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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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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爱招摇,而是必须如此。

因为代天子出巡祭天,为的又是天降吉兆,佑大周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的大事,必须的政治宣传少不了。

先时南下可以用吉兆未查验为借口,一路疾行,避过当地府衙,悄然过境。

回程时,却不能同样做派。

吉兆属实,上天也祭祀过,他要做的是尽可能将这个好消息发散出去,一路北上,凡经县府以上官衙驻地,都会有迎来送往的仪式。

钦差仪仗在中心街走一圈,让百姓们见识一番,然后将天佑大周天佑我朝陛下的意思广泛宣传。

说白了,就跟花车游街大蓬车巡展没区别,为皇帝拉拢民心,巩固皇权统治的政治手段之一。

如此这般,自然快不了。

任他归心似箭,也需以大局为重,捺下性子,将必要的面子工程做足。

无奈之下,他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官路上收起仪仗,轻马快行,距城十五里摆出钦差的仪仗,出城十五里再收起。

永安侯一声令下。众人忙整理物品,站好队列。

清游队在前,其后是兵卫举旗在后,因为代天子出巡,升的是龙旗,区别只是天子亲至是十二面,此刻兵卫共举八面龙旗分做两排。

八排手持横刀弓箭的骑兵卫队组成引架仪式,后面紧跟的是鼓吹乐队,大鼓小鼓节鼓铙鼓,吹奏类的笛、箫、号、笳等。一路吹打。

乐队之后是各种幡、幢、旌旗组成的旗队,夹杂着禁军护卫,然后才是钦差的车架,车架四周护卫着禁军,禁军后是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等组成的仪仗。再其后还是后鼓吹队与禁兵护卫与旗阵。

永安侯每每看到这番架势就想皱眉头。若没有这般繁琐,若没有这仪仗拖累,他此时早就提前几日回京了。

一路上他舍了车架,一马当先,限于他的速度,后面的队伍也必须跟着疾驶。

此时又该换马上车。

有服侍的过来,给他擦脸净面。掸掉衣服与靴上的尘土,永安侯上了车,自有人上前给他换上官服,系上玉带,戴上官帽,换上官靴。

收拾妥当后。大队人马再度起程,奔城门而去。

朝廷一早就知他的行程,皇上钦点百里大学士率各部尚书重臣出城十里相迎,此举可谓恩宠有加。

若按皇帝自己的心意,亲自出城迎接的心都有。不过他也知道。御驾出行事关重大,众臣定是要劝谏的。

十里亭外,众臣翘首以待,终于等来了永安侯的车架。

任昆见了站在前面的百里大学士,不敢怠慢,下车见礼问好,众人寒暄,好一阵热闹后,车马仪仗进城。

一路风光。此时天将暮,华灯初放,街上挤满看热闹的百姓。

任昆明知心心念着的人不可能出府来接自己,还是忍不住四目搜寻,万一她也来了呢?

入内城向皇宫而去。

永安侯进宫面圣,自有礼部的官员来将仪仗队安排妥当。

本来应该有一个盛大的欢迎晚宴,皇帝体谅外甥旅途劳顿,将晚宴推迟了一日,改在明晚举行。

任昆面圣,先说公事,汇报完工作之后,陛下就笑道:“你办事素来妥当,朕放心得很,母后也念叨许久了,随朕去慈宁宫给她老人家请安。”

见过太后,太后心疼,昆哥儿瘦了也黑了……好在看上去精神非常好,神采奕奕。

……话说太后娘娘,您的昆哥儿马上要三十岁了好不好?早应该当爹的人了,哪能不成熟?

“赶紧回府去吧,你娘该等得着急了,她这几天受凉身子不适,你父亲又去了青州,你好好哄着她,切莫惹她生气。”

听说长公主病了,太后娘娘派身边人出宫探过病,回来道无大恙,就是受寒着凉多思虑,驸马又不在府中……

太后一听明白了,女儿这不适,小半是真病,大半是思人所致。

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小儿女情长!

太后没在意,也没多想。

母亲病了?父亲不在京中?

永安侯闻此言,心中着急,父亲不在府中?这样岂不是事事都要辛苦小丫头?母亲那脾气,无事还好,若是她身子不舒服,定会折腾得所有人都不舒服。

“……你媳妇天天侍疾呢,你回来了,你娘的病好了大半,她也能轻松些……”

在长公主的有心隐瞒下,太后娘娘也以为锦言日夜侍疾,一半是自家女儿爱折腾一半是锦言孝顺。

长公主素来不瞒事,太后绝对没想到,她头一回瞒自己竟是这般大的事!

任昆挂念锦言,心中急切,行礼告退后出了皇宫,避让着行人,一路纵马疾行,没多久就来到自家府前。

长公主早早就知道儿子今天要回来,她的心从得了信后就没安稳过,一会儿恨一会儿痛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忐忑……

恨自己识人不清,错待了锦言;恨自己被贱人蒙蔽,没有帮昆哥儿看好内宅;痛惜儿子遇此等腌臜事;又心疼他一腔真心,竟遭联手背叛……

思来想去,也不知应该如何与儿子开口……

算了,他一路辛苦。刚进府门,莫要为了贱人们动怒,气血上逆,肝火攻心。她的昆哥儿金贵着呢,为了老鼠伤了玉瓶就不值当的了!

于是,下定决心,暂不提此事,等过了今晚,他休息过后再委婉告知。

事以至此,再多的痛恨都没有用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好好给昆哥儿物色个媳妇,这回一定是要那品行端方的。将人好好查验清楚!

莫再家门蒙羞!

任昆入了府,一路脚步不停前往正院。

见了母亲,他吃了一惊,多日不见,母亲竟憔悴至此!浓重脂粉与华贵衣饰都掩藏不了她的苍白与黯然!

不是说只是着凉小恙吗?怎么竟象是重病未愈?

“昆哥儿……”

长公主见了高大英武的儿子。仿佛见了主心骨,惶惶多日的心落回实处,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扑上来,拉着任昆的袖子,眼泪就流个不停。

任昆心里一紧,这是怎么了?

真病得很重?心情这般的不好?

忙低声安抚。

眼角余光扫到在内室服侍的何嬷嬷,眉眼间竟也是一幅疲惫不堪的黯然神伤。见他看过去。勉强地笑了笑,目光游移,竟似不欲与他对视。

心里就有丝疑惑,也是服侍母亲疲倦所致吗?

眼风扫过,见室内并没有自己一心惦念的那道倩影,不由疑惑更深。

若按照以往。自己离府多日,小丫头至少会带着人在二门迎接,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露面,难道是累病了?

“母亲,锦言呢?怎么没见她?”

疑惑就脱口而出。她怎么了?难道累得起不了身?

“她……”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愈怕他问什么他就问什么!

长公主语塞,含糊着想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昆哥儿,你这趟差事办得如何,给娘讲讲……”

“母亲,锦言呢?”

担忧在心中扩散开来,任昆哪会由着长公主改变话题:“她怎么没在?”

“她……”

长公主犹豫要不要说,抬眼对上儿子急切的眼睛,罢了!瞒是瞒不住,也没打算瞒着,早知晚知,不差这一晚了!

见屋里只留了何嬷嬷一个知情人,长公主握住永安侯的手:“……她,她怀了身子!咱们不提那贱人!”

怀了身子!!

怀了身子!!

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狂喜中的任昆压根没心思再听长公主的后半句,他的心中呯的一声,炸开大朵大朵的烟花,绚丽地让人流泪。

他眼睛愈睁愈大,张了张嘴,却吐不声一个字,只呆呆地望着长公主,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狂呼着:

言儿有孩子了!

他要做爹了!

幸福来得太过意外太过慷慨!他只想要一份幸福,上天却送来一串!

“昆哥儿昆哥儿,咱不生气不生气……”

任昆愕然失语的反应在长公主的意料中,她急忙安抚着,一迭声的劝慰。

任昆只见母亲的嘴在自己面前一张一翕,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言儿……

他飞速转身,一言不发,直接冲了出去,施展出轻身法,顾不得下人被惊吓,只有一个念头:

快!到榴园!

言儿……

言儿我回来了!

“昆哥儿!”

长公主拉了一把,没抓住,眼见任昆已没了身影,她大急,这孩子!就怕他恼羞成怒,压不住性子闹腾开!

这种事能公布于众嘛!

“青凤,追回侯爷!”

一道黑色的身影闪出,残影相连,追了出去。

ps:  换位思考,有没有能理解长公主的亲?她做得是不对,不过,做为一名误以为儿子受到羞辱的母亲,冲动失去理智也会有吧?天,这回殿下是洗不白了!

谢谢cpp1997的粉票。明天二更,尽快还锦言公道啊。

正文、第二百三十六章 永安侯的噩梦

任昆在府中疾走,心情激荡,眼中水花一片。

突然模糊视线中一道身影拦到前方:“侯爷,殿下请您回去。”

谁,谁要阻他?

任昆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冲了过去,谁也不能阻他去见言儿!

青凤暗卫知道不能伤他,但长公主的命令也要执行,侧身避开,伸臂再拦:“侯爷,殿下有要事。”

“有何要事?待我看过夫人就回来!”

任昆一伸手,就知道自己不是暗卫的对手,而且因她一阻,狂喜的心回复了几分冷静:

母亲鲜少让暗卫出现的,为何连番阻拦?

电光火石间,心头突然浮现出母亲的话,那被他忽略掉的后半句:“……她怀了孩子,咱们别提那贱人!”

贱人!

不详的预感突如其来,难道?

一种极其可怕的猜测跳到心头,任昆脸都白了,惊恐万状,转过身,疯一般冲回去。

见儿子风一般冲出去,又如风般冲回来,长公主忙道:“昆哥儿,你别……”

任昆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一步冲到长公主面前,双手攥住了她的臂膀,惊恐道:“母亲!锦言呢?她在哪里?”

他张大了眼睛,心惊胆战地盯着长公主,母亲的反应愈发向着那个可怕的猜测靠近。

“昆哥儿,别急别恼……”

“母亲!”

任昆双目愈裂,粗鲁的打断了长公主的话,他说得又急又快:“孩子是我的!锦言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僵冷着身子,几乎不会思考,大脑停止了转动,一想到那可怕的猜测就手脚发软,魂不附体,脖子上被紧紧地勒了道绳。一口气也喘不得。

“你说什么?”

长公主呆呆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反问:“孩子是你的?”

昆哥儿在说什么?

他说,孩子是他的?

孩子是他的!

长公主一激灵,声音陡然拨高:“昆哥儿。孩子是你的?”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任昆攥紧了长公主的胳膊,连连推搡催问,一想到母亲素来的行事风格,再想到她误会锦言怀的是孽种,任昆心中大骇,哪还顾得分寸?

长公主象是被吓傻了一般,任由儿子连连摇晃,她就是呆怔着说不出话来。

“……殿下!侯夫人!快,暗卫!”

老天爷!夫人怀的真是侯爷的骨肉!

一旁的何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她哭着扑过来。去拽任昆的袖子:“侯爷快!暗卫暗卫!”

她不知道殿下把夫人关在哪里,但是这件事是暗卫去执行的,她们一定知道。

暗卫?!

任昆丢下母亲,红着眼:“带路!”

暗卫微顿,见长公主没反应。也知道闹了误会,掉头就走:“在地牢暗室。”

地牢暗室!

任昆跟上,疯了般向地牢奔去:“快!带上我!”

暗卫的速度比他快,他现在对任何事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脑中只一个念头:快!快!

言儿在地牢暗室!言儿被关在地牢暗室!

言儿怀了孩子!

地牢暗室啊,那是什么地方!

母亲!她。她竟将言儿关在那种地方!

……

永安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自己在暗室中目睹的场景,每回想起来,都摘心掏肺般地痛,死去活来。

他多么希望那一刻从未发生过,他多么希望那些伤害从不曾有过。

在其后长长的岁月里。午夜梦回,那一幕常蓦然出现,将他惊醒,冷汗涟涟胆战心惊去探她的鼻息,盯着她的睡颜听她悠长的呼吸声。久久不敢入睡。

……

暗卫打开门,火把的照耀下,任昆看到了锦言……

在墙边的地面上,她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黑发散乱,侧身躺在冰冷的地面,身下是一大片干涸的血迹……

言儿!

头顶如被重锤袭击搌压,任昆魂飞魄散,跪爬过去,颤抖的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没有!

反复几次都没有探到,任昆吓傻了,不会的!不会的!

她身子是软的,她只是睡着了!

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将人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中:请太医!快请太医!

暗卫过来,探了鼻息,又摸了摸心口:

还有一口气……

她自怀中取了颗药丸递给任昆:“侯爷,这是暗卫特配的,夫人失血过多又多日未进水米,先护住心脉要紧……”

失血过多!

多日未进水米!

一句话道出的残酷事实,任昆的心在滴血。

他默默接过去,捻下一小块,放在自己嘴里嚼碎了,几尽液状,含在口中低头哺给锦言。

唇间传来冰冷的触感,她牙关紧咬,喂不进去。

虎目蕴泪,一手轻轻按摩她的下颌与脖颈,舌尖用力撬开齿缝,将药液送至喉咙深处,手上按摩配合,终于将这第一口的药液喂下。

任昆如法炮制,一颗药丸分五次才喂完。

定定神,再去寻手摸脉,还是没有!

“……侯爷,夫人只是心脉微存……”

暗卫提醒道,只有心脉微存,腕间是诊不到的!

任昆小心地抱着锦言站起来,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把她全身裹严实:“……言儿,忍忍,太医马上就到……”

小心翼翼将她搂在胸前,转身,轻捷如猿,径直回了榴园。

……

夏嬷嬷几个莫名被关起来,又突然被放了出来,她欲要问个究竟,何嬷嬷一口打断了:“什么也别问!赶紧回榴园,若老天开眼,皆大欢喜,若是……”

若是老天不开眼,侯夫人……

看侯爷的样子,不定会掀出什么样的风浪来!

谁能想到孩子竟真是侯爷的!

谁能想到夫人竟是侯爷的心头肉!

今日看他已几近疯魔。若夫人真有个好歹,恐怕……

真是天意弄人呐!

殿下这些年唯一的心愿就是侯爷对夫人动心,早早抱金孙……

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转瞬间就成了天大的惨事?

真是做孽啊!

夏嬷嬷一头雾水。见她神色郑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眼前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急忙回榴园。

夫人竟不在!

一问才知夫人自那日就未曾回来!

事事皆反常,夏嬷嬷心急如焚,坐卧难安,却见永安侯抱着一人飞进正屋。

侯爷不是去南边了?何时回来的?

不待她见礼,永安侯已闪进内室:“跟上!”

等他将怀中人放到床上,夏嬷嬷惊骇冲上前去,竟是夫人!

全身衣裙沾满血渍。特别是下身,象是曾泡在血水里一般!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看上去竟气息皆无!

“夫人!夫人!侯爷……”

任昆仿佛没有见到她的哭声,他小心地展开被子,将锦言盖住。掖好被角:“去,打水,给夫人净面。”

言儿那般好洁,怎么能忍受自己衣衫不整一身污秽?

“参汤,十年百年的都备着,小米粥红米粥鸡汤……”

永安侯的状态非常奇怪,明明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床上的锦言身上。除此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偏还能一字一句清晰地吩咐着,仿佛有另一个任昆在发号施令:“太医没来?去催,晚一刻命就别要了。”

语气平淡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水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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