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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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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于叔。”少年飞奔向于远骥。
“子卿,怎么是你?”于远骥惊愕的拉过少年:“子卿,你也太胆大了,要是伤了你怎么办?”
胡子卿下颌微抬,眉峰一挑,吩咐手下说:“老帅的军法是什么?你们还不去执行。”
于远骥偷笑,低声提醒子卿说:“看样子他们可是你汤大爷的人,你敢打?”
“天王老子抢百姓的粮食也该打!”子卿执拗说:“拖远点儿去打,也让周围百姓去看看,祸害百姓的军棍是个什么下场,胡大帅的军队没这种人渣。打完了还要押解去执法大队。”
“哎呦,子卿弟弟,段哥这有日子不见你,一见你就是在这发狠斗勇呢。”段连捷亲热的过来搂了子卿。
“连捷哥,你来了?”子卿高兴的说:“晚上孝彦请哥哥去吃法国大餐,不过小于叔要先帮孝彦个忙,让兄弟们把粮食分给受灾的百姓。”说着又用英语同教会的外国朋友们商量着奔忙起来。忽又对于远骥喊了说:“小于叔,大水冲了路,怕车是不容易过去了,您还是骑孝彦的马进城吧。”
远处不时传来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围观过来的百姓拍手称快。
“子卿,鞋带开了,小心摔到。”段连捷提醒说。
“大勇,”子卿回头去找大勇,大勇却已经去盯了打兵痞板子去了。子卿红了脸对段连捷说:“不打紧,等会儿大勇回来就给我系上了。”
“你可真是少爷。”段连捷无奈的摇头,子卿不会系鞋带,怕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天下不会系鞋带的出去了皇帝,怕就是他这个胡大少爷了。
四下看看都是泥泞地,连个坐着的石头都没有。段连捷笑笑弯身抱起子卿,放在吉普车盖上坐好,帮他打着鞋带说:“大少爷,以后再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别穿皮鞋,糟蹋东西也不方便。”
子卿头上一顶一片瓦学生帽,上身细呢休闲西装,下身裹腿绒裤,看来像是个文静的学生。温润如玉的面容轮廓优雅,水润的明眸,一脸灿烂无忧的笑容。
“子卿你怎么跑到这里发粮食?”段连捷疑惑的问。
“我们慈善会的朋友募捐来的粮食,发给这带受灾的百姓。”
“这种事,交给江省长他们去做就好了,怎么还要你亲自出面?”于远骥也奇怪的问。
提到江永盛省长,子卿瞥瞥嘴:“别提那个老江,他才不是东西。上次我们募捐来的八万救灾款和小于叔你给的十万的大洋,都打了水漂了。灾民没收到粮食和衣服,他姓江的还欠我个交待呢。”
“好小子,好大的口气,省长你也敢骂。”段连捷笑骂着,抱了子卿下来:“跟哥哥回去,这里的事让小于去料理。”
一阵鬼哭狼嚎过后,十几个闹事的兵痞被拖过来磕头求饶,屁滚尿流的样子狼狈可笑。子卿厌恶的扭过头:“我不看,拖他们走。”
第16章 替父分忧
忽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两辆军卡车呼啸而来。
车就停在子卿等人的眼前,呼啦啦下来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子卿和于远骥等人围在当中。
“汤军长,就是那个小子打伤了我们的弟兄。”
吉普车上下来一个人,五短肥胖的身材,叼着烟杆。
“汤大爷。”子卿轻快的跑了两步迎上去。
“小顺子,怎么是你小子?”原本杀气腾腾的汤军长一见子卿,嘴角顿时咧出开心的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
不用问,定然是汤军长闻讯带兵来讨伐的。
于远骥忙上前打招呼。
“小于子,你好威风呀,板子都打到我老汤头上来了!”汤军长黑了脸喝问,根本不买于远骥的仗:“别人怕了你小于子,我老汤可不吃这套。”
“汤大爷,您误会了。”胡子卿拉过汤军长,指了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兵痞说:“他们欺负我,还拿枪要打我。多亏了小于叔路过。那个人还说,说他是‘胡大帅的爹’。”子卿描述了事情梗概。
“是他们?”汤军长将烟竿扔给身后的随从,顺手拿过一挺机枪,出乎众人意料的“嘟嘟”一阵狂扫,几名兵痞打成筛网。
“汤大爷~”子卿惊呼‘w…r…w…h…u。c…o…m‘,侧过头不忍看惨状。
“小顺子,谁敢欺负你,大爷要了他的命。”
百姓吓得不敢出声,于远骥借机大声说:“大家看到没有,汤军长爱民如子,军纪严明,已经把闹事的败类处决。”
百姓十分震撼,也大快人心,领粮食,领物,热火朝天的搭救灾棚子去了。
汤军长拉了子卿带了于远骥和小段绕道回城。段连捷的老子段玉培督军和胡云彪是儿女亲家,老段又是老秦手下的大将,所以汤军长对小段也十分客气。
“大爷,我爹昨天晚上又提起了当年您救我和我娘脱险的事。”
汤军长笑笑说:“他还记得那事?我当他都忘记了呢。你爹如今是大富大贵了,我们这些昔日钻山沟的土匪兄弟就没用了。哪里比得小于子和老江他们这些耍笔杆子的文人讨他老胡喜欢。”
“唉,汤大哥,远骥虽然不是直肠子,可是花花肠子从不用在自己兄弟身上。所以说过什么话,得罪过哥哥的地方,大哥恕罪。远骥怕都是有口无心之过,自己都不记得。”
“我不是说你小于子,我是恨那个老江,妈拉个巴子,什么东西。骑老子头上拉屎。”
老汤和江省长近来水火不容,为此闹得胡大帅同老汤翻了脸,子卿是明白的。
子卿见汤大爷旧话重提,忙笑吟吟的说:“于叔,你怕不知道呢。要没有汤大爷当年救我,孝彦怕早就死在娘肚子里了。”
胡子卿绘声绘色对于远骥说:“那年我爹得罪了个土匪头子,夜里被追杀。幸亏我汤大爷背起我娘放在个大车里推了就跑,我娘那时候怀着我呢,结果逃出去第二天在大车里就生下我。多险呀,我爹说,若没了汤大爷,早没孝彦的小命了。”
老汤听得哈哈大笑说:“都是你小子惹的祸事。本来那土匪跟我们合伙的,那天外面来了个算命的,说是你娘肚子里怀的是个龙种,将来是光宗耀祖大富大贵的命,让你爹当宝贝供奉着养,娇贵。那个土匪就不服,就让那算命的也给他媳妇算算,他媳妇也怀着孩子呢。那算命的一算就说,说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克父母的贱命,今后当乞丐的料。那土匪听了就气,不服气呀。想来想去,怕是你爹故意找了算命的来欺负他,小心眼儿呗。那土匪晚上就起了歹心,要杀你全家,好在我晚上被尿憋醒,一看不对呀,马上叫起你爹,背上你娘就跑呀。嘿嘿,路上就生下你。就赖我老汤笨,推个车也推不好,这大车一颠,不巧就把你小子的头给撞车板上了。”
老汤边说边心疼的抚开子卿额前的浏海,看着那个不明显的疤痕。
“当时就起了个大包,把俺心疼的,生怕这个包下不去,跟你一辈子,这不就破相了吗?你爹就宽慰我说‘起个包怎么了?那寿星头上还有个包呢,那是长命百岁包。’嘿嘿嘿嘿~”
众人附和着大笑,老汤说在瘾头上,又说:“后来我媳妇生小子的时候,我就跟她说,也把咱家孩儿头上撞个寿星包出来吧。气的孩儿他娘跟我跳脚的骂。”
一路说笑的进了城,段连捷随于远骥去了于远骥在奉天的官邸。
“子卿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听他这一路,就是替他老子在吗擦老汤这愣头青呢。”于远骥说:“我离开奉天的时候,老汤和江省长打得不亦乐乎。就像今天,老汤的土匪兵在奉天城里明抢豪夺,欺凌百姓,强奸妇女。江永盛让警察厅抓一个严办一个,老汤就跟老江翻脸了。老江是个文人,那副眼里没人的劲头像我,结果二人视同水火。你还别说老胡,老胡看来是个粗人,心里可有个准儿了。他明了就告诉汤傻子,这打江山靠他这些兄弟,要想坐稳江山就要靠老江这样有墨水的人。后来听子卿跟我说,老汤就跟老胡翻脸了,一次偷偷带了枪要去胡家暗杀老胡。你猜怎么着?”
段连捷听得话都插不进的紧张。
“子卿发现了老汤的不对,就在客厅里,老汤总找借口轰子卿出去。子卿就灵机一动,凑到毫无戒心的老胡身边,撩起老胡座椅下的一挺机枪对老汤说‘这是俄国毛子新送给我爹的,可好玩儿了。’边说边拉了老汤陪他去院里试枪。老胡也觉得不对了,就朝影壁上打了一梭子弹。据说吓出老汤一脑袋冷汗,估计是庆幸自己没冒失动手,也知道老胡家有准备了。子卿就摸摸老汤的肚子说‘汤大爷,您来我家就别担心了,我们有这大家伙事儿,您这小手枪下次就别带了。’”
“这老汤一回去,就慌了神拉了队伍要去山里当土匪去。胡云彪这厮,也是个明白人,就吩咐子卿无论如何也要把老汤拦回来。可怜了子卿这张小嘴,这副伶俐劲儿,还真哄得个老汤感激涕零的回来了,还给老江道了个歉,吃了顿和事酒,就算了了。”
段连捷呵呵的笑问:“子卿这个小灵精,他对老汤说什么了?”
“多了也记不住,我也曾问过子卿,就记得他劝老汤说,说胡大帅和老汤是‘相交数十年,无昼无夜,共尝甘苦’。听听,小嘴儿甜吧。”
于远骥的感叹,段连捷接道:“怕这一代大帅的几位公子,就是子卿最为乖巧了。你看看小龙官儿,听说这回离家出走,闯了大祸被抓回去咬定钢牙不认错呀。气得杨大帅剥光了打他,生把腿给打断了。要不是胡子卿给立峰引荐了个洋医生派去了龙城医治得及时,怕就终生下不了床了。”
段连捷缓缓又说:“听说当年杨大帅在东北时,还和胡云彪有过交情,当时胡云彪还没发迹呢。老胡还提出如果汉辰是个女孩子,就给他胡家当媳妇,杨大帅一高兴就同意了。可惜汉辰生出来也是个男孩子,错过一桩好姻缘。哈哈~~我总逗子卿,他的小媳妇飞去龙城了。”
谈起胡子卿,段连捷又说:“我家老爷子可是很看中胡大帅这位宝贝儿子呢。前年子卿头一次入关去北平,拿了胡大帅的贴子见我家老爷子。我家老爷子本来以为子卿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见了面问了几句话,就赞叹不已,说子卿‘颇有江中斩蛟、云中射雕、席上挥毫的气概。’还夸他说‘好小子,将来杀人如麻,挥金似土!’。于哥怎么看?”
“你是说子卿?”于远骥笑笑:“子卿也好,汉辰也好,小七也好,都是可怜人,生在富贵中的可怜人。本来无忧无虑的年龄,投胎在封疆大吏家,又遭逢乱世,小小年纪就负担得比常人多。你看子卿放粮,再想想小龙官儿炸堤。云中射雕未必都是好事。”
第17章 离家出走
“你们还跟了我做什么?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要带了你们这些‘尾巴’。”胡子卿忿忿的对大勇和卫队嚷道。
大勇嬉皮笑脸:“哎呦,小爷,这还不是您的造化,那些穷鬼子想有人跟了伺候要做梦呢。”
“去去去,我上茅厕你们也跟了?”
“唉,小爷,刚下过雨地上滑,小的还是跟了伺候着,小心别掉粪坑里。”
“你烦不烦人呀?不去了。”胡子卿不快的坐在米袋上。
“小爷,大勇给您垫块儿手绢再坐,看这米袋脏了您的新衣服。”
胡子卿转身就走,一队随从在后面小跑着紧跟。
水灾不断,民不聊生,政府许诺的救灾物资迟迟不见踪影。他自己在慈善会同教会的外国朋友一起,没日没夜的张罗捐款捐物,辛辛苦苦的也是杯水车薪。就连得来的那点款子也没个去向了,怎么不让人恼火。居然省内还有江省长这样的人,发国难财,扣了那笔款子不知道了去向。日本的商行借机和见利忘义的商人勾结了哄抬米价。内忧外患都赶在一处了,子卿总听了百姓里有人在骂父亲胡大帅。
胡子卿来到省厅,不顾阻拦,直接来到江省长的工作室。
推门进来,竟然父亲和老叔胡飞虎也在,都是一脸的严肃。
“你来干什么?没规矩!”胡云彪见了儿子的闯入呵斥道。
胡子卿强压了怒气:“爹,老叔,你们在也好。孝彦就想来问问江省长,慈善会给灾民的那笔款子去了哪里?还有省厅许诺的救灾物资在哪里?我刚从灾区那边过来,天天有饿死冻死的孩子老人,为什么没人去管?”
子卿说得激动,声音微颤。
“滚出去!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插嘴。回去读你的书去!”胡云彪暴怒。
父亲很少这么发火训斥他,子卿心里委屈。刚要再开口,老叔胡飞虎已经过来拉过他说:“娃儿,听话,你先回去。你爹和你江叔有正事谈。”
出了门,江省长的秘书,子卿教会里的朋友大鸣拉了子卿在一旁:“子卿,你冤枉老江了。那笔款子,是被汤军长给劫去了,不止这些,如今省库亏空,根本没钱,还欠了好多外债呢。”
“那还不是他老江无能,做省长做成这个样子,就该下台让贤,难怪大家都骂他。”
“子卿,省里的钱,都被令尊胡大帅拿去打仗养军队了,那一笔笔的清楚呢。江省长为这个闹了几次辞职了,如今日本人又勾结了几家银行在挤兑奉票,这么下去,省里财政大乱,就要出大事了。”
“日本人,他们凭什么?”
“乘虚而入呀,咱们没钱了,还不要拿地拿铁路去跟日本人换,他们就有东西谈条件了。”
“这帮~~”子卿骂不出来粗口,气得牙关紧咬。
原来以为是江省长无能,看来是各路军长牟丝利、日本人乘虚而入、府库空虚、战事不断,这祸国殃民的到底是谁?
子卿怅然若失的回到家,满心茫然无奈。
子卿回到家,老仆人老普焦虑的拉过他:“小爷,你可是回来了,老夫子都发了几天的火了。你怎么疯出去几天都不上课念书呀?”
“我去干正事了。”子卿叨念着,身后尾巴一样的卫队还跟着他。
“都滚开!”子卿骂道:“都回家了还跟了我。”
子卿来到书房,整整衣衫进屋。
这间书房,是父亲的“御书房”。
梁老夫子是个为人顽固守旧的先生,直到去年才勉强剪掉他留恋的长辫子,留了个前面剃头后面蓄发的“鸭屁股”式头发。
子卿坐到座位上,每次讲课前老夫子按了规矩都要先给子卿这个东北“太子爷”磕头请安,这是宫里伺候皇太子读书的规矩。在老先生眼里,子卿就是堂堂东北王的皇太子。子卿恭敬的作揖回礼,坐回位子。
老夫子沉着个脸,摇头晃脑啰里啰唆的教训子卿一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然后命他打开书本读《中庸》。
子卿心里烦躁,都什么年代了,又不考科举,还读这些无聊的书。
见大少爷没个好脸色,老夫子哼了一声,索性留了个文章令子卿今天写完,就摇晃着出去了。
子卿一看,又是八股文:《论君主国体之益处》。
胡子卿怒不可遏,极力压抑着自己的不满。
父亲的固执令子卿无可奈何。如今都已经是民国年代,皇帝退位多少年了,父亲还不许他去外面的学堂读书,还要他跟了这么个枯朽的老夫子学些没用的八股文。
子卿本就生性好动,老夫子却是古板乏味。子卿喜欢教会里的外国朋友,喜欢听他们聊天,讲天南海北的故事和世界大战的实事。
子卿看着先生留的这道题目,八股文是最没用的文章。整篇文章按一定的格式、字数。开篇先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这种无聊的题目无聊的文章简直是空耗时间和生命,子卿提笔在纸上批了句“鼠目寸光、混账之极”,扔下笔离开书房。
晚上是招待日本特使的一个酒会,子卿一身考究的晚礼服,踏着优雅的音乐从旋转楼梯下来,招来无数羡慕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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