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月-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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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华久久无睡意，快天明时，方才睡着。

秦铮不多时便又睡了去，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谢芳华睁着眼睛看着棚顶，秦铮应该料到她醒来了，虽然二人交谈声音小，但誓必会让有武功的她听见，可是他还是没避着她。一时间有些莫名的情绪堵在她心口，不上不下。

里屋的秦铮坐起身，似乎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之后又躺回了床上。

外面人似乎再没事儿可禀，见秦铮再没什么吩咐，他撤退了下去。

秦铮应了一声。

外面人点点头，“属下稍后就放出消息去。”

“英亲王府有隐卫，嫡子有隐卫营，可以私属监管，听音只碍着我，不碍着皇权，皇叔有什么不信的？”秦铮声音平静，“就算他不信，他目前也没有过多的经历去更深地查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比如秦钰，比如雪灾。”

“皇上会信吗？”。外面人又问。

到底是秦铮的身份太重要，还是因为卢雪莹被秦铮为了她一怒之下推给秦浩引了皇帝对她的彻查。不管如何，得皇帝的注意，不是好事儿。

对于在暗市抹白了她的身份之事，应该是言宸在她被秦铮劫入英亲王府之后做的。因为她被秦铮要在身边，四周的视线霎时对她聚来，她哑女的身份不止引人注目，她的背景来历更会被人所查，若想不被人查到蛛丝马迹，只能全部都抹去，这虽然最引人怀疑，但也最有效。可是她没想到连皇上、皇后也惊动了来查她。

谢芳华闻言也惊讶了，秦铮这是在帮她遮掩？将她的身份划入自己的阵营？不让皇上再针对她？若说她是秦铮隐卫营的人，那么很好解释她以前的空白了。

“公子？”外面人惊讶。

秦铮静默片刻，吩咐道，“你想办法给皇宫的势力那边略微的透露一点儿消息，就说她是我隐卫营的人，自小培养，不过趁机被我给个身份带在了身边抵挡别人不停地给我送女人而已。”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她没想到连皇上和皇后也查她这么个秦铮身边的小人物了。

“属下觉得，应该是来自皇上和皇后。”窗外人道，“但是似乎也与王妃和咱们一样，蛛丝马迹不曾查到，皇上怕是会对听音姑娘心中会有想法，皇后也是。”

“无碍，继续说！”秦铮声音淡淡的，刚睡醒，有些低沉。

“除了王妃之外，还有几股势力在查暗市，属下发现其中有两股势力来自皇宫。”窗外人说道这里，转头看向谢芳华这边的屋子，似乎有所犹豫。

秦铮又“嗯”了一声。

“王妃今日晚上从公子这里回去之后，吩咐人撤回了查暗市的线人，同时也派人给清河崔氏那边传了话，下令不必再查了。”外面人又道。

秦铮又“嗯”了一声。

“大公子午时去了左相府，左相和夫人留了午膳和晚膳，晚膳之后，左相又在书房里和大公子叙话。大公子半个时辰前回了府，先去了王爷的书房，王爷没见，他又去了西院，与刘侧妃叙话半个时辰，如今回了自己的院子。”外面人用极低的声音禀告。

谢芳华向里屋看了一眼，原来秦铮一样警醒，深夜而来，外面的人几乎无声无息，屏息的功夫显然不次于她的言宸。看来有要事禀告了。

秦铮在里屋细微地“嗯”了一声。

“公子！”一个黑影站在窗外，低低喊了一声。

谢芳华睡得正熟，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丝动静，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秦浩出了西院，走回自己的院子。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侧妃倚门送他，他目光暖了暖。以前他一直想着为何他没秦铮好命托生在王妃的肚子里，如今他不那么想了。没有好命怕什么？他想得到的一样能得到。

刘侧妃看看天色，已经子夜过了，她有心不想让他奔波再回自己的院子，让他歇在她隔壁的厢房，但是想到虽然私下他喊她娘，但是外人面前也是叫一声侧妃，而是叫王妃母妃。深夜留宿，虽是亲子，但到底不合礼数，传出去对他仕途不好，也就作罢，嘱咐他慢些走。

秦浩倒是不以为意，站起身，“娘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她不愿意这事儿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由不得她。”刘侧妃看着秦浩，宽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女人嘛，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等她被你娶进门，无论在娘家如何金尊玉贵，但是嫁了丈夫，就是以夫为天，届时你说了算，她不得不听你的。”

秦浩冷笑一声，“她是不愿意嫁我！”

“她是准备议亲待嫁的姑娘，自然不宜再出来见你。”刘侧妃道。

秦浩淡漠地道，“没出来见面！”

刘侧妃从左相府待秦浩的态度来看，让她心里总算安慰些，问道，“那卢雪莹呢？”

秦浩点点头。

刘侧妃松了一口气，“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了，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儿了。也快了。”

秦浩点点头，“事已成定局，左相和夫人是明白人，我们只能栓在一条线上了。虽然皇上有意要提拔我，但是如今秦钰在漠北军营等待皇上定夺处置，这一场大雪下得又大，不少地方受了雪灾，折子如雪花一般地堆在玉案上，怕是年前想不到我的升迁之事。但是左相透露了，年后定然上折子升我的职。”

“有多好？怎么个好法？对你仕途可有帮助？”刘侧妃立即问。

“待我很好！”秦浩道。

“事已至此，别想那些了。你今日不是去了左相府了吗？这时候才回来，左相和左相夫人待你如何？”刘侧妃还是最关心这个，虽然秦铮捣乱将卢雪莹推给了她儿子，但她还是对这桩婚事儿满意的，若非如此，卢雪莹眼里只看得见个秦铮，看不见他儿子，怎么能攀上左相府这门婚事儿。

“可惜，赶上了无名山被毁的消息传进京中，皇上召集朝臣议事，我官职还是太低，被挡在了外面等候，便叫皇后趁机去了左相府，这事情到底让二弟做成了。”秦浩道。

“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刘侧妃点点头。

“有没有隐情我不知道，但是总归不会没有文章。”秦浩到底是在英亲王身边被栽培多年的，自然不会人云亦云，凡事善于思考，“难道忠勇侯府的小姐真的病得连人都不能见？可是她生下来一直长到几岁，都没听说她有什么难症不是？忠勇侯那年的寿辰，她可是露过一面的，当时儿子也远远地见了一眼。”

刘侧妃顿时讶异，“你是说这里面有隐情？”

“娘没见过忠勇侯府的小姐，不过是传言她病弱而已，事实到底如何，也不好说。”秦浩看了刘侧妃一眼，缓缓道。

刘侧妃顿时不满，“忠勇侯府的门第是高，甚至揪起根源，连南秦皇室的发源踪迹也不及谢氏，但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到底是个病秧子，娶回来岂不晦气？肩不能提，手不能挑，门第身份好又顶什么用？哪里如左相府的小姐，人家文武双全。”

“我差点儿便能娶成忠勇侯府的小姐。”秦浩道。

刘侧妃回过了些神，叹了口气，“的确不及这几家，但左相府也是能和这几家一起平起平坐的。你能娶卢雪莹，也已经不错了。”

秦浩收敛神色，冷漠地道，“论起门第来，左相府不及右相府尊贵，不及永康侯府勋贵，不及翰林大学士府清贵，不及监察御史府宠贵，不及忠勇侯府富贵。”

刘侧妃又怔了一下。

秦浩嗤笑一声，早已经不见在左相府的恭敬小心，冷嘲道，“左相府的小姐又不是什么一等一的好女子，他看不上有什么奇怪？”

“他？”刘侧妃一怔，脱口问，“她连左相府的嫡出小姐都看不上，他能喜欢谁？”

“他心里定然是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一定是皇上和父王不准许他娶的。”秦浩思量片刻，沉声道。

刘侧妃脸色更是难看，气闷道，“他自己不要卢雪莹，推给了你，也就罢了。明明知道宫里的皇上和咱们府的王爷定会不放过他的婚事儿，总要过问的，但是如今竟然要挟王爷写了字据。他是想做什么？”

秦浩闻言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刘侧妃知道秦浩今日不在府中，而且府中又封锁了消息，自然还不知道英亲王府大门口闹的那一场，只得将过程简述了一遍，尤其是秦铮要挟英亲王写了字据立约重点说了。

“他们又怎么了？”秦浩问。

刘侧妃憋了一口气，努努嘴，“还不是正院那人和落梅居那个小子惹事儿。”

“娘的气色不太好，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秦浩坐下身，撤掉披风，出声询问。

刘侧妃看着他，面上神色这才好转了些，他的儿子虽然不及秦铮长得面向好，但是贵在有才华。这京中的贵裔公子里面，论起有才华，他儿子当算是排在前面的，让她这个娘脸上不知道光彩多少。

门打开，秦浩进了屋。

刘侧妃本来无心睡眠，侍候她的婢女陪着她说话，如今听闻秦浩回来了，而且来了她这里，立即吩咐，“快请大公子进来！”

“侧妃还没睡！”小丫头收起讶异，往日这么晚的时候，大公子从不出现在这里。不过想想今日大公子去了左相府，午膳和晚膳都派人回来传话说不回府了，如今大约是和侧妃商量什么事情，连忙去屋里禀告。

秦浩点点头，“我娘睡了吗？”。

有守夜的小婢女立即打开门，见到他深夜来此，顿时惊讶，“大公子？”

来到西院，他叩了叩门。

这样一想，他顿时打了个激灵，酒意醒了大半，扫见西院的灯也亮着，他立即抬步向西院走去。

但是他总觉不止是这样，一定还有哪里不对。尤其是他对他说话的语气和情绪不对。

当然可以理解成他又被王妃落了脸面，所以心情不好。

若是往日，即便再晚，他也会叫他进去问问今日在左相府都做了什么，左相与他说了什么，他是怎么表现的，怎么回答的。可是如今，他一句话没问。

秦浩见英亲王没有见他的意思，便点头应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不对，猛地转回头。英亲王书房的灯依然亮着，虽然刚刚短短几句话，但长久待在他身边，他还是分辨出几分与往日的不同。

英亲王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既然刚回来，赶紧回去睡吧！”

秦浩规矩地回话，“儿子刚从左相府回来，左相留了儿子用膳，吃酒得晚了些。”

“你半夜不睡觉，过来做什么？”英亲王问。

“是我！”秦浩回话。

英亲王很快就说了话，“秦浩？”

来到书房门口，他对里面喊了一声，“父王！”

秦浩微微冷哼一声，但他的声音太小，被嗖嗖冷风吹来，挡了个无形，门房自然没听见，他抬步往书房走去。

门房向里面看了一眼，悄悄点点头。

秦浩怔了怔，问道，“王妃又给父王脸色看了？为了二弟？”

门房摇摇头，低声道，“王爷今日据说要歇在书房。”

门房给他打开门，他往里面走，看到英亲王书房的灯亮着，不由问，“父王还没睡？”

左相府留了秦浩午膳又留了晚膳，直到深夜，微微熏然的秦浩才回到了英亲王府。

除了卢雪莹没出现外，左相府宾主尽欢。

左相虽然不如他夫人热情，但也是面带笑容，以岳丈的身份和气地和秦浩叙话。

这样一想，左相夫人心里便畅快了，愈发觉得秦浩比卢雪莹自己看上的秦铮更合适她。

秦浩彬彬有礼，面带笑容，待人和气，说话谈吐不俗，左相夫人虽然不满意他的身份，但是见此，也对他喜欢了一半，至少是个心里有主见的，没有因为是庶子而自卑，而且如今在户部任职，听说快要晋升，有英亲王在后面扶持着，左相再帮衬一把，难说将来前途能走多远？若是他有了前途，庶出又算得了什么？就算秦铮那个嫡子继承了英亲王的爵位，若是个混不吝没能耐没才学的主，也一样能被他踩在脚底下。

左相和左相夫人看得明白这中间的事儿，所以，秦浩刚一登门，左相和夫人便吩咐府中人上下打扫，迎接他，当真是对待准女婿一般地对待他。

卢雪莹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

秦浩在大雪过后便去了左相府拜见左相，既然事已成定局，尽管左相府的小姐卢雪莹不满意，但是皇后下了懿旨，皇上应许了此事，除非秦浩死了，否则她嫁给他的命运怎么也不可能更改了。但是秦浩是那么容易死的吗？不可能的，英亲王宝贝这个长子比他的嫡子更甚，苦心栽培多年，怎么可能让旁人伸出手害他？连英亲王妃这些年都不动他丝毫。所以，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同样，刘侧妃所居住的西院的灯也一直亮着。

英亲王书房的灯亮一直亮着没熄灭。

他自诩算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如今看来，他不算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英亲王这一日待在书房，一夜无眠，他细细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儿，这么一想，才恍然地觉得这些年他疏忽了很多事儿，很多本来应该能弄得很明白的事儿，却稀里糊涂被他绕过去了。

平静下呼吸，不多时，她也睡了过去。

谢芳华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骂，他不是不困吗？不是精神吗？不是还要练剑、下棋吗？怎么转眼就睡了？果然是个疯子！

她正想着，里屋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秦铮这个人，他不但毛病多！还偶尔抽疯，依她看，他才是失心疯偶尔发作！

谢芳华等了片刻，听见里屋他躺上床的动静，才松开帘幕，缓缓躺下身。

“我就是再确定一遍，怕你不当回事儿地给胡乱扔了。谁知道你躺下得这么快？”秦铮嘟囔了一句，安慰她道，“你睡吧！我不扰你了。”话落，转身又回了屋。

谢芳华心中有气，不言声。

秦铮站在床前顿住脚步，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问，“那张字据你收好了吗？”。

谢芳华攸地坐起了身，抓紧帘帐，凌厉地看着他。

她刚躺下，秦铮忽然又从里屋走出来，直奔她的床前。

谢芳华扭回头，披散开头发，回到了床上，落下帘幕躺下。

珠帘随着他进入，发出叮铃悦耳的响声。

秦铮退后一步，懊恼地发作道，“睡觉就睡觉！爷什么也不做了！睡觉成了吧？”话落，转身进了自己的里屋。

谢芳华猛地瞪着他。

秦铮又跟进中屋，见她站在镜子前接头发，凑上前，“要不我们……”

谢芳华直接进了自己的中屋。

秦铮只能跟进了屋，又道，“下棋吧！”

不怎么样！谢芳华当没听见，迈进了门槛。

来到门口，秦铮忽然提议，“咱们练会儿剑怎么样？”

谢芳华关上门，二人向屋子走去。

秦铮懒洋洋地站起身，当先出了小厨房的门。

半个时辰后，谢芳华将第二副药煎好，收拾妥当，熄灭火炉，看着秦铮。

小厨房静了下来，再无人说话，外面的风吹得更烈了。

谢芳华不再理会他。

“不困了！等着你。”秦铮摇头。

谢芳华对他指指门口，意思是他该回去睡觉了。真不知道喝醉了酒的人本来已经困成靠着椅子就睡着的样子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不睡了？看起来还很精神。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

谢芳华垂下接睫，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秦铮忽然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道。

她虽然打定主意这一辈子不再嫁人，但是也不想把自己忠勇侯府小姐的名声弄坏。

若是将来她这个身份传扬出去……

谢芳华不理会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只想着是不是该听从哥哥的建议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否则的话，秦铮想抱就抱，她能一而再再而三随便让他抱的吗？

秦铮瞅着她，攸地笑了，肯定道，“定不会太难的！”

谢芳华平复自己的情绪，懒得看他一眼，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