凉萧瑟之气。

朝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无心的身影轻轻划过，有一丝柔柔的疼痛，默默地站立在河边，对着寒光闪烁的河水轻轻道：“你在哪里呢？皇上终于一统天下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突然一片冰凉轻柔的东西落在脸上，仰头望去，竟是漫天雪花飘舞而下。

朝阳静静地站立着，仰着脸任凭雪花落在脸上，清清凉凉地痛。

轻轻地闭上双眼，朝阳用心去感受，那份寒彻心肺的疼痛。

湿湿热热的泪水从紧闭的眼中滑落，消融了脸上的雪花。

“那不是无心大师吗？无心大师也回来了。”朝阳身边的小闵子轻声道。

朝阳飞快地睁开双眼，向前望去，见一个修长寂静的身影，一身白袍静立在不远处的河岸上，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两人就这样相对凝望着对方，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向前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站着，望着——

朝阳身边的几个太监，相互看了看，也站立在原地静静地等着，谁也不忍心打破这份寂静，只有漫天雪花，在惊心动魄的寂静中下着，下着——

“朝阳公主，皇上已到朝阳宫，请公主速回！”一个太监远远地在马上叫喊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份寂静。

朝阳被身边的太监轻轻拉着向前走了一步，便挣脱太监拉着她袖子的手，自己快步向前走去。

走到无心面前时，脚步微微一停，碧目泪光盈盈地望着无心，无心黑眸安静地回视着朝阳，微笑着点了点头。

朝阳含着泪水，对无心嫣然一笑，便向前快步而去。

无心望着远去的朝阳的背影，呆呆地在河边站了一会。

想起第一次见朝阳时，朝阳回头望着他的碧目，他不知为何就能清清楚楚读到：“你的绢帕送给寒雪好不好？”

那天，他就在那清澈透明的凝望里点了点头。

朝阳当时也是紧握着无心的那条绢帕，回头对着他嫣然一笑而去。

在以后的七年里，谁也没有提起过这条绢帕，谁也没有说过自己当时所传递的意思。

无心依然是无心法师，朝阳依然是秦王身边，被所有人认定是未来皇后的朝阳公主。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偷偷的短暂相聚，都在快乐的嬉笑声中，悄悄刻画在各自的心里。

第三十七章　一句话也没交谈

今日朝阳走过他面前时，他依然清楚读到朝阳眼中忧伤的询问：“无心，雪儿要跟着你出家，可以吗？”

无心依然没有犹豫，微笑着点了头。

十岁那年，他在她碧目注视中点了头，那一年无心虽然年幼，但也知道对于他这个出家人来说，那轻轻的一个点头意味着什么。

但就在那轻轻的一点头中，朝阳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与他的生命共存。

今日的他更明白，秦王绝不可能同意朝阳出家，更不可能让朝阳来寒雪寺跟着他。

可他依然在朝阳的碧目中，点了头。

这一次点头，他却把自己的生死荣辱都与朝阳连在了一起。

其实在一年前，他匆匆离开咸阳宫，赶去齐国时，就是要早日完成他把佛法传遍中原大地的心愿。

那时他就已经打算完成志愿之后，回来守着朝阳，无论生死。

再说朝阳见无心微微一点头，便已拿定了主意，她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说是痴心妄想，她也明白自己所作所为，也许就是把自己与无心推向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但她不甘心，她虽然早已知道无心的心意，一年之前星夫人告诉她无心去齐国时，她就已经知道无心的心意，准备早日完成心中宏愿，回来与她一同面对生死。

无心一点头，她更什么都不怕了，在心中轻轻道：“只要有你的心相伴，生又如何，死又何惧？”

当朝阳快步走进朝阳宫时，秦王已换下盔甲，穿了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在众人的奉承声中大声欢笑。

一见朝阳回来，便得意洋洋地高声道：“朝阳你可回来了，快看看朕的龙袍如何？来人，帮皇后试凤衣。”

朝阳缓缓地跪下道：“皇上，朝阳请皇上收回承命！朝阳不配母仪天下，朝阳福薄，承受不起，还请皇上同意朝阳剃了三千烦恼丝，在寒雪寺出家为尼，拜无心法师为师。”

朝阳也知道事到如今，再惺惺作态，只能让事情更无力挽回，索性就直截了当说明真相。

秦王一时被朝阳的话给震住了，愣愣地找了一会，慢慢走到朝阳身前，一伸手捏住朝阳的下巴，把朝阳的头抬起来。

朝阳碧目冷静如水，默默地回视着秦王，淡然坚定地跪在地上。

秦王一挥手对那些大惊失色的太监宫女大吼道：“滚！”

所有人立刻如同大赦，飞快地逃出朝阳宫。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背叛我？我的母亲，朕的亲生母亲，她可以为了她的奸夫，设计杀我。我后宫的所有女人，都在为那个妖孽——无心——我的好儿子，兴风作浪，斗智斗勇，争风吃醋。为什么我唯一相信的女人，我唯一爱护着的女人，也要背叛我，就为了他吗？你告诉我，我这个始皇帝，还不如一个小和尚吗？你说，你告诉我——说呀！”

秦王死死瞪着跪在他脚下的小女人，声音由轻到响，由沉重到愤怒，似乎所有淤积在心中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

朝阳静静地注视着双目尽赤的秦王，脸色平静淡然地道：“皇上，朝阳知道皇上疼爱朝阳，但朝阳要的不是皇上那种疼爱，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君王，皇宫佳丽何止三千，你想要谁，谁就得乖乖地趴在你的脚下，任你玩弄。女人对于你来说，就是一具供你发泄的工具，就如同赵高送给皇上带到军帐去的竹夫人。皇上，朝阳不过是一个赵国亡国的战虏，当年得到皇上的偏爱，能保住清白身子。如果今日也成了皇上脚下的一具肮脏的玩偶，那么与当日被那些兵将所辱，又有何不同？朝阳只求皇上能够成全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