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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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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杨家惨无人道的家法惊得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

子卿和汉辰几日来同睡一张床,彻夜长谈。手握重兵,傲睨群雄的踌躇满志;忧国忧民,富国强民的理想;或是理想于现实的无奈,无所不谈。

有时,汉辰听子卿风趣的讲着东北的奇闻轶事,笑得肚子发疼。

有时,小兄弟二人斗嘴,汉辰屡屡被子卿作弄,懊恼的用枕头压下子卿的头:“再闹我可真恼了。”

子卿一把推开他,敛了笑正经的坐起身来:“看你这小模样儿,还真成了林妹妹了。好在你没投胎是个女的,真是我媳妇了可如何是好?”

一句话,二人又闹起来,子卿忽然按了汉辰说:“别闹,七爷的豹牙怎么在你脖子上?”

汉辰听子卿一提,也奇怪,似乎这颗牙从未离过七叔。

“七叔说是保平安的,让我暂戴。”

“七爷对我说过,豹牙是他的生命,他是不会离身的。一次同学们作弄他,偷藏了他的豹牙,急得他要发疯。”

汉辰也恍悟过来,他只知道豹牙似乎从未离开过七叔,七叔乳名“豹儿”也同这颗牙有关系。

汉辰一跃起身。受骗了,七叔要出事。父亲恨所有背叛他的人,七叔虽然回来救了龙城大难,可父亲能饶过他吗?

“我七叔他~他~~他恐怕要出事~~子卿,我现在就要回龙城去。”汉辰翻身下床。

子卿忙劝他说:“伙计你别急,你容我些时候,去调来飞机送你回去。”

小七周身体无完肤,血淋漓的躺在松软的床上,额头滚烫,神智不清的胡言乱语。

“灌他药,都顺里牙流出来了。说胡话还哭喊了‘不要吃药’,倒是没喊‘不要挨打’。这活活褪掉一身皮肉,可怎么是好?”大太太哭着。

“嫂娘,嫂娘~~”小七迷糊的微睁开眼,依稀辨出嫂娘慈祥的声音,身体却不敢挪动。

“豹儿,你醒了,吓死嫂娘了。”大太太哭着想搂小七,但小七一身血肉未凝的伤让她无从下手。

“嫂娘,还疼吗?我哥踢的那脚,没~~”

“小七,你~~你怎么还惦记嫂娘?你~~”

“这孩子~~”顾师母叹息,小七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反让大太太和她落泪。

小七痛苦难言,浑身的伤口,让他昏迷醒来就火燎般灼痛。

“谁让把这畜生抬回房里的?给我扔去柴房~赏他一口饭吃就不错!”杨大帅和顾夫子进来。

大太太慌忙求告:“老爷,老爷,那柴房四面透风,天冷。小七一身的伤,才醒过来浑身滚烫,若在冻到~~”

“嫂娘~”小七艰难的说:“嫂娘,大哥吩咐的极是,杨家的规矩~~~小七不该~~~”

杨大帅哼了一声,一挥手,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家院拿来门板将小七抬走。

顾夫子拍了杨大帅的肩头说:“大哥,再舍不得,这规矩不能废。”

四面透风的柴房,被衾冰冷如铁。大太太冻得手脚冰冷,多盖一床被子,小七的伤口又不胜重负;少压一床被,难挡寒风四面袭来。

大太太落着泪,杨大帅进来:“门口那些仆人在做什么?”

“拿些纸封糊一下四面的缝隙。”大太太啜泣说。

“胡闹,柴房被封得密不透风那叫柴房?”杨大帅叱责。

“嫂娘,不要再为小七做什么了。这里很好~~回家真好~~”小七靠在嫂娘身边。

大太太呜咽着:“豹儿,你莫怨你大哥心狠,他,他也是没办法,他是一家之长,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看着他呢。”

“嫂娘,小七没关系~~”小七堆出笑:“当初~~大哥带嫂娘从朝鲜回家,不也是住柴房了~~”小七费力的笑起来,却牵动了一身的伤痛,“哎呦”的呻吟一声。

“小七~~”大太太恼羞道,不想小七提到当年大帅带她私奔朝鲜的往事:“乱说,你这孩子,怎么哪壶没水提哪壶。”

“哼,这就是打轻了,还留了他有闲气耍舌头。”杨大帅骂了声。

昏沉沉不知多久,小七依稀觉得身边有人碰自己。微睁开眼睛,缝隙里投入柴房的日光灼眼。一个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儿下颌顶在他床沿,静静的看着他。

那双长睫下忽闪灵动的大眼睛,垂眼时勾勒得线条优雅的眼帘含着无穷的韵味,可惜这么双妙目长在这么个小孩子脸上。

小七焕雄看着孩子,觉得他像谁,正在从疼痛中极力搜索脑海里尘封的记忆。那个孩子开口了,嫩嫩的声音:“小七叔是撒谎惹爹爹生气了吗?”

童言无忌,七爷听孩子叫自己“小七叔”,就自然猜出他是谁。

真快呀,时过境迁,居然小乖儿都这么大了。

小七笑了摇摇头,孩子认真的探过身:“乖儿给七叔吹吹揉揉就不疼了。”

伸手去掀七爷的棉被。

“乖儿,七叔不疼。”杨焕雄打量天真可爱的孩子,小模样生得真像妈妈,人见人爱。不愧是江南第一美人的种。

“乖儿听话,不扯谎。大哥撒谎,爹爹生气就打大哥屁屁。”

七爷被逗笑,居然牵起浑身伤口疼痛,不由倒吸冷气。

“乖儿,别给你七叔添烦。”

话音一落,大太太随了杨大帅进来。

第164章 齐家治国

“谁的主意?这里是柴房,不是宫殿!”杨大帅指着小七床板上垫的绒毯、锦被和四周应有尽有的摆设怒斥着:“离家出走、违逆家门还被当成爷供上了?一日三餐除去了米汤,给他一口饭就是恩典,听到没有!”

胡管家和大太太都暗自垂泪。

“放了杨家好端端的少爷不当,自找了当奴才。”

“爹,你这是做什么?七叔他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垫两床被子也不为过吧。”凤荣都有些看不过。

大太太泪如雨下,抚摸着小七的头安慰他。

“哥,求哥把小七吊起来吧,连床板都省了。反正小七怎么躺也是疼,前后都是伤,睡不稳觉。吊起来碰不到伤口,或能闭上眼睡上一觉。”小七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逗趣。

一脸严肃的杨大帅也不由笑骂:“跑呀,这回知道疼了?你不是屡次三番的斗戏法从大哥眼前飘走吗?”随即沉声狠狠说:“这帐还没算完,等你秦哥和姐夫走了,我再慢慢一笔笔同你了结。”

夜晚,杨大帅趁了无人时折返到柴房。

昏黄的灯光,门一推,几只小老鼠倏然蹿走,墙角密结了蜘蛛网。一盆忽明忽暗的炭火,房里却如冰窖一般阴冷。小七在咳嗽,叫了几声也没睁眼,摸摸头都觉得烫手。

杨大帅听他喃喃中在喊:“水”。忙扶起他,伸手去取小木凳上的水碗。水碗凑近小七嘴巴,杨大帅骇然的住了手,那碗里的水竟然结冰,杨大帅一阵怆然。眼前的弟弟,哪里还是那个雄姿英发、人人争羡的“人中美玉”?落魄潦倒到这般地步才真令人痛心。如果小七苏醒时能有半句不满的埋怨或投以一丝怨毒的眼神,他或许都会好过些。但小七历经这场家法折磨却安之若素,谈吐自然,反令杨大帅内心煎熬不安。

清晨,大夫走后,于远骥来到柴房。

“怎么?七爷这场压轴戏演得精彩呀。当着成百上千的军队,长官被扒了裤子痛打,呵呵~~精彩~~真让于某开眼。”

面对于远骥的奚落,小七费力的笑笑。他自从昏迷醒来就没能阖眼,周身的伤口折磨得他根本无法入睡,加之柴房四面透风的冰冷。

“拿钱来!”小七咳喘着艰难说:“看戏不用买票吗?”

于远骥也大笑,从兜里掏出纸包。

“这个总行吧?我带来的洋药,镇痛的、消炎的。不多,能让你抵挡些痛楚。”

“于哥就是于哥,知道小七~~”小七一脸安详的笑意:“我本是料到有今日,随身带来些西药,却被家院连衣服一道洗了。于哥真是救苦救难。”

“还有气力贫嘴?早知道我晚些进去拉劝,让你再多吃些鞭子才解气。”于远骥笑骂:“丑话讲前面,镇痛的药吃了伤脑,消炎症的药吃多了伤肾,你留心。还有,不能空腹,你有时日没吃东西了。”

“米汤,灌米汤了。”小七费力的解释。

于远骥凝视了小七,直白的问:“恨于哥吗?”

小七笑了摇摇头:“事情是我做的,我恨你做什么?”

“小七,我要去南方见孙先生了。已经联系上了,他会在桂林等我。”于远骥低声说。

“于哥~~”小七眼里泛了兴奋的光彩:“于哥你想通了?”

“你别得意。是秦大哥同意我去同孙先生谈谈。如今能抗衡陈震天、荀世禹的,除去孙先生南方的势力,怕只有东北的胡云彪了。可惜自古很少有土匪能成事做江山的,不如联合各方力量,一起抗衡了直隶,统一中国后再看谁能称王。”

“于哥,中国就像一个大家族,家里兄弟们打来打去,才给了外人机会趁虚而入。这个家要团结安定是关键,谁当家作主并不重要。为了家族的稳定,肯定有人要受些委屈和不如意,但只要为了大局有利,都是值得的。孙先生是伟人,于哥见了就会明白。”小七握住于远骥的手,冰冷的柴房里觉出一丝温暖。

“于哥,你不觉得吗?这些年我大哥治家是有问题的。龙城之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家中父子兄弟间不睦,互相猜忌不信任。当年汉辰被我大哥从杨家少帅的位置上拉下来,为了争‘少帅’的地位,我那几个侄儿闹出多少事来。老二、老四为害汉辰,竟然不惜引了外人来伸手杨家。乱云渡的‘假河匪’;逐汉辰出家门的‘假道士’;东北买人参到汉平的死,这些尴尬事小七都对于哥说过。包括这回龙城大难,多是因为家里内乱不宁,外患必生。于哥,在小七眼里,这些事比小七在家门口被扒了裤子打板子更难堪,更没脸。小七丢脸是丢的自己的脸,这些事丢的是杨家的脸。”

于远骥笑笑说:“你小子,省口气力吧。自讨苦吃!若被人听到了,抓了你出去接了打。”

小七咳了一阵,歇息片刻说:“于哥再看我们的国家,是不是同样的病患呢?各位大帅为了争夺天下,不惜像日本和英美大笔的军事贷款、转让领土利益,引了外人来打自己人。不怕于哥骂小七,小七不是指责于哥,也不是针对秦大哥和我大哥及众位大帅。但眼下大帅们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迟早要反受其乱。”

“看了杨大帅还是没打醒你。”于远骥眉峰微扬:“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谁有强权谁说话算数。没权没势,就只有任由宰割的份。牺牲一时利益,占了上风,你才有可能去一展抱负,去治国安民,去收复疆土实现理想。这就像下棋,没有局部的‘弃子’,如何保全局的胜数?”

二人争执一阵,不禁相视而笑。这个话题上,总是各执己见,难以说服对方。

“小七,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话不投机,于远骥转开话题。

小七无奈的摇头:“回了家,就身不由己。不过,中国自古讲‘齐家、治国、平天下’,小七是想,既然回来了,那小七倒要看看如何能帮了大哥‘齐家’吧。”

“小七,来,陪于哥再搏一盘。”于远骥提出下棋,小七知道于远骥的用心良苦,若不是为了帮他转移病痛的折磨,于远骥何苦在这冰窖般四面透风的柴房里陪他下棋。

二人聚精会神的对弈,转眼到了晌午。从北方回来的汉辰带了子卿进了门,二人都没发现。

“子卿?”小七惊愕的发现子卿的到来:“你怎么来了?”

“孝彦来看看先生。”胡子卿眼里噙着泪,望着眼前四面透风的柴房,堆满灰尘覆盖的杂物,卧在木板上同于远骥对弈的杨七爷一脸憔悴。子卿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

那日分手时还潇洒飘逸的杨七爷,却是如此落魄的惨状,竟还能若无其事的谈笑下棋。而眼前曾经要杀父亲,几乎同他对阵沙场的一代人杰于远骥,更令子卿见了心潮翻涌。眼前是两位他最崇敬的人,几乎先后离他而去,却又戏剧般巧合的出现在这个空寂的小木屋里。

看着并排坐在条凳上的两个少年。于远骥喟叹:“你调教出汉辰,又带出来子卿,桃李满园了。”

“于哥才是伯乐,发现了子卿这匹良驹。当年还是于哥看好子卿,引荐小七去东北讲武堂教他。”

“子卿是越来越出息了,青出于蓝胜于蓝。”于远骥夸赞道。

“时间过得真快,他们都长大了,以后的江山就靠他们这一代了。”

“立峰呢?怎么很久没他的消息?”小七问。

于远骥笑了摇头。

子卿心里难过,如果没有立峰哥的告发,眼前的于远骥或许就成为他的杀父仇人。但立峰哥却因此被贬去郊外的一所宅子读书,子卿很久没见到他了。本来能是欢聚一堂的朋友,却因为打来打去的战争,闹得彼此关系复杂尴尬,敌友难分。子卿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谈笑一阵,小七坚持让汉辰把子卿带走,怕柴房阴冷,冻到娇贵的子卿。子卿却坚持要看完七爷和小于叔的这盘棋。这才是千古难逢的高手对局,连二人打哑谜般的对话,都耐人寻味。

第165章 意外来客

杨七爷的朋友遍天下,听说七爷卧床养伤,好友和军中旧部纷纷来杨家探望。汉辰则奉了父命,忙得不亦乐乎的一一好言谢绝。

快过年了,子卿同汉辰依依惜别。秦瑞林总理和于远骥也相继离开。

杨大帅只允许打扫后院的老薛头夜里顺便照看七叔,不许旁人对七叔的特殊照顾。汉辰总是偷偷去看望七叔,被父亲抓住两次厉声痛斥,说七叔是家门叛逆,不许与他为伍。但每见了七叔日益形销骨瘦的样子,汉辰心里总有物伤同类的慨叹。每到入夜,七叔就咳喘得厉害,有时烧得不醒人事。

父亲嫉恨西医,子卿临走时一再嘱咐汉辰想办法找个西医给七爷看病。

这天,汉辰偷偷搞了些治咳嗽消炎的西药,让娴如帮忙做了些开胃的粥,趁了夜深宵禁摸到七叔的柴房。

汉辰正要推开亮着昏黄灯光的柴门,却听见屋里有说话声,隔窗望去,父亲竟然在屋里。

父亲正端着碗汤用勺子喂着七叔,七叔就靠在父亲的肩上,几乎是被父亲拥在怀里,一片温祥的景象。

“大哥,烫,等下喝。”七叔边说边喘咳。

杨大帅将汤勺凑到嘴边轻抿,然后沉下脸:“胡说,再耍性子可打你了。”

“哥,胃里不舒服,喝下去着火一样,不想喝。”

“不想喝也要喝,光喝米汤哪里行?”

汉辰扭头仰面控泪,一阵心悸。拎着食盒的手都在打颤。

白日里疾言厉色的父亲,此刻目光中是那么的慈祥。汉辰眼里却出现了那只被父亲摔在母亲脚下的汤碗,记起父亲忿忿的话语,“给这畜生一口饭吃,就是便宜他了。”

“出去几年规矩都没了?还学会了挑嘴。”杨大帅佯怒。汉辰心里苦笑,七叔哪里是挑嘴,怕是撒娇耍赖的成分是有的。过去被父亲责打,七叔的嘴是最乖巧的,所以父亲气极时会堵了七叔的嘴狠打,避免被他那张讨巧的嘴动摇。

“大少爷,怎么在院里站着不进屋去?”老薛头过来。

“龙官儿,是你吗?”七叔在屋里问。

汉辰定定神应了声,将食盒藏在门口,进了屋。

父亲已经将汤碗放在一旁,略显尴尬的骂着七叔:“多大了也没小时候省心听话,下午一碗药吐出了半碗。”

“大哥,冤枉,真是胃里难过。”七爷费力解释。

汉辰惨笑不语,他当然知道七叔的话是真的。挨过打,胃里对汤药的抵触难过之极。那些日真是坐卧不是,最痛苦是睡不下觉。

杨大帅目光投向汉辰,板了脸说:“跑去哪里了?出去疯野这些时日还没同你计较。如今你七叔晕倒了,也不来照顾。”

汉辰呆讷的应了声:“是!”。

禁止他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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