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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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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才出头的人,站在那儿已经不比裴幼蕊矮多少了,且面色红润,眉目清秀,穿着裴幼蕊专门叫人给他做的衣袍,若不说的话,谁也想不到他只是个下人——倒跟寻常富家小公子差不多了。

此刻闻言,他露出迷惘之色:“县主,您说什么?小牛听不懂。”

“你到现在还要跟我装糊涂?”裴幼蕊气得直哆嗦,颤声道,“方才县马已经跟我摊了牌,说我拿八千两银子跟一对白玉金参买通庶人陆朝雨的陪嫁侍卫郑安,前往辽州谋害简夷犹一家子的事情,陛下已经让顾相查明!若非顾相念在县马的份上,为我在陛下面前百般斡旋,我这会已经在被押去行宫审问的路上了!!!”

她一听这事儿,就知道自己被小牛卖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郑安,更不曾买通他去辽州做什么事——但我记得,几个月前,你曾跟我讲,你遇见了曾经的恩人,其母病重,需要白玉金参却没门路,你心里不忍,所以冒昧向我请教,可有能买到白玉金参的地方!”

裴幼蕊成亲的时候收了不少贺礼,内中不乏珍贵药材。

她做惯了一掷千金的大小姐,又拿小牛当弟弟看,闻言随便问了几句,就命人从库里取了一对白玉金参给小牛——连小牛到底有没有送人都没追究!

不但如此,为了防止其他人知道自己给了小牛这样珍贵的东西之后,对小牛生出嫉恨之心来,她甚至主动命兰香不许外传,迄今知道这事的,也只有她、小牛、兰香三个人!

想到这儿,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小牛,“我这辈子,从被简夷犹跟长兴坑得没了爹之后,就明白这世上并不是自己不去害人,别人就不会来害你的。可是为什么是你?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还是你当初所谓被我救下,本来就是别有用心?!”

她问是这么问,其实却已经笃定是后者了。

否则,小牛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今年也才这么点大,即使想害裴幼蕊,又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这样的阴谋?

他就是想得出来,又去哪里弄那八千两银子?!

可见这孩子别有来历,之所以一直朝自己身边凑,绝对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为了找个靠山,而是别有所图——一时间裴幼蕊感到自己心跳都停止了:她一个深闺女子,即使得封县主,说到底也是沾了肃王妃的光,有什么值得别人花这么大力气谋算的?

尤其小牛到她身边时,她正处在平生最落魄的时候,那时候她甚至做好了在幽州过一辈子,终生再不履帝都的心理准备!

“我自己只是一介平凡女流,想来没什么值得你们花心思的地方!”裴幼蕊以手按胸,瞳孔有些涣散,喃喃道,“你想方设法博取我的同情,接近我,必然是冲着与我有关的人来的!是为了我爹?不对,我爹去了之后,你才缠上我的!这么说,是为了……义母?!”

她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才问了出来,“那座凉亭,是你……你们干的?!”

——裴荷如果没死,她怎么可能再回帝都?

她不回帝都,小牛他们又如何打晋国大长公主的主意?!

想到这儿,裴幼蕊简直快疯了——难道说,自己这些年来,视同亲弟弟一样对待的,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不是的。”小牛闻言,沉默片刻,敛了迷惘与不知所措之色,不再装糊涂,他尚带稚气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看裴幼蕊的目光,仿佛看一块寻常石头一样不带点滴波动,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最初扮乞儿接近您,其实是冲着令尊去的。”

“令尊意外去世后,我才退而求其次,请求跟着您!”

“所以我不是您的杀父仇人,甚至,在裴家时,令兄嫂几次针对您的谋害,也是我跟我的同伴,为您挡了下来!”

裴幼蕊怔道:“你们到底是谁?冲着我爹去……你们想对我爹做什么?!”

“我们对令尊没有恶意,对您也是。”小牛这么说时,看到裴幼蕊眼中不信任的神色,也不在意,继续道,“您现在认为我假托您名义做的事情,是在害您,但实际上不是的。”

他想了想,道,“之前首领已经发过话,我的身份,必要时可以告诉您!”

说话间,还介于男。童与少年之间的身影翩然一揖,单凭这个看似简单、却分明经过正统礼仪教导的动作,裴幼蕊已经隐隐窥探出他的来历。

果然,小牛平静道,“‘墨刃’甲十一,拜见景敏县主!”

海内六阀之一,东胡刘氏,暗卫“墨刃”。

——北地真正的主人。

底蕴之深,即使刘家与沈家一样守墓三代,让朝野都忘记了他们开国时候的赫赫名声,同处北方的幽州裴氏,依然是望尘莫及!

裴幼蕊脑中一片混沌。

“我家主人近年守墓期满,自要出仕。族中子弟的婚姻,当然也要为此考虑!”小牛,或者现在该称他甲十一,娓娓解释他潜伏在裴幼蕊身侧的来龙去脉,“幽州裴氏虽然不在海内六阀之内,但亦是显赫数朝的望族,而且与刘家同处北地,也算半个邻居。”

“所以家主得知县主的婚事出现变故后,有意为宗子向县主提亲。刘家这一代宗子,就是这回中榜的竞城公子!”

甲十一道,“得知裴大学士携县主您返回故里后,家主便命我设法混入队伍,观察县主的性情为人,与我族宗子是否投契。”

裴幼蕊怔了怔,被欺骗的怒火倒是略略平息了点。

作为裴氏之女,尽管裴家祖上不如刘家显赫,但望族中的常识她也是有的。

名门望族之所以能够源远流长,经历数次改朝换代都屹立不倒,对子弟的栽培,当然是重中之重——否则当代主事人再厉害,一旦后继无人,这样的家族也必定湮灭在历史之中,泯然众人。

而一个完整的教养,不可能只是父亲的差使,母亲的参与也必不可少。

所以望族子弟的婚姻,尤其是嫡出子女的婚姻,都非常讲究。

宗子作为下任家主,就更不要讲了——毕竟他的正妻,乃是一族主母!

正常情况下,下任宗子,将由这个女子诞下且教养。

所以刘家怎能不慎重?为此用点小手段,派遣暗卫潜伏到裴家父女身边,打探裴幼蕊的真实性情、为人,虽然有失光明,但对于同样望族出身的裴幼蕊来说,她是能够理解的。

因为当初裴荷为她长兄择妻时,也是再三斟酌,明里暗里的手段都没少用,反复权衡之后方拍板——虽然她那个大嫂对她不算好,但这主要是因为她跟她大嫂统共没见过几回面,感情有限。

且裴荷死之前留下遗命,给女儿那么多东西,在这个普遍认为女儿是外人的世代,她大嫂有意见其实很正常,毕竟她大哥的意见比她大嫂还大呢。

为人妻为人母,她那个大嫂其实还是合格的。

“但你从来没跟我提过刘竞城!”裴幼蕊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反倒是县马——你没少在我面前说他好话!”

“因为令尊去世之后,家主就打消了提亲的想法。”甲十一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县主请不要误会!家主之所以这么做,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刘家蛰伏多年,刚刚入世,实在不适合贸然卷入风波之中!家主对于县主本身,是非常欣赏的,曾言县主颇具大家风范。”

——裴荷如果没死的话,裴幼蕊对简夷犹跟长兴长公主虽然也有怨恨,但还没到考虑报复的地步,一来无论简夷犹还是长兴长公主,地位之尊贵,都在裴幼蕊之上,她想报复这两位谈何容易?二来裴幼蕊的本性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难堪跟伤心过后,她也就忍了。

但裴荷死了,还是为了救女儿死在返乡途中:裴幼蕊要是没被悔婚,裴荷根本不会携女返乡,又怎么会罹难?

这么想着的裴幼蕊,对简夷犹跟长兴长公主的怨恨程度,可想而知!

刘家理解她的心情,但作为一个急需重振门楣的大族,他们肯定不想还没重归朝堂,就预订下一位帝后嫡女跟一位帝甥的仇家的身份。

至于说娶了裴幼蕊之后,劝她打消这样的念头?

刘家要的是能栽培下任宗子的主母,有道是父仇不共戴天,裴幼蕊如果这么好劝服,可见要么心性软弱,要么为人凉薄,无论哪一种,刘家都瞧不上的;她要不答应,与刘家之间必生罅隙,如此又怎么会好好辅佐刘竞城?

所以对于刘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没有这回事。

“既然我爹去后,刘家家主就不再考虑向我提亲。”裴幼蕊面无表情的问,“那你后来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自然是为了晋国大长公主殿下。”甲十一爽快道,“刘家守墓多年,在朝堂之上的耳目已经凋敝非常!更遑论宫闱之内的消息——晋国大长公主殿下虽然不问朝政,但作为两朝荣宠的金枝玉叶,很多宫禁之中的事情,她都能知道。您是她视同己出的掌上明珠,耳濡目染的,也能打听到很多秘密。我留在您身边,主要就是为家族收集这类消息,所以我是不会害您的,毕竟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即使不连累到我,我的差使又该如何完成?”

说到这里,甲十一眼中闪过一抹波动,轻声道,“何况您待我真的很好,我本心也不愿意伤害您。”

“六阀的暗卫,最是忠心不过!”裴幼蕊吐了口气,惨笑道,“你即使感激我,但若刘家要你杀我,你也不会犹豫的,不是吗?!正如你这回骗走我一对白玉金参,将辽州灭门惨案栽赃在我头上一样!”

她摆手止住甲十一要说的话,“你到我身边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那么,现在说一说辽州的事情吧!”

裴幼蕊神情冰冷,“你说你不会害我——这件事情,怎么解释?!”

第四百三十六章 真正的真相(下)

甲十一不答反问:“县主可知,简夷犹为何会招致灭门之祸?”

“你们刘家的打算,我如何知道?”裴幼蕊一皱眉,寒声反问。

“刘家当初终止向县主您提亲的想法,便是不想得罪晋国大长公主殿下。”甲十一摇头道,“所以这回简夷犹的事情,其实不是刘家起得头!”

“何况简家虽然号称辽州大族,但他们这样起家才几十年的家族,底蕴如何与刘家比?”

“若刘家想杀简夷犹,根本不会留下这么多把柄,更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这话裴幼蕊相信,她神情凝重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家起家靠的是去年没了的老国公简平愉,简平愉在子女上面并不公平,他生前最重视二房,所以他去后,很多底牌都给了二房。”甲十一说道,“只可惜他自己虽然手段不俗,甚至连先帝身边都安插了人手,他所宠爱的二房却比他差太远了——简夷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利用简平愉所留后手,揭发了庆王并非先帝血脉的秘密!”

“什么?!”裴幼蕊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庆王殿下虽然更像暖太妃,但眉宇之间分明也有先帝的影子——”

甲十一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其实简夷犹也是被坑了,这本来是帝都一位贵人,在与简平愉合作中留的一个后手,若简平愉还在,即使远在辽州,花点功夫,倒也未必不能看穿这个陷阱!偏偏简平愉没了,简夷犹那点城府不够看,只道这么做了可以狠狠报复简虚白。不想,却招致了那位贵人的雷霆之怒——非但自己死得惨不忍睹,连家小都不落好!”

“那位贵人是谁?!”裴幼蕊下意识的问,“他就是庆王生父?这……这怎么可能?!”

庆王容貌中不难窥出显嘉帝的影子,这么说,他的生父如果不是显嘉帝的话,也必然与显嘉帝有关系?

虽然经历过悔婚、丧父的打击后,裴幼蕊自认已经不是天真无知的深闺女子了,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身边,还涉及了公认英明的先帝,仍旧让她觉得有点发懵!

“那位贵人是谁,县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甲十一平静的说道,“刘家之所以参与此事,就是因为受到这位贵人的托付,务必为其善后——毕竟谁都知道,即使刘家已经数十年不曾出仕,但在北地的底蕴,依旧无人能及!”

所以想要让辽州发生的事情成为禁得起朝堂彻查的秘密,根本不可能绕得开刘家!

“所以你们就拖我做替罪羊?!”裴幼蕊冷笑出声,“幽州裴氏论祖上固然不如刘家,但在北地也是积年的门第了!我又曾被简夷犹抛弃,这样的罪名,找我栽赃最好了是不是?!”

甲十一摇头道:“若真要让县主做弃子,说句实话,上头早在决定借县主名义在陛下跟前了结此事时,就会下达灭口令,以免县主揭发真相了!毕竟交给郑安的那对白玉金参,到底是怎么从县主这儿给出去的,只有县主跟我最清楚,连兰香也只是奉命跑了个腿而已!”

“正因为只你我知道,若非这回的事情我根本就不会怀疑你!”裴幼蕊切齿道,“就算现在我想去揭发你,我有什么凭据?!外人只会认为我异想天开,杀了大长公主的儿子孙子,诬蔑了太皇太后心爱的小女儿之后,还妄想拿个下人顶罪!!!”

所以刘家为什么要灭她口?

她死了,没准顾韶反而会因此生疑,看出什么不对劲;

让她百口莫辩的活着,顶多也就是拖着甲十一一块去死,难道还能把刘家拖下水不成?!

别看甲十一现在对她一副有问有答的模样,有道是空口无凭,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证明甲十一是“墨刃”中人的证据!

海内六阀的暗卫流传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各自家族的底牌之一,岂是容易抓把柄的?

不过裴幼蕊也不是完全不相信甲十一的话,“你自报‘墨刃’中的身份,又同我说了这许多前因后果的话,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我配合才能办吧?否则,何必同我这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人,浪费这许多口舌?!”

甲十一也不在乎她话语里的讽刺,轻笑道:“县主聪慧!”

他语气轻松道,“虽然陛下现在认为辽州灭门案是县主所为,不过陛下是不会对您下手的。一来陛下因为庆王之事,对简家二房可以说是恨到了骨子里——噢,庆王已经通过滴血认亲,被认为是先帝血脉了!”

裴幼蕊惊讶道:“这就是那贵人的后手?庆王确实是先帝血脉?”

“这个对您来说不重要。”甲十一笑了一下,很明显的回避了这个问题,只道,“陛下对您其实恨心不重,不过庶人陆朝雨之死,很让陛下被动——主要是太皇太后还在——所以陛下一定不会动您的,至少太皇太后去世前不会!”

原因很简单,端化帝虽然在顾韶的劝说下,选择了欺骗太皇太后,但他也得考虑万一:万一太皇太后从别处知道了真相呢?

到那时候,若裴幼蕊已经被“暴毙”,承受太皇太后怒火的,就只有端化帝跟顾韶了!

而顾韶作为臣子,遵从皇帝的命令是他的本份——太皇太后的怒火与怨恨,会主要朝着谁去,这还用说?

所以得留下裴幼蕊,作为一条后路:实在不行,可以把她抛出去给太皇太后发泄,顺便证明端化帝绝对是一片孝心,怕太皇太后跟晋国大长公主得知真相后气坏了身子,这才“善意”的隐瞒嘛!

“你们倒是煞费苦心!”但裴幼蕊闻言只是冷笑,“太皇太后……那可是太子殿下的曾祖母了!”

这位老人早先身体还算好,自从显嘉帝去后大病了一场,如今即使痊愈,瞧气色也远不如从前了!

她已经年近七十,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裴幼蕊的性命若同她挂了钩,却还能活几年?

何况,“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这种专门调教出来的暗卫一样没心肝?!我虽然巴不得看到简夷犹跟长兴统统去死,但我那义母对我的的确确出自真心!她要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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