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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世荣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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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微一怔;心底笑了笑;他真是自有分寸的推辞。

福公公也是一怔,没料到慕径偲能在瞬间想到这样一个拒绝的理由,于情于理,他是不能让她一人进宫。

慕径偲偏头,问道:“福公公意下如何?”

福公公赶紧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慕径偲作势起身,道:“我会尽快更衣,不能让父皇久等。”

“太子殿下且慢,”福公公连忙拱手道:“老奴奉命宣阮管家一人进宫,恕不能带太子殿下进宫,容老奴回宫请示皇上。”

慕径偲道:“有劳了。”

福公公躬身道:“老奴告退。”

目送着福公公走远,阮清微随手关上了寝宫的门,回到床榻边,挑眉道:“可见我没有擅作主张的进宫,而是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是对的。”

“做的很好。”慕径偲由衷的称赞,道:“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

阮清微耸了耸肩,躺在美人榻上,问道:“皇上宣我进宫是为何事?”

慕径偲沉着脸,没有平日里了然一切的宁静,半晌,才道:“不难想象。”

不难想象的什么事?阮清微拉着薄被为自己盖好,将头落在枕上,不去想象,她眯起眼睛提醒道:“福公公说你处境危险。”

“无妨,你别担心,”慕径偲不以为然的道:“睡吧。”

“睡?”阮清微扬眉道:“说不定福公公很快就又来了。”

慕径偲道:“他若来总是会来的,无需在意他,我们能多睡一会就是一会。”

阮清微点点头,转瞬熄灭了灯。她闭起眼帘,触手间就碰到了他的手,他在黑暗里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握着,笃定而坦然。她回握着他的手,义无反顾。

四周静悄悄的,只闻他们的呼吸声。

过了三更,直至黎明,在太阳初升后,福公公也没有再来。难道皇上改变主意了?

晌午,福公公依旧没来。

用过了药膳,慕径偲撑着身子坐起来,道:“为我更衣。”

阮清微拿着酒壶的手一怔,问:“你想去哪?”

“带着你进宫。”慕径偲平静的道:“我不能只等着父皇召见,要去面对他。”

“好。”阮清微知道他做事沉稳,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的,便为他更衣,扶着他乘上了马车。

马车极为缓慢的驶向皇宫,慕径偲轻揽着她入怀,默而不语,目光坚定。

进入皇宫,他们在四象殿里等待许久,才被宫女告知皇上宣他们到祥凤宫。

自从何皇后众所周知的病逝后,祥凤宫一直空置。在宫女的引领下,他们踏入了祥凤宫,前往正殿。

阮清微漫不经心的看着途中的一切,虽然空荡荡的没有人迹,却丝毫没有荒芜之感。长长的石砖路上落着厚厚的叶,路边的花圃里种着盛放着的菊花,当下正是菊花的花期,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菊,被极为有耐心的打理,静谧谧的赏心悦目。

那些本该在秋季萧条的林木,都那样平常的萧条着,不被打扰,归于自然。枯枝与落叶栖息在泥土上,还原生命本来的模样。

宫殿恢弘,却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与距离感,有着触手可及的温度,像是长时间浸染在平和中,从而被染出了一些平和。

整座祥凤宫给人的气息依旧是苍茫岑寂,空空灵灵,淡淡凉凉,有一种素净的禅意,像是经历过悲壮的大起大落后遁入空门。

阮清微偏头看了看慕径偲,他目不斜视,并没有对熟悉的气息觉得意外,他只是平静的在思索着如何面对*的父皇。

他们来到了祥凤宫的正殿外,殿外无人候着,放眼看去,除了安分守己的景物,沉静安详的简直就像是无人之境。

拾阶而上时,慕径偲柔声说道:“清微,你在殿外等我。”

“好。”阮清微脚步轻快的去赏花了。

正殿中的摆设依旧同何皇后在时一样,干净而简约,香炉里燃着能让人静心的药香。慕径偲信步迈入殿中,便见慕昌帝独自一人在窗前批阅奏折,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儿臣拜见父皇。”慕径偲躬身拱手,察觉到父皇眉宇间的轻松态,他隐隐意识到昨晚发生过什么。父皇时常面色凝重阴沉,不苟言笑,少言寡语,凡事都压在心头,这世间能有本事惹得他极度不悦以及卸下沉重呈现轻松态的人,唯独母后。

慕昌帝目光深邃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朕让你彻查的瑞王夫妇一事,有进展了?”

“没有。”慕径偲平静的道:“儿臣是为了父皇下旨宣阮清微进宫一事而来。”

慕昌帝继续批阅奏折,道:“说吧。”

慕径偲正色的道:“阮清微是儿臣倾心爱慕之人,儿臣愿用所能用的一切守护她,让她开心的陪在儿臣的身边。儿臣曾当众有言在先,她是儿臣不可或缺之人,待她怎样,便就是加倍的待儿臣怎样。儿臣不愿看到她受人欺负,不愿看到她身不由己的苦恼。”

慕昌帝头也不抬的问:“你要为她不顾一切?”

慕径偲道:“她不需要儿臣为她不顾一切。”

“不需要?”慕昌帝指间的动作停了停。

慕径偲认真的道:“她很懂事。”

“懂事?”

“是的,懂事。”

慕昌帝随手翻阅一份新的奏折,等了片刻后,沉声问道:“说完了?”

慕径偲坦诚相告的道:“儿臣爱她,尊重她,她是儿臣的女人,她已是儿臣生命中的一部分,儿臣要让她幸福,一丝一毫的伤害也不要她承受。她的言行有任何不妥之处,儿臣全部为她承担,儿臣活一日,就护她一日。”

闻言,慕昌帝不禁侧目看过去,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这个跟自己较为疏离慕径偲,印象里清静无为的慕径偲,竟然如此勇敢大方的袒露心声。他就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被光明围绕,整个人显得很挺拔。他像是蛰伏很久,突然抚开岁月的尘埃和凡尘的俗事,闪现出明亮的光芒,不耀眼,但高远恒温。

慕昌帝沉声道:“还有要说的?”

慕径偲恭敬的问道:“儿臣不知父皇宣阮清微进宫,所为何事?”

慕昌帝随口说道:“朕想封她为皇妃。”

果然不出所料,父皇就是要把阮清微宣进皇宫,封她为皇妃。

慕径偲眉心一蹙,母后真的活着!就在祥风宫?!他们又发生了较大的争执?记忆里,他们相处的方式就是互相伤害,他们似乎一生就在较量谁能把谁伤害的彻底。为了折磨母后,父皇册封庄文妃。如今,明知阮清微是他的人,为了折磨母后,父皇执意要封阮清微为皇妃?

正殿里尽是冷肃,寂静极了,仿佛能看到日积月累的伤在流淌着,经久历年,变成坚固的隔阂,无形的笼罩而下。

半晌,慕径偲缓缓说道:“阮清微没有当皇妃的命。”

见慕径偲并未恼羞成怒到歇斯底里,而是冷静自持,慕昌帝沉吟道:“她有什么命?”

慕径偲平静的道:“她只有成为儿臣的发妻命。”

若他为太子,阮清微就是太子妃。

若他登基为皇上,阮清微就是皇后。

若他被废为王,阮清微也是王妃。

阮清微绝不会成为除了他发妻之外的任何身份,包括皇妃。

慕昌帝的心稍有震撼,慕径偲非比寻常的无畏、勇敢,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能沉着的说出自己的决心,多么的难得。短暂的震撼后,压在心底久久不能释怀的那些事,如一块巨石猛烈的重击着他的心,已是击得血肉模糊,使他痛到麻木。他语速缓慢的道:“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朕可以考虑让阮清微入主祥凤宫。”

为了报复母后,册封阮清微为皇后?!

慕径偲的心瞬间冷窒,清声道:“父皇,阮清微是儿臣的女人。”

慕昌帝搁下笔,语声淡淡的问:“你是在向朕宣战?”

慕径偲紧抿着唇,眸色冷寒,缄口不语。

“整个大慕国里,朕要的东西就是朕的,朕想怎么要就怎么要;朕不要的东西,给了别人,才是别人的。”慕昌帝沉着脸道:“在大慕国这片土地上,有朕要不得的东西?”

慕径偲的目光固定的落在一处,不言不语。

慕昌帝抽出一张空笺,扔过去一支笔,命道:“你来拟册封诏书。”

慕径偲看了看笔,锐利的锋芒隐隐一现就敛去了,宣战?高高在上的皇权岂能挑衅,越是箭在弦上,他越要稳住,双睫一眨后,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拱手道:“儿臣需要事先询问阮清微。”

慕昌帝冷道:“多此一举。”

“儿臣曾向阮清微许诺,她可自由自在的生活,容许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容许她拒绝她不想做的事。”慕径偲平静的道:“儿臣尊重、支持并拥护她的选择。”

慕昌帝霸道的冷道:“朕是大慕国的皇上,只有朕最有资格容许谁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慕国。”

“父皇说的是,”慕径偲道:“然而,儿臣已经许诺过她,就必须遵守诺言。”

慕昌帝沉声道:“这种不自量力诺言,不遵守也罢。”

“诺言就是诺言,尽管不自量力,儿臣也要坚守。”慕径偲笃定的道:“否则,枉为守信正直的人,枉为国之重器的太子。出尔反尔的人,跟没有人性的禽兽没什么区别。”

慕昌帝深沉的望向他,他这是绕着弯子的宣战,不直接以下犯上的挑战皇权,而是以仁义忠实为利斧,劈开高高在上的权威,直视最赤诚的道德。

慕径偲正色的道:“如果她同意成为皇后,儿臣当即拟册封诏书。如果她不同意,恳求父皇能周全儿臣的尊严、太子的德行、生而为人的厚道,放下册封她为皇后的念头。”

事态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了,已经上升到极高的审判层面,如果慕昌帝一意孤行,就是公然的践踏嘲笑鄙视慕径偲的品性,将他逼得变成了禽兽。

没有留给慕昌帝太多考虑的时间,慕径偲道:“阮清微正在殿外,何不宣她进殿一问?”

慕昌帝想了想,不动声色的道:“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朕允许你践诺。”

慕径偲郑重的道:“儿臣拜谢父皇。”

“你在此,朕亲自去问她。”说罢,慕昌帝霍然起身,阔步走出正殿。

慕昌帝很有把握能让阮清微同意,‘人’是吗?那就让慕径偲亲眼看着他所想象到的美好,是怎样一点点被撕碎变得丑陋化作刀子,伤得他体无完肤,然后尽数洒在他脚下。

慕径偲宁静的在原地等着。

正殿外,阳光明亮的刺眼,天空极蓝极高。

慕昌帝站在殿下的长廊中,眼神深沉的眺望着在花丛中徘徊的阮清微。

☆、第五四章

在千娇百媚的花丛中,阮清微袅袅婷婷;气韵翩然,遗世独立。她信手轻拈花瓣,似在赏花;实则在思量;尽管她相信慕径偲有处理好一切的能力;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秋风阵阵,吹乱了她的发;她将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掠到耳后,偏头看向正殿,希望能发现慕径偲的身影。殊不知,跟慕昌帝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和本不该流露出的欣赏。

阮清微环顾空荡的四周,不见任何的侍从,只有他们俩人。他们隔着光秃秃的银杏树遥遥相对,静默良久。

慕径偲呢?怎不出来?阮清微想了想,便沿着石子小径走出花丛;未等到她走近他;慕昌帝已经走下石阶;走向了她,在经过她身边时,沉声道:“随朕来。”

随他去哪?

见他去往月波亭的方向,阮清微才迈出脚步随他去。

在莲花纹拱形石门前,慕昌帝站住,负手而立,注视着身姿轻盈的阮清微,眼神冷而深。

阮清微恭敬的行礼道:“民女阮清微拜见皇上,万寿无疆。”

“爬高山涉深潭,入沙漠进密林,智斗奸贪,巧战恶霸,算得上是个游侠义士?”

“嗯?”

“朕派人全天下打听你的来历,依旧不明。”慕昌帝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派了大批人拿着她的画像去各处调查,得知了她的言行,却对她的真实身份一无所获。

阮清微不禁轻轻一笑,道:“民女是个孤儿,四处漂泊,无以为家。”

慕昌帝沉声道:“热衷于除恶制暴?”

阮清微摇了摇头,诚然道:“除恶制暴并不怎么有趣,民女可算不得是游侠义士。民女的所作所为很简单,一是为了赚些银子衣食无忧,二是为了锻炼胆识磨砺自己。”

慕昌帝神色不明的道:“从县到郡,再到京城,太子府乃至皇宫,你的胆识可是越来越大了。”

阮清微正色的道:“能在京城中遇到太子殿下,栖身于太子府中,得太子殿下的爱慕,是民女的荣幸。”

“他让你很满意?”

“很满意。”

“想一直在他身边?”

“想。”

慕昌帝意味深长的道:“你出身低微,高攀不起他。”

“民女不图他给的名份和富贵,只与他两情相悦,感情是平等的付出与得到,谈何高攀?”阮清微的眸色明亮,察觉到皇上有刁难之意,隐约不妙,她微微一笑,便处于主动之势,恭敬的道:“民女未觉得高攀太子,却对皇上和何皇后心存感激。”

慕昌帝等着听她说下去。

阮清微郑重说道:“感激何皇后教子有方,培养太子殿下成为正直、清雅的人,他心境淡泊泰然,用情真诚而专一。”

慕昌帝沉声的问道:“感激朕让何皇后生了他?”

阮清微保持着郑重的神态,道:“感激皇上的雄韬伟略。”

慕昌帝定睛看她,道:“说。”

阮清微道:“二十年前,皇上接掌的是不思进取追求享乐的天下,奢侈糜烂,上行下效,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之风盛行。”

慕昌帝面无表情的道:“传闻不实,这是朕下令篡改的历史。”

阮清微一怔,他竟然毫不掩饰。尽管如此,她还是要说他的‘雄韬伟略’,“皇上开疆扩土,吞并大瑞国,使大慕国成为天下疆土最广阔的国家。”

慕昌帝道:“死伤的无辜不计其数。”

阮清微又是一怔,说道:“吞并虽不易,平稳更不易。皇上推行了很多举措,安抚原大瑞国的百姓,平稳战乱,使满目苍夷的领地,逐步被融合。”

慕昌帝不动声色的端视着她。

阮清微认真的说道:“民女十年间在四方流浪,纵观大慕国的百姓,虽不是家家丰衣足食但日渐安定勤劳。虽官场中有邪恶之气,但都有所忌惮,不敢放肆。”

慕昌帝道:“远非国泰民安。”

阮清微扬眉,他真的很清醒的知道现状,道:“但足以证明皇上的雄韬伟略。”

“何以体现?”

“对百姓,皇上体恤民情,休养生息,内无忧患外无战乱。对朝臣,皇上最具权威,纪律严明,势力再大的权臣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更了不起的是,皇上竟能让后宫的皇妃也本本分分的,不见闹哄哄的明争。”阮清微说得坦诚,没有讨好谄媚,如实的道出了她的所见所闻,皇上专…制铁腕,维持着大慕国苍生的有条不紊,实属难得,可见他的日理万机胸有成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慕昌帝若有所思,对她说的这些事毫无反应,并不在意。然而,她的话,引起了他的沉思,于国于民他在尽力做个称职的皇上,那于己呢?

夸过了皇上的雄韬伟略,就要夸皇上的为人了。阮清微暗暗拧眉,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实在太深沉,俨然是严谨的精于权谋之人,但他又荒唐的封庄文妃为妃,并有心封庄文妃为皇后,可见他有情感冲动的一面,抑或是不善表达强烈的情感。

阮清微悄悄的看了看他,他像是被万金重的东西裹挟着,举步维艰。他在处理朝政时强硬果敢,至天下事尽在掌控中,但他却有着用强硬果断处理不了的东西,是什么?

感情吗?

可是能极硬亦可极柔的感情?可是无法蛮力征服亦无法哀求取得的感情?

阮清微悄悄的收起揣测,要怎么夸他的为人?她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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