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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佳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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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用怀疑的眼光看她,她也不在乎,反而笑说,“我听说他明日要离京休养,今日悄悄从家里溜出来,就为了和他告别。”

她一口一个叶大哥叫的亲切,做记者的别的本事可以慢慢修炼,可是说话的本事一定要有,见到生人不能害怕,扭扭捏捏不成体统。嘉仁向来自来熟,“乞巧节那天我逛夜市,看见喜欢的小玩意爱不释手,只可惜身上银两不够,多亏叶大哥慷慨解囊,上次分别的匆忙,没来得及和他道谢。对了,叶大哥人呢?”

她侃天侃地的漫天胡诌,倒把阿九说懵了,最后呆呆问她,“……乞巧节那天,公子是和您在一块呢?”他们家公子自从伤了腿,轻易是不会出门的,周围人都劝他多出去走走,可是公子性子冷,更不爱凑热闹,很多事情又执拗,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他。可乞巧节那日却破天荒的提出要去逛逛夜市,还把他和子文支开,难道是为了和眼前这个小姑娘相会。

小姑娘和他们家公子差了年纪,说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实在是难以置信。他们家公子打小就和别人不一样,不爱笑,也总是那副懒怠讲话的模样,兄弟不多,更谈不上聊得来的姑娘,讨好他的小姐不是没有,可最后都得被他的冷脸吓回去。在阿九的认知里,他们家公子是绝对不会和女人联系在一起。

可是以前没往那方面想过,忽然被人提了醒,顿时醍醐灌顶,他仔细想想,他们家公子近来确实有反常之处。比如说,他在公子房里发现了一枚女人用的镜子,虽然已经破碎了,可是那镜子就压在公子的枕下。

在民间,情投意合的男女交换镜子,取“生死不相忘”之意,难道是……

嘉仁歪着头,催问阿九,“是跟我在一块呢,你不信么,这有什么好骗人的,不信你亲自问他。”

这小姑娘话可真多,如泉水叮咚一样悦耳的声音绵绵传到耳朵中,阿九顿悟了,“公子去治病了,今天不在府上。”

“治病?”嘉仁恍然大悟,“他是去看腿了么?去普济寺找慧通大师么?”

连慧通大师都知道,阿九对许嘉仁一点怀疑也没有了,“嗯,公子离京前要再去普济寺一趟,姑娘要见公子么,我可以带上你。”

阿九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一件,嘉仁自然也求之不得。阿九去牵了马车,载着嘉仁一道去了普济寺。

天阴沉沉的,鸦云罩着青山。夏季衣衫单薄,最怕忽然变天,一阵风吹来,嘉仁站在普济寺别院的院门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九进去通报有半柱香的时间,报个名字不需要用这么久吧,他到底是见还是不见,怎么着也得给个准信出来。

不过阿九说了,他是来看病的,想必慧通大师人在京城,这样来看,他即使不见自己此行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套了话,这样找人会方便许多。

外人对慧通大师知之甚少,许嘉仁也是在偷听时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因为消息来源有些见不得人,所以便自己亲自来打探,顺利的话就要国公府出面,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动这位大师。可惜郭淮不在,否则郭淮出面要叶大帮忙他肯定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嘉仁放弃去见叶柏昊的想法,与其冒着被他阴阳怪气讽刺一番的风险,还不如自己去问问寺中的小沙弥,正欲转身离开,阿九却苦着脸走出来,目光哀戚的看了许嘉仁一眼,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一定是挨训了。

嘉仁想打退堂鼓,不自觉缩了缩脚,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进去了。

屋内点着淡淡的熏香,这是叶柏昊独有的味道,好像每次闻见这种气味,叶柏昊就会出现一样。他冷着一张脸,面色有些苍白,许嘉仁进了屋没有关门,回头看了一眼,阿九笔直的站在院门一侧,一动不动。

“你别罚他,是我骗他来的。”

叶大的眼风像刀子似的,只淡淡扫了嘉仁一眼,嘉仁便觉得自己受了刮骨之刑。可能是上次看他用两根手指头让一个人吐血的画面太过震撼,想到自己曾对他口出恶言、以水泼他、故意坑他的种种行径,觉得自己是把他得罪了,所以心生了一种本能的畏惧。

“他被你一个丫头片子耍的团团转,难道不该罚?”

嘉仁若不是为了嘉萱,绝对是没心气再见他的,她开门见山,对自己的来意直言不讳,“家姐中了毒,所以我来找慧通大师,所以……想问问你又没有办法联系到大师。”

“你怎么知道慧通大师擅长解毒的?据我所知,京城里可没几个人知道慧通大师这号人物的。”他拨弄拇指上的扳指,慢悠悠的说道。

这是又故意给她没脸,“是是是,上次我偷听你们讲话,今天又遇到大师的徒弟,所以想到大师的,这下可以了么。”

叶大哂笑道,“我有办法,为什么告诉你。如果我没记错,几个月前,令兄还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将我弟弟打个半死,若不是我父亲上书求情,恐怕令兄早成了流放之徒。你实在没理求我们梁国公府的人帮忙。”

“令尊大人和我父亲是故交,这么多年两家也没断了往来,我三哥年少无知,和叶二公子起了争执,我父亲带他上门赔礼,令尊也宽宏大量原谅了我三哥,叶……”她顿了顿,才不信他会为叶二同仇敌忾,明知道他有意为难,还是得套近乎,“叶大哥也别揪着不放了,最重要的是叶二公子没事,以和为贵嘛。再说了,我姐姐是郭二公子未来的媳妇,你和郭二公子交情匪浅,总不能见死不救的吧。”

“你也好意思跟我说见死不救?”

这滔天的怨气啊,怎么跟个小怨妇似的?难道他还是为乞巧节那天的事耿耿于怀?这气量小的,简直令人汗颜。不过有事求他,总是得低人一等,“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你我的恩怨别连累我姐姐。再说了,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慧通大师人在何处,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请人,不用你出力。”

她脸皮是真厚,还敢大言不惭和自己谈恩怨分明,叶大只觉得胸腔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塞的他透不过气来。

叶大看她的眼神满是厌恶,“慧通大师人在闭关,除了我,谁都请不动他。”当年慧通大师云游四海,曾经在路上遇见匪徒劫持,幸得叶大出手相救,这才保了平安,慧通大师视叶大为救命恩人,两人关系匪浅,堪称忘年之交。

许嘉仁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深呼出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下,尽量与他保持平视,以一种非常耐心又虔诚的姿态问他,“那您怎么样才愿意去请慧通大师?”

叶大的手指在椅背上交错敲击着,发出嘟嘟的声响,似乎是认真思考什么,室内安静极了,忽的吱呀一声,一扇门被风带上了,正好挡住了门外阿九的身影,门口的砖地已经湿了,嘉仁用手指头戳戳叶大,“下雨了,叫阿九进来吧?”

叶大有些费解,她会放这么多注意力在阿九身上,她这样自私又狼心狗肺的人连别人的死活都不在乎,怎么可能兼顾其他。

“嗯。换他进来,你就可以出去了。”

嘉仁知道他就是故意捉弄她,也怪她倒霉,遇上这么个尖酸刻薄的人,她现在真是替她大姐庆幸,幸好当初这亲事没成,否则以她大姐那种包子的性格,岂不是任这个变态揉搓捏扁么。

“那我走了。”许嘉仁算明白了这是个不漏风的墙,论情论理都说不过他。

“等等。”在许嘉仁快要走出门的当口,叶大好像忽然改变了主意,指着院子里的一人高的大水缸道,“咱们来打个赌,在两个时辰内,如果雨水蓄入水缸始终不及一半,我便请慧通大师出关为令姐诊治。”

许嘉仁看了一眼外面滂沱的大雨,恐怕不到半个时辰水缸的水就会被注满,“你故意的!”

“这是看天意。”他似乎为自己想出这么个整人的招数感到洋洋得意。

许嘉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和叶柏昊打赌,她一跨步走出厢房,背后的门已经重重地阖上,她小跑几步把罚站的阿九叫回来,两个人在檐下避雨。

阿九真后悔带嘉仁过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公子处罚,“你到底怎么得罪我们公子了?”不但她自己没讨好,还连累他也受罚,公子是得多讨厌她,亏自己刚刚还自作聪明揣摩公子的心意,现在想想真是愚不可及。

嘉仁叹口气,侧头对阿九道,“这次连累你是我不好,其实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你有机会帮我问问……”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见到。

许嘉仁憋了一口气冲进雨里,阿九刚要拦她,却听门后是他们家公子的声音。

☆、第32章

阿九被叶柏昊叫进屋,看见叶柏昊坐在窗前。

叶柏昊说,“去拿条毯子过来。”

正值八月酷暑,虽然外面下着滂沱大雨,但空气却是潮湿闷热的。阿九有些担忧的问叶柏昊,“公子,您是冷么?”

叶柏昊背对着阿九,没有说话。

阿九虽然是叶柏昊的近侍,可是有很多事情阿九都不知道。比如说叶柏昊自从伤了腿,一到阴雨天他便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关节涨疼难耐,只不过之前发病他都是自己将自己闷在屋中,是苦是疼都是自己忍受,今日不一样,山居简陋,屋中湿气很重,这次的痛楚更是胜于往昔。

阿九在屋里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出一条绣金薄毯,正欲上前给叶柏昊盖上,却发现叶柏昊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窗户,阿九好奇心一起,屏息站在叶柏昊身后。

他发现这扇窗户并没有关严实,中间留了一指宽的缝隙,从缝隙往外看,正好可以看见许嘉仁在院里的动静。

许嘉仁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簸箕,双手举着簸箕堪堪遮挡住头部,身上却已经被淋湿了一大片,衣服贴在身上,已经可以初见少女美妙的轮廓。

她站在水缸前张望,似乎在想什么办法,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阿九笑着说,“公子,您别这么欺负人家小姑娘啊,女孩儿不像咱们老爷们皮糙肉厚,她们身子金贵着呢,您这么折腾人家,回头再生了病,那可就不成了。”

阿九刚刚因为这个不速之客而被叶柏昊责罚,他那个时候觉得他们家公子一定是很厌恶这个小姑娘。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叶柏昊投军的这三年,阿九没有跟在他的身边,可是以他之前对叶柏昊的了解,这位是个见到姑娘便避之如蛇蝎的主。以前陪着公子去酒楼吃酒,也会遇上女人对自家公子投来热切的目光,可他们家公子只是皱着眉头,把脸别过去,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有时候在京城的赏花宴或是生辰宴上也能见到不少小姑娘,有那主动过来结识他们家公子的,可他们家公子不是借故走开、便是沉着脸不说话。

让阿九印象最深刻的是长公主的寿宴上,他们家公子和福善公主萧玉儿狭路相逢,曾经发生过这么一段对话。

萧玉儿:“叶公子,听闻你有投军报国这等志气,玉儿很是佩服。”

叶柏昊:“嗯。”

萧玉儿:“听说北境那边的风土民情和京城差别很大,我只恨没有投在男儿身,不能亲自跨马游历山川,想想也是遗憾。如果叶公子有机会,能不能给我带一些北境的小玩意儿?也算叫我开开眼界。”

叶柏昊:“恐怕等叶某回来之时公主早就对那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

萧玉儿:“不会的,叶公子带回来的定是稀罕之物。”

叶柏昊:“叶某很少上街,恐怕要有负公主的嘱托。”

“……”萧玉儿还不死心,“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解人意?”

“公主果然慧眼如炬。”说完,叶柏昊就转身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福善公主愣在原地。

所以说,他们家公子愿意理你就已经算看得起你了,这许姑娘还算是幸运的吧?

不过,阿九毕竟是个正常男人,还是有男人该有的怜香惜玉之情,他觉得他们家公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女孩相处,所以才会这般用欺负人家姑娘的招数引起人家姑娘的注意,自己还在背后偷看,密切关注人家姑娘的动态,实在是太幼稚了。

“公子,要不我把那个小姑娘叫进屋来吧,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别闹别扭。”说着,阿九就自作主张的打开窗户,抻长了脖子朝外面探头,大喊了一声,“许姑娘——”

背后没有叶柏昊反对的声音,阿九心想,自己不愧是和公子一起长大,只有他能看出公子心里在想什么。

许嘉仁跑过来,阿九道,“公子叫你进来聊聊。”说着,阿九回头看,却忽然惊呼,“公子——”

叶柏昊的脸白的像一张纸,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因为疼的颤抖,他的身子微微弓了起来,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抓着轮椅的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扶手的木屑已经被刮了下来。

许嘉仁也冲进屋来,蹲在叶柏昊身边,“你怎么了?”

叶柏昊咬着嘴唇,自然是不会搭理许嘉仁,想伸手把她推开,可是又使不上力气。

许嘉仁转而问阿九,“他怎么了?”

阿九也是第一次看见叶柏昊发病,怀里抱着的毯子掉到地上也不知道,他急的直跺脚,一直重复着“我不知道啊!”

许嘉仁见阿九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忍不住吼道,“还不去请大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去把慧通大师请来,就说叶公子身子不舒服,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人,这里有我。”

阿九这才回过神来,一溜烟跑出去找人。

许嘉仁把薄毯捡起来,盖在叶柏昊的腿上。

叶柏昊低着头,残存的意志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极力掩盖他此刻的虚弱与狼狈。

许嘉仁站起来,望着外面的重重雨帘,轻轻将窗子关上,回头看了叶柏昊一眼,又蹲在他的面前问他,“你是不是一到雨天就不舒服?”

叶柏昊不说话,许嘉仁去摸摸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都是汗。

许嘉仁的手又软又温暖,叶柏昊的手又冰冷又粗糙,虎口和指关节处有很厚的老茧,估计是长期拿枪握箭所致。在两个人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叶柏昊有意去抓住那只手,甚至还想把那只手捏的粉碎,可是他没有力气,而且许嘉仁也很快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她不再和叶柏昊说话,自己去翻叶柏昊的行李,找出了两个手炉,鉴于找不到碳,所以许嘉仁只能在夹层倒了热水,然后捧着两个手炉,一个放在叶柏昊腿上叫他用手抱着,一个由她自己拿着,隔着衣服去按在叶柏昊废腿的膝盖上。

过了一会儿,叶柏昊果然抖的不是那么厉害了。许嘉仁蹲的太久,腿都有些麻木,站起来时还有些不稳,她去拿叶柏昊手里抱着的手炉,“我去换热水。”

叶柏昊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许嘉仁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叶柏昊的肩膀,两个人在那一刻脸凑得很近,彼此呼吸交融着,许嘉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听叶柏昊咬着牙对她道,“你滚,不用你狗拿耗子。”

他有着又黑又浓的一字眉,人家都说,眉毛生的越浓,朋友就越多,可是他好像是个例外,一个连别人的善意都不能坦然接受的人,他能有什么朋友呢。许嘉仁觉得他莫名其妙,可是这次却不生他的气,只是挺了挺身子,打破了两个人尴尬的距离。

“叶柏昊。”许嘉仁平静的说,“你把手放开。”

叶柏昊只是喘着气瞪她。

“叶柏昊。你不能这样,我现在是在救你,你不能身子舒坦了就又过来欺负我。”

“你现在救我有什么用?”叶柏昊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遭这份罪,你不过是想见慧通大师,所以才在我眼前演这出戏,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晚了。你当初既然选择抛下我一走了之,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你不够绝,你当初不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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